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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梵刚一路疾速地往太守府而去、脸上带着悲哀地、无奈地神情。

 为什么他刚才竟那样就放过了她?为什么在看见她惊悸痛苦的表情时,他就离了?

 他所深爱的女人就在他伸手可及之处,而他居然身而退!是不想被她所厌恶,还是原来他已经爱她如此之深?

 罢了!都该结束了。今晚待他取了江均的首级之后,他跟她的关系就要永永远远地结束了…

 是他笨,他不该相信感情这种事,因为就算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两人也可能相互离弃,更何况是两个相识不久,甚至认识不清的人。

 一路思量,他已经来到了太守府。虽说太守府加强守卫,但以他经功了得,却犹入无人之境般。

 照着上次夜探的路线,他进到了江均的房里。

 未入内,他便听见江均在帘里跟女子调笑的声秽语;掀开帘,他刀起刀落,如桌上拈柑似的取下了江均的首级。

 江均当然没有机会尖叫,而那青楼女子也被突来的状况惊骇得发不出声音。

 他起桌布将首级一包,纵身一跃飞出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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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刚离开后,翠河呆滞地在上躺了许久,直到觉得身子冷得教她打哆嗦。

 忍着身体的疼痛不适,她起身穿上了衣服;瞥见上那一小朵血花,她不下了眼泪。

 倒不是不舍自己失去了清白的身子,而是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了。

 其实,她早打定了终有一天会将自己交给梵刚,她以为只要报了仇就能跟梵刚双宿双栖,成为神仙伴侣;可是她的梦都在刚刚那一场痛苦的挣扎中破灭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因为她觉得梵刚将她仅有的一点希望及幸福都拿走一直以来,她都盘算着待大仇得报,她便自尽以跟随泉下的双亲及弟弟们;但遇上梵刚后,她灰暗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她以为她能因为梵刚而活下去…

 然而如今,她又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听见外头传来沉沉的脚步声,虽然恍神,她还是可以认出那是梵刚。

 梵刚打开门,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给你。”他将手中血淋淋的布包往桌上一搁,连接近她都不愿。

 翠河片歇动地似是想跟他说些什么,而他并没有给她机会及时间。

 背过身,他决绝离去,头也不回地!

 “梵刚…”她的呼喊都楩在喉间,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楚。

 他走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完了。这个她爱着的男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他应得的,对她…他是一点眷恋都没有了。

 血海深仇得报、江均的项上人头也在眼前,而她却提不起一丝一毫兴吩岂喜。

 梵刚的无情离去将她打进更深、更暗的地狱里,她知道自己已经连最后一点存活的望都没有了…

 躺在上,她的眼泪了又干、干了又,直到她那红肿干涩的双眼再

 也淌不下半滴泪,她终于倦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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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河,翠河…”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只隐约听见有人焦急地喊着她。

 她睁开沉沉的眼皮,恍惚地看着眼前。

 王君毅一脸忧急地望着她“翠河,你…你没事吧?”知道江均半夜里被取去首级后,他便马上想到了翠河及那不知名的男人。

 他原先猜想翠河应该已经跟那男人离开安,可没想到他到这儿来时却

 发现翠河虚弱地躺在上,而包着江均首级的血布包就搁在桌上。

 那男人说翠河是他的人、那为何将翠河独留于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翠河,他呢?那个人呢?”他紧张地追间着她:“是他杀了江均的吧?”

 王君毅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记得梵刚如何待她、她记得梵刚的离去、她记得梵刚将江均的首级搁在桌上、她记得…记得梵刚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他…走了…”她以非常虚弱的声音喃喃说道。

 “走了?”王君毅一怔。那男人没带她走?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带你离开安?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安城都在追查凶手的下落?”

 她脸上没有半点惊恐,就连生气也不复见。

 见她那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王君毅是既心疼又生气。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妹,就算不能结为连理,他还是不会丢下她不管。

 “我先将江均的首级处理掉,你别跑,知道吗?”说着,他抓起桌上的血布包,飞快地走了出去。

 为了湮灭证据,他将江均的人头丢进了后院的井底,并以土石填平了水井。

 再回到房里时见她身体孱弱地教人生怜,他不叹息“你需要休息,也需要填肚子。”

 她那如同枯萎花朵般的容颜及神情,让他心中兴起一股不祥的顿感,他觉得她似乎在消极寻死,就像是根本不想在这世上存活着一样。

 为什么?是因为觉得心愿已了,还是因为那个男人的离去?

 “翠河,”他心疼地凝视着她“你想吃些什么?”

 她幽幽地望着他“别管我了,君毅大哥。”

 “这怎么成?就算无缘成为夫,你还是我一起长大的翠河妹妹啊!”说着,他不觉感到怅然“是因为他吗?是因为他离开了你,你就不想活了吗?”

 “君毅大哥,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她声线颤抖。

 他眉心一拧,心头揪紧“我知道…”从那男人对她的那种亲密态度,他就猜想她与他已不是一般关系,尤其是在看见上那一朵殷红后,他就更加确定了。

 只是他不解,既然那男人已经得到了她,为何将她一人抛下?他究竟在想什么?

 “对不起,我…我不能…”她气若浮丝。

 “你没对不起我。”王君毅握住她的手,声线哽咽“早在你一再拖延我们的婚事时,我就知道你并不真心想嫁给我,我只是一直不愿承认、一直自欺欺人。”

 “君毅大哥…”翠河歉疚地下眼泪。

 “翠河,”他情绪激动地紧捏着她的手“他离开你不要紧,你还有我,我什么都不计较,真的。”

 “不行…君毅大哥,我不…不行…”她失声低泣,那干涩的嗓子教人闻之鼻酸。

 王君毅神情忧凄“翠河,难道你就不能为我活下去?”

 “君…君毅大…”

 “不,什么都别说。”他打断了她“我现在就去为你找吃的来,你千万别寻短,好吗?”话罢,他旋身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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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两天,翠河滴水未进、粉米不食,整个人更形虚弱了。

 眼见她一条美好的生命就像是要这么香消玉殒了般,王君毅心急了。他不忍心放任她这么下去,他不要她如此放弃了自己…

 “翠河,你这是何苦?”他凝睇着躺在上,就像是快没气了似的翠

 翠河抬起眼,幽幽地望着他,什么都没说。

 “真是没有他就不行?”他实在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没有了那男人已活不下去,而他兴不起她一丝为他而活的望…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疲倦的阖上双眼。她的容颜苍白、气息微弱,彷佛只剩一口气息着。

 她想死,要不是还能呼吸、还有心跳,她早就死去。

 而他…真能放着她如此轻忽自己的生命?两年前那一场浩劫没有夺去她的性命,两年后一个男人的离去却教她想活都活不了?

 他不得不着自己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是真的爱着那个男人。

 恒山杀手谷。他记得上次翠河曾提过那名叫梵…梵刚的男人是那儿的人。

 那好,既然她没有他不行、既然她死意如此坚决、既然她想跟他在一起,那么他就带她到那儿去!

 “你想见他?”他沉痛地问。

 翠河掀掀无力的眼脸,眼里再也不出半滴眼泪。“君…君…”

 “什么都别说,”他下定决心似的“我就带你去找他,如果你要死,至少也要死在他怀里。”说罢,他将虚弱纤细的她从上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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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翠河随身,梵刚只兼程赶了两天半的路,便回到了杀手谷。

 他知道这一趟回来,一定会被梵静那丫头吵得他几不安宁,因为她在他下山前还耳提面命地要他将翠河带回来。

 但当他回到寨子里,才从他人口中得知梵静已经偷偷随着梵毅下山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么一来就没有人会着他问起翠河的事。

 梵刚回到寨子里的头一件事、就是到梵九那儿向他请安。

 一进议事堂,只见梵九已经在那儿等着他,想是已经有人向他通传消息。

 “办妥了?”梵九问。

 “都办妥了。”他三言两语地代过去。

 梵九眼底带着疑窦地望着他“她呢?”那名叫翠河的姑娘不是将自己押给了他,为何此时却不见她随他回来?

 梵刚没想到躲过了梵静的“夺命连环问”却逃不过他义父这一关。

 “她在安。”

 “哦?”他微怔“她为何不随你回来?她不是…”

 “她在安有夫家。”他第一次打断梵九的话。

 梵九并没有因为他打断他的话而稍起愠,反而是梵刚眼底那一抹忧伤震惊了他。那眼神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他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有这种眼神,是他在潼关捡到梵刚的时候…

 发生了什么事?他与那名叫俞翠河的姑娘在安发生了什么?

 夫家?如果她有夫家,又为何将自己押给他?如果她有夫家,又怎能离开夫家在外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梵九心急焦虑,因为他原以为稳当的媳妇儿竟这么没了。

 “她是有夫家的,而且…”他想装作无情、装作不在乎,可是他的眼神却了他比谁都在意的秘密。“她只是想利用我帮她报仇罢了…”

 梵九皱起浓眉“是吗?”他沉着,像在思量着什么“那么你呢?”

 梵刚一顿,不解地望着他“孩儿不懂义父的意思。”

 “我是说你中意她吗?”他问。

 梵刚低下头,没有回答。他该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说?反正事已成定局,他爱她不爱都不重要了。

 “我换个方式问,”梵九笑叹一记“你得到她了吗?”

 梵刚一怔,尴尬地点点头。

 “那么…她还是闺女吗?”

 “嗯。”梵刚硬着头皮又点头。

 梵九摇头一笑,像在嘲笑着他的不通人情似的“既然她是,那么她就不算是利用你。”

 “义父…”

 “罢了,”梵九抬手打断了他“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总归一句,你也已经放弃她了。”

 梵刚低头不语,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可说。他义父说得对,他已经放弃她了,他已经选择成全她跟那儒生了。

 “你倦了,去歇着吧!”梵九说道。

 “孩儿告退。”他抱拳一揖,恭敬地退出议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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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许久不曾有任何事情可以伤得了他,但这次,他觉得他又彻底地被伤了。

 是她放弃了他,还是他选择了放弃?他已经分不清事实究竟是如何,只知道他是如此地思念着她…尽管他还是倔强地不愿承认。

 几天下来,他对他的想念并没有因为时间的逝去而稍减,反而因为距离的拉远而越深越浓…

 他想她,想她的一颦一笑、想她的声音、她的眼泪、她的、她的温度、她的柔软…她所有的所有是那么地深刻,就像是用刀子在他心上刻划过一般。

 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或错。他完成了他们的买卖,依理…她是他的,不管她心里有他没有,他都有权利将她带回来。

 为什么他没那么做?是因为太爱她,因此想成全她与那儒生?

 要是梵静知道了这些事,肯定要笑骂他是个愚蠢的笨蛋;但年轻的梵静哪儿知道就是因为爱得深,才会选择放手…

 明明可以掌握、明明可以拥有、却偏偏选择放开的痛,谁懂?

 “梵少,梵少…”一名小伙子打断了他的思绪,神情紧张地“寨子外来了一个人要找您。”

 “谁?”他一怔。奇怪了,他在这儿生活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有人挑明了要找他。

 “他说梵少见了他就知道,而且他还雇人抬了顶轿子…”

 “噢?”他眉丘一隆,倏地起身前往寨子口。

 一到寨子口,他就见到有两个轿夫抬着轿子在门口歇着,而一名青衫男人就站在轿前。

 只一眼,他认出了那青衫男人。是他…翠河的君毅大哥!

 夜兼程的运赶了四天,路上不断更换轿夫的王君毅一见梵刚,便急忙地想趋前,但门口的守卫堵住了他。

 “我是…”怕他忘了,王君毅焦急地想向他介绍自已。

 “我知道你是谁。”梵刚冷冷打断了他“做什么?”说着,他走出了大门,来到了王君毅面前。

 王君毅见到他,像是放了心“我也不知道如何对你说明,你自己看吧!”话毕,他转身掀起了轿帘。

 梵刚冷漠地往轿子里望去,只一望,他的脸色骤变…

 “翠…”他发不出声音,因为轿子里的情形已经教他惊骇得不知如何反应。

 那是翠河吗?她卧在轿中,动也不动,彷佛已死了般。

 她瘦削而虚弱,脸色苍白如纸、像是一快燃尽的烛火,只剩着那一口气丝儿…

 “你离开后,翠河她想死、我想…”说着,王君毅的声线是微微哽咽地“就算她要死,至少也要死在你怀里。”

 梵刚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呆愕地望着。

 “翠河她爱的是你,她…她根本不愿为我而活。”王君毅低头,无奈而感慨地拭去眼尾的一滴男儿泪。

 “你已经得了她的人跟心,没有抛下她的权利。”说着,他带着两名轿夫旋身而去。

 梵刚杵了许久,直到刚才通传他的小伙子出声“梵少,她…她还活着吗?”

 “活着!”他突然大叫“她当然还活着!”

 他发了疯似的将翠河自轿子里抱出,飞奔着进入了寨里。

 “别死!”他紧抱着无力且昏睡的她,眼眼飘出了隐隐的泪光“为了我活着!我求你…”他不想失去她,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失去最爱!不想!

 没有他的同意,就算是上天也不能从他身边将她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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