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为捅出漏子后的小龙女会略知收敛地乖乖待在坐揽风云楼,结果哩,不只“主凶”不见人影,就连“帮凶”的纳兰任侠也遍寻不着踪影。
烈问寒为之气结。
看见他生气冷漠的样子,一直保持中立态度的敖龙倒是说话了。“没想到这丫头在家不安分,出门在外更放肆了。”
烈问寒冷冷回他一瞥,沉声说道﹕“她很好。”
虽然他的脸上殊无暖意,声调低嘎又清冷,用意却明显在替小龙女粉饰太平。
敖龙可也不是省油的灯,烈问寒那冷酷的表情也只令他微微一愣,马上恢复正常。
“你是指人好?还是事好?”
“她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心
调皮顽皮,不会存心做坏事的,你身为她的哥哥应该比我更明白才是。”他不轻不重地驳斥敖龙。
敖龙不但不以为忤,
边反而漾
了笑意。
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也难怪小龙女乐不思蜀,有这样一个宠溺她,又有无限包容力的男人在身边保护她,或许他这人间之行是白走了呢!
“承教了!”
“不敢!”烈问寒仍旧以礼相待。
“我让人带你们去休息,至于翩翩,我会负责把她带回来的。”
“有劳了!”敖龙独自应付,而那自认为小龙女“未婚夫”的男人还是三缄其口,只拿一双犀利的眼神睨着风度翩翩的烈问寒。
烈问寒安置了他们后,随即招来哨前的探子,聆听他短暂
洁的报告后才出了门。
你道小龙女和纳兰任侠不该早回水寨去了,难不成半路遇上“劫匪”了吗?
没错,没错!
究竟是哪个有眼无珠的强盗敢动到太岁爷头上来?
咳咳咳,是那些寨子外的居民啦!
他们只用三言两语就拐得小龙女和小师叔打道他府,而且还一摊换过一摊,差点回不了家呢!
其实说穿了,还是拜小龙女那一潜之赐,一向生活贫乏的居民眼见“从天而降”许多他们连听都没听过的海味,家家户户平均分配后,竟有志一同地把“恩婆”给请回家大啖螃蟹、鲜鱼,每家每户都香传十里,就连路人都差点
出口水来。
纳兰任侠酒足饭
,连连打嗝。“太
了,吃得我肚子都撑了,小龙女,咱们该回水寨去了吧!”
小龙女净挑这户女主人腌的
饯吃,手里还捧着瓶瓶罐罐的腌梨、腌梅全是居民们送给她的“等
”
她人长得甜喜可爱,笑的时候固然有一番掳人的光采,就连娇瞋生气时也别有可爱之处,所以,只要她和纳兰任侠去叨扰过的人家,见到她只对腌渍的东西有兴趣,大家哪还舍得藏私,只盼她通通带走,生怕她不接受哩。
“好啊!”一摊又一摊的逛下来,她也困了,恨不得现在就能回到她的瓷
上,好好睡它一觉。
她把大部分的瓶瓶罐罐留给纳兰任侠,自己只带了手中正在吃的一瓶。
告别了那户人家,才跨出门槛,冷不防就撞到
面而来的人。
小龙女身子单薄,被这毫无预兆的一撞,差点飞了出去。
幸好一双大手稳稳地接住她的身体。
烈问寒的另只手一伸,稳当当地接住半飞出去的腌梅罐。
“烈问寒,你怎么在这里?”小龙女顾不得撞痛的鼻子。
“这句话似乎应该是我问的。”烈问寒一见到安然无恙的小龙女,便把所有焦急和忧虑全忘记了。
“你也是应邀来吃
水席的吗?”她当烈问寒是吃
没事干的人了。
“我来接你回去。”为了避免那户人家个个惊讶的眼光,他把她带了出去,一只手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另只手仍拿着那罐腌梅。
“你对我真好,知道我爱困了。”她伸伸懒
,又打了个呵欠。
他都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呢,便看见她小脸上浓浓的睡意,烈问心寒疼地把她放到马背上。
“累了就睡吧!”他也顺势跨上马背。
“喂喂喂,还有我?,我怎么办?”拖着一堆铿锵作响,累赘瓶罐的纳兰任侠从后头赶上。
“小师叔慢走,我先送翩翩回去!”他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善解人意地往前奔驰,留下一股烟尘。
纳兰任侠错愕了一下。论辈分,他可是他的小师叔?,没想到这头衔不仅没捞到任何好处,男女差别特遇还这么明显
他啾了啾身后小山高的瓶瓶罐罐…
这才是最过分的事…他,堂堂名动江湖的神算子纳兰任侠竟莫名其妙沦为“搬运工”而且是没半文钱进帐的“白工”
马蹄轻匆,不消一盏茶工夫,烈问寒就回到龙门水寨,并且把
睡的小龙女送进卧房(想当然尔,是他那张龙凤瓷
上)。
他转回议事厅,却见群豪全在座上。
“大当家,方才扬州方面有消息传来,说盐税在一天之内暴涨了好几倍,陕北至南的盐枭群起愤慨,已经有抢官盐的计划了。”苏莫遮是群豪的代言人。
烈问寒浓眉微蹙。“雨痕,据你估计,我们的盐仓里还有多少盐?”
“一座盐仓莫约有三百袋盐,最近盐获量锐灭,五座仓库仔细算起来或许不到这个数。”
“传令下去,要商家们以平价略低二成的价钱卖给平民。”烈问寒果断下了决定。
“大当家,这样不好吧!”苏莫遮考虑了下。
烈问寒挑眉,等他的下文。
“我们要把这批准备过冬的盐
卖出去,恐怕会遭到朝廷反弹,再来,这次官盐的盐铁使是相国的亲戚,万一得罪了他,对大家都不好!”“无妨,关于对付盐铁使我自有办法!”烈问寒四两拨千金地把问题揽到自已身上来。“雨痕,商大哥,陕北、山西和
州就麻烦你们两位跑一趟!”
两人都躬身起来。“是!”随即退了下去。
烈问寒把脸转向苏莫遮。“你可知那盐铁使如今在哪里落脚?”
“据消息指出,他正押着官盐往扬州路上。”苏莫遮的年纪比烈问寒稍长,却对他们大当家的机智、冷静和高人一等的判断力颇为佩服。
他很清楚知道,能力和年纪是无关的。
烈问寒称是点头。
“既然事不宜迟,水寨就交给你和回雪。”
“你要去扬州?”
“嗯,我去会会那个盐铁使!”凡事都须摸清对方的底细才能百战百胜。
即使他们对朝廷派出来的人殊无好感,也不能鲁莽地断定对方人格,去一趟扬州成了势在必行的事。
“我也要去!”刚刚回到水寨的纳兰任侠丢下一堆累赘,又是一身翩翩风度。
“小师叔,我不是去游山玩水!”
“我知道你是因公南下。”他大剌剌坐上上座。“你办你的公事,我不会打搅你的。”
想他从终南山下来,什么江南美景都没欣赏到呢!
“也罢!就一块去吧!”一来他小师叔又不是小娃儿需要照顾,二来他是长辈,不给跟,行吗!?
“还有我!”是小龙女!她不知道躲在“壁角”听了多久,适时站出来争自己的“权益”
“翩翩!你怎么起来了!”烈问寒哪还坐得住,把小龙女安置到位子上顺手又替她披上丝罩袍。“夜深
冷,也不知道要替自己加一件衣服!”
什么时候起,他的龙门水寨竟冒出一个又一个教人头痛的人物来?唉!真不知该喜或该悲!
纳兰任侠见烈问寒对小龙女体贴温柔的样子,不
由心底发出会心的微笑来。
看来,他师父和师兄的担心全属多余了。
不管不合群的鹰再孤僻,迟早总会找到牠的另一半。
咦?连他都这么以为而乐见其成了,这么说,小龙女和他自己不就真的是有缘无分了?
霎时,纳兰任侠豁然开朗。“算、巫卦、医葯是他的专长,许是因为他此旁人有
烛机先的能力,在无形、冥冥中更了解凡事不可强求的道理,即便感情也是一样,一旦看破盲点,也就不再执
不悟了。
烈问寒没有留心在短短的一瞬间,纳兰任侠的心情已经过反复波折,他心底挂念的是如何设法说服小龙女留在这安全的地方。
“烈问寒,我要去!”她重申立场,不给他反驳的余地。“人家从来没去过扬州,都不知道它长得什么样子呢?”
她该不会以为“扬州”是个人吧!?还长什么样子呢!
“江湖险恶,你又没有武艺防身,总是不妥!”她长得貌美如花,带她出去实在冒险。
“江?湖?”小龙女叽哩咕噜自言自语,忽地笑靥绽开,咯咯而笑。“你真健忘,烈问寒,你忘了我打哪来的?江湖里全是我的人,只要我跺跺脚,他们逃的比什么还快,你放心啦!”
耙情咱们的小龙女翩翩把此“江湖”当作那个“江、湖”啦!
有趣。
烈问寒不
莞尔。
“既然你这么想去,就一起走。”
与其花上一倍时间跟她解解这江湖和那江湖的不同,倒不如带她自己亲身去体验。
“好耶,你最好了!”她拍手叫好。
见她开心成那个样子,烈问寒不由得也笑开了。
“问寒,翩翩分明是被我从水里捞上来的,她的身世到底”纳兰任侠听得如坠五里雾中。
“小师叔的铁板神算名动江湖,只要屈指一数不就明白了。”
小龙女的身世太过诡异,一个处理不好就变成了危言耸听,与其留下祸
,倒不如推个一乾二净来得干脆。
“你明明知道!”他咬住舌头。
谨慎!谨慎!
他总不能坦白招认自己算不出小龙女命盘的模事吧,事关颜面问题三思。三思。
纳兰任侠一翻二瞪眼,乖乖地闭上嘴。
“知道什么?”烈问寒难得能揪到他小师叔的辫子,不打算这么简单放过他。
“没什么,没什么,夜深了,累了一天,我要歇息去了。”他藉词遁走。
烈问寒很有良心地放他一马,不再追究。
“翩翩,你也回房休息去了。”
她那单薄的身子骨怎么看怎么叫人担心。
“我抢了你的
,你怎么办?”原来她还不算太迷糊,也知道自己占了人家的巢。
“我不会认
,随便哪里都可以睡!”
“不如…”她沉
。“你来跟我一起睡,反正那张瓷
又大又宽,两个人睡没有问题的。”
她倒是
会为人设想的。
烈问寒一凛,有些困窘地清清喉咙。
“水寨里客房很多,用不着你烦恼这些小事!”
“哦。”她点点头。
“对了,翩翩…”他支吾了一下,有些
吐吐。“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
风唯独和小龙女的事迟早要摊开来讲,即使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未婚夫?”小龙女搔搔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烈问寒难藏心中窃喜。
虽然这种感觉是很无稽的,但是他认为小龙女的心中既然没有这“未婚夫”先入为主的观念,他就不怕打一场竞争的战争。
“他和你哥哥此刻正在寨子里作客哩。”
“真的?我敖哥哥也来了。”她身手灵活地滑下椅子。“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你呀,稍安勿躁,我让人请他们去!”说罢,他唤来管家
代了事宜。
不消一会儿,敖龙和风唯独就从回廊处出现了。
敖龙才跨进门槛,小龙女已经欢呼地跑过来。
“敖哥哥!”
“哈哈!。几天没见,想念起敖哥哥的好处来了"”他虽然
脸笑意,却不忘调侃。
“才不呢!在这里,大伙对我好极了。”
敖龙明白她说的是实话,根据他半天来的观察,龙门水寨的上上下下人等的确非常疼惜小龙女,言语态度里尽是宠溺。
和敖龙过话,小龙女便把敖龙拉到一边耳语﹕“敖哥哥,听说那个人是我的未婚夫?”
他的长相的确不比烈问寒差,只是
柔的气质不是很讨喜。
小龙女在龙门水寨见惯了
刚
犷、不拘小节的群豪,对风唯独那不言不语,难以亲近的模样有些反感。
“是爷爷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天知道他也是受害人,本来是份闲差事,不料扯上不甘寂寞的海龙王就全走调了。
他虽然不晓得小龙女对自己凭空冒出来一个未婚夫有什么感想,不过他猜得到自己的小表妹可不是肯随意让人摆布的人,至于她会不会不按牌理出牌,这就难料了。
小龙女慢踱到风唯独面前。
“你是我的夫婿?”
她一点也没有害躁或生气的样子,反倒睁着水灵灵的眼睇视风唯独。
“不全是。”他也直言不讳地望着小龙女,像在评估什么似的。
没错!从他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的龙
,但风唯独一直不以为这能代表什么,毕竟感情还是要两情相悦才行,要是有一方不以为然就什么都免谈了。
就在他成年后,渐渐忘记这个事时,不料,又被旧事重提了。而且是海龙王敖广亲自到泾
提的亲。碍于泾
龙君(也就是他父亲),父命难违,他只好很不情愿地跟着敖龙走这一趟人间。
“哦?为什么?”这可勾起翩翩的好奇心了。
“我总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随便决定我的终生大事吧!”
他的父亲泾
龙君当年也是因为父母之言娶了龙王三公主敖紫嫣,结果夫
貌合神离,终至不
而散,海龙王为了避免两家因此
恶,又顾及两家颜面,于是擅自允诺了孙辈的婚事,希望能弥补已发生的遗憾。
这也是他和小龙女被指腹为婚的由来。
偏偏敖紫嫣不赞成自己父亲的作为,所以始终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难怪小龙女一无所知了。
“原来你不是呆子。”小龙女面对他,终于
出笑脸来。
本来嘛,自已一生的幸福真要随便取决于别人的两句话,那不是呆子是什么!
她的笑容像有魔力似的,因而她春风
漾的脸也引得风唯独翩然一笑。
这一笑对小龙女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至少只是觉得眼前这男人还不差,但拿来当丈夫,可就还有些距离了。
至于风唯独可不然了。
他对小龙女的印象十分深刻。
就她那爱笑不已的俏脸就能令人忘掉烦恼,加上她活泼佾皮的个性,对他来说,可是个新的挑战。
他看了太多那种举止合度,行为毫无失礼之处,一板一眼的少女。
但小龙女和他们完全的不同。把小龙女娶回家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啦,那咱们改天再聊啦!”她本来就没睡
,这会瞌睡虫又爬上眼皮了。
“我送你回房去。”一直不吭声的烈问寒执起她虽小却丰润的小手,克尽他的职责。
小龙女自然地把她的身子往烈问寒身上一靠。
他虽然没有说话,一只大手却霸道地擐住小龙女纤细的肩膀,往后院走去。
“问寒,是星星耶。”
回到坐揽风云楼,小龙女半病暗难劬康卣趴?br>
“星星天天夜里都有,有什么稀奇的?”见她呵欠连天,他只想让她早点进房休息。
“我从?锿峡矗鲜悄D:模琶徽饷辞宄兀 彼纱嘣诓萜ど献隆?br>
烈问寒知道拗不过她,又怕夜深
冷,她单薄的身子吃不消,只好
下外袍铺在草地上。
小龙女乖乖地坐过去。
“问寒,你干么要对我这么好?”
“怎么?这样不好吗?”
原来她也不是全没心肝的,烈问寒少表情的脸
出了温柔。
“当然好,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就好了。”她凝望者闪烁的星空,如梦低语。
烈问寒发现她把头靠住了他的肩头。
“不如你嫁给我,我一辈子这么待你,”他本来不想这么快求婚的,毕竟他根本不了解小龙女对他的感觉如何,可是突然跑出个风唯独来,他就不能不加快脚步了。
“好呀!”她连考虑都没有,只是声音更模糊了。
烈问寒发觉有异,轻轻回头。
他还一本正经地求婚呢,怎料小龙女眼皮早已微合,黑浓的睫
垂在眼睑下,表情平静安详。
烈问寒轻轻环过一只胳臂,温柔地抱起她。
“似乎!我选的时机不太对,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把她送上
,烈问寒仔细地替她盖好丝被又端视良久,好半晌后他才缓缓倾身,郑重地亲了亲小龙女微凉的额头,这才捻熄烛火退了出去。
“唯独兄,你真打算在这里待下去!”
风唯独的厢房里,对坐着敖龙。
就在他们坐定的当下,风唯独告诉了敖龙他的决定,敖龙不由得才有此一问。
他真想不通,他那精灵非常的小表妹究道有何吸引人的地方,就短兵相接的那么一下下竟改变了一个大男人的主意。
“翩翩是我未过门的
子,我有义务带她回家,不是吗?”他打开折扇,一副文人仕绅的名
派。
敖龙不忍泼他冷水。
在眼见烈问寒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之后,他明白风唯独似乎没什么胜算可言。
但是他也明白,不战而败的男人更教人看不起!
“请你回去转告我父王要他准备办喜事吧,届时,我会带一个新娘回去的!”
风唯独温柔的目光中出现了难得的强悍。
他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唯独兄野心不小!”他想早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是没原因的。
真要哪天让小龙女知道他也是破坏她和烈问寒之间的“帮凶”之一,他准会吃不了兜着走,与其如此,倒不如他先“落跑”为要。
“龙兄是在暗示我没有胜算?”
风唯独心思缜密,怎会看不出、听不懂敖龙语气中的含意。
敖龙歉疚地抱拳。
“我不是故意要泼唯独兄的冷水,翩翩表面上是个天真无
又开朗的半大孩子,但她十分认死扣,一旦认定的事情绝难转圜的。”
“我自认文采、外表都不输烈寨主,更何况人类和龙女结合毕竟是少数,我并不看好他们。”
他对烈问寒和小龙女间似有若无的情意不是不明白,但是在未明朗化之前他仍是希望无穷。
“唯独兄既然心意已决,我只有祝福了!”
敖龙尽人事的言尽于此。
“谢谢!”风唯独起身。“龙兄请早歇息,明早再回去吧!”
“不了,等一下我去向烈寨主辞行,横竖白天黑夜对我们又没什么差别。”
其实他何尝不想留下来看这场龙、人“大对决”但是两相衡量,他还是决定乖乖回去。
毕竟惹恼他的小表妹,他的日子就很难再轻松逍遥下去了。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