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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秘密
 从未有过这样特别的感觉:毫无波澜的平静生活之中猝不及防闯入另一个人,然后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起来。玄苍开始扼腕曾经的苍白,又开始设想未来的多彩,反复琢磨间,不由低声轻笑。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从未。从未。从未。

 白发男子一连在心中狠狠道了几声,才鼓足勇气去唤醒身边睡的女子——而那妖物眼下确是真真正正的女子了,各种意义上。

 狐裘依旧将未着丝缕的身体紧紧遮蔽,玄苍小心翼翼将佘青青揽在怀中,肌肤碰触间仍是心悸不已,直到青蛇妖着眼睛清醒过来他才故作镇静地恢复一贯神色。

 “睡得…可好?”他垂着眼,用食指指节抵着鼻翼,声音无端低沉。

 他还不大会说情话,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佘青青唔了一声,眯着眼似乎在回味昨夜温存,冰窟中寒气弥漫,她呵欠一声,勾起角扑进玄苍怀中,像是昭然自己所有物一般在他腹间唆咬出一块红紫印记。

 “莫闹。”玄苍嗔怪着在她额上轻弹一下,目光柔和且宠溺。

 佘青青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环着他的撒娇“谁闹了,人家就是高兴得很嘛。”

 “高兴什么?”

 “找到你了,自然要高兴的。”

 听罢她所言,玄苍忽而沉默起来,顿了半晌才幽幽问“你可想过,若是在诏德泉底冰窟中找不到我,当如何?若是发现我已身死,又当如何?我家娘娘和东商君都觉得无力回天的事情,你何必执着?”

 “玄苍不会有事的。”佘青青仰面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根本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直言道“你若与我相隔,我便守着这诏德泉,至少还是与你在一起的不是吗?我佘青青说到便是要做到,这辈子只认了你一个,只祸害你一个。”

 “你可当真是…”

 这段孽缘,到底是何时结下的呢?她飞扬跋扈挑开他的帽兜,还是他给她叠了第一只布老鼠?他的手落在她的乌发上,长长,长长叹了口气。

 “扶桑神魔都说蛇妖冷血,喜爱游戏人间,可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只是在等一个足够温暖的人。”碧衣女子腹诽着男子的羞赧,毫不吝惜地说着溢美之词“玄苍就很温暖的呀,笑起来温暖,皱着眉头温暖,叠的布老鼠有温度,烧的饭菜热乎,对我说教的时候也是暖洋洋的…一切的一切,我真的很喜欢,那,你会娶我的罢?”

 习惯了这种事情上被她牵制,玄苍怔了怔,不知如何接口,只好言及正经之事:我们得先寻个法子出去。

 “我蜕变之后,妖气比先前更盛,足以抵御冰窟中的混沌浊气。你与我亲近,自当沾了我的气息,可有觉得浊气侵蚀不如先前那般灼痛?”见他点头表示认同,佘青青指着上方漩涡出口,那里浊气最浓,将周围坚冰熏染作乌黑,那是神仙畏惧的东西,稍有沾惹,便伤及真元。

 玄苍蹙眉凝视那一处,斟酌片刻后还是轻轻摇了头“连东商君西参娘娘都不敢轻易尝试的混沌浊气,凭我的区区神息更加无法招架,若是强行闯出去再伤真元,恐怕就不仅仅是修养几的事情了,青青,抱歉…”

 “玄苍说得是。可是,我也不会驱散浊气的法子啊。”她出一副苦恼的表情“那不如我们换条路试试?这里有妖风出入,将外物入冰窟之中,定然是有另外的出口,我们顺着风的来源走,多半能找到隙,只要没有混沌浊气的阻挡,自然有办法出去。”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冰窟另一端的几条暗道,果不其然,阵阵风自其中一条而出。

 小径两旁零零散散能见得白骨和头颅,依照轮廓勉强能够辨认的出是误落其中的冰妖模样——那些法力低微的生灵被倒的风扯入其中,经得浊气侵蚀,又被严寒和饥渴折磨,无力走至别处出口,只好困死在此。

 越往深处越黑,一袭狐裘裹着玄苍与佘青青,遮盖之下两手紧握,二人沿着小径不知走了多远,终于重新见得光亮。时不时有冷风吹过,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恼人的妖风终是没有再次出现。只是令他们始料未及,最终所至竟是一间暗室,四下冰棱所折出的光泽汇聚一处,引着人不得不注视封存在寒冰中的某样物件。

 “我已经闻见外面味道了,玄苍你看,上面有光,待我把顶上的冰层破开,我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玄苍…”佘青青忍不住去捏他的掌,若画般眉眼弯成细,另只手指着斜上方的裂挥舞着,那儿正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等等。”玄苍并未有因为她的话而有丝毫激动,只是将目光落在空旷暗室中立起的半人高冰柱之上“里面藏了件东西…想来我们冰下这一路畅行,此物摆放又如此显眼,似乎是希望教人拿出取走一般,你,可有办法先将这坚冰破开?”

 这有何难?佘青青柳眉一挑,出一条长鞭轻巧舞动,收手之时面前已是散落的一地冰渣,一个小小的卷宗滚落至女子脚下,她弯去拾,不想却如同被针扎一般缩回手,吃痛地倒几口冷气,怔怔盯着那东西委屈道“上面施加有很厉害的咒文…是属于你们神仙的东西,我碰不得。”

 玄苍望她一眼,出疑惑表情:诏德泉底冰窟入口蹊跷非凡,生于混沌的妖魔之辈才得以安然入内,而被封存在坚冰中的卷宗,就像是被遗忘在这的一个秘密,却又只有神仙可以碰触…

 没有任何机关。没有任何结界和埋伏。

 对于咒术法阵非常感的白发男子心中清楚,冰窟下除却入口处的浊气,对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单单是两道屏障便叫人不能接近,不管是神是妖是魔,想要入得此地,想要取得此物,都得耗去大半条命。若非有着以死相搏的执念,独自一人前往,不会做到至此;即便有备而来,筛之又筛,也要有足够本事经得住那浊气侵蚀和卷宗咒法。

 而能在诏德泉布下看似随意实则高明局的神明,他已经想到了能有那几位。

 “你…你也当心些。”佘青青着手提醒。

 心中略有思量,他捡起掉落在旁的卷宗,握在手中细细端详,只见卷宗红棕色封布上书四小字:西参亲启。眼角一缩,玄苍惊得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四字如同烙痕一般刻在心上,无意间撞破的秘密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定数。

 “怎么了,怎么了?那是什么鬼东西?”青蛇妖吵嚷着想要看一眼。

 “不知道是什么,约莫,不是我们该看的东西罢。”玄苍故意侧过身子,将卷轴入狐裘夹层之中,伸手将她搂紧,飞快道“青青,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便是。”被他强势牵制动不得分毫,陷入欣喜的妖物很快就将卷宗的事情抛到脑后“玄苍说什么我都答应。”

 玄苍微笑出声,眼中似乎凝着星辰“诏德泉底发生的事,不要与东商君透半个字。”

 她脸忽然红起来,低着头用小腿蹭着他的,轻声道“我与玄苍的事情…做什么要和他说啊?再说了,爷那么聪明,总归会猜到的嘛…”

 重重叹气,他扶额纠正“是关于这个卷宗的事情。”

 佘青青这才回神,犹豫着点了点头。

 *

 去秋来,又是好几个轮回。

 然而神仙的寿命是那般长久,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殷肆骑着白马,目不斜视走在浮台略显萧瑟的街市上:眼下已至秋分,正值天气凉爽,昔日最繁华的大道却鲜有行人走动,路边摊贩屈指可数,行人不多,他们连吆喝声都没了气力,见得东商君入城,只是点点头算作招呼。

 男子眉头紧锁,暗忖着较上月来此地时浮台生灵又少去些许。

 东商君殷肆每至朔月都会来往于海泽与浮台两地,这对于扶桑神魔来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东商西参两位神明之间扑朔离的关系,却在西参娘娘消失后愈发明朗起来。本是一段茶余饭后的好谈资,然随着勾陈帝君下令寻找西参娘娘十年都未有结果,与其再去谈论这段匪夷所思的孽缘,更多人津津乐道西参娘娘眼下的生死。

 十年了。他找了她十年了,从不间断。

 一寸寸地看,一寸寸地寻,读懂了沙漠的古怪脾,牢记住浮台每一处风景,只是西参娘娘却再没有回来过。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除了浮台,她还能去哪里。

 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能救下玄苍而难受,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才远远躲开,不叫任何人寻到,只要玄苍好好的回来了,她就一定会紧接着出现。

 殷肆还记得佘青青乘着天狡神兽归来之时,他看到那个男子毫发无损站直浮台宫门前,简直想要落泪。玄苍得知姻姒失踪的消息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焦急与忧伤,或许前任西参君白驰的离开已经伤过一次浮台众生灵的心。

 可是她没有回来浮台,他甚至怀疑她已经离开了扶桑。

 “若仅仅是因为我的缘故,娘娘早就应该走出悲伤——她是我此生所见过最坚强的女子,这世间没有什么能令她绝望到想要逃避责任,如若有…”白发男子看一眼殷肆,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殷肆沉默,提笔替勾陈帝君写着讣告天下的诏书:天狡神兽安然渡劫,获帝君封赏暂代管浮台诸事。他只是希望她看到后,早些放下心头牵挂。他一直相信着,那个女人一定就在扶桑的某个地方,暗暗观察着浮台的一切。

 他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会来,她为什么…不想念他。

 反倒是佘青青一句话点破雾,她说,爷,已经过了好几个朔月了。

 惊醒梦中人,说谎说得太多遍,竟是连自己也相信了;然而谎言就是谎言,谎言终究会被拆穿,在真相面前,变得丑陋不堪——他到底是为了自己的·望而骗了她啊。

 九转合散像是他的一场美梦,梦中的她永远无法离开自己,可现实又是如此苍白,骄傲如姻姒,宁可躲在暗处偷偷哭泣,也要将眼中的这颗沙子狠狠去。

 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

 或者不祈求原谅,他只想见她一面,确定她过得好不好,纵然心中千万般不舍不甘,但她若就这么不计后果从此消失,东商君定会一年比一年更加痛苦。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堆在海泽的那些华美衣裙,她还一件都没有穿过;她所钟爱的房间摆设,十年来一样都没有动过;硕大的玉池中温水常备,生怕她风尘仆仆忽然回来吵嚷着太累;海泽宫中什么都准备妥帖,只差一个她。

 她是在用她的方式来报复他,将他折磨到体无完肤。

 “西参君回来了——”忽而听得有人在巷口议论。

 心中有什么猛然绽开,也辨不得真假,殷肆策马扬鞭,一路奔向浮台宫宫门。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个十年啊~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烦烦烦,九曜修文还没有结束,而且做的封面实在是太丑了!【好吧其实就是因为陆逆穹和九大姐大的新的番外还没写出来】定制暂时不准备开了,望谅解,《有暗香盈袖》今年之内会开一次定制,内容会有修改和增加,有兴趣的各位可以考虑收藏一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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