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朝天子第九十二章 轮回㈤
三月,太阳升到了天空中的最顶点。。**
三月的阳光虽然和煦,然而两千宋军,以及同样数量的义勇与乡兵被太阳晒得昏昏
睡,他们不得不提起精神,奔走在黄…二州之间的官道上,去围剿他们也许永远也遇不着的敌军。
田野里极为空旷,长
齐膝深的篙草,斥候被放出很远。义勇们大多是本地人,他们瞧着昔日的良田成了荒无人烟的野地时,心中只有愤怒与悲哀。或许这正是他们甘愿应征参战的原因所在。
远方升起了一柱黑烟,直
云霄。宋兵大惊,马上狂奔起来,等他们赶到烟起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敌人,狡猾的敌人,让他们疲于奔命。这四千人不得不回到方才奔跑的**,重新踏上原先的路。
“快点走、快点走!”指挥大声地喝斥着,但也少不了
惑“到了州,有好酒好
!”
“大人,我们从昨夜就赶路,就让我们停下了歇口气吧?”部下们请求道。
指挥见到此处,也只好点头同意,因为他虽骑马,也是疲惫不堪,何况那些两条腿走路的大多数。队伍一停了下来,大部分人一下子就躺到了地上。
指挥跳下了马,仰起脖子喝水,想润一润干燥的喉咙。
“嗖!”一支箭矢划破了空气,急速地飞了过来。
指挥丢下装水的竹筒,捂着喉咙,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仰面直
地倒下,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官道左边的河中,响起了一片哗哗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三百颗脑袋,个个赤着上半身,手中却是持着一把弩弓,在河边饮马的宋军一时间惊呆了。
“嗖、嗖!”水中的幽灵,在青天白
之下
出自己的真面目,冷酷地向着毫无准备的对手发动了攻击。
“秦军∏秦军!”远处地宋兵们大声呼喊。靠近河边地宋兵一哄而散。远处地人都发现了不过三百人。又奔了回来。水中地是三百水性佳地秦军军士。他们用苇子在水中潜伏了很久。冷静地
杀自己地目标。
马蹄声起。大队地骑兵从四下里狂奔而来。
倒了大片大片地野。战马地长嘶令人心惊胆战。宋军首尾分别被狠狠地一击。反抗者在生命地最后瞬间。犹自感叹敌人地冷酷与狡诈。生命如草芥一般倒在了烂漫地野花丛中。官军跑得奇快。乡勇们不得不**抵抗。但却独力难支。难以抵抗狠厉地秦军骑军冲击。
冰侃在死者地身上。将长刀上地血迹擦干。胜利地喜悦一闪即逝。郭侃地境况当然极为困难。他地军队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入宋国地腹中。令宋军一
不得安宁。不得不倾力围剿。他已经将大宋国沿江防线搅成了一锅粥。只有大江才是他地极限。
“没有找到一粒粮食!”部下翻遍了战场。不无遗憾地回道。
“把马牵走。找个地方将马杀了!”郭侃命道。
又有人来报。从蕲州方向有更多宋军闻讯奔来。郭侃不得不带着军队急速撤离。他地干粮已经吃尽。宋军坚壁清野。让他越来越难以找到粮食。所以郭侃决定杀马。一匹马可以在节食地情况下。让五十名兵士吃一天。一天也就一顿而已。
冰侃有三匹马,其中的两匹为备用马,全是秦王所赠。这当然是不可多夺的良驹,他准备先自己的那匹略些老态的枣红马开刀。
“元帅,使不得啊!”骁骑军副统领王一山道。
“是啊,元帅!”林岷也劝道“全军备有马匹还有不少,先杀了瘦马、病马、老马,还能多撑一些天。犯不着先杀这等好马!”
冰侃却道:“我们骑军将士都是受马之人,战马供我们骑乘,供我们驱遣,助我们杀敌立功,任劳任怨,从未抱怨过。然而时局艰难之时,战马常常会被我们舍弃。郭某虽为主帅,让诸位随我陷入重重包围,九死一生。倘若我连一匹爱马也不有舍掉,又岂能大谈与诸君同甘共苦?
今宋军渐集,
杀我等而后快。危难见英雄也,这正是诸位随本帅披肝沥胆知难而上之时。值死危境,郭某不敢藏私,杀了爱马,正是表明郭某愿与诸位同生共死之心。愿诸位与我同心协力,杀敌报国!”
“元帅这么说,我等敢不拼死力战吗?”左右纷纷道。
冰侃命人抱住爱马,他
出长刀,略显迟疑地往马的颈部一捅。战马受到主人如此对待,奋力地想将死死抱住它的军士掀起,却最终血尽而死。爱马的眼角淌下泪水,或许这匹马在临死前也在埋怨自己的主人为何如此对待自己,自己忠诚如一,不曾犯过错。
战马如忠臣,忠臣的血也不容浪费,郭侃饮下自己爱马的血,热血入腹,似乎与自己体内的血融为一体。而男儿之心,已冷酷如铁。
部下们纷纷照办,他们的马匹虽然丢失了不少,但还能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饥饿的军队要么如同一盘散沙,要么就会如同一只野兽,郭侃的部下越来越少,战死的、重伤不治的,还有在夜间失散的,但是这支军队却越来越让宋军难以捉摸,越来越让宋军胆战心惊。
一位杰出的将军,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爆发出他所有潜力,总是在面临丢掉性命的时候能够
发起最敏锐的触觉。北至信
、光州,南至鄂北,东至蕲州、西至郢、荆,郭侃指挥着部下南征北战,神出鬼没,从不在同一处过夜,将宋军调动起来,让他们疲于奔命。
叶三郎还是没有消息,早已经过了约定的十五天,郭侃极为忧虑,他萌生退意。
叶三郎的日子,绝对比郭侃要好过得多。鄂州多湖泊,大大小小的湖泊与沼泽密布,他们被一条大江串起,如横亘在人们面前的项链。湖泊中长
了芦苇,东一簇,西一簇,有无数条水道可通往大江与陆地,叶三郎就躲在其中的某处,吃了一个月的鱼虾,吃得他纺以后绝不吃鱼。
叶三郎昼伏夜出,却找不到任何值得他下手的机会。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发现鄂州的江面
的战船越来越多,后来他才知道来自江州、池州以至Ti船、兵船与粮船渐次在此地集结。襄
的战事越来越对宋国不利,看上去秦军要做久困之计,宋廷在两淮防线稍稳定之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襄
,企图大军溯江北上,经汉水入援襄
,一举将秦军赶回河南。
夜晚的时候,远远地看上去,近五千艘大小船只拥挤在一起,**点点,如同天上的繁星。叶三郎只有一百人五条普通渔船,在子夜时分,他们悄悄地离开藏身的芦苇
,从水草间的狭窄的水道进入大江。
黑夜中的江面,令叶三郎有些恐惧,虽然自小在渭水河畔长大,也识水性,但是宽阔的大江仍让他感到有些胆怯,毕竟他并不擅长水战。天公作美,今夜的风向利于他们靠近敌船停泊的地方,江面上风大,叶三郎甚至担心风
会把他的小船掀翻,但这正是他所需的。
叶三郎命部下将船停在江中央,窥探着宋军的动静。宋军也有侦船来回游
,叶三郎担心还未靠近就被发现,这种水面上的危险让一向胆大的叶三郎自认必输无疑。叶三郎决定在南岸远远地找到一处地方上岸,陆地上才让他有了安全感。
岸上的巡兵更多,叶三郎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趴在地上躲避巡兵,最后他只能在滩涂上爬行,泥水灌入他的口鼻。越来越靠近了,叶三郎甚至能够听到五百步外有宋兵在说话声。
叶三郎回头望了一眼,暗夜中他不到部下的表情,只能看到黑色的影子跟在他的身后
动着。他暗想成败在此一举,越是急于成功,他此时的心情就更是冷静。众人趴在原地不动,默默计算着宋军巡兵来回的间隙长短。
一队巡兵十余人走了过来,阴暗处突然冒出数十个条汉子,死死地将巡兵
在身下,让他们发不出叫喊,迅速地结果了这一队巡兵,将他们的尸首拖到暗处,剥下戎服给自己换上。如此这般,叶三郎迅速解决了三队巡兵,他料想这也差不多了,否则早晚会
出声响来,让宋军发觉。
“我们这三十人扮作宋兵,巡防江岸,一旦火起你们就跟上纵火,专挑上风口的船只,事成之后马上返回我们方才停船处。”叶三郎小声地说道“都把火种先准备好。”
“是!”部下们低声应道。
待清楚,叶三郎便领着三十人顺着岸边往前走,一路上他遇到两拔人马,却无人盘问他。这大概也是停泊在此的军队,来自各地的缘故,相互之间并不熟悉。叶三郎暗叫天助我也!
正当叶三郎庆幸的时候,突然,黑暗处有人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叶三郎心中一惊,他们这群北方人一张口就会
马脚。叶三郎不答话,仍然往前走,他的目标是上风口的那条船,因为他寻思要是风向不对,即便是烧了一百艘也无济于事。
“止步,否则不客气了!”黑暗中声音爆起。
叶三郎停了下来,黑暗中亮起了火把,趁着这机会,叶三郎发现对方也不过三十人,这大概是暗哨。他当机立断,
了上去,在
面宋兵的惊愕之中,将那人劈成两半,部下见状纷纷拔刀,近身血战,这队宋兵哪里是这群如狼似虎之辈的对手。
叶三郎来不及检视对手,捡起地上的火把,迅速让部下将带来的火把点着,每人两个,马上狂奔起来。跳上他选定的那艘楼船,一扬手将火把扔了进去。这船上装着的是柴草,马上烧了起来。他们又跳上另一支般,如法炮制,连烧了十余艘船只。
埋伏在外面的部下,也纷纷点燃火种,跳上最近的船只,到处纵火。
这时,宋军已经从沉睡中醒了,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很快岸上五里外的宋军大营炸开了锅,大队兵士急奔了过来。叶三郎等人因为身上穿着宋兵戎服的关系,此时倒不慌张,他们一边装作救火,一边祈祷风再大一点。
风呼呼地刮着,或者说是因为着了大火,而显出夜风的威力。火舌迅速地延伸,一条接着一条船着了火,那些船只靠得太近了,全都拥挤在一起,只有最靠外的船只才被慌乱的船老大
走。火光似乎将江水烧开,也烧透了夜空,在宋军一片惊呼与杂乱的救火声中,叶三郎悄悄地遁走。
回到了船上,叶三郎马上命令往北岸进发。不幸的是,宋军放在江面上的巡船终于发现了不速之客,他们呐喊着包抄过来。
叶三郎的船只不过是小渔船,他拼命的与部下将船工的杂碎扔掉,抄起船浆划动水面,助船帆一臂之力。
“嗖、嗖!”宋军大船上开始放箭,箭矢划破水面的声音让叶三郎等人心想今夜凶多吉少了。有人不幸被
中。
眼看宋船就要撞了上来。叶三郎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的火光更加辉煌,他骄傲地对着部下们呐喊道:“我们南征北征,向来是马背上的英雄,今夜我们也让长于水战的宋军尝到了厉害,不虚此行也。如今我们已完成重任,大家不如跳江各自逃生,倘若大难不死,请转告国主,我叶三郎也是水上的好汉!”
说完,叶三郎纵身跳入江中,江水马上包围了他。部下们纷纷效仿,试图游过江面,抵达北岸。叶三郎从来就没有挑战这么宽阔的水面,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拼力地踩着水,一边还要躲避来回搜寻的宋军船只,求生的**让他发挥出巨大的潜力。
在江面上看不清方向,叶三郎只能根据身后的火光辨认方向。宋军无法找到目标,只好无奈地放弃,而叶三郎剩下来的就是挑战大江的威胁。
叶三郎不知喝了多少口江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十多年没有如此地亲密接触江水,他感觉对岸似乎越来越远,而黑夜却更加深沉。
他渐渐地丧失了意识,直到他听到有人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人救起,只是不知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