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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开特尔信息集团台北分公司

 这几年台北建造了不少气派十足、相当有名的商业大楼,开特尔所盘踞的这一栋就是其中之一。

 二十层楼高的大厦,单单是开特尔的台北分公司就占据了十至二十的楼层,每一层楼两百坪的空间,足以供给近千名的员工办公,而充美式、洁净大方的室内装潢,更是台北市票选出最出色办公室的前十名之一。

 开特尔公司的业务与客源极其庞大,手底下几乎尽是菁英,而且公司上下向心力十足,因此在亚洲的业绩直线上升,每每开出红盘。

 再加上开特尔的薪水和?际嵌ゼ獾模虼嗽惫さ牧鞫史浅5纳伲负趺蝗嗽敢饫胫疤郏看我心夹氯俗苡薪蛘诺穆睦溆刀础?br>
 秀人虽然以二十三岁超级年轻的总经理身分空降公司,可是他的外貌、谈吐和能力却是一上任就颠倒众生,半个多月来几次带领着手下出马,轻轻松松就抢到了好几家电脑大厂商垂涎的肥美合约。

 这下子全公司上下更是对他佩服不已,再加上他黄金单身汉的身分,自然多了不少希望麻雀变凤凰的员工,而办公室里也流行起了愈穿愈青春的风气了。

 秀人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对每一位员工,不论男女,统统都是温和儒雅、严守礼教的。

 所以有人甚至开始谣传总经理其实已经有心上人,所以才会看百花如青草,丝毫不动心。

 这一天,秀人坐在红木办公桌前,正专心地打着一份欧洲的重要合约。

 有很多事他喜欢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他人。

 桌上的内线电话倏然响起。

 ‘喂?我是艾瑟。’在公司里,人人都以英文名字相称。

 ‘总经理,有一位练小姐没有预约,但是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您,您预备接听吗?’甜美的总经理秘书连声音都是甜甜的,不过办事功力一

 秀人心一动,稍嫌急促地说:‘请转接过来。’

 ‘是。’

 他微屏着呼吸,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艾…秀人?’嘉子的声音别别扭扭地传进他耳底。

 秀人都忍不住惊喜,讶然地问:‘我是,你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有两件事。’她清了清喉咙,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你…今天中午有没有空?能不能…吃顿饭?’

 他真是太讶异了,身利刺的小学究竟然要约他吃午饭?

 秀人虽然高兴,但是声音依然低沉稳健,‘有,第二件事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要把书还给我?’她努力低声音才没有大吼出来。

 没办法,她的书实在被扣押太久了,再不还,她在图书馆里的信誉会蒙受严重的损伤,那下回她还有什么资格教训迟还书的人?

 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弯,‘哎哟,对不住,我差点忘了这事。’

 ‘我看你是存…’嘉子咳了咳,在电话那头横眉竖目,却还得装出平静的样子,‘咳,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拿书还我?’

 ‘星期五晚餐如何?’他得寸进尺,再攻下一城。

 连续几天有重要的会议必须主持,可是星期五晚上就有空暇了。

 ‘喂,我只是跟你约今天中午,怎么星期五晚上又有一餐了?’她在电话那端放了声音,‘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我跟你说,欺人者人恒欺之,骄傲自大的人终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秀人在电话这头却笑得不亦乐乎,‘你引经据典的样子真可爱。’

 电话消音了一下子,随即出现控制不住的咆哮,‘姓艾的,我…’

 ‘今天中午在哪里吃饭?’他突然笑问。

 嘉子愣了一下,火气不得不稍稍抑下,‘你…你们公司出来左转的真记牛面店啦!’

 不能气、不能气,她不能现在就发火,万一吓跑了他,或是惹他一个不高兴干脆不出来了,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好,我记得,几点?’他迅速记入脑?铩?br>
 ‘十二点十五分。’嘉子僵硬着声音,‘好了,没别的事了,再见。’

 ‘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她回答得又急又快。

 秀人突然升起了一股警觉…

 不对,没事突然对他那么好,还约他吃牛面,其中必有诈。

 不过…

 他摩挲着鼻头轻笑了起来,低沉地喃道:‘愈来…愈有趣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她出什么怪招。

 秀人揿下桌上的内线,‘莎宾娜,请把我中午的时间空出来。’

 ‘是…’秘书说完又有一丝犹豫,‘那下午一点半的会议是否照常举行,还是要取消?’

 ‘不必取消,通知主管们延后十五分钟开会。’他指示。

 ‘是。’

 十二点十五分整,秀人甫踏进真记牛面店,就看见一身小衣、灰布裙的嘉子在对他招手,长发及、小脸粉,圆溜溜的美丽大眼睛戴着一副圆滚滚的细框眼镜,看起来像熬了三○年代上海的女大学生。

 文静、优雅、秀气…带着一抹旧的风华及书卷味。

 秀人难以自抑地震动着,眸光有一丝痴然和离。

 他在美国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一个像她这样充诗情古意的女子,和时髦前卫的现代年轻人相比,她硬是多了几分古画上的仕女风韵。

 还有她的准时。他忍不住扬起一抹赏的笑意,十分难得。

 他认识的大部分女人总是习惯让对方等个十几二十分钟,彷佛愈姗姗来迟就是愈娇贵。

 嘉子的守时令他印象非常深刻。

 他趋近前去,‘对不住,我来晚了。’

 ‘不会,刚好十五分呀。’她示意他坐下来,努力不去想笔的铁灰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有多么器宇不凡,‘你今天可以几点走?’

 ‘你是指…’小姑娘突然对他产生兴趣了?秀人受宠若惊。

 ‘我是说,你今天午餐可以吃到几点?’她不着痕迹地看看表。

 ‘一点半。’他微笑。

 ‘可以…再晚一点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又心虚地问。

 ‘有什么特别的事吗?’他真的大大受惊了,又忍不住有一丝喜悦。

 这个练嘉子每回见到他就是迫不及待要脚底抹油,不然就是不给好脸色,怎么今天变了儿了,突然间想要留他多聚一会儿?

 嘉子连忙摇头,‘没没…没有什么特别的,一点半就一点半…我们…先叫东西吃吧,慢慢吃。’

 他感地察觉,‘你还在等人?’

 她一口喝进嘴里的麦茶差点了出来,嘉子忙不迭地否认,‘没…没有哇!你多心了,哈哈,点菜、点菜。师傅,我要一碗酸辣牛面!’

 这小妮子一定没存什么好心,吐吐、眼神闪烁,分明就是另有图谋。

 秀人依然好整以暇地微笑着,装作不以为意,也点了一碗酸辣汤和一盘北京烙饼,还有一小盘油烧锅贴。

 点完了菜,他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怎么有空陪我吃饭?’

 嘉子眼睛正在瞟外头,闻言连忙收回视线,‘呃…因为…刚好到附近办事情,刚好中午,又刚好肚子饿了,就顺便问问你要不要一道出来吃饭。’

 ‘这么“刚好?”’他抬眼,瞅着她笑。

 嘉子干笑,‘是…啊!’

 奇怪,人怎么还不来?跑到哪里去了?

 嘉子魂不守舍,想要偷瞄门口又怕被他识破。

 ‘最近好吗?’秀人偏偏很有兴致与她攀谈。

 ‘还…好。’怎么回事?都二十分了,人跑到哪里去了?

 ‘你还在等人吧?’

 ‘嗳…’她呛了一下,急忙否认,‘没有哇,你怎么这么多心呢?难道我就不可能单纯只找你吃顿饭吗?’

 ‘求之不得,就怕…’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宴无好宴哪!’

 她心虚地惊跳了一下,‘咳,怎么…会呢?瞧,我们的面和锅贴来了。’

 面食香汤一应俱全,很快摆齐,热腾腾的冒着人的香气。

 嘉子绝望地看着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那只猪头妹迟到了十五分钟…该不会不来了吧?

 秀人看在眼底,暗暗一笑,表面上依然不动声,举箸缓缓吃将起来。

 ‘你预备怎么对付我?’

 ‘啊?!’嘉子差点被一口面呛到。

 他双眸亮晶晶,一脸无害地看着她,‘你预备怎么帮着郝东东医生对付我?’

 ‘秘密。’她下了面,下巴一扬,‘才不告诉你,要不然你怎么不告诉我你预备如何帮郝北北医生对付我?’

 ‘我早想好了。’他似笑非笑,‘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爱我爱到晕头转向,无暇理会恩怨。’

 她的小脸瞬间炸开,一片嫣红,脑袋瓜嗡嗡嗡地轻鸣着,有一瞬间连思考也没有办法。

 可是她依然感觉得到…口狂跳的节拍…‘咚咚!咚咚!’跳得又急又快,巨大到让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低

 模模糊糊间,她好象听见自己在说话,可是那一声咕哝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秀人的嘴巴一张一阖好象也在说话,可是她怎么也听不明白…

 ‘你怎么了?还好吗?’秀人担心地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发现她的脸红得惊人。

 嘉子整个清醒了过来,迅速用怒气掩盖掉所有的悸动和惊愕…

 否则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对他?‘无聊,你以为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我就会放弃帮干爸报仇吗?’

 ‘何以见得我是在开玩笑?’他似真似假地反问她。

 她的心跳又漏掉一拍了,‘反正…你们都是诡计多端的大小狐狸,我干爸说的一点都没错。’

 ‘狐狸?’秀人有点不是滋味,‘你有看过…这么诚恳的狐狸吗?’

 ‘你诚恳?那我岂不是天真善良又可爱了?’她嗤之以鼻。

 虽然她在讽刺他,但是神情实在太可爱了,秀人一点也不觉得受到了侮辱,反而更加兴趣高昂,忍不住又想要逗她。

 ‘你就是天真善良又可爱,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喜欢你,不忍心欺负你啊!’他又笑得那么人了。

 若说刚刚心脏漏跳一拍,现在是根本跳得七八糟了。

 嘉子捏紧了筷子,剩下半碗的面突然毫无胃口吃了。‘无聊,就知道你不正经,下次不找你一起吃饭了。’

 免得消化不良。

 她本来胃就不太好,再被他的话搅得上上下下翻来覆去的,哪天心脏病苞胃病一起发作,迟早晕过去给他看!

 他还敢说没有欺负她?哼!

 ‘嘉子,十四年了,难道你不想化干戈为玉帛?’他温和地问,心底的挣扎矛盾远远比不上看着她笑靥绽放时的屏息怦然。

 他可能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嘉子睨着他,好象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似的,茫然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化干戈为玉帛?’

 从小到大她们在干爸爸的耳提面命之下,自然而然就产生了一股同仇敌忾…隔壁的郝北北医生很坏,每次都欺负干爸爸,等她们长大了一定要讨回公道,而且是父债子还,因此艾家那三个爱哭…呃,可恶的小萝卜头就成了她们的首要目标。

 这种深柢固的念头从初懂人话到读幼儿园、小学到十岁的那一年,她们都是逮着机会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恐吓艾家三傻蛋。

 和她们三只母老虎相比之下,文家三兄弟显得文文静静、干干净净的,欺负起来分外得心应手,简直就跟麻糬一样好捏好掐。

 所以她们拐他们的糖果、饼干,不然就是觑个机会偷拿泥巴抹他们白净的制服。

 这么细数下来,好象是她们欺负他们比较多,可是他们三个也曾经做过很过分的事…

 所以她为什么要跟他化干戈为玉帛?

 ‘认真说起来,是两个老爷子在赌气,我们一群年轻人也跟着陪下去胡闹。’秀人凝视着她,跳出战圈十四年,他已经渐渐能够用超然冷静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老实说,我们并没有深仇大恨。’

 ‘谁说没有深仇大恨?’她本能的眉头一皱。

 她老是觉得她欠了他什么…还记得他欠她很多很多…记忆深处的片段蓦然跃进脑海,随即全页掀开…

 一把扫帚跟一个血的英俊男孩、一双谴责不信任的眸光、一种椎心的刺痛…

 心窝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令嘉子险些不过气来,她紧紧地揪住了口,努力大口大口地气。

 她突来的异状和痛楚神情让秀人瞬间刷白了脸色,急急一把搀扶住她,急切惊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柄小四年级尘封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嘉子颤抖着手指着他鼻子,声嘶力竭地低喊:‘我想起来了…你误会我!还帮许丽桂数落我,甚至把我的手帕扔进水沟里!’她完全想起来了。

 她终于想起来欠他什么了!她欠他一声…抱歉…

 可是他充不信任的谴责眼光…让她现在想起来依然心痛难忍。

 秀人一怔,‘什么?’

 他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她却统统想起来了。

 嘉子口的痛楚渐渐变得可以忍受,也渐渐地消褪了。

 她的呼吸慢慢恢复了正常,血也缓缓回到双颊,突然伸出小手怯怯地碰触他的发际…

 印象中那个被她打伤的地方都好了吗?有没有留下疤痕?

 ‘对不起。’嘉子蓦然泪水盈眶了,无声地低语着,小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对不起…’

 老天,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怎么了?’秀人不解却心疼极了,本能地将她揽入怀里,双臂紧紧箍住她轻颤的肩头,怜惜不舍地低问:‘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国小四年级的时候…’她在他宽阔、温热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儿,拚命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我不知道我会打到你…对不起,我好痛苦…我始终没有机会跟你道歉。’

 遥远的印象模模糊糊的出现,他有些恍然,笑了,‘你是指四年级时,你用扫把打伤我那一次?’

 她哽咽着点点头。

 他语音温暖地哄道:‘傻瓜,不要紧的,后来只是小小的了三针,我还做了一阵子的光头呢!到了美国以后,这样的造型还引来不少惊和赞叹…没事的,真的。’

 虽然他说得好轻松自在,可是他那时对她好失望…而且残忍的连一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这样从她生命中退出了十四年。

 他就这样误会她…一直到现在。

 嘉子鼻子,情绪稳定了不少,听他此刻讲得云淡风清还笑得好不开心,突然一口闷气从中来。

 或许是当年惊恐的印象始终被封住,她始终没有机会对他道歉或解释明白…所以当她说完了梗在心口十四年的那一句‘对不起’,再加上秀人此刻神清气、眸光明亮的神态,嘉子郁积在口的惊忧与歉意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怒气和不甘…

 是,歉已经道完了,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他误会她!还帮着别人谴责她!

 女人是生小气、容易记仇的动物吗?她不知道,但是女人是最感、最容易受伤的动物,这一点她非常、非常肯定…至少她就是。

 终于想起来隐隐约约闷在心里头那一点非报不可的仇是什么了,不止是小时候干爸爸的千叮万嘱,也不止是她们练家姐妹天生就和艾家兄弟不合的缘故…

 而是这个长相好看,却不分青红皂白的艾秀人,当年不由分说就陷她于不义!

 害她在国小被贴上坏孩子的卷标,害她被师长们冰冻观察了两年,直到毕业上国中了,她才摆掉老师们过分‘关爱’的眼神。

 包别说唯一一次被罚不准吃晚饭,跪上一整夜…

 有!她跟他有仇,而且这个梁子还结了十四年,本金加利息,现在终于想起来要算了!

 嘉子倏然推开了他的怀抱,气恼不已地指着他,‘你这个不问是非、贪恋女的家伙,我不会原谅你的!’

 小绵羊摇身一变成为母老虎,怎么…突然变这样?

 秀人眨动着双眼,无辜又惑地凝望着她,‘我做了什么事?’

 不问是非、贪恋女?这个指控太严重了。

 她不给好脸色,‘你忘了你那时候是为了许丽桂身而出,才吃了我一记大扫把的?’

 秀人低头想了想,儿时的记忆现在一下子要全部回想起来也不容易…他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们练家三姐妹和郝爸爸的老鼠冤了,哪还有其它?

 ‘许丽桂…’他微吃惊地挑高了眉毛,‘是我们的同学吗?’

 ‘真能装,当年那个美丽的、“人见人爱”的小鲍主、你的头号仰慕者…你忘了吗?’她斜睨着他。

 老实说,童年发生的糗事已是过眼云烟,就连当年的胖妹和小慧…那两个狗腿跟班时时对她冷嘲热讽的事儿,如今蓦然回首,她也全能一笑置之了。

 可是许丽桂…或许是扯上了他,所以分外教她刻骨铭心…好吧,是现在想起来才感觉刻骨铭心的,可是也正因为如此,这种不的感觉愈发严重。

 秀人想了半天,隐隐约约有个印象,但是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事重要到值得她咬牙切齿的。

 他拭去她脸蛋上的冷汗,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的身体不照顾,净想几百年前的童年往事做什么?许丽桂是谁很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许丽桂本人!

 ‘是你不信任我,胡乱信了别人就指控我。’她犹能感受到当年惊心动魄的痛楚,‘最重要的是这点,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秀人深深地看着她,‘那我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

 ‘不好。’那种感觉好糟糕,她没有办法说忘就忘。

 ‘你总该不会为了国小四年级的一件小事,就决定要更加讨厌我、视我为敌吧?’他俊脸蒙上惊骇。

 嘉子倏然抬头,‘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件事情虽然小,可是足以证明你们艾家兄弟都一样坏…跟你们干爸爸一样是狡滑的狐狸,伤人都不自知。’

 ‘嘉子…’

 她突然站了起来,掏出了五百块放在桌上,下巴仰高,杆就往外走去。

 ‘嘉子!’他匆匆拿起钞票追上了她,握住了她的手肘。

 她恶狠狠的回头,差点没吃了他。‘干嘛?’

 他温柔地将五百块放进她小掌心里。‘我请你。’

 她瞪着他好半晌,咕哝了一句,‘别想要用一餐就打发我,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秀人意有所指地笑笑,‘我也不准你放掉我。’

 她呆了一呆,像是有点…失了神,但随即挣开了他的掌握,踩着急切的步伐往门外冲去。

 秀人怔怔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再一次见她从眼前溜走;只是这一次,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再让她从生命中消失了。

 想起他怀底犹有的余温、幽香…还有她的泪…

 他不相信嘉子对他只有报复之情,她的眼泪和怒气是别有内情的…

 嘉子像是逃离毒蛇猛兽般,很快地回到了图书馆,直到坐上了熟悉的座位,她的脸色还是泛着一丝苍白。

 每一回与他见面,都是一种对心脏最大的考验!

 罢从茶水间洗完便当盒出来的何姨愣了一下,好奇地看着她,‘嘉子,你不是说中午有事,会晚一点进来吗?现在不过一点二十分呢!’

 嘉子猛然抬头,‘玉玢呢?她有打电话来吗?’

 玉玢是图书馆一个新进的员工,年方二十一,性格聒噪,成天嘴里嚷着想要一个白马王子型的男朋友,刚好给她机会拿来介绍给艾秀人。

 可是这个玉玢跟她说好十二点十五分会在真记牛面店来个‘不期而遇’呀,非但时间到了连个儿影子都不见,干脆连通电话都没有了?

 ‘玉玢…’阿姨突然想到,忍笑地说:‘在厕所里面…’

 ‘她干嘛在厕所里面?’她疑惑地问。

 ‘拉肚子啦,就在你出门后不久,她拿着皮包也要跟着出门,还脸兴奋,后来突然说肚子痛,就不断进进出出的跑厕所…’何姨摇摇头叹息道:‘看来她对帅哥是无福消受了,刚刚我才拿葯给她吃,现在又跑进去了。’

 嘉子肚子的疑惑瞬间化成了浓浓的歉意,她叫了一声,赶紧跑向女厕。

 ‘玉玢,你还好吗?要不要看医生?’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想把她推给艾秀人,她也不至于突然拉肚子拉成这么惨了。

 虽说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她有道义上的责任。

 瘦巴巴又爱穿你裙的玉玢苦着脸坐在马桶上,原本精心描绘过的彩妆现在全成了大花脸,被肚子的绞痛和冷汗侵袭得花容失,连卸妆都顾不得了。

 ‘没…事,’玉玢哀声叹气、无打采地回道,‘是我自己早上喝太多珍珠茶了…唉,再加上要看帅哥太过紧张了吧…现在几点了?我还来不来得及去啊?’

 ‘现在一点二十五,帅哥早走了,’嘉子好心地安慰她,‘没关系,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再帮你介绍的,你放心。’

 难道是命中注定吗?注定今天要让她独自面对艾秀人,还让她想起小时候那件事…

 唉,烦死了!

 ‘你保重啊,’她关心地敲了两下门,‘卫生纸够不够?’

 ‘够…了。’玉玢又没动静了,看样子又开始在‘奋斗’了吧!

 嘉子步伐沉重地走出了洗手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这么沉重。

 ‘哎呀!’她突然间双手烦躁地抓了抓头皮,黑发随着飘,双眸亮晶晶,大大了一口气,‘决定了,不要再心软,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整一阵子为干爸爸报仇再说!’

 然后就躲他躲得远远的…

 因为她发现只要一遇到他,她就全身不对劲,脑袋瓜里的神经线也会自动秀逗了好几

 这是什么跟什么?反正他们文家兄弟都是瘟神就对了,赶紧随便陷害几下,然后少碰为妙!

 嘉子连想都不敢去细想自己的行径是不是像极了小朋友,幼稚、混乱、不按牌理出牌…

 原本平静的生活现在搞得风波处处,原本拟好的计画现在变得七八糟,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疯掉。

 而且她已经开始害怕…有一天她会混淆、会不清究竟为了什么而要去报复他了…

 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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