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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阿篱?”

 一声呼唤声,拉回了十方篱溃散的心神。

 一抬眼,便望见士御门天皇惊慌失措地瞪视着她,暴突的眼珠子像是要跳出眼眶似的,令她只能无奈地笑着。

 “陛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

 土御门惊惶地连退了好几步,怕极了她那一头暗紫的发丝,更怕极了那一张妖美诡谲的丽容。

 “为了杀源拓朝,用了过多的魔力…”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告诉他实情,不愿意让他知晓她快变成魔物了。

 她知道对天皇而言,她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物品罢了,倘若让他知晓她快成魔了,只怕连仅剩的虚伪谎言,他都不愿开口了。

 “他?他不过是个人,哪里需要你用魔力对付?”

 他知道源拓朝昨夜必定是寻她去了,那么大好的机会她还不下手,她到底是什么用意?难不成是嫌他的赐封不够?

 “不,他确实是个魔,我甚至降伏不了他。”十方篱黯然失地道。

 早知道天皇对她不过是廉价的关怀,她却忍不住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奢侈地希望他是真的关心她。

 “胡扯!”土御门儿不相信她的话,以为她是在推托。“就算他真是个魔物,依你的法力,难道会收服不了他?你是没有尽心做吧?”

 “不是的,陛下,我实在是…”

 “师所学的其中一术,不就是咒术,只要你知晓魔物的名字,你便可以镇住他的魂魄,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不是吗?”不待十方篱解释,土御门怒不可遏地吼着。“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反正你原本的职责便是驱魔,那么你便得尽心去做。我给你最后一个期限,在明天举行的新尝祭开始之后的三天内,你一定要杀了他!”

 他原本是打算在她杀了源拓朝之后才举行新尝祭的,不过,照眼前的情势看来,这个愿望是难以达成了。

 丢下蛮不讲理的怒言,土御门随即拂袖而去,留下错愣的十方篱。

 对了,只要她知晓他的名字,她便可以使用咒术,但是…他的名字是什么?她只知道他说他是莫里西斯一族,却不知晓他真正的名字。

 要杀他吗?一定要杀他吗?

 他不如以往她所收服的魔,仅止是无形的怨念,他像是人,有着人的外形与外表,活像是个人,令她下不了手;况且他也没伤人,不是吗?他不过是向女房了一点血,并没有再加害于她。

 还有,那一双令她总不由自主地心颤的孤绝眸子…

 十方篱站直身子,感觉到双腿酸软无力,粉脸不一片酡红;一思及他那狂的模样,她的心再度失了序…

 ***

 十方篱缓缓地走出殿外,努力地不再回想方才在一条宅邸所发生的事情,不去想源拓朝狂烈的侵略,不去想他嗄的低声,不去想他蹙紧眉头的模样,更不愿回想起她无的回应,放的浸在他的热情之中…

 然而那些画面却像是赶不走的苍蝇,她愈不愿意想,画面愈是一再地重复在脑海中翻转,无情地扰她的心神,引发她的罪恶。

 她不该对他有情感的,不管是同情他,或是怜悯他,甚至是感同身受的痛楚,都不该存在,但是她却无法自持…

 轻摇螓首,她缓步走向殿外的教殿,却没见着原本答应在此等候她的源拓朝,她不抬步走往右侧的百花门,尚未踏上渡殿,便听闻源拓朝的声音,她欣喜地想喊出声,却在刹那间感到不寻常的气息窜着,令她停下脚步,藏身于渡殿外的转弯处。

 “你为什么会答应娶那个魔怪王女?”北条义时大吼着。

 “不能娶吗?”源拓朝斜倚在渡殿栅栏边,角勾着笑地睨着他。

 “她不是人,你不知道吗?”

 北条义时不知道如何说出他的感受,但他真的觉得眼前的源拓朝古怪得令他生畏;为何才几未见,他却觉得他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悍戾之气,眉宇之间有着一抹不曾有过的轻佻,对于他所说的话,他像是没听见似的。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能够让他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变得如此古怪,仿佛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不过是凑巧有了源氏一族的血源,为了他的霸业,他只有以他的血统作为他的号召与后盾,让更多的地主与武将可以更拥戴他,好让他可以巩固幕府的地位。

 但是这个窝囊的小子为何会在突然间变得如此气,甚至诡魅得令他胆战心惊。

 “她不是人吗?”他勾笑问道,俨若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底。

 “啐,当年那个女人的母亲不过是上皇身旁的更衣,结果她居然和魔结合,生下那个魔女,你还能说她不是魔吗?”他悻悻然地啐道。

 他听闻这个被带到伊势的王女,有着一张足以魅惑世间男人的姝脸,难不成源拓朝是受了那个女人的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懊死,他就知道土御门无故召回不得回宫的伊势斋宫,必定是有他的用意,但是他却没想到,他竟是打算以此来击溃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幕府。

 “那又如何?”

 源拓朝张狂地笑着,魅的眼眸放肆地瞅着脸色涨成猪肝红的北条义时,人的角扯出更狂妄的弧度。

 “你,”愈是看着他,北条义时愈是感到悚惧。“你千万不要忘了你的使命,别想在这个当口背叛我,否则…”

 “如何?”

 源拓朝忽地敛笑,魔魅妖异的黯黑眸子迸出冷厉鸷猛的光芒,冷冷地瞅视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你最好别背叛我!”

 北条义时气愤地吼着,掩饰他无以言喻的惧栗,打算快步离开他的身边,想要离开这个令他不快的地方,可待他走到转弯处,打算下渡殿时,却让他见到躲在一旁的十方篱。

 “你是谁?”他沉声问道。

 乍见的第一眼,她的美令人心魂俱悸,但再定睛一看,她的美则嫌太妖诡,而那一头暗紫的长发则令他颤惧;他不在心里暗忖,今天果真是走错地方了,才会让他一连遇上两件怪事。

 “我…”十方篱颤声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睁着一双晶亮水眸。

 “大胆妖魔!”

 他暴喝一声,随即拔出侧的长剑,剑身闪动着凌厉的光芒,划破气流,眼看即将刺上她心坎…

 源拓朝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十方篱推到一旁去,结实地为她挡下这一剑,随着一股血腥味,他望着刺穿他手臂的长剑。

 “拓朝!?”北条义时大喝一声,不敢相信他竟然为她挡下这一刀,难不成这个女人便是甫回宫的伊势斋宫!

 “北条大人,她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她可是内亲王,亦是我的子,还请大人别错将她当成细。”源拓朝冷冽地说着,妖诡的眸似乎更沉了,整张俊脸更是紧绷着。

 “她…”一时之间,北条义时的长剑仍然刺在他的手臂上。

 “你血了…”十方篱错愕地望着他手臂上缓缓淌出的红色血水,惊诧地瞪大杏眸。

 北条义时这时才回神,急急忙回剑,不敢再望着诡异的两个人,转身便离去,脚步一步快过一步,像是逃避着什么似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

 十方篱不解地睇着他,望着他沾的手,心里痛着,她紧紧的按住口,仍是止不住心中的苦涩。

 他不是要她成为他的奴隶吗?不是将她看成他的脔,不是一直羞辱着她吗?为何他要救她?“你方才是在发什么呆?”他冷冷地瞅着她,墨黑的眼瞳闪过一抹松懈的神色,心里的恐惧总算再次被他压抑下来。

 懊死,他居然在发抖,他居然如此畏惧再次失去她…

 他从来不懂得孤寂,从来不懂得畏惧,然而爱上她以后,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像是恶梦似地直绕着他打转,无孔不入地啃蚀着他的心,疯狂地震撼着他的灵魂,令他惊惶不已。

 这个笨女人,居然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她以为她真的成了全魔吗?她以为自己一旦被那把剑刺入心窝,她还可以活下去吗!

 可恶至极的女人!

 “我…”

 她确实是在发愣,因为她无法对人类出手。

 从小到大,她只有被欺负的份,不管是被扔小石子,还是被人吐口水,她都不会还击,即使那个人打算一剑杀了她…她仍是无法反击。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她甚至还可以感受到那鲜红的血在他的体内动,她怎么可以因为他要杀她而反击?她宁可被杀…

 “难道你除了会伏魔,其他的你什么都不会吗?”他怒不可遏地吼着,瞪大的眼瞳迸出墨绿色的光芒。“人类如何欺负你,你都无所谓,反倒是一些没有得罪你的魔物们,活该倒霉要落到你的手里,活该被你收服?身为魔之一族,我实在替你感到丢脸!”

 “我不是魔!”十方篱忽地驳斥。

 她不是、她不是!她是个人,尽管现下变成了这个模样,她仍是人,她仍是人…

 “你瞧瞧你的样子吧,如果这样还不算是魔,那是什么?你清醒一点吧!”他无情地讥讽着,望着她痛苦扭曲的脸,望着她不愿相信却又说服不了自己的挣扎模样,连带的他也感到痛苦。

 懊死!

 “回一条宅邸吧,别忘了我受了伤。”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着。

 ***

 “你好点了吗?”

 回一条宅邸之后,源拓朝将她甩得老远,便快步地走回寝殿;直到现在都已是午夜时分,他仍是不愿意理睬她。

 她原本也是可以不理他的,但他是为她受了伤…

 “你的手还痛吗?”她无奈地开口,得到的回应仍是静默。

 他生气了,尽管他什么都不说,她仍是知晓他生气了,只是她不懂他为何而生气。难道是因为他出手救了她,所以他不开心了吗?可是,若他会因此而不开心,他又何必救她?

 直到现在,她仍是不懂他为什么要救她,救了她又有什么好处?

 即使他为了她受伤,她仍是不会因此成了他的奴隶,更不会因此而答应让自己变成了魔,更不会与他共享无尽的生命。

 她绝对不会变成魔的,即使身体被他占有,即使发改变,她相信只要她仍拥有人类的心,她就永远是人类。

 “你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过了半晌,四周仍是无声无息,得她不得不发出一点声音,驱走室的静寂,及令人畏惧的冷清。

 源拓朝翻过身,诡的眸子直睨着她瞧,忽地伸出大手,一把将她拽到自己的怀里,狠狠地将她抱紧。

 “你的伤…”她急急地问,挣扎着想要爬离他结实的身躯。

 “无碍。”

 他的双臂有力地钳制住她扭动的身子,想借着她的呼吸和心跳来确定她仍在他的身边,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找到她了,是真真切切的她,不再是痛苦的梦,那种飘数个时空却寻不到她魂魄的焦躁和无助,至死他都不愿再尝一次。这一次,他定要将她变成他的同类,要她再也无法自他的身边逃开,以最残酷的方式责罚着他。

 “可是你的手…”

 她翻过他的身侧,探视他受伤的那一只手,却发现上头竟然连伤痕都不见了,但血迹仍干涸在他的袖子上。

 “你以为那么一点小伤便能要我的命吗?”他淡漠地说道,眼眸却是深情而缓缓地注视她。

 “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只是没猜到你的恢复能力这么好…”她嗫嚅着,粉颜因他的注视而更加绯红。

 实际上,她根本就忘了,她忘了他是魔,忘了他可以自行疗伤,忘了那种伤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问题。他为什么会是魔,而她为什么亦是不完整的人?倘若不是的话,说不定…

 “怎么了?”

 “没、没事。”她忽地一惊,不明自己为什么会冒出那样的念头;他是魔已是事实,而她的不完整亦是事实,她又何必想着那不可能实现的事?“我在想你是怎么成为魔的?”

 “不知道。”他将脸埋进她细的颈窝,汲取她的芳香。“当我开始有意识时,我便是这个样子了。”

 “那你不是因为怨念而成的?”她惊诧地问。

 “你以为呢?”他无奈地笑着。“我不知道这个小岛上的魔是怎么来的,但是据我所知,莫里西斯一族存在已久,待开始懂得这个世界时,我便已经成了莫里西斯家族中的成员。”

 是的,即使他不愿意成为魔,他也没有能力改变,只因他一有意识,便是这个模样了,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像是突然间从这个世界中产生,跳于轮回之外,以这样的形体不断地飘在时空之中。

 “是吗?”她顺从他占有的拥抱,偎在他的身边,感受他的温暖。“你想吃点东西吗!”

 “你愿意让我你的血?”他抬起幽黯的眼瞳注视着她。

 “我的血?”

 “用不着怕,即使我了你的血,你也不会因此而变成魔的,因为我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的。”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感的颈子上,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她。

 “好。”过了半晌,她终于点头。

 他为她了那么多血,就算她分一点血给他也不为过,而且她相信他不会骗她,更不会害她;如果他真的要害她的话,以他的魔力,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制伏她,甚至用不着救她。

 源拓朝闻言,缓缓地张开嘴,出青冷的牙,在她雪白的颈子上刺下。

 她忽地战栗一下,一股刺痛麻楚的滋味令她不由自主地蹙紧眉头,不一会儿,这种感觉便停止。

 “这样子够吗?”

 “够了。”他足地,往她的探去,霸气地将热的舌探入她的口中,让她尝尝她的血腥味。

 “呜…”

 十方篱挣扎着,抗拒他霸气的舌翻搅着她,那几令她作呕的血腥味,让她感到口一股淤的痛楚。

 “这即是你的味儿,是我喝过最甜美的血。”他笑道,霸气地拥着她。“睡吧,明天一早的新尝祭还有得你忙的。”

 说完,他便拥着她沉稳睡去,挣脱恶梦的追逐;然而十方篱却是瞪大双眼,感觉到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窜动着,狂鸷而猛烈得令她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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