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怎么样?你那边一切顺利吗?”方保志一面讲手机,一面舀起一勺冰淇淋,喂向坐在身畔的女伴。
“讨厌!人家说了不想吃甜食嘛。”女人娇声抱怨。
“就吃一点。”他哄道“我爱看你
冰淇淋的样子。”
“你这
鬼。”她刮他的脸颊,酥软的声嗓足以麻痺任何男人的神经。
但不包括殷贤禹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要打情骂俏也请等挂断电话后,OK?”
“当然有,老大吩咐,小的怎敢不听?”方保志亲了女伴一口“你要的资料我刚刚已经
好了,等秘书整理好后就会E给你。”
“我一个小时后就要跟客户开会了。”
“我知道,保证及时送达。”
“最好是这样。要是误了本事务所历年来最大的一件Case。年底咱们就召集所有合夥人来好好谈谈新的股权比例吧。”殷贤禹含笑威胁。
“放心吧。你出马,我后援,这件Case绝对到手。”方保志信心
“谈完生意后,你就尽管在香港多玩几天。香港美眉很漂亮的,到兰桂坊多把几个吧。”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好好参考的。”殷贤禹嘲讽地说“就这样啦。等我好消息。”
币断电话后,他马上将笔记型电脑接上网线收信,果然接到秘书传来的资料。
他打开档案,浏览着经过
密计算得到的数字,嘴角勾起浅笑。
果然和他之前评估的差不多,有这些数据在手,谈判起来轻松多了。
他关上电脑,正对镜换装打领带时,一声短暂的叮铃声忽地响起。
那是什么?
他微微讶异,却无暇细想,提起笔记型电脑走出饭店房门。
汪明琦茫然地瞪着天花板。
为什么会想要打电话给他?
她在电话簿里输入了这么多人名,有湘爱那几个死
,也不乏愿意为她两肪
刀的男人,为什么却偏偏拨了他的号码?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在最需要的时候,她只想到他?
不该是他的啊。
她呻
一声,将脸庞埋入枕间。
不该想他的。
抬手抓起
头的矿泉水,才饮一口,还来不及解喉间焦渴,便狼狈地泼了小半瓶在睡衣衣襟。
她看着,短促地笑了一声,却没有善后的打算。
没力气了。
她将空瓶随手一丢。现在的她头好晕,什么也不想做。
只想睡觉。
睡了,就能忘了太阳
磨人的痛楚吧;睡了,就能摆
全身发热的不适吧。
她想,朦朦胧胧坠入梦乡,睡梦中偶尔不安稳地扭动着,气息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火烫的焦躁唤醒,茫然睁开了眼。
映入瞳底的是一片深幽的黑暗,就连窗扉外也是无星无月,无虫鸣无人声,绝对的死寂。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这世上,该不会只剩她一个人吧?
苍白的
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她嘲
自己无端的寂寞与自怜,一面翻身下
,扶着楼梯把手,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忽地,晕眩急遽袭来,她踉跄一下,踩空了一阶,整个人宛如一颗球直滚向楼梯底。
好痛。
全身骨头,像被拆散似的,无一处不痛。
好痛。
她扬手覆眸,
间逸出一串歇斯底里的狂笑。
真是…倒楣透顶了。又是一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最佳示例。今天该不会是继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以来最倒楣的日子吧?
她想喝水。体内的燥热
得她发狂。
可是动不了,骨头沉沉的痛感像巨石,
得她无法动弹。
懊怎么办?
想着,眼眸莫名一酸。她急忙用力咬住牙关。
叮咚、叮咚。清脆的声响击落她昏沉的脑海,她缓缓睁眼。
是什么声音?
叮咚。啊,是门铃。有人来了。
可惜她动不了,也不想动。
“走开,别烦我。”她喃喃自语。
对方却执意不走,依然继续按着门铃,不一会儿,连屋里电话都加入呼号的行列。
拜托!可不可以饶了她?
她闷声呻
,伸手掩住耳朵。
好半晌,那人似乎放弃了,屋内重新回复静寂。
绝对的、百分之百的静寂。
她放下掩耳的手,改抱住自己的臂膀,感觉全身忽地窜过一束冰冽冷
,木板地面的寒温似乎正慢慢从她背脊渗透。
她开始发颤。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时,一道仓皇声嗓忽地在她头顶扬起。
“明琦!你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跟着,一双温暖的大手探向她“你发烧了?”
他惊异地喊,急急展臂,将她稳稳抱起。
她展开
蒙的眸,望向眼前写
焦虑的男
面孔,那因担忧而紧紧锁住的眉宇扯痛了她的心。
泪水无声无息地逃逸眼眶。
为什么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总是他及时出现来伸出援手?
“贤禹,你怎么…会来?”
“你打手机给我不是吗?”虽然一下子就切断了,但他后来依然从手机留下的未接讯息中查出是她。“我回电时你不接,打到店里,服务生告诉我你已经两天没去了。我想你可能出事了。”于是他马上从香港赶回,一分钟也不多留。
“只是…发烧而已。”她很想假装若无其事,可喉头却不争气地哽咽。
为什么在见到他以前她可以强忍住自怜,见到他后,所有的委屈、心酸、神伤便一古脑儿泉涌而出?
“为什么不开门?幸亏我事先跟小爱借了钥匙,否则你在屋里病上几天也没人知道。”责备中蕴着浓浓关怀。
“对不起。因为…我摔下来了,不想动。”
“摔下来?”他惊恐地瞪她“从楼梯上吗?”
“嗯。”“天!”他连忙迈开步履,轻轻让她躺落沙发上“你没受伤吗?有没有哪里骨折?我马上叫救护车!”说着,他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别紧张。”她阻止他“我没事。”
“真的没事?”他打开台灯,心慌意
地审视她的脸跟手“有没有撞伤哪里?有淤血吗?痛不痛?真的不要我叫救护车?到医院看看比较好。”
“没事。”他紧张兮兮的模样让她
角一弯,噙起浅笑,可盈于眼睫的泪水也纷纷坠落。
“你哭了。”他伸出拇指抚过泪痕,神色又是懊恼又是心疼“还说没事?你一定很痛。”
“我不是…因为痛才哭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她痴痴地望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此刻一样感觉自己好脆弱,好哀伤,却又好幸福“我很高兴你来了。”她低声道,闭上眸,极力压抑过于激动的心绪。
“我抱你上楼吧。躺在这里不舒服。”
“嗯。”她没有拒绝他的体贴,展臂搂住他的颈项。
在
润的脸颊偎入他的颈间,嗅到属于他身上一种温暖、坚定的男人味时,她忽地再也克制不住了。
“贤禹,我妈妈她…过世了。”她低低地,哽咽地诉出近
来承受的重大打击。
他身子一僵,却没有停下步伐,只是扬起温厚的声嗓“嗯。”“她到临死前都还惦记着我爸,一直拜托我照顾他。”
“她很爱他。”
“爱惨了他。”她短促尖锐地笑“我没想到她还那么爱他,那么放不下他。”
“明琦?”察觉到她神智濒临歇斯底里,他柔声低唤一声。
她深
一口气,藕臂一拢,更加偎近他“我以为她会怨他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批评她、使唤她,把她当木娃娃一样摆布…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怨呢?为什么到最后她最牵挂的还是他呢?我真的不懂,不懂…”
肩颈一片
意。
他知道她又哭了。这是第一回她在他面前哭得如此肆意哀痛,而他发现自己一颗心揪得无法透气,胃部如遭重击。
他拚命
气,沉定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轻轻地将她放上
。
然后,他从
头面纸盒拉出几张面纸,温柔地为她拭泪,接着又斟了一杯温水,喂她慢慢喝下。
“谢谢。”
他深深望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明琦,你妈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可我不明白她的选择。”她红着眼眶“让一个男人践踏自己的尊严真的会快乐吗?”
“也许她并不觉得那是践踏。”
“为什么?”
“也许她太爱他了,所以愿意忍受他孩子气的行为。也许她把那些当作小孩子耍脾气,一笑置之。”
汪明琦恍然一震。
他只是个孩子。
是的,她记得母亲确实如此说过。
“可他已经是个大男人了,不是个孩子!”她锐声反驳。
“那是你的想法。”他温声道。
她瞪他,好一会儿,颤着嗓音问:“我错了吗?”
“你没错,明琦。”他抬手轻抚她的秀发,眼神是爱怜的“你有你的想法,你做出自己的选择,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认为对的选择。”
她怔然,为他温煦淡定的神态心折。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成
?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任
的孩子。”自以为是,耍性格,坚持一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想法。
“我喜欢你在我面前任
。”他低低笑了,笑声
是包容与宠溺“如果你肯,我愿意把你当任
的小女孩那样来宠。”
她一窒“我不是小女孩。”
“我知道。”他微笑,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母亲也知道。”
她呆了半晌,忽地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