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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这样两道圣旨下了之后,高演估摸着还有一口郁结之气卡在喉间不舒畅,于是就在大家对这两道圣旨啧啧惊叹之时,又下了第三道圣旨——革去王璇于内侍局尚仪之位,将其贬至司衣司浣衣,降为三等宫女。

 倘若说之前萧唤云失宠且被收回了凤印已算是失势,那么这第三道圣旨便是要将她斩草除的架势。宫中上下谁都晓得,虽然萧唤云如今还挂了个梁国永世公主的名号,但其实梁国已亡,这世间哪儿还有什么永世公主?她不过是个娘家没什么势力的孤女,只因了高演的宠爱才能安生的活到现在。王璇是她的左膀右臂,平里有她这位六品女官镇守后宫,才会使得萧唤云失宠这般久还能继续过着先前那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如今萧唤云失了高演的疼爱,又被人砍断了左膀右臂,娘家无人,宫中无所依靠,自然而然便成了第二个周太妃。渐渐地,就连那些被派去伺候她的小宫女也开始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的日子何其难过,但这些难过皆是她自找的,与人无尤。

 眼线来报,说的是她这几是如何发脾气将殿里头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又是如何指天骂地的咒恨,口出狂言的。一连闹腾了好几,该砸的砸了,该骂的骂了,还是没人搭理她,末了,她便只能一个人瘫坐在地上哭。

 青蔷有些不忍,觉得这个姑娘她虽然平时霸道了些,善妒了些,嚣张跋扈了些,不讲道理了些…好吧,萧唤云没什么可取之处,但是这样子对她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

 人往往会对处于绝境之中的弱者产生同情,昭君觉得青蔷会同情萧唤云实在是正常,但早前磷火焚衣那件事时,她便对萧唤云说过,若是她想通了可以回来找她。可很显然萧唤云如今还未曾想通,所以这样的现况昭君也只能袖手旁观。

 且时至今,昭君闭上眼睛,许多年前萧唤云说着怨毒的话语的那张脸还能浮现在眼前,那是她讨厌这个姑娘最为主要的原因,说白了,是心结。若要提起这个心结,便必定要扯出一堆不大愉快的往事来,因这段不愉快的往事里萧唤云也占了一部分,且择也择不清。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高湘出嫁,高湛去替她姐姐送嫁离宫,大约是走了的第二,郁氏便钻了这个空子,躲过昭君的眼线从宫外请了个大夫,秘密的将人送进宫来。人都送进郁氏的寝殿了,安在她身边的眼线才迟迟来报,说是郁氏似乎已有所察觉,大夫一进宫她便将所有的人都驱逐了出去,只留下了她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侍卫高忠与那太医一并关了门躲在大殿里,足足有一个时辰有余,不知是说了什么。只知道高忠送那大夫出门之时,倚在门边的郁氏面色瞧上去很难看。

 如此形容,大约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知道她这些年来逐渐消弱下去的身体,不是得了痨病,是被昭君下了毒。

 其实那个时候昭君完全可以找个机会直接把郁氏给做了,但她觉得那样太过干脆,片刻就死了,半丝痛苦都没有,简直是太便宜她了!且既然郁氏借着高演自出生就携来的痨病的他登不上太子之位,昭君这个做母亲的便要让郁氏也受一受痨病之苦,这才公平。

 看着郁氏逐渐变得渴睡,变得乏力易怒,看着她再也握不起剑拉不动弓抱不动她那宝贝儿子,昭君觉得很痛快。

 这样的痛快一直持续到郁氏晓得真相的这一。昭君料定郁氏知道真相之后不会放过她。郁氏大抵会去高那里高发她,但是高于此之前两有事离宫未归,所以郁氏能做的便只能是将这些秘密暂且先放在肚子里存一存,等高回宫再说。

 高出宫自回宫,这其中的两时间,足以让昭君为自己留好一切退路。

 昭君动作极快,几乎就是在一之内就已同梁国皇帝达成了共识,她早就派去侯在梁国国都的暗士得到了梁国皇帝的亲手书信,入夜不久,那封信便随着一只信鸽扑啦啦的掉进昭君的寝殿里来。从竹筒中取出信纸展开一看,与她预料的一样,梁国皇帝决定用他的这个女儿跟昭君换西郡四城。

 这个答复毫无悬念,那时的梁国已动不安,梁国王室急需大笔军需来培养一批军队同叛臣侯景对抗,肥硕富庶的西郡四城是上上之选。一个女儿与江山社稷想比,老皇帝不能不选他的江山社稷。

 继而第二一早,高刚一回宫,梁国皇帝的密信便递到了高面前,上头按照昭君的意思写着久仰大皇子高演品行才德皆优,故而想将女儿许配给高演之类的云云。高对着那封信瞧了半晌,终究还是允了这起婚事。

 昭君让萧唤云嫁给高演,一来是为了足这个儿子十余年来的渴望,二来则是为了联合鲜卑与梁国的势力。一旦高演娶萧唤云,他身后所站便站了梁国的势力,就算郁氏将真相抖到高面前,高也奈何不得昭君半分,除非他打算为了郁氏跟梁国以及鲜卑彻底翻脸。很显然,这不靠谱。

 一层面之上的意思十分浅显易懂,郁氏也不是傻子,晓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最终只有保持沉默。

 那清晨,昭君携着青蔷特特的去逛了趟花园,自然,逛花园是假,她想瞧一瞧郁氏是个什么表情才是真的。郁氏自然十分郁结,同昭君于狭窄碎石小径之中擦肩而过之时,昭君还略有略无的带了些许笑意,掩了嘴漫不经心道:“妹妹可得小心着些,得了痨病就不要出来祸害人,传染了这宫中的宫女们呀什么的不要紧,要是传染了你自己的儿子,可就罪过了…”

 郁氏面色骤然铁青,听出昭君话中所指,大约是怒极,一张脸青了又红,终究是用力的一拂袖,转身走了。

 昭君觉得她嫁于高二十余载,这是她最痛快的一次,可笑意还未笑进眼中,便听见花园一隅传来萧唤云的声音,怨毒的声音:“…阿湛他还不知道,我的父皇,我的国家,还有那个恶毒的娄皇后会联合起来一起我!我嫁给一个痨病鬼!嫁给那个注定短命的人!”

 青蔷搀着昭君的手猛地颤了颤,随即便响起王璇的劝声:“公主,你别这么说。”

 被萧唤云一口反驳回去:“怕什么?她要是不高兴,大可以不要我做她的儿媳妇!”略缓了缓,嗓音蓦地柔了几分下来,只轻轻柔柔的道:“阿璇,你去跟大梁的使臣说,这门婚事,我答应了。”

 王璇不知说了什么,萧唤云便低低的笑了起来,极近温柔的道:“你放心,我没有想不开。我想清楚了,既然他们要我嫁,那么我就先假装嫁给高演,等到齐国将西郡四城送过去,阿湛也就回来了。”顿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扬高声调:“到时候我可以跟阿湛一起私奔!我才不相信那个胆小鬼阿演,他敢把我怎么样!”

 昭君与她,中间仅隔了一座蔷薇花墙,赤的蔷薇缀了悠长的一段碧厚墙,她抬头望了会儿天,终究还是无声的笑了起来。

 倘若说昭君心中有个对萧唤云的死结至今未解,大约便是这个了。这个小姑娘作为一国公主长大,却不晓得何为一国公主的责任,国难当前,还只顾着儿女私情,昭君觉得不喜。高演自出生起便遭人断言绝活不过二十六岁,这是昭君心中最伤的痛处,宫中几乎无人敢提起这件事。但萧唤云却这样青天白的,光明正大的,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昭君觉得不死她都有点对不起自己的一副烈子…

 回忆就此掐断,事到如今,昭君自觉十分圆,当初她想死萧唤云,却因高演屡次受阻,如今高演终于开眼,主动死萧唤云,没有比这更能让昭君感到开心的了。

 三道圣旨下了未曾多久,初初转醒的陆贞被这前两道圣旨刺的又晕了过去,继而再醒来之时便将守在边的高湛推的远远的,一口一声傍山王,喊得疏离而又陌生。高湛大抵是觉得高演向来是个宽和温厚的人,下了这道圣旨必定是太后授意。提完了太后又提及娄青蔷是何其狡猾毒的一个姑娘,大约是这句话终于将陆贞怒。

 据眼线亲眼目睹的情形来看,那时陆贞几乎已是气的站立不稳,只见她摇摇晃晃的扶着一边的墙,从脖子上扯下来一细绳,那上头似乎还挂了个戒指。继而又从贴身怀中摸出来了封信,两样东西齐齐丢到高湛跟前去,厉声道:“这些是太妃要我转交给你的!现在都给你!你我彻底两清!以后还麻烦傍山王殿下您别再来烦我了!陆贞高攀不起!”

 说完,便要走,还未踏出步子去便被高湛一把拽住,她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他。两人僵持不下,终究还是高湛先服了软,松了陆贞的手,并表示这件事的源头在于高演,只要他跟高演先将这个误会解释开,他还是可以娶她的。

 高湛觉得这个是个极大的误会,因他与陆贞相识在先,相恋于前,倘若不是陆贞一再同他表示高演与萧唤云闹翻之后一直都很抑郁,实在不适合用这件事去刺他,高湛也不会隐忍至今。他觉得他虽然瞒了高演,但这出发点是好的,是个善意的谎言,凭着以往那样心的兄弟情谊,他相信高演会体谅他的。

 但他踏入仁寿殿之时,坐于正榻之上翻着书页的高演不过是漫不经心的顿了顿指尖动作,单手支颐,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来辞行的?”

 高湛略愣一愣,道:“皇上,臣弟是来解释…”

 被高演淡漠的打断:“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高湛面上出些许的不敢相信,续道:“那些事情,我可以解释!其实事实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高演扶身而起,手中书册于他手中紧紧卷成一个筒,指尖发白。他踱到高湛跟前,冷漠面容上竟带了些许的笑意,他单手拍上高湛的肩,嘴角微微上翘:“你今穿的有些少,临城清寒,记得多带些厚衣裳过去。”

 他这样形容,就像是那一事并未曾发生一般。

 可高湛却觉得,他虽是笑着的,眼中却是清冽一片,他说话之时虽是温言温语的,却好似能感觉到他咬紧的。高演声声皆是这件事已没有转圜的余地的意思,高湛遭他连次打断,最终只能保持沉默。

 高湛颓然离去,脚步迈出殿门之时,身后便传来了高演绵长的叹息声:“此去临城路途遥远,长途奔波不利于你手伤的休养,朕特准你不用回来过年过节。阿湛,你…自己保重吧…”

 高湛脚步顿了顿,拢于袖中的双手紧了紧,最终只道了一句:“你我兄弟一场,你连解释都不听么?”

 但良久,身后都没有传来答音。高湛回过头来瞧了瞧,大殿之中空空,早已没有了高演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Orz 这一章节所用处,所以不算是凑字数…

 高演已经不给高湛机会了,╮(╯▽╰)╭目测很快就要结束,然后在这里需要说一下,因为女主是太后,所以所有的利益得失都是从她这个角度出发的。

 最后,对所有跟着顾大人走到这里的姑娘们说一句谢谢33333,真的很谢谢,我一直觉得这篇文最多就十来个人看,但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姑娘在坑底蹲着,想想都觉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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