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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花府离开后,刑慎回到家中,竟见着温仲熙面笑容地坐在大厅里,他忍不住发出恼怒低咒…

 “你又来做什么!”

 “咦?”温仲熙一挑眉,眼中的兴味更盛。“你今的火气可真大,怎么?刚从花府回来是吗?”

 他闷哼一声当作响应,面色依然难看得紧。

 温仲熙笑道:“刑慎,老朋友一场,看在我如此担心的份上,你就别再用那副可怕的冷脸吓我了。”

 “担心我?”刑慎冷瞪着他。“仲熙,我心情极差,只想一人静静,你最好就此

 离开。”

 他长长叹了口气。“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如果你听到我接下来要说的消息,铁定会很感激我的。”

 刑慎挑起眉,眼中闪着疑问。“什么消息?”

 “是一阵风!你也知道,我家的商务往返一向是以水运为王,但这几年来左家势力急增,为了与之抗衡,我家便向关外发展,最近,附属我家的关外行商带回了一个消息,说是一阵风到了宥虎国,还偷走了神圣国宝…圣血菩提。”

 他鹰眼圆睁,光灼灼。“这消息可靠吗?”

 “这就不知道了,因为宥虎国的完颜皇室完全不承认此事,所以并没有得到证实。不过我倒觉得有几分可信度,所以才特意来告诉你。”

 刑慎沉道:“依那一阵风胆大妄为的程度,是绝不会将完颜皇室放在眼中,可信度的确颇高。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大约一个月前。不过就算此事属实,那表示一阵风此刻人应该远在宥虎国,你根本就奈何不了他。看来,若是想确实掌握他的行踪,还是得从花巧语身上多下工夫…”

 “她…”一想起那双又大又亮的猫眼,刑慎心中一动,混乱的情又起。

 温仲熙好奇地望着他复杂的神色。“她怎么了吗?”

 “没什么,多谢你的消息。”他收摄心神,表情虽于瞬间恢复冷沉,心,却依然騒动不已。

 他真的不懂,花巧语并不是他见过女子中最美的,他的师妹徐莲就远比她生得美丽许多,可是,她的勇敢、她的聪慧,她与自己斗嘴时那神采奕奕的模样,那得胜时的灿烂笑容,在他的心中…却留下了难以抹去的深刻印象…

 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她呢?

 …。。

 花府内院

 这一,花巧语一早向父亲请安后,便紧蹙眉头,急于回房,情绪复杂难安的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回事,一颗心老记挂着什么似的。

 当她一踏进房门,却乍见一名男子正坐于窗旁笑眯咪地望着自己。

 男子貌俊俏,气质轻狂,一袭月牙白儒衫衬得他高瘦的身形更加清雅。

 “小花,近来可好?”

 来人正是一阵风。

 看见笑得一派悠然的他,花巧语脸上神色陡然转为阴郁。

 她一张小脸气得鼓鼓的,愤愤啐道…

 “好什么!你惹下的烂摊子都还没收完呢!”

 “什么烂摊子啊?”他挠挠头,神情十分无辜。

 花巧语嘴角动,猛然上前狠狠捏了那张俊脸一把。

 一阵风顿时垮下脸,无限委屈地埋怨:“小花你最坏了,老是欺负人。”

 花巧语咬牙切齿道:“我坏?你可真是恶人先告状,你知不知道,自从上次你偷了刑慎的青雷剑之后,他为了问出你的下落,三天两头往我家里钻!”

 一阵风先是一怔,想了半刻后才恍然大悟…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以严正耿直出名的刑神捕啊!”“对,就是那个硬石头!”

 “可凭你那张利嘴,应该能轻易将他骂走啊。”他皱起眉,不太相信这世上有人碰着小花,竟能讨着便宜。

 花巧语眉头更紧,没好气地冷哼…“那可不!他头一次上门时便被我骂出去了,可奇怪的是,那硬石头被骂过几回后,不管我再如何讥讽开骂,他竟都当成没听见。尔后每次一来便往大厅一坐,活像个看门门神,加上我爹又对他极为赞赏,不许我再赶他,简直快被烦死了!”

 一阵风闻言,笑着调侃道:“这可真难得,我还以为你那张嘴只有烦别人的份,没想到也有人能烦你啊。”

 “少跟我废话!”花巧语不地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惹出这么多事!

 我真搞不懂,你偷东西找那些坏蛋下手就算了,怎么没事偷到他身上去?明知道人家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还偏去招惹!”

 “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身手…”他小小声地反驳。

 花巧语嘴角又动了一下,只觉忍耐已到了极限。

 “你试身手还试不够吗?以前你说皇宫戒备森严,硬是要闯进去试身手,可闯了进去又嫌偷金银财宝没新意,居然把龙国寝宫里的金绣飞龙枕给偷了出来,气得龙皇派出百名大内高手追捕,你倒乐不可支,说什么要和他们大玩捉鬼游戏。”

 一阵风听她提起往事,脸上出无限怀念的足神情。

 “可是那真的很好玩,我从京城下江南,再由江南转向云南,之后又由云南绕道到西方的古兰,最后才由古兰到宥虎国…”

 “住嘴!”花巧语厉声喝斥,快被这不知是过于勇敢、抑或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笨蛋给气昏过去。

 一阵风连声道歉,愧然道:“真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那刑慎竟是如此执拗之人,这样好了,我待会儿便去找他,向他好道歉…哇!”

 话还没讲完,一声痛呼逸出,因为花巧语竟又狠狠捏了他一把。

 “你疯了,照他那严正的固执性格,铁定会把你关进大牢,能被称为『第一神捕』,身手自是非同小可,你小心被他那柄青雷剑削去脑袋。”

 一阵风着红肿的脸颊抱怨:“不用担心,要是一言不合,我就逃之夭夭,他追不上我的。”

 “他和你必定不合,你又何必自个儿送上门去多惹是非?”花巧语明智地断言。

 一个是轻佻放的怪盗,一个是刚直严肃的神捕,会合才有鬼!

 一阵风点点头“说得是,也罢。那你和他的事…”

 花巧语哼了一声,目凶光。

 “放心,我自能想出法子对付,他以为只要不言不语装石头就行了,我就偏要他变回会笑、会生气的人,看他还能不能摆出那张臭脸。”

 “是吗?”一阵风诡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花巧语皱起眉,觉得他笑容诡异,好象在算计些什么似的。

 “对了,你今来有事吗?”

 “帮我将这个交给小默儿。”一阵风也不多说,掏出怀中的上古玉匣与她。

 花巧语打开匣盖,匣中立时散出夺目异光,她眯眼凝睇,那光源乃由一枚约若弹丸大小的血圆珠发散而出,她惊呼:“圣血菩提!你真上宥虎国去偷了!”

 天啊!这圣血菩提相传乃一得道高侩之血所凝聚,不但能趋吉避凶,更具有保国安民的神效,可谓天下十大珍异之一,是宥虎国的镇国国宝,如今却被阿风给盗了出来,他这下必定得罪了完颜皇室,为自己惹下极大的祸端。

 一阵风不是没瞧出她眼中的忧虑,只故作无谓地一笑。

 “反正近来闲闲无事,我就晃到虎宫逛逛,正巧见到它,就顺手摸了出来,刚好小默儿用得上,就送给她好了。”

 花巧语瞪了他一眼,嗔道:“听你胡说八道,什么都是顺手摸来,哪有人顺手摸摸就被称为天下第一盗的!”

 “天下第一盗?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新称号?”

 她没好气地啐道:“就在你偷了刑慎的青雷剑之后,那些曾在他手下吃过不少亏的同行们,认为你竟有能耐让刑慎栽了个大跟头,个个都对你大感敬佩,还心服口服地尊你为他们之中的第一人,没多久,你那『天下第一盗』之名就不胫而走,可真是恭喜你了。”

 “过誉、过誉。”他笑得志得意

 花巧语哼了声,将玉匣盖好递回。“为什么你不自己去交给她?”

 一阵风又将玉匣推入她手中,潇洒的笑容多了几分试探。

 “你不是嫌最近那个刑神捕烦你烦得紧?我可是提供了个大好机会,让你躲开他,落个清静。”

 一提到刑慎,花巧语又气了起来。“谁叫你闲闲没事偷了他的剑,害他面子尽失,况且他这个人又是一肠子通到底的直子,怎能下这口怨气。”

 一阵风斜睨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别有深意地调侃:“怎么我听你这话的语气,

 像是为了那刑神捕出气啊?”

 花巧语一窒,狼狈嗔道:“你说那是什么鬼话?我可不是为了他出气,是为了我自己,要不是你,我今怎会如此烦恼?你不先检讨检讨,反倒怪我替旁人说话,真是小心眼至极。”

 “是是,我无聊、我小心眼,全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便是了。”一阵风噗嗤一笑,不再多言,就怕真惹恼了她。

 “好吧,反正也许久没见着小默儿,我就替你跑这一趟。不过,你不自个儿送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目光闪动,但笑不语,神情高深莫测。

 花巧语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哼着:“我猜你是又看上了虎宫中的某项珍宝,所以才舍不得离开宥虎国太久,瞧你笑得那贼样,想来这珍宝绝非寻常”

 “呵,你的眼还是那么利。”一阵风笑眯了眼,神色十分温柔,似乎另有隐情。

 小花猜对了,他的确是看上了虎宫中的珍宝,而且,这珍宝何只是绝非寻常,根本就是举世无双。而这珍宝,就是那有着一双倔强冷眸、令他魂萦梦牵的小美人,虎国公王…完颜霓光。

 若非因为他潜入虎宫盗取圣血菩提,也不会因此遇见了负责守护圣血菩提的她,仅仅这么一次相遇,他便再也忘不了她。

 花巧语轻叹了口气。“也罢,你就是这个调皮捣蛋的好玩子,随便你了,我这几便会下江南,你自个儿小心些,别让我听见你被捉拿、斩首的消息。”

 两人吵嘴归吵嘴,她仍然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一阵风点点头,笑道:“我知道,谢谢你了,你下江南也得注意些。”

 她意有所指地讥笑道:“放心吧,我才不会像某人那么无聊,闲闲没事去招惹一些不该招惹的人。”

 “是吗?我倒觉得你已经招惹到了呢。”他挑挑眉,笑得分外恶。

 花巧语听出他话中有话,心中微微一动,不意竟想起刑慎那冷漠俊脸、锐利目光…

 她连忙否认:“你胡说什么!我安分得很,才不会去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她一定是哪里不对劲,怎会没事想起刑慎!

 都是阿风多嘴!

 对,就是这样!她才不会惦念那个讨人厌的硬石头呢!

 他和她,可是立场截然不同的敌人啊!

 …。。

 夜深人静,本该是万物休眠之时,可花寡言的书房却灯火通明,隐约还传来阵阵争执之声。

 “不行,爹绝不允许你下江南。”花寡言沉声道。

 “爹,女儿去见小默儿是有急事,再说,现下又没什么重要的事,您何必加以阻挠呢?”花巧语蹙紧眉头,愤愤不平。

 “怎么会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忘了现在你是刑神捕追捕一阵风的重要线人吗?”

 “女儿没有忘,可是,这两者并不相关啊!”他挑眉斥道:“怎么不相关?你现在的身分非同小可,在这关键时刻,更应该乖乖待在家中才是,还说什么要秘密下江南,这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更引人议论?”

 眼见那刑神捕天天上门,正是培养这小俩口感情的好时机,可这下小语决意南行,岂不教他希望落空,哪能放行!

 花巧语摇头笑道:“爹,您可是京城第一大状师呢,这番言论未免显得您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哪!”

 “这…这从何说起啊?”花寡言一凛,眼底溜过一抹心虚。

 花巧语眼神坚定而沉着,畔带有一丝诡谲笑意。

 …一阵风的确是女儿的朋友,也确实偷盗不少宝物,可是偷盗之人是他不是女儿啊,再说,女儿也不曾经由他偷盗之物获取利益。况且女儿对他的行踪毫不知情,在提供线索方面可以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于情于理,女儿都绝对是站得住脚的!”

 “这…”花寡言一窒,被这头头是道的巧辩给堵得哑口无言。

 不给任何反击时机,她又辩驳道;“而且,既然保密了,有谁会知晓女儿出门之事?如此,又何来议论之说?”

 未料女儿竟聪颖如斯,无可奈何下,他只得要出赖皮手段,大掌用力一拍桌…

 “你!你在爹面前竟还如此狡言诡辩!是想活活气死我吗?”

 “爹,女儿还不了解您吗?其实这些您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刻意阻止?还是请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花寡言神色一改,笑叹道:“可惜你生为女儿身,不然,爹这京城第一大状师的头衔,铁定被你抢去…”

 “爹,您别转移话题。”花巧语冷哼一声,眼中也藏着淡淡的遗憾。

 她何尝不想生为男子?若能如愿,就能完成许多现在做不到的事情了…

 可是,她是女子,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所仅有的…只是一副尖牙利嘴与较旁人稍为灵活的头脑罢了。

 花寡言敛去笑意,语重心长地道:“小语,你是爹爹唯一的掌上明珠,如果只有妙儿陪着你下江南,两个还都是手无缚之力的弱女子,要是遇上了什么坏人,那可怎么办?教爹怎放得下心?”

 说到底,其实这才是真正主因,天下父母心,谁愿意让自己儿女处于危险境地?这教他是怎么也不安心啊!

 她巧言反驳:“爹,坏人不过是劫财劫,女儿明白财不白的道理,加上女儿和妙儿都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绝,只要挑着关大道走,多加小心便不会有事,您就别担心了。”

 按照以往出远门的惯例,花巧语都会带着数名男女仆役同行,但这回她带着圣血菩提,势必得更加小心保密,所以才会选择秘密出游的方式,虽是有些危险,至少不会惹人注意。

 花寡言依然断然拒绝。“不行,瞧你说得如此轻松,哪知事情严重!若是真

 非去不可,至少也得将事情说清楚,否则爹爹是不会答应的。”

 “爹…”花巧语有口难言,只能以哀求的目光望着他,希望能以情动之。

 不是她不愿说清楚,而是她实在不能说啊,先不提此事与阿风有关,如果让爹知道她手上握有完颜皇室被盗的国宝,只怕立时会惊怒加,气得昏了过去。

 奈何花寡言完全不为所动,只撇开头淡淡道:“夜深了,休息去吧,等你愿意说明,再谈下江南的事。”

 这孩子除了嘴利、子倔以外,不过是个柔弱的姑娘家,偏偏老爱与那些江湖中人混在一块儿,让他放不下心。

 为了小语好,他不能再像往昔那般惯着她了。成亲、生子虽然平凡,却是女子最实际的幸福,他只希望小语能聿福,因为她是自己最珍爱的女儿啊!

 花巧语见状,颓丧地叹了口气“是,爹,请您早些上歇息。”

 …。。

 天色已明,吱瞅鸟声响起,妙儿轻步走入房中,连声唤道:“小姐,您该起了。”

 花巧语紧搂着被褥,含糊咕哝:“不要,我还要睡…”

 妙儿走近畔,伸手轻拍着她的肩。“可是现在已经不早了,刑神捕也在大厅里等着小姐呢。”

 “管他谁等我,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她睡得迷糊糊,思绪仍是一片浑沌,记不得任何事。

 “小姐,不行啦!这次情况不同,老爷今不知怎么了,竟没出门,而且还见了刑神捕…”

 “什么!”花巧语被吓得全然清醒过来。“妙儿,你听到他们讲些什么吗?”

 “这妙儿倒不清楚,可他们的脸色看来都凝重的。”

 “好,我知道了。”

 花巧语心知道事情有异,连忙起身梳洗,尔后便疾步往大厅走去。

 当她一进大厅,花寡言与刑慎立时住口不言。

 花寡言微微皱眉,责难道:“小语,刑神捕等你好久了。”

 “无妨,请花爷切勿责备花姑娘。”刑慎虽是对着花寡言说话,一双锐利难测的眼却直瞅着她。

 花巧语挑起眉,蓄意痹篇他那试探的视线,冷冷道:“爹,您今怎么没出门呢?”

 花寡言笑道:“刑神捕亲临府中多次,爹这个做主人的都没机会出面接,未免太过失礼了。”

 她冷哼一声。“刑神捕上门是为了办公,目的是盘问女儿朋友的下落,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什么好出面的?”

 “小语…”花寡言一窒,知道女儿是为了昨晚下江南被拒的事生气,说话才如此刻薄。

 花巧语也不理会他,径自对着刑慎冷笑道:“刑神捕,倘若今你还是为了阿风的事而来,我的答案仍同往日一般,依然是不、知、道。”

 刑慎淡淡道:“不,我一开始的确是为了此事而来,不过方才听了令尊所言,才得知姑娘近内想下江南,据说是为了见『麻烦』中的朋友,是吗?”

 花巧语瞪大双眼,愤怒地嚷嚷道:“爹!您怎么能将自家的私事告诉毫不相关的外人!”

 刑慎听见这番明显疏离的话语,眼中瞬地闪过一丝恼怒,隐约而深切。

 对她那毫不留情面的斥责,花寡言暗暗叹了口气,陪笑道…

 “爹爹只不过是与刑神捕闲话家常时,无意间提起此事罢了,你也别太过在意…”

 才怪!

 爹分明是故意告知刑慎,闲话家常大可谈些别的,尤其昨晚她早已同爹说过此事要保持隐密,如此看来,爹根本是明知故犯!

 “爹,”她漠然打断父亲的话,同时示意他离开。“刑神捕是来找女儿的,您也

 有工作要忙,女儿劝您还是早点出门,才不致打搅刑神捕执行公务。”

 “好好好,时候是也不早了,爹这就出门。刑神捕,后再会。”

 语毕,自知失理在先的花寡言,随即步出大门,留下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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