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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新政㈥
 西域商人们送来了数批价值不下百万的财物,赵诚无一例外地收下了。

 西域又处于混乱之中,这个混乱事实上也是过去权力动的延续,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仍会如此。蒙古人在东方的失败,令西域人雀跃不已,蒙古人不得不收缩自己的力量,他们必须在风涌而起的反抗面前有所取舍。呼罗珊的战火从来就没有熄灭过,即便是成吉思汗的年代也是如此,当地人从来就没有真正屈服过。所以蒙古人首先放弃了遥远的呼罗珊,退到乌浒水北岸。

 呼罗珊的商人从此可以翻越大雪山,越葱岭,历于阗,从青唐抵达大秦国的西宁州,路途虽然也艰险,风险却降低不少,这条丝绸南道再一次兴盛起来也是指可待。

 献给秦王赵诚金钱的商人其实并非一路,他们各属于不同派别的古老的家族、权贵、武人和宗教势力的。他们相互之间既联合又互相猜忌,纷纷将击败了蒙古人的赵诚当作自己的看不见的盟友。在尊奉赵诚为桃花石汗的这一点上,他们倒是相当一致。许多势力跟赵诚以往并无任何接触,赵诚当然不会拒绝对方伸来的半真半假的友谊之手,让他们得到希望得到的支持,尽管只是口头上的。

 而赵诚曾经有过巨大影响力的撒马儿干和不花剌却仍未派人来,原因是西域河中府是富庶之地。可以带来无数地金钱,蒙古人再也不愿放弃此处,此处成了各方争夺最烈的地区之一,包括蒙古人自己。

 这一切对赵诚来说。实在是太好的局面。

 泰安二年冬天来临的时候,大秦国地武学正式开学了,每天城外武学学生们风雨无阻的出声,成了中兴府的一景。每当他们无比雄壮的吼声在城北消失地时候。城门准时打开。第一批出城地和第一批入城的人络绎不绝,天天如此。

 首届武学的学生当中,共有三百七十五名拟升职的低级军官,另有二十五名今天秋天武举时选拔上来的人。秦王赵诚亲自担当山长,枢密院副使郭德海兼任武学知事,郭德海是实际的负责人。

 开学那天,赵诚率文武百官亲至设在城北军军营中的武学,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讲,勉励所有学生忠君爱国、杀身取义,苦练杀敌本领。赢得封荫子的功名,又时常亲自授课。与他的学生们共同参详兵略,甚至亲自上场切磋武艺。

 能进入武学地,那么未来的官运将会是前途无量,尤其是“天子”门生,更是让这些低级军官们把头两个月异常艰苦地训练忽略了。这些人当中许多本是大字不识之人,只是在军中为了懂军令,不得不跟参军们学了点,能进入武学的不光要有战功,还要通文墨。人人都可以从赵诚提拔部下的诸多举动中看出,赵诚最看重的是那些文武双全者。“文”并非是要求能作天花坠的文章。而能读懂兵书、文书并非太难,这似乎促使更多的军中武官对识字产生兴趣。

 武学的开设。还带来另外一个好处,城内的酒楼、商铺生意提升了不少。每隔六天,总会有三三两两的武学学生入城游玩,这些人都是有钱人,因为有战功得到不少赏赐,在武学中军饷照拿,还有另外的津贴,收入相当可观。他们最爱去地酒家却不是城内最有名地太白居,而是新开不久的东坡楼。原因无它,只是那太白居是销金窟,武学学生们在见识了一番后就不再愿去花那个排场,这东坡楼看上去倒是专门针对太白居开地,各项花费倒还算公道,比上不足比下倒是有余。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只下了一个时辰就消停了,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花,行人踩在上面感觉到十分柔软,天气倒并不太寒冷。

 陈同被七八个人连拉带推地绑进了东坡楼,其中最积极的是来自神策军的耶律巨,他本是想去太白居的,只是因为大家都说齐来东坡楼,又考虑到大家怀中的酒钱,也只好顺了大家的想法。陈同的正式的官位是西凉军的副总管,在武学当中众人当中,他的职位要高出几级。不过在秦王赵诚的眼里,陈同还必须接受更专门的训练,以及某种难以为外人道也的考虑,陈同才能得到赵诚真正的信任。

 “店小二,先来两壶酒!”耶律巨一进来就嚷嚷道。他这一嗓子令店内的人纷纷侧目,客人们见这帮人都穿着武学学生独有绣着虎形图案的袍子,不敢表现出不来。

 “各位军爷,请上座!”店小二殷勤地招呼,用搭在肩上的白布象征地抹了抹椅子“不瞒各位,因为朝廷酒,凡是粮食酿造的酒,无论是何时窖存的酒都不得售卖。不过,本店倒是有河西凉州产的葡萄酒和陇右的果子酒,要不然小店自酿的驾酒一定拿出来供各位军爷品尝。诸位军爷怕是不知道,这驾酒可是秦王圣驾亲自品尝过的,喝了都说好…”“嗦!”耶律巨不耐烦地说道“大爷们来你们东坡楼也不是头一次了,为何每次都这么没完没了?不就是烧刀子吗?”

 东坡楼的东家或者说大股东刘仲禄,站在柜台后面刚好算完帐目,用的还是官府中倡导的大食数字,他的眼里透着喜,尤其是对自己赚钱的本事感到自豪。

 “各位军爷,檄、檄!”刘仲禄上前作揖道“远来是客,诸位武学学生可都是国之栋梁。能来小店,也是蓬荜增辉。古人云,葡萄美酒夜光杯,饮琵琶马上催。葡萄美酒鲜红如虏血。正合诸位沙场有功之健儿豪饮地。不如诸位稍坐,待小老儿取来葡萄美酒?”

 刘仲禄这么说,却说到众位行伍出身的客人心坎上去了。

 “刘东家真会做生意啊。”耶律巨笑着道。

 众人当中,刘仲禄是认识耶律巨的。心知这位耶律巨背后的身份是不可小觑地。堆着笑容道:“耶律大少说笑了,刘某这不过是小白生意,可不敢跟对面的太白居相比。”

 耶律巨又一次打量了一下店内的摆设,见店堂中多了十多幅字画,却让这店内多了一些文雅的气氛。

 “刘东家谦虚了,听说你这店里凡是留下字画地,只要客人都说好,就可免收酒席钱,不知是否当真?”

 “生意惨淡,不得以而为之。”刘仲禄口中说地恰恰相反。耶律巨摆了摆手。刘仲禄亲自去取来葡萄酒,倒在淡玉的琉璃杯上。正是鲜红如血,令饮者多了几份外豪杰的豪情。

 陈同本是不愿在假期往城内跑的,一来他是不愿被人认为自己贪恋享受,二来他认为自己还须在学业上多加努力。在那五百武学学生当中,他的职位最高,这既是自己引已为豪的事情,也是一种负担,他总不能在学业上被职位比他低的人比下去吧?

 人贵在有自尊,一旦有了自尊就会有坚持。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陈同不愿让别人以为自己太矫情。陈同举杯邀道:“诸位兄弟。我等来自五湖四海,一同在武学为同窗。也是有缘得很。陈某蒙诸位看得起,当了老大哥。今陈某作东,诸位可以痛饮!”

 “好!”众人齐声喝道,纷纷举杯。

 陈同与耶律巨等人边饮酒,边畅谈军中与武学中的诸般趣事。

 另一边几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在店中饮酒。

 “诸位大才子光临小店,小老儿真是三生有幸呐!”刘仲禄又是一通拍马“不知这次,斡公子是否可赏小店一幅墨宝?”

 当中一个黑瘦的正是贺兰书院中最近名声雀起地学生斡三半,自从他在御街口拦驾献画后,中兴府内无人不知他的名字,而从宫中传来地关于中书诸重臣对他画作的高度评价,又令无数的人来找他索要画作。

 斡三半用这种毁誉参半的方式一鸣惊人,却让许多人争相效仿,当朝重臣们的宅第门前每天都有读书人投帖求见的。中书令王敬诚等人起初还耐着子接待一二,最后只好令下人们一概轰走,六部尚书当中只有礼部尚书家门口冷冷清清,原因无他,读书人们不敢和他这个明年科举的主考官扯上不干不净的关系,以免授人以柄,丢了资格。

 “明年就要开考了,斡某忙于备考,今只是空来散散心,无心作画!”斡三半道,他这话倒无半点虚构。

 “无妨、无妨!”刘仲禄也知趣得很,没有强求。

 “三半兄,朝廷明年就要举办科举,不知三半兄准备得如何了?”众书生们落座,有人问道。

 “听说朝廷这次要考经义、词赋、策、论,又要考杂科,恕在下直言,这些斡某从不敢兴趣。”斡三半道。

 “三半兄已经闻名于中枢朝廷,自然是不在乎。”另一位名叫程亮的说道“我等却不知考什么好,朝廷虽说要开考,但其中却有含糊之处,诸科当中,应试者每科皆考,则最后录取是否是择其中一二?倒是令人难以明了。”

 “是啊,要是诸科皆考,怕有些难。术业有专攻,治经者,却不一定善策、论,善词赋者又并非精通经义,更不必说农学、律法、算术等诸科了。除非我等是通材!”有人道。“程兄一向消息灵通,这次您也不知道?”斡三半道,众人都伸着脑袋凑近程亮。

 “这次我真的不知道,循唐时旧制,先策、次论、后诗赋,最后为经义,其中又加了杂科。听说是国王亲自出题,却未说是如何个取法。”程亮却摇了摇头道“程某料,大概是诸科皆考,若是应试者既能大约通晓经义,又擅策、论,兼懂一门杂科,怕是会最为国王看重。暂不论取法究竟如何,这个考法却是繁重无比。”

 “程兄意思是说,国王看重地是经世济用之学?”

 “诸位难道不知道吗?”程亮道“这枢密院设了武学,工部要设立工学,还要在户部设农学,这其中怕是有深意。”

 “这个斡某前些日子倒是听说过,不过这与在下无关。”斡三半道。除了绘画,其它地他都一概不敢兴趣。

 “这工学々学都是实用之学,听说中书已经通告天下,凡是百工々桑及畜牧有一技之长者,无论出身,皆可赴中书自荐。”程亮道“当然是朝廷泛禄,可谓是跃龙门啊。”

 “若说这百工,我等可不会锻造、织造或是别的什么手艺,再说咱们寒窗苦读,可不是为了制造杀人利器。”

 “谁说不是呢,除了那些斗大地字不识的工匠们,怕是无人能懂。譬如那大匠师朱某人,见州官及以下却是不拜的,地位极尊啊。”

 “斡某听说朱大匠师的封号是国王亲封的,朱大匠师对国家可是有大功劳的,若非有贺兰兵工场制造的杀敌利器,我中兴府怕是被北虏血洗了,封他为大匠师却是理所当然。”斡三半道“不过,若是这些人今后都能堂而皇之地有了身份,将来我们这些人…”

 “哎!”程亮叹了一口气“国王行新政,重视实用之学,不是常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吗?诸位可知咱们书院为何在经义~赋之外还有那么多杂学,看来国王是早有意而为之,只可惜以往我们只注意治经学诗,对它业涉猎皆少。故这次科举备考,诸位要更注意实用之学,可不能在经义之中太过耗费,纵是备考经义,也更要留心咱们刘山长的大著。”

 程亮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众书生们都赞道:“高论、高论!”

 “程是真称得上是程半仙啊!”斡三半虽然对程亮的判断有些将信将疑,却也无法反驳。

 “程某只是多留心一些罢了,书院有训曰:家事、国事、天下事÷事关心。”程亮谦虚地说道,脸上却有些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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