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三朝会盟第五十四章 巍巍贺
天亮时,蒙古军的大营中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情绪,而中兴府内却是战意高涨。
张士达站在瓮城上的城垛上冷冷地盯着底下的敌军看。瓮城之中还残留着两千敌军,他们跪在地上,痛哭
涕地乞求活命。少量蒙古兵躲在一旁冷眼旁观,苍白的脸色表明他们心中的慌张无助。那五千敌军昨夜突入瓮城,自相践踏,童子军们无情地折磨着他们,他们为活命而折腾了**,天亮时只剩下了这两千人人,此时见城墙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纷纷声嘶力竭地求饶:“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将军饶命啊!”“我们是汉人,自己人、自己人!”那些来自河东北路的汉军高呼道。
“自己人?凡是冒犯我们大秦国的敌人,都应该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城头上的秦军军士痛骂道。
“你们先把蒙古人杀死再说!”副帅王好古道。
瓮城之中的汉人及乃蛮人、畏兀儿人、葛逻禄人、突厥人等西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一会,纷纷对着蒙古人亮出了手中的刀箭。
不足五百名蒙古人面色苍白如纸,他们昔日高高在上的权势变得不值一文,在他们一向肆意
迫的外族人面前跪倒在地,双肩因恐惧而抖动起来。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之后,一个蒙古兵被胆大的乃蛮人砍倒在地。其他人见状,纷纷壮起胆来,一哄而上。蒙古人惊惧,但生存的本能让他们反抗。尽管他们知道他们纵是有百倍的勇猛。杀光扑向自己地所有外族人,自己也不过是那些站在城头之上地秦军可以肆意残杀的猎物。
一段惨烈而又荒唐的自相残杀之后,只有五百人还站在瓮城之中。几千具尸体奇形怪状地伏在地上。如同铺上一层人
地毯,血
成河。还有人在地上痛呼。活下来地人眼神麻木、空
,如同行尸走
。
城头的秦**民肆意嘲笑着,他们早已经忘了怜悯与同情,只有胜利者才有痛快淋漓地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欢乐。张士达几乎是用**的方式处死了瓮城之中的敌军,没有一个俘虏。那些高呼投降的汉军更是让张士达等人怒火万丈。
王后梁诗若带着宫女深入军民当中,慰问军民,为军民寻医问葯,百姓皆曰贤。她没有看到瓮城之中发生了什么,或许她假装没有听到。
中兴府城中地死伤同样巨大。
死者无处安葬。被整齐地停放在一处腾出来的地方,耶律楚材带领百姓用石膏简单涂抹防止发生瘟疫。
伤者哀号,颤抖的痛楚声中浸
恐怖的景象。
亲者垂泪凝思,目光投向城外的敌营,只有无尽地仇恨与毁灭之意。
察合台不甘心失败,或者说他无法接受无功而返的结局。他一边继续急攻中兴府,一边派出蒙古骑军追剿那支总是
魂不散的秦国骑军。强攻、水攻、火攻、挖地道,他似乎把所有的成败寄托在攻克中兴府上。又是三天三夜,察合台又损失了一万五千人马。
人人都感觉到了蒙古军的疲态。这并非是指体力上的疲惫。而是心里。敌军在中兴府顽强地反击之下每天都有数千人的伤亡,伤号
营。那些重伤者还留着一口气却被扔到野外任天由命。而可供十多万大军食用的牛羊越来越少,秦国坚壁清野之策虽自损,但让察合台找不到现成的粮食,而正处夏季,地里地庄稼即使没有被大军践踏,也未到秋收地季节,不可食用。
察合台选择了一个不利的季节进军,当他赶到贺兰山下,已经是酷热地夏天,而黄河滔滔让大军无法逾越,否则他可以像以往那样踏冰过河,在腹地纵横捭阖,重创甚至毁灭整个大秦国。正是因为如此,春天时赵诚才主动北伐,以为察合台不敢在这个时候南下,哪里想到察合台自以为出赵诚不意,率大军南下。
察合台的想法极好,而且相当毒辣,不过他低估了河西城守能力及中兴府的抵抗之心,他还在拿他印象中的西夏王朝来比较大秦国。
冰侃率领他的神策军和安北军埋伏在克夷门外,躲在一道山梁下面,准备打一个伏击战。这支八千人的联军让察合台不胜其扰,总会游离在战场之外,瞅见一个漏
马上就会狠咬一口。察合台派兵去追,郭侃和他的部下作鸟兽散,追之莫及。
冰侃在蒙古人面前肆意地展示着自己的骑军战术,无疑是对蒙古人巨大的讽刺。有志不在年高,郭侃卓越的指挥作战本领让跟随他作战的安北军将士们心悦诚服,那些资历远比郭侃深的校官们甘愿听从他的调遣。
冰侃作战大胆而又谨慎,兀剌海城外一战正体现出他胆大且心细的一面,而连
来的游击与迂回运动作战更体现出与他年纪不太相符的谨慎与成
。只是郭侃和他的部下在贺兰山地区出现,让蒙古人越来越小心,郭侃取得战果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一支蒙古千人队在贺兰山外追逐野驼群,这是郭侃和他的部下最近经常发现的事情,蒙古人出来围猎的频率越来越多。
“蒙古人缺粮了!”林岷放下手中的千里眼,低声说道。
“你们说,蒙古人久攻不下中兴府,为何不退呢?”丁老大带着胜利者的笑意问道。
“人家蒙古人战无不胜嘛!”有人讥笑道“就像野马一样犟!”
“哼,他们越是誓不罢休,就越死无葬身之地。”老幺道。
“郭统领,昨
斥候说蒙古人将贺兰山下的英雄冢刨了?”有人恨恨地说道。众人方才还相当轻松得意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四周一阵沉默。
冰侃抚着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将长刀
在地上。目光盯着远方的沙地:“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蒙古游骑向着郭侃等人藏身地奔驰而来,他们三三两两。四处散开,探查着四周动静。由不得他们不小心。郭侃等人被发现也是早晚地事情。
一支弩箭“嗖”地飞了出去,一个蒙古人捂着脖子惨叫着倒下,余骑纷纷叫喊着逃奔而去。
“追!”郭侃猛得挥手。
数千将士跳上战马,疾奔而去。这是猎人追逐猎物地游戏,不管猎人如何。猎物总会拼命地逃跑,直到逃出险境。天地间,无边无际的沙地上,战马掀起沙尘遮天蔽
,一场生死追逐又一次重演。
“不好。蒙古人没有往我们设伏的地方逃去。”林岷惊呼道。
冰侃等人感到失望,这是他们最近经常遇到地情形,就在他们准备放弃之时,北方狼山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条黑线,一支军队突然出现在逃奔地蒙古千人队的面前。
一面赤
的军旗在空中飞扬,烈
下十分醒目,郭侃精神为之一振。
“是我们的人!”神策军与安北军将士们欢呼道,人人快马加鞭,再一次鼓起精神奋力直追。
这是他们连
来。第一次看到除自己之外的秦军。这只能是从北方大漠回师地先头军队,这一刻。郭侃和他的将士们热泪盈眶,连
来的艰苦奋战终于有了更真切的回报。
中兴府得救了,大秦国得救了!
“万胜!”神策军欢呼道。
“万胜!”远远的那支秦军热烈响应着。
毫无疑问,这支蒙古千人队遭遇到了灭顶之灾。两支南北相向包围而来地处于绝对数量优势的军队,和那些似乎一息之间兴奋无比的秦军将士,这支蒙古千人队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当战场遍于沉寂之后,客军当中为首之人被引到郭侃的面前,那人抢先自报名姓道:“在下亲卫军汪忠臣,奉吾王之命,担当先锋校尉。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来人正是降于秦王赵诚的原金国巩昌便宜总帅汪世显的长子,被赵诚放在亲卫军中。汪忠臣比郭侃还要年轻,只是汪忠臣没想到自己所遇到这个威武之师的统帅是如此的年轻,他加入秦军时
不长,想来想去能称得上将军的人并不多。
“原来是汪校尉啊!”既然对方是亲卫军出身,郭侃虽不识此人,也不敢托大,连忙欠身道“在下乃神策军统领郭侃是也,可不是将军。”
安北军众校官也前来寒暄。
“汪校尉,不知国主大军何
抵达此处!”林岷等急忙问道。
“国主心忧家国,星夜率军疾驰,眼下离此地大约一天地路程。”汪忠臣道“在下想知道我中兴府地战事如何了?军情紧急,汪某要马上回报国主!”
当下郭侃等人将他们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汪忠臣:“中兴府仍在我手,察合台
夜围攻,损兵折将却未曾踏入城中一步,中书省诸大人们举措得当,坚壁清野,令敌无处就食。应理、沙陀两县被破,约八千户百姓惨遭毒手,但听说西边地凉州仍未陷敌,只是我等孤悬在外,更远的河西诸郡的军情尚不得而知!不过中书省早有急令,令安西军、西凉军与陇右军在河西阻击,从目前察合台的营盘看,并无外军与他会合,郭某料河西似乎仍在我手。河东宋元帅那里更是一无所知。”
当下,汪忠臣立即派信使回报秦王。
一天之后,赵诚终于带着大军抵达了贺兰山外,亲卫军、贺兰军、安北军、朔方军、潼关军和骁骑军伴驾在侧,郭德海的陕西军带着几乎耗尽的辎重还未追上来。人人
身征尘与疲惫之
,在众将的劝说下,赵诚不得不在此地暂时休整。
巍巍贺兰山,岿然不动。
大军云集,连营十里,将士们聚在赵诚的左右,目视着贺兰山,心思却全部飞到了中兴府。赵诚扼腕长叹,连
来的奔波与心忧让他消瘦一圈,他的目光
含着无穷的杀意。
冰侃等人前来见驾,见到了郭侃,赵诚脸上的忧虑就多了一丝欣慰之意,贺兰山见证了一位英雄将军的横空出世。
“仲和,你现在有资格独当一面了!”赵诚虽忧心如焚,仍然耐心地听完郭侃等人的禀报。
“强虏南侵,家园沦丧,百姓涂炭,属下身为大秦儿郎,愿为吾王誓死杀敌!”郭侃道。
何进见神策军与自己留下部下,个个战衣褴褛,汗水、血渍与尘土结成黑黑的板块,恰如仍穿着黑甲的神策军一般。他既感到骄傲,也感到一丝遗憾,林岷等原安北军将士本是何进的部下,只是何进听说他们在大敌
近之时,却各有主张,以致错失机会而被围困。何进见赵诚有意提拔郭侃,便顺水推舟提议:“国主,神策军威武,郭统领机智勇敢。他现在这数千将士,不如另设一军,就叫黑甲
“好,黑甲军就黑甲军,神策军你用得顺手,仍归你节制。”赵诚嘉许道“仲和以后就是我们的定远侯,你们郭氏父子均是孤的忠臣良将也,孤得你们父子效忠,是孤的福份,夫复何求?”
冰侃心中大喜,正要谦让一番,骁骑军统领、霍军侯叶三郎上前贺喜道:“恭喜、恭喜!”
“哪里、哪里!”郭侃拱手道。这两人一直处于竞争壮态,此番郭侃挟此大功,不仅在爵位上与叶三郎平起平坐,统率的军队俨然为一方面军,却不是如今的叶三郎可比的。
“郭统领辛苦了,我骁骑军将士此番北伐还未太活动筋骨,不如贵军稍歇,叶某甘愿为贵军先锋!”叶三郎道。他嘴上说得
客气,其实他是想冲锋在前再立新功,好歹不要被郭侃比下去。
“骁骑军的儿郎们,郭某可不敢任用!”郭侃瞪着他道“他们打马尽会使绊!”
众人
出笑意,旋即又恢复了焦虑之
,都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将来的决战。
“全军休整**,仅此**!”赵诚命令道“明
全军南下,孤要与察合台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