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嘿,醒来,天亮了,快醒来…”
屈无常感觉一只小手上拍着他的脸颊,伴随着一声声气急败坏的叫唤拉回了他正与周公下棋的神魂。
“放肆!”还以为犹处“幽冥教”内,他举手就是一挥。
接着,一个小小的
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
“唉哟!”袁紫藤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糖娃娃!”那声音太熟悉了,令他猛地睁开眼。“怎么回事?”
“你这个该死的!”她的
股铁定摔成四瓣了。
“我…”他瞧着闯祸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扶我起来啊!”外头在下雪,地板冷得要命,若非摔岔了气,她才不要坐在这里发抖呢!
“啊?喔!”他赶紧下
抱起她。“有没有怎么样?”
她水灵灵的大眼瞪着他。“很痛、非常非常痛!”
“呃?”她真懂得
起别人的愧疚感,连他这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也在她委屈的目光下隐泛不安。
坐在他腿上,她双手环
哼了两声。“算啦,把那东西喝了。”她指着桌上用竹笼保温着的大补葯。
屈无常抱着她走到桌边。“什么东西?”他打开竹笼,一阵浓冽的葯味飘出,有些熟悉。“回命汤!”
“原来你也晓得这玩意啊!”哼,鬼医叔叔骗她,还说什么这是他的独门偏方,无人知晓呢!
“糖娃娃,你…”“等一下,你叫我什么?”
“呃?”刀剑加身不觉重,她含娇带嗔的责问反而让他备感压力。“糖…糖娃娃。”
“我叫袁紫藤,你可以叫我紫藤或者袁小姐,就是不要随便给我取绰号。”尤其还是什么“糖娃娃”恶心死了!
“屈无常”
“什么?”这不会是他给她新起的绰号吧?不过…名唤“无常”听起来
诡异的。
“我叫屈无常”他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袁紫藤是头一遭,这才知道原来小孩子的想法都很奇怪。
“喔!”莫名其妙的大哥,专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袁紫藤耸耸肩。“那我叫你屈大哥喽?”
“好。”他颔首,让她在大椅上坐妥。“紫藤,‘回命汤’非凡物,你不必我每回来就
一碗给我。”一个乡绅家庭能有多少钱,买得起几帖“回命汤?”他可不要他的来访
得她家最后破产。
“啊?”袁紫藤眨眨眼。他在说什么?催他喝葯是因为再半个时辰丫环就要来收葯碗了,他若不喝,她就得喝。她已经受够这些苦葯了,有人愿意代试凄,她乐得奉送,他说那么多干么?“随便啦!总之你先把葯喝了再说。”
她这么关心他吗?在他的心还没察觉出问题症结前,他的手已抢先作主端起葯碗,一口饮尽葯汤。
屈无常举起袖子抹抹沾了葯沫的
。也罢!既然她坚持要他吃葯,那他就在每回吃完葯后,留下足以买葯的银两,以保障她家不会因为这些贵死人的葯而破产。
“太好了!”葯碗总算空了,袁紫藤开心地直拍手。
屈无常凝娣着她。可爱的糖娃娃、与众不同的糖娃娃,他何其有幸得遇她?如果…只是如果,他的亲生父母不卖掉他、义父不带他进“幽冥教”、他不成为杀手,那他是不是也能笑得一如她这般甜美?
他并不怨恨自己的命运,别人的命运是好、是坏也与他无关,只是…抢眼而独特的糖娃娃让他悸动。
江湖征战永难断绝,再坚强的铁汉也会在一波紧接一波的仇杀中疲乏;这时,只要瞧她一眼,那颗枯寂的心就会再度充
生气,她让他觉得他是可以活下去、
过下一波搏杀的。
“你在这里等一下。”袁紫藤拍拍他的手,跳下椅子。“我去叫人备早膳。”丫环照惯例只会送一份餐,她要叫她送两份。
他微颔首目送她离去,在仅剩他一人的房间里默默地着衣完毕,留下
前阻杀一名西域人得来的战利品…滴水观音,听说那是来自海外异国的宝物,价值千金,就当抵他的葯费吧!
他推开窗,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藤苑。”
“屈大哥。”袁紫藤蹦蹦跳跳跑回来,房里已无人影,只剩一座没见过的观音像。“什么嘛,又不见了!”她闷闷地抱起滴水观音。咦!这观音像靠在耳边居然会发出水声!“呵呵呵…”袁紫藤银铃般的轻笑在下雪的早晨响起。看来她是得到一件古怪玩意儿了;可以花时间将它仔细研究一番,看样子她未来的一个月内都不会无聊了。
今天是袁家一年一度的家庭团圆
,爹、娘,风、雷、雨、电四位哥哥和么妹紫葵都会团聚在“芙蓉厅”吃饭。
往常袁紫藤都很期待这一
;各自忙碌的一家人,在一年中选择一天回家团圆,各自诉说一年来的经历,互赠礼物,让一家人的感情永远紧密融冶。
但今天例外,因为今晚是初一,一个没有月亮,既不浪漫又不美丽的夜晚,偏偏却是屈无常惯例到访的日子。
打两年前她在柴房救了他之后,他便奇异地每月探访她一次,而且总在初一天空暗得像鬼魅降临的夜晚。
曾经,她问他为何不将到访
改到十五;月圆夜,人团圆,岂不美哉?可他只是耸耸肩,连一抹笑都没有,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光。”因此他只会在无月的夜晚出现。
起初她怀疑也
惑,但随着时光流逝,种种情绪变成了习惯!
每月初一与他相会,她将本应装进她肚里的“回命汤”推给他,待他静静地喝完后,会同她说一些话,有时是江湖趣闻、有时是四海奇观…他似乎到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的人;因此与他谈天变成了她沈闷到近乎无趣的生活里唯一的光彩。
待到第二天早上,他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好像他从不存在似。若非他每次离去前都会留下一样礼物给她,她当真会以为自己疯了,才会运作些奇怪的白
梦。
但现在她已然知晓,他其实是个人,而且是个武功很好的武林高手,他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就叫“轻功。”之后,她不再怀疑他的存在,而他们和睦且愉悦的约会也一直持续着。
他的广博见闻增加了她不少知识,而他送的礼物也从奇珍异宝一变而为她极有兴趣的古怪玩意儿,比如:机关图谱、西洋新玩、生长在人迹罕至之处的稀有植物等。
对于一般人而言,那些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但他总会想办法为她拿到手,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他每回都不说,不过他总会达成她的心愿。
渐渐地,她也期待起与他相会的日子,见他甚至比与家人团聚更令她心动…唉!大哥的故事不知何时才说得完?她想回房了,屈无常应该已在“藤苑”里等着她,不晓得这回他又给她带来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藤儿,又不舒服了吗?”袁夫人发现她的心不在焉,忧心问道。她有六个孩子,其中五个都长得健康结实,唯独小紫藤,总是那样纤纤弱弱的,不管她用了多少稀世灵葯帮她补身,她还是像风吹了就会倒似,真叫她这做母亲的瞧得心肝发疼。
“没有啊!”袁紫藤刻意表现得轻快。拜托,千万别又来了!
她是长得又小又瘦,快十三岁了,还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反观晚她一刻钟出生的紫葵,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待她们及笄那天,紫葵无疑会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而她,怕没人会多瞧她一眼。
但那又如何?外表是父母天生,
儿勉强不得,她是吃不胖、长不高的体质,虽然形似瘦弱,但她内在健康又快乐,她绝对不会突然夭折的,家人实在无需老是对她小心翼翼的,这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区隔在外似的。
“藤儿,你累了就去休息吧!别让你娘担心。”连袁老爷都当她是只易碎的瓷娃娃,若不小心呵护,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我…”算了,反正不管她怎么说,家人铁定不会信她的!袁紫藤
气地跳下椅子。“我回去休息了,再见。”早些回房也好,可以早点见到屈无常,他绝不会当她是个随时会完蛋大吉的小娃娃,什么事都不让她做。
相反地,对于她庞大的好奇心及行动力,他似乎觉得
有趣的,总是尽量
足她、让她尝试新东西。他或许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她迫不及待想去见他。
“好好保重,妹妹。”风、雷、雨、电轮
抱了她一下。
连紫葵都一脸忧心。“明天见,姐姐。”
“别担心,我会很好的。”袁紫藤跳着离开。
“藤苑”里有屈无常在等着她,今晚她一定可以玩得很开心。
“哟喝!”推开“藤苑”的门,她朝里头喊了声。“屈大哥,你来了吗?”
“正在等你。”两年了,屈无常低沉的嗓音里又添进了几分沧桑。
常年在江湖中奔走,教他身上不知又增了几道疤。其中眉际那条疤是最叫袁紫藤看不顺眼的。他本来有张堪称俊帅的脸庞,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地糟蹋它,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你的手怎么了?”袁紫藤从衣箱里取出刀伤葯,因为他每回来访都会带伤,所以她已很习惯随时在房里备妥刀伤葯。
“受伤了。”寡言是他的习
,甚至连解释都懒,而这样的他,会持续地来找她瞎混,实在是件奇事。
“看得出来。”她送他一记白眼。“我问的是,你怎么会受伤?”
“搏斗。”今天他刚杀了素有武林泰斗之称的清原道长,那场征战持续了两天两夜,是他投入杀手生涯中战得最辛苦的一次。
不过有能力一举搏杀名列江湖十大的清原道长,也将他的声名推向另一处高峰,如今江湖上除了他义父幽冥教主外,他已是杀手界第一人。
“无聊!”轻啐一声,她
鲁地撕开他的衣袖帮他上葯。
幸好这两年他的武功又增进了不少。受的伤越来越轻,不再有像两年前那种几乎要人命的重伤了。但她仍然觉得一天到晚投入无意义的搏杀是件愚蠢的事,生命中应该有比战斗更值得追求的事才对。
人生苦短。尽埋没于血腥中未免可惜,换成她,绝对要见识完世界上所有的新奇后,才舍得死去。
对于她的不以为然他也不在意,待她为他上完葯后,他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掏出一个锦盒送至她面前。
“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哇!”是一块万年寒冰,里头还冻了一朵雪莲;冰泛着寒气,在烟雾袅袅中,那莲花瓣儿似还会轻轻晃动,阵阵清雅的香气弥漫房内。“好漂亮!”
见她喜欢,他也就安心了。屈无常伸手掀开竹笼,取出这回的“回命汤”一口饮尽。
早已知道这不是她为他所备的汤葯,这葯是她家人看她生得瘦小,以为她命不久长,特地为她熬的。只是自小葯不离身,已养成袁紫藤恨葯如仇的个性,她不忍违背家人好意,可心里又不痛快,因此每每在喝完葯后,又将它们吐了个
光。
看她可怜,他为她诊脉,发现确如她所言,她除了外表柔弱外,骨子里其实是很健康的;因此他每月来拜访她一次,为她解决一碗苦葯,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然后他为这只困守在黄金鸟笼里的金丝雀带来一些新奇玩意儿,
足她如山高海深般的好奇心,见她笑得开怀,他累了一月的身心似乎也得到了抒解。
糖娃娃带给他活力,他为她排遣寂寞,他们各取所需,这才有力气撑过那无止尽的漫长岁月。
“屈大哥,你怎么能得到这么多新奇的东西?”她已不天真了,知道他送的宝物有多珍奇,姑且不论它们的价值,光他为了
足她的尝鲜所做的努力,就够叫她心悸了。
“江湖瞬息万变,新鲜事物自然多。”屈无常说得轻描淡写。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为了取得这块冰,他在冰雪山上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
“江湖很好玩吗?”她倚近他身边,就像他们平常谈天那样。
她身上有一股奇异的甜香,正是引得他留恋在此无法自拔的主因。尤其她靠得近时,那股清甘味道更为明显,他的心因此而暖得化成一摊水。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吧?他希望下个月能有机会再体验一回。
“江湖不好玩。”不知不觉地他放柔了声量。
“那你还在里头搅和得乐不思蜀?”
“身不由己。”江湖人、江湖生、江湖死!他怕自己一生都
离不了江湖了。
“非不能也,汝不愿尔。”袁紫藤睇他一眼。
他漠然不语。
她轻叹口气。这是他的坏习惯,遇到不喜欢说的事就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则,赖皮!
“算了,不谈那个,你说故事给我听。”
唉!他无声地喟叹一声。“概观当今武林情势,分为九派、三门、一堡…”
其实屈无常的口才并不便给,再好听的故事给他三言两语道尽也显得无趣。但不知为何,她偏爱听他说故事,因此他也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强挤着腹内少许的辞汇不停地说着,直到天际微微光亮、直到他必须离去的时候、直到她依依不舍地对他喊道:“还要再来喔!”
他在这里说尽了一个月的话,然后回到“幽冥教”做他寡言的杀手,等待下一回相见的时刻。
“少主!”文判笑眯眯等在“隐园”外
接“玩”了一夜的屈无常。为什么说是“玩”呢?因为屈无常只有在每月初二清晨踏出“隐园”的那瞬间,会
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什么事?”喜悦、苦涩、烦闷…所有情感俱已在糖娃娃身上耗尽,从这一刻起,屈无常又变回那冷酷的无情杀手。
文判耸耸肩,拉着武判一起摇头。“没事啊!”只不过是教主已发现少主每月一次的
轨,因此派下影使跟踪,为了不让少主的秘密曝光,他们合力杀了影使以保护屈无常。
然而屈无常并非呆子,不会完全没察觉到文判、武判在他背后干下的好事。但他不以为秘密能够隐瞒多久,从他的声势一路往上攀升至今与义父齐名的地步后,义父便不再信任他了。
“你们两个最好别再自作聪明。”他太清楚义父的残忍,若有一天他们父子会决裂,他希望那只是他与义父间的争战,不会牵连太多无辜的人。
“喔,少主,你放心吧!我们永远不会自作聪明的。”文判装模作样地摇头,并撞撞武判的
。“你说对不对?武判。”
武判冷冷地瞪了文判一眼,没有答话。
屈无常一个飞掠,身影已在丈开外,然而他冷冽的声音依然如钢丝,纤细却强劲地钻进文判、武判耳里。“看好你们的脑袋,我没兴趣去为你们扫墓。”
文判啧声不停地摇头。“听听我们无情少主的话,好像咱俩多无关紧要似的。我敢打赌,要是我们两个死了,他绝对会哭得很伤心。”若非敬重屈无常的义薄云天,他俩何以不顾己身安危地追随他,至死不悔?因为屈无常值得!
武判漠然往前走,实在不大想理这个老是疯言疯语的文判。
“喂!”好个无情的家伙,居然不理他!但武判越冷漠,文判就越喜欢招惹他,他一掠身赶上他。“干么绷着一张脸?真是人枉费你父母生给你一张闭月羞花了,天天…”一柄飞刀打断了他的调侃。
武判最恨人家拿他那张太过好看的脸作文章。“你想跟我决斗吗?”
文判赶紧高举双手。“不不不,我怎么会有那种愚蠢的念头呢?而且少主说过,不准他手下的人自相残杀。”换言之,不管武判多么气他都不能对他动武,看在英明伟大的少主分上,武判只能忍耐。
“那就闭上你的狗嘴!”武判承认文判运筹帷幄的能力,因此他一直在忍受他,但他依然恨死文判那副嘻皮笑脸的
模样。
“你确定?”文判就是要招惹他。“我正有一件有关少主的大事想跟你商量耶!”他太了解武判了,那块便冰一辈子只服屈无常一人,为了屈无常,他什么气都可以
。
果然,武判冷硬的五官又绷得更紧了,他那张俊俏的脸拥有一种魅惑的寒冷气息,衬着双眼里燃烧的愤怒火焰,足以勾住世上每一道目光。
“你…该死的!”
文判无辜地瞪大眼,指着自己紧闭的嘴巴暗示自己的听话!
武判几乎咬碎一口牙。“快说…”
“可是你叫我闭上狗嘴!”文判的表情好委屈。
“你到底说不说?”武判快气炸了。
文判马上笑开了怀。“我担心的是纸包不住火,教主终会发现少主的秘密,到时候你要选择效忠谁?”
“明知故问!”这世上只有屈无常一人值得他付出忠心。
“好,既然你有了选择,那我地告诉你,我决定跟少主共进退;因此从现在起,我们得好好储备实力。”
武判不是很明白他说的话。
文判换上一脸的凝重。“我不以为仅凭我们三人足以跟整个‘幽冥教’对抗,我们必须争取包多的支持,以期在教主下格杀令前,反制他。”
“你果然是疯子!”对于文判的提议,武判可不以为然。所有人都知道屈无常是独行侠,他绝不会乐意将一场案子之争演变成教内分裂战,造成更多人的死伤。
“不,我或许是个胆小表,因为我怕死,所以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前,我绝不任意妄为,但我没有疯。”
武判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不管屈无常怎么想,教主势必不会放过他们之间任何一个,想活命就不得不使些手段。
“我们有多少时间可以准备?”
“快则一年,慢则两年,教主绝对会下手铲除异己。”
“这会是一场硬仗。”
“少主会率领我们打赢的。”文判兀自乐观她笑了。
“那也得在少主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武判不安地回望距离越来越远的“隐园”他怕那位小女孩会变成一个隐忧。
“放心吧!少主还太年轻,难免受惑,等过个几年,他成
些后,那小女孩就会变成一个可笑的回忆。”
武判可不这么想。连续两年的密集造访,完全背离了屈无常的作风,他和那位小女孩间必定有着某种牵系,使他们之间的情缘怎么也切不断。他在心里记下了,等开战的
期
近后,要想办法保护那女孩不为教主的人所伤;而倘若她终成为少主的威胁,他会亲自解决她的性命。
她终于成年了!
袁紫藤开心地注视着镜中纤瘦的身影。虽然自己没有孪生妹妹紫葵的丰
健美,但她近一年来才开始缓慢发育的身躯,也已逐渐展
出玲珑窈窕的曲线。
从今天起,她就是个大人了,没人可以再将她当成一名无知的小女孩来限制她、忽视她。
天晓得她期待今天的及笄礼多久了?
穿上她最喜欢的鹅黄
宫装,她乌黑的头发柔柔地披在肩上,丫环将它们梳理得光亮
人。
“天啊!我的小紫藤什么时候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的二哥袁青雨豪气地抱起她,对她努努嘴。“只可惜还是太轻了点儿,你千万别在暴风雨天外出知道吗?风会把你吹走。”
袁紫藤对他眨眨眼。“那也得你们肯宽宏大量地放我出去亲身见识一下何谓风雨,我才有机会了解被风吹走的感觉。”
“喔!”他摸摸鼻子。“你知道的,我们全是因为关心你。”袁家的孩子个个长得健美强壮,只有紫藤例外,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适当地呵护这样一条易碎的小生命,唯一能做的,是将她小心翼翼供在屋宇之内,不让任何外物伤害她。
“我晓得。”所以她才一直在忍耐。
“紫藤,我就知道你会了解。”袁背雨牵起她的手。“现在让我们到大厅去,爹、娘和
厅的贵客都在等着咱们家最宝贵的一对姐妹花儿。”
她突然有些紧张,拉拉身上的衣服、摸摸披肩的长发。“三哥,你想我会不会给爹、娘丢脸?”
“他们会爱死你,你美得像天仙。”
袁青雨的话将她哄得飘飘
仙,但当他们进到大厅时,袁紫藤马上明白三哥是过赞她了。真正美如天仙的是紫葵,她一袭粉红色宫装,衬着如花般细致的娇颜,夺走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唉!”袁紫藤调皮地摸摸鼻子。想来,这世上唯一会把全副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只有屈无常了。从五年前她在柴房解救他至今,他每月固定地来访,带来所有他找得到的好玩意儿馈赠她,那不限定是值钱的东西,玉石花草、书本、玩具…什么都有。最叫她感动的是,有一回她看食经发现一种据说只有边境才有的包子,味道绝美,她将此事告诉他,就在次月,他使快马加鞭赶了三
夜的路去帮她买了来,又怕送到她面前时包子已冷,还一路上用他高深的内功为包子保温,以期她能尝到最美味新鲜的包子。
他待她真是好极了,她几乎在每个初二清晨他离去后,就开始期待下一个初一的来临。
袁紫藤迳自幻想着,将周遭所有人摒除于思想外,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但事实却不然。有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硬是穿过
堂的宾客,将全副注意力投注在她时嗔时喜的
采小脸上。
仇段,一个在战场上威名远播的虎骑将军,同时也极可能成为袁家的姻亲。
仇、袁两家曾为邻居,十五年前袁夫人怀孕时,仇老爷就与袁老爷订下了一门亲事:若袁夫人这一胎生女,就让仇、袁两家结成亲家;若生男,则为仇段结为异姓兄弟。
只是谁也没料到袁夫人竟然产下一对双胞胎,仇段自然不可能一举
娶两女,而袁家也很大方,趁着这个及笄礼邀请他们过府,由仇家人自行在孪生姐妹中选择
娶对象。
不过仇段知道袁老爷希望他选老二紫葵,因为老大紫藤自幼身体羸弱,他们还想多照顾她几年,舍不得太早嫁了她。
而他母亲属意的媳妇对象显然也是紫葵,毕竟她看起来美丽又健康多了;不像她瘦小的姐姐,虽无病容,但那副纤细的身躯就像风吹了即垮似,叫人怀疑她有没有成为人
的能力?
仇段承认在一开始,他也为袁紫葵的美貌所
;而袁紫藤,她并不丑,只是不起眼罢了,
场宾客的目光可以证明他的想法。
不过那不起眼的小姑娘却很特别,在他以为她会为全场人的忽略而难堪、不悦时,她竟反常地陷入了自我的幻想中,丝毫不以平凡外貌为意。
她
蒙、深邃的双眼诉尽了她的智慧与坚强;她绝非外表所表现出来的柔弱,柑反地,她有非常人所能打击的自信心。
他不由自主地凝望她,当她想到开心处,
畔浮起一抹清甜如
的微笑时,他整颗心都飞到她身上了。他的目光无法离开她,他全身的血
都在因为她的特殊而鼓动,他知道自己陷溺了,沉醉在那与众不同的袁紫藤身上。
他当下决定他要娶的
子是袁紫藤,不做第二人想。
想到就做,仇段起身、排开将大厅围挤的水
不通宾客们走到袁紫藤面前,取下
间仇家的传家宝玉结在她
上。
“紫藤,我的
,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事宜以
娶你的。”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袁紫藤诧异地抬起头,望向这突然出现在她跟前的陌生男子。他刚才说了些什么?怎么…
场宾客莫名地静默了下来?
她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不信与叹息的
气声,而她的家人则个个呆若木
,不过,最奇特的是一位老夫人。半晌后,袁紫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位老夫人与眼前的男子有着相似的五官。他们必是亲人,但为何他以那种火热又恐怖的眼神看她,而老夫人却是厌恶地死瞪她不放?
她做了什么事竟引起如此诡谲又极端的反应?
不安!庞大的不安,像块沉郁的乌云逐渐笼罩了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生命自这一刻起,即将兴起一场无法预估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