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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江山如画㈢
 安二十一年,三月。

 洛河畔,游人如织。这时的光景,正是洛人结伴出行踏青的好时候,花团锦簇之中传着文字风,彰显着国家正在走向强盛。

 洛城有洛的骄傲,这不仅是因为洛居天下之中,山川形胜甲于天下,因而十三次为都城,更因为它总是人文会聚英才辈出。洛水发源于陕西太华、少华,在崤山、熊耳山之间广纳百川,不断充实,呈羽状向前延展,在洛平原腹地左携涧水、昌水,右带伊水,自西而东穿城而过,东出平原,北入黄河。与有龙虎之势的燕京相比,它多了一份水的妖娆,与四平之地汴梁相比,它有山峦的奇伟。

 文章风,不仅河图洛书出于此地,就周公“制礼作乐”老子著述文章,孔子入周问礼,班固在这里写出了《汉书》,著名的“建安七子”、“竹林七贤”曾云集此地,谱写华彩篇章,左思一篇《三都赋》,曾使“洛纸贵”司马光在这里完成了历史巨著《资治通鉴》,程颐、程颢兄弟则开创一派学问大家。即使是佛学,白马寺用它的钟声证明洛的骄傲。

 文明首萌于此,道学肇始于此,儒学渊源于此,经学兴盛于此,佛学首传于此,玄学形成于此,理学寻源于此。圣贤云集,人文荟萃。

 洛人以爱牡丹而闻名于世,牡丹雍容华贵,花中之王,名园最时曾不下千座之多。但花开总有花落之时,数百年间地战火,让洛颜面扫地,如今的洛虽然仍未完全恢复时之景,但是大秦帝国又一次将洛作为它的都城,让洛又焕发了青春。

 司马光曰: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城。

 自皇帝赵诚将洛定为都城所在,已逾八年,这些年来洛人口增,达官贵人竞相在洛河沿岸置地修园。真定史氏是始作俑者,史秉直举族迁到洛,买地修园,保州张柔、济南张荣二人也有样学样,告老还京的铁穆与宋平二人虽然穷了点,但也有财力建造属于自己的园子。而迁居洛地豪商们,也竞相修建私家园林远方来的蕃商,则难以想像这座令他们崇拜的城市不久前曾破败无比。朝政的清明,军事的强大,国力飞快的增长,洛早已经恢复了元气,又一次焕发出帝都的繁华与骄傲来。人工园林如此,而洛的山水本就有过人之处,文人们口中有津津乐道的“洛八景。”

 大秦国上将军、襄汉经略使史天泽,身着紫衣公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数十从人缓缓行走在洛河边,看上去相当招摇。

 洛河两岸,莺鸣烟柳,燕剪碧,桃李夹岸,杨柳成荫,一条长桥横卧波上,那是天津桥。史天泽之父史秉直在病世那一年,出巨资重修天津桥,从而让“天津晓月”之景重现,也方便了两岸的居民。史天泽远远地打量着看着那一虹天津桥,在心中呤着《洛神赋》。

 来来往地游客中。有应举地士子。骑马地洛少年。步行地小户人家。坐马车地妇人。总少了跟在主人身后低眉顺眼地高丽奴。这当中。也夹杂着不少蕃商。他们要么是从陆路而来。要么就是坐海船从山东登陆而来。带来海外地珍宝。也带走秦国地财货。

 史天泽也有自己地骄傲。因为史天泽个人地勇武与战功自不必说。上不疑下不猜。人们常把他与郭子仪、曹彬相比。难得地是他还很有文采。行军打仗之间也有乐府散曲行于世间。年四十发愤读书。尤于《资治通鉴》。人们常说他早晚要入朝拜相。

 但史天泽并不会因此而喜形于。他向来谨言慎行。大概是因为读史。对成败是非。常有自己地见解。以马革裹尸归葬为夙愿。所以史氏一门身家显赫。门昌盛。

 数年未回洛。眼前地繁华景象与美丽景致令他十分兴奋。这宣告着国家地强盛。这要因为这个国家有一个英明地皇帝。想到了皇帝赵诚。史天泽此时地脸上洋溢着骄傲。身为秦国人地骄傲。

 “史天泽。过来!”有人远远地呼道。

 史天泽大吃一惊。举国上下。敢直呼其名地恐怕没有。连忙回头望去。见一片桃林掩映当中地一个亭子里。坐着几个老者。冲着他招手示意。正是晋国公宋平、蔡国公张柔、齐国公张荣三人。

 史天泽不敢怠慢,慌忙跳下坐骑,拾阶而上,一躬到底:“史某见过三位国公!”

 “史经略使真是威风啊!”张荣打趣道。

 “就是啊,远远地张某就看得见高头大马。”张柔对着史天泽品头论足,又见史天泽的坐骑极为神骏“这马好像很不错,不如赏给在下?”

 史天泽脸上微红,在这几位面前他毫无摆官架的资格,但论年纪,史天泽未到五十,这三位均是他的兄长,尤其是张荣只比他的父亲小两岁。

 “这是陛下御赐,史某不敢相赠。

 若是蔡国公有意,不如去史某家中一趟,史某家中的马匹,任凭国公挑选。”史天泽道。

 “史兄弟远道而来,相请不如偶遇,陪我等老家伙赏花饮酒,可好?”宋平道,宋平回洛已经好几年,只是身体不好,他与张柔、张荣二人一样都是顶着国公的爵位,安度晚年,常常聚在一起饮酒作乐。

 “还是晋国公客气!”史天泽借机损了二张一把。

 “嘿,给你脸,你还摆谱了?”张荣口中笑骂道,却将史天泽让进了亭内,吩咐下人们多加了副杯箸。

 “几位国公,今怎有暇在此饮酒,真是逍遥自在,史某真是羡慕啊。”史天泽道。

 “要不,咱们二人换换,我这个国公让给你,我去襄?”张柔故意说道。

 “蔡国公老当益壮,老将出马,一个顶百,史某怎敢与您相较?”史天泽连忙道“只是皇命在身,史某不敢有劳国公。”

 “虚伪,真是虚伪!”宋平在一边道。

 “就是、就是!”二张附和道。

 史天泽无奈地双手一摊

 是陛下有令,史某愿在三位麾下为小卒。”

 张荣摆了摆手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只配在这里饮酒,廉颇老矣。山河代有新人出,人要有自知之明,我等若是还霸占着位子,那要讨人嫌地。不过,我等老家伙要是领军,早就抓到了宋国皇帝。”

 张荣免不了自夸了一番,宋平说他能领五十万,张柔则说他能领雄师百万,三人豪言壮语,吹胡子瞪眼,差点要赤膊动拳脚。

 “诸位国公实在是过谦了。”史天泽只得道“史某虽小有功名,然平生以马革裹尸归葬为愿,不敢尸位素餐,有违陛下信任。今见三位老帅,老当益壮,只争朝夕,史某自愧不如也。”

 三人争了半天,也觉得这实在是太无趣,这才消停了。

 “不行,明我要入宫见陛下,大军南征,这等大事怎能少得了张某!”张柔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就消停些吧,稳坐中军帐中,参谋参谋,就算是发挥余热了!”张荣笑骂道“别人还得将你当神仙一样供着。

 ”

 眼看又要起争执,史天泽连忙道:“若真是南征,若是有二位久经沙场的老帅主持大局,正是我等求之得之事。”

 宋平抿了口酒,道:“史家老弟这是奉命回洛面圣?”

 “正是如此。陛下相召,史某这才放下襄军务回来。”史天泽道“襄近年虽无大事,但宋人无一不想夺回,陛下召史某回洛,不知有何要事?三位国公可否相告?难不成陛下真要下令南征?”

 “有大事了!”张柔道“府库里的银子花不完,粮仓里的粮食吃不完,还有我们三位老家伙闲着没事,要找点事情做。”

 “陛下下定决心,要举军南下了吗?”史天泽面,宋平、二张也是如此,他们都是武将出身,一谈起攻城掠地的事情,就免不了要兴奋。

 “不过出了点问题。”张柔道“高丽人欠揍,去年正旦时高丽国王迟迟不肯亲来觐见吾皇,陛下震怒,去年秋时派安东军凌去非去开京问罪。”

 斑丽地处辽东一隅,某,赵诚与何进、古哥、铁穆、郭侃、二张、宋平等人在宫中饮酒,众人品评帝国地舆图,都觉得高丽那个地方太过碍眼,所以赵诚命高丽王亲自来洛觐见他。高丽王不敢亲来,只派了大臣前来贺正旦节,这给了赵诚一个借口。

 “这事史某也知道。高丽人反复无常,这次怕是又逃到海岛上去了吧?”史天泽问道。

 “哼,这次就没那么便宜。”宋平轻蔑地说道“两个月前传来消息,太子殿下亲率水师七百艘战船,将高丽王族举族诛杀,料想数年以内,高丽那个地方怕是没有一寸船板下海,高丽国已经不复存在!”

 “噢,这是一件大功业啊。”史天泽道“史某身处襄,对辽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太子殿下不愧储君,国朝后继有人。”

 “史老弟怕是不知道吧?”张柔道“这当中出问题了。”

 “何事?”史天泽心中一惊。

 “太子殿下和凌去非二人,大掠高丽人口,贩卖盈利。”张荣小声地说道“将近千人像牲口一样装入船中,运到河北、山东,其中一船奴隶不幸在海上遇难,全喂了海鱼。”

 “这也没什么啊。”史天泽疑惑道“你我都干过这样的事情。”

 史天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贩卖人口渔利的事情,许多人都干过,因为皇帝赵诚是大股东,这个亭子里的几位都是小鄙东,至于参与这些事情的将、校、尉甚至普通军士更是难以计数。只不过,以前是对其它外族人,现在高丽人成了贩卖对象,因为中原的达官贵人和富户们觉得,高丽奴仆温驯,使唤如意。这是一个不公开的秘密。

 “话虽如此,不过现在不比迁都洛以前,现在文人多了,秀才们又大多爱管闲事,动辄引经据典,有人公开谏书朝廷,将太子殿下与凌去非二人告了。”宋平道“陛下身为九五之尊,也不敢视而不见,总得给一个待,太子殿下又是储君,只好让凌去非顶罪,罚了他一年俸禄。”

 “噢,不就是一年俸禄吗?辽东物产丰富,这些年凌去非没少赚银子,罚他十年,也是划算的。”史天泽晒笑道。他见宋平与二张根本就不在乎,心想这人口买卖的生意,这三人应该也少不了一份,说不定他史家子弟也有份参与。太子也参与,所以只能让凌去非去顶罪。

 “贪,真是贪啊!”张荣指着史天泽地鼻子道,他这话更像是说自己。

 “史某可是听说,齐国公在山东登州有数十艘大海船,出海一趟一船可赚百万贯,这可是大买卖啊。”史天泽驳斥道“我史家拍马不及啊,只不过在燕北、辽东的牧场々田多了些。”

 “呵呵,史老弟要是有意,咱们一同发财?”张荣听了洋洋得意“听说南海以南,有一大岛,有数座铜山,当地仅有茹饮血之土著,还真腊地方,土人视宝石翡翠如粪土,要是装了一船回来,那得值多少银子?要知咱的商船可都是装配了火炮,花了血本,再雇些勇敢之人,用兵船运去,那就是天大的买卖啊,比贩什么丝绸、瓷器挣得多了。我可告诉你,陛下曾专门发函让太子殿下派船队去海外,探明海外物产,朝廷有意将来只管税、护航,鼓励私船出海”

 “果然好买卖啊!”张柔与宋平眼中发光,几人又将高丽人地事情扔到一边,专心讨论起买卖来,让史天泽目瞪口呆。

 几人东吹西扯地说了半天,酒也饮完了,暮色渐深,繁花深处的酒家已挂上了大红灯笼。

 史天泽扶着大醉地张荣走出亭子,张荣一把将他推开:“张某还没醉,来,你我亮出兵器,大战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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