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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使宋㈠
 公元1230年的秋天,蒙古可汗窝阔台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灭金征伐,弟拖雷、侄蒙哥率师相从。

 木华黎死后到窝阔台此次亲征之前,金国在军事上虽然屡有斩获,但却改变不了军事上的劣势。窝阔台亲率蒙古军过沙漠瀚海,进雁门关(今山西代县北),下天成等堡,入山西,自平(今临汾)南下。

 八月,蒙古汉军万户史天泽率军攻黄河北岸重镇旧卫州城,以为渡过黄河的突破口,被完颜合达、移剌蒲阿率领击退,其中,完颜陈和尚继大昌原之战之后立又为金廷立下汗马功劳;接着,窝阔台亲统大军强攻潼关,数月不克。

 数次破关入豫的失败,使得蒙古陷入“入关不能,渡河不可”的境地。这样,假道南宋的方案又被重新提出,只不过是假道淮东。蒙古遣李国昌从淮东使宋,但南宋拒绝其入境。窝阔台令他再去,由两面三刀的军阀李全派人护送,他依然进不了宋的疆界。因为1227年的“丁亥之变”让宋国遭受重大损失,导致宋蒙关系严重恶化,宋国朝野本就存在以金屏宋的设想,成吉思汗遗言中“宋金世仇,必能许我”的乐观估计成为梦幻,反对和蒙成为南宋的社会公论。

 这时,有人建议窝阔台派贺兰国王从西北出使宋国,原因一是赵诚是汉人,熟悉汉人掌故;二是赵诚曾与宋国使者有过接触,人好说话;三是地位足够尊重。

 当赵诚接到这个消媳,他正在黑水城。在他面前的是一万名在秋天就集合起来的骑兵。瑟瑟地寒风刮过,红旗猎猎,骏马载着士兵反复地冲杀。

 倒下、站起,又冲锋、转头,不同组织的士兵演练着战术,喊杀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好一派大练兵的情景。何进站在高处。不停地发着自己的指令,而身旁的传令兵用小旗不停地用旗语发出指令,每一次变化“战场”上的骑兵不停地变换队形,或集合冲刺。或游走散漫击,或一分为二,或合二为一,分兵合击,臂如指使。

 在这片几乎与世隔绝的绿洲中,一支军队诞生了。其中有两千人以剿匪为名夜训练,时不时地拉出去长途训练。当所有地屯田军被集合起来的时候。这两千人又被安到各个部队之中,成了其中的骨干。而骨干中的骨干,都称得上是赵诚的心腹,只是他们当中地许多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贺兰国王为何让自己不停地训练。网

 那些新设立的参军及辅助官佐们的工作也走上了正轨,军纪、训练、后勤皆各有专人负责。张士达与西壁辉这样的直接得到赵诚提拔的人,对赵诚的吩咐更是卖力,极力地在这支忽聚忽散地军队中散播着贺兰国王地贤明,洗脑之人卖力地洗着别人的脑袋。

 保证秘密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为此赵诚不得不命令秦九带着心腹们扮作劫匪四处騒扰。这要对其中分寸拿捏恰当,过犹不及,既不能让人掉以轻心,而让屯田有了实质的依据,又不能让商人们受到太大的损失。更不能蒙古可汗心生疑虑。秦九干得还不赖。因而贺兰国王赵诚“屡有斩获”、“剿匪有力”、“形势得控”云云。何进认为秦九有当劫匪的天份。

 当赵诚得知窝阔台命他出使宋国,不得不提前赶回了中兴府。与王敬诚共商应对之策。

 “眼下,金军抵抗烈,潼关是金国关河防线重中之重,不得不重兵把守。而对蒙国军来说,潼关是必攻之地,除非真能借宋境,或联宋灭金。宋国朝廷对与蒙古和议,持消极之态,当年女真联宋灭辽致靖康之,犹历历在目,宋国君臣不得不防。”王敬诚道。

 “难道我去叩关,宋国人就接受我的要求?”赵诚表示怀疑。

 “对于窝阔台来说,若是国主能打通这一关节,自然是好事一桩。但在下并不看好。”王敬诚道。

 “从之兄有何高见?”赵诚问道。

 “宋国人也许会允许国主入境,只会以礼相待,拘于宋国所持之成见,不会答应任何联兵的要求,因为对于宋国来说,蒙金战事拖得愈久愈好。”王敬诚道“除非…”

 赵诚瞪了王敬诚的一眼,他这高深莫测地说半句留半句的话,就是等着听者应和:“除非什么?”

 “除非金国大厦已倾,汴京被围,眼看就要亡了,宋国朝廷才会出兵,坐收渔人之利。”王敬诚道“要知道,当年苟梦玉使西域时,国主曾对他有过关照。这些年来,国主主持贺兰政务,河陇的榷场盛一,宋国君臣好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从中得到不少良马,料那宋国皇帝恐怕对国主不会太有恶感。所以国主若是能亲临临安府,宋国君臣只能与你委与虚蛇,谈些不着边际之事,这样他们既接纳了蒙古的使者,不失礼数,不让蒙古可汗有口实,又不吃亏。”

 “这倒是很可能,换成我也这么干。”赵诚道。他心中虽很认可,却不感到有何吃惊之处,只是王敬诚的一番分析让他刮目相看。

 “不过,依在下看来国主还是应当去,一是这是窝阔台地命令,国主是忠于君事地;二来若是宋国皇帝真地派兵助蒙攻金,我等才可从中渔大利,水至清则无鱼,越浑越好。”王敬诚神秘地一笑,眼神中出一丝狠之“战场之上,即使广散侦骑,却不能将战场上的一丝矣诏都了如指掌,尤其是当你不知道你地敌人是谁,是来自何方时。”

 “好计!”赵诚称赞道。他并不相信宋国皇帝会在这个时候派兵参战,只是王敬诚所说的设想很有惑力。一个狠毒地计划在赵诚与王敬诚两人心中同时产生,只不过赵诚却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当天,赵诚就派出一队骑兵,带着赵诚的书信从中兴府出发,马不停蹄,从会州南下,驰到仙人关外。宋沔州统制张宣收到贺兰国王的书信时。不敢怠慢,误了军国大事,连忙派快骑接力送至临安。然而,宋国君臣都没给赵诚任何面子,当庭决议拒绝赵诚或者说是窝阔台的要求。

 赵诚既不生气。也不焦急,他毫不犹豫地又派了一位信使去仙人关请求入境。刘翼受命替赵诚写了一篇气势磅礴、一气呵成、凝练洒的国书:夫中国者,礼义之所从出。殊不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苟听诬受间,拒宾朋于万里之外,乐乎?礼乎?岂不为夷狄之羞也!今有贺兰国王赵诚者。盖中国之后裔。虽事蒙主,然不忘皇宋之中国风仪也,犹自心忧也。昔夏国不恭,乃有皇宋五路大军之穷讨,以仁师讨不义不恭之小邦,盖中国之怒也。今小王暂居兴州之蛮荒边野,遥望皇宋之繁华礼仪,奔波于蒙宋之和事,筑千秋昌盛之伟功。然陛下弃吾犬马效劳之心如破履,徒令小王心伤,而令金虏贻笑也。

 若蒙主与中国乘隙伺便,角力竞斗,虽十年岂得休息哉?即念天民无辜。被兹涂炭之苦。孟子所谓“未有好杀能得志于天下”也。淮水以北,皇宋祖宗龙兴始出之地也。岂容金虏燕雀所窃居?中原百姓翘首南望,盼汉家王师北定中原时,泣血不已。

 小王领贺兰国王之爵三年未,然恩礼无所亏,贡聘无所怠,何期天子一朝见怒,拒关不纳?

 呜呼,小王遥拜宋天子于贺兰之下,盼陛下允吾临安一行,共修贵我两国盟约。若夫被拒,无颜见中原父老也!方今解天下之倒悬,必假英才巨德,经略何不进谠言∨议,使皇宋与蒙古和如初,中原百姓重睹太平?

 当赵诚这封国书被送至宋国君臣面前时,宋国朝文武面面相觑,如同被烧着了眉毛,纷纷大骂赵诚无知蛮狄,竟敢指摘大宋国不知礼数,可笑可气!但是从这国书里,赵诚却说得有理有据,当年夏主对大宋朝廷不恭,遭大宋五路大军齐头并进讨伐,现在我赵诚对你们大宋这么恭敬,每年还派人送来礼物,竟然连门都不得入,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大宋国乃礼仪之邦,难道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居然是不知礼数,要么就是太胆小!

 饿死事小,失节为大。这大宋朝廷的面子是大事,大宋国朝文武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竟被一西北蛮王引经据经,给指摘出自己地不是来,士可忍孰不可忍。

 文人出身的参知政事兼签书枢密院事郑清之出班奏道:“官家,依臣拙见,我朝许其来朝觐见,不让他有指摘我朝的口实。再者,我朝以礼相待,多赏帛绢,至于与蒙鞑和议之事,应付予有司搪,谅他一个蒙鞑蕃王能奈我何?”

 这郑清之与史弥远有姻亲关系,也曾参与立赵昀为帝的事情,颇得赵昀信任。不过此人对皇帝还是比较忠心的,在对淮东李全地策略上,就反对史弥远的姑息养之策。

 “官家,臣以为那贺兰国王虽是蒙鞑一蕃王,但他领项旧地,地位非同小可。蒙主既以他为使,可见彼有求于我朝,而非我朝求于彼方。故我朝允其入境,着礼部优待之,厚赏其钱帛,好言相慰,与其周旋,万万不可承诺任何非份之求。”权相史弥远奏道。

 史弥远在淮东李全身上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想下宁人,甚至通过绥靖之策肢解李全的兵马。于是李全就发动了一场小型的政变,郑清之见国事危急,说服了皇帝赵昀,才最终采取武力镇的方式诛了李全。史弥远在不久前李全反叛时,大概是心中有愧,一度想自杀。如今他看起来老了十来岁,皇帝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准其十一赴朝堂治事。

 “就依丞相所言,此事就这么定了。礼部全权负责诸般事宜,令新任侍郎苟梦玉与其接洽,尔等不要失了我天朝礼仪之风,让无知胡酋笑。”赵昀道。

 “遵旨!”群臣躬身领旨道。

 赵诚并不认为宋国一定会允许自己过关,他是抱着能去便去,不能去就拉倒地心理。然而,大宋君臣都准备给他送礼了。

 既然如此,赵诚在公元123年隆冬从中兴府出发,跟在他身后地是大批商人。与其说他是使团,不如说他领导的是一个商队,都准备去大赚一笑,就跟历代西夏王朝向宋国派出的使团曾经做过的那样做。

 赵诚路过渭水时,特意去见拖雷,带着一批钱粮去劳军,他可不希望自己出使宋国时,拖雷向宋国挑畔,让自己被宋国皇帝当**质了,更不想被“斩使以示威。”

 拖雷正在围攻凤翔。他对赵诚还是很有意见的,当年忽邻勒台大会,赵诚公开表示支持窝阔台,拖雷对此耿耿于怀。不过当他看到赵诚对自己表现出的恭顺之情,尤其是真金白银来劳军,还是极为满意的。

 “不儿罕,我听说,前几年的赋税你都足了,怕是不少吧?”拖雷有意无意地问道。

 “拖雷那颜说的是啊,银锭二十万两,粮二十万石,帛二十万匹,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您看,我都瘦了。”赵诚指着自己地脸道。他很不要脸。

 拖雷眼中闪着一丝羡慕之情,夹杂着一些遗憾。他羡慕赵诚的银帛那是交给窝阔台,遗憾的是那不是交给自己的。

 “不儿罕你这话恐怕是夸大了些吧?你可是财神,你若是瘦了,那可是一件天大的祸事啊。”拖雷笑着道“我早就说过,你不儿罕是国家地重臣,岂能瘦了去?这次窝阔台派你出使宋国,也是希望你能完成借地攻金甚或联宋灭金事宜,你要好好办,若是办成了那又是大功一件。”

 “那颜过奖了。”赵诚连连摆手“我不过是一文臣,可比不上拖雷那颜,真称得上是国家地柱石,劳苦功高,若是要砍了女真皇帝的头颅,还得仰仗那颜手中地刀才行。”

 拖雷放怀大笑,连连对着赵诚举杯。他很自负,在此时的他看来,灭亡金国只能依靠他拖雷才行,因为他手中掌握着大部分军队。他浑然不知自己功高盖主,更没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军队让窝阔台如坐针毡,或者说他知道却并不以为然。

 而赵诚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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