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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罗老爹,不能说是我这晚辈要欺负你老人家,而是你欠的银两已从年初拖到现在快人冬了啊!”君不二微拧起眉,抬眼睐着她清冷、不带情感的粉脸。

 一路上收了七八笔帐,他才惊诧原毕府的产业并不只有租放的田地,还有绣庄、木材、织户等等,而这些居然都靠一位姑娘家打理…他是不是该夸赞她能干呢?

 然而面对她强悍而不通人情的作法,他实在是不知道自个儿到底该不该手。

 是希望她可以和言悦些,别咄咄人,可现下他正盼能赢得她的心,若是他开口劝说的话,说不准就变成下一个箭靶了。

 到底要不要开口呢?

 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迫一个年近六旬的老翁吗?

 “大当家,实在是今年的雨水不足,又加上冷得早…”叹了一口气,老翁才又缓缓地道:“别说要缴给大当家的银两凑不出来,就连今儿个一家老小要怎么过冬都不知道哩!”

 “那不干我的事,我只管收帐。”她冷道。

 这收帐的事原本不会落在她身上,可近来三妹忙着处理绣庄和织户的事,才会让这坏差事落在她身上。

 “大小姐,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君不二还是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是真的不想管,不希望她又开口骂他或更厌恶他,可他瞧这老翁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看也知道他不是装穷,没道理还要硬他吧?

 “那么你倒是觉得这话该怎么说呢?”她冷冷地看向他。

 这狗奴才到底是怎么着?

 难道他会不知道当主子在说话时,他只要在一旁答腔便可,要不乖乖地杵在一旁等候也成,哪里轮得到他发话了?

 像他这般不听主子命令的狗奴才要是留在毕府,可真要带坏那一干婢女了。

 “小的…觉得…”她这么凶,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早就知道不该替自个儿惹麻烦,且一定又会得她不悦,可麻烦都已经惹上了,现下想要赖,大概也赖不掉了吧?

 “说啊!本小姐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她双手抱等他回话。

 说吧!多说一点,好让她可以趁此机会将他赶走,省得她烦心。

 啧!真不知道之前在亭子里见着他时,自个儿为何会恁地惊喜;把他这种不受教的人留在身边,只是替自个儿增添麻烦罢了。

 “那个…”他岂不是在自找死路来着?“小的认为…”

 他可不可以不要说了?倘若他真把心底所想的事情说出来的话,她铁定会气得当场要他滚,这点他倒有十成十的把握。

 “说!”毕招金盛气凌人地喝道。

 她心想,与其留着让她心烦以致打了她的生活,她倒宁可快刀斩麻,彻底地斩草除,以绝后患。

 “小的能不能替这老爹缴了税款?”他咬牙决定。

 要想不惹她生气,也不让她逮着机会赶他走,又要能够替老翁解决问题,他似乎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你说什么?”毕招金瞠目结舌。

 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他自个儿已经可怜地做奴才讨生活了,居然还要替人家还债?这是哪一门子道理?她实在不懂。

 “哎呀!大小姐,咱们借一步说话,别在这儿大声嚷嚷,吓着老人家可就不好了。”搔了搔头,见老翁也瞪大眼望着他,他只好报以傻笑,而后再轻拉着毕招金的手走到门外。

 “放肆广毕招金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大放肆了,君不二!”

 这男人怎会恁地大胆,居然一把就握住她的手!

 毕招金微恼地以另一只手按住才让他擒住的地方,感觉那发烫的热度仿佛在她心底烫出了一个窟窿般的教她难受。

 “我…”好嘛!是他不对嘛,难道触碰到她的手都能惹她发火?那一她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都没吭上半句话,大方得很,怎么她却恁地小气?“大小姐,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死了这老爹。”

 “我死他?”她一双寒目瞪视着他,有如鹰眼般凌厉。“我哪里死他来着?他租了毕府的田地,我依约前来收取胞种租税,这也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能不能等他把话说完,要气再气?

 “要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瞧这老翁家徒四壁,大概也猜得着他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而且今年的农牧确实不佳,硬要收他租税,实在是强人所难。大小姐何不乘机做个人情给老翁呢?要不你硬是要同他收取,他也没得给,是不?”乖,听话嘛!他现下可是在说道理给她听呢!“可若是你让他先欠下,待明年再同他收取,如此一来,这京城里的街坊们会说,毕府的当家不同以往,不若原本毕员外那般恶劣不近人情,又不懂得造福乡里,这不也是好事一桩?”

 毕招金闻言一愣“我没想过这事儿…”

 她没想过事情可以用这么一种转圜方法,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想要建立起自个儿的威信,只是不想要再让府外的人嘲笑她,不想再让下人欺负她,所以总是一味的人家照她的想法去做。

 “大小姐定是不喜欢毕府的千金们成为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话题,定是希望毕府可以有些好名声,若是照小的这种说法去做,相信马上可以让毕府改头换面的。”今儿个请改称他为“狗腿军师君不二。”

 他知道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再怎么强悍、再怎么刻薄,皆是情势所,并非是天;他之前早就怀疑了,不太可能有这般恶毒的人才是,今儿个差的,反倒是让他查知了一些真想。

 *

 原本大户人家里头便容易存在一些弊病,尤其毕府又无男了承继香火,更可得知里头的问题不小。

 “哼,本小姐可不在乎外头的人是怎么看待咱们姐妹的。”她心里虽已认同了他的说词,然而嘴里硬是不提。“倘若我真是在意的话,我岂会让银儿豢养了一群不事生产,只会搔首姿的面首?倘若我真是在意的话,我又何须抛头面外出与人商谈甚至是收租税?男人可以做的事,为何大家就认定了姑娘家做不到呢?我便是要他们都知道,很多事情姑娘家一样是做得到的。”

 “大小姐说的是。”他颇为同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毕府千金们的作风是大胆了些,不过出发点倒是没有什么不对,若要说不对,或许只能说她的想法太过世骇俗了。

 不过,前有武后之鉴,现下的姑娘家会恁地开放,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毕招金抬眼看向他“你真同意我的说法?”

 是因为他身为奴才,才不敢反驳她所说的话吧?”一般男子岂会接受她这般“女人强出头”的论调?

 “小的确实是认为大小姐的说法并无不妥,只是有一些人无法接受罢了。”说悍嘛!她也没他师娘悍,说苛嘛!两个人倒是旗鼓本当,说惊世骇俗嘛!她可就是输上一大截了。

 她同他师娘一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嘛!他才不放在眼里呢!

 毕招金闻言看了他半响,想要从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看出真伪,却发觉他有一双极为深达人的眼,而且浓眉不扬而飞,污噙笑而魅…他确实是有一张可以魅惑姑娘家的俊俏面容,就连二妹最喜爱的二郎、三郎也不及他的一半,也莫怪二妹一见着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近他。

 俊美的男人仿若是后的剧毒,这种男人实在是不该留着,可她现下确实是没有理由赶他走…看来他对她并不是真的无礼,他只是给她建议,而且并没有加害于她的意思,同以往百般嘲、欺负她的下人不同。

 “大小姐,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瞧?”见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自个儿,君不二有些不太自然地出声提醒一下。

 说真的,外头冻的,她就这样盯着他,害他动也不敢动,腿都有点僵了。

 毕招金猛然回神,发觉自个儿的目光像是沾了胶似地直凝在他身上,移也移不开,实在不解自个儿为何会如此。

 在惊诧之余,她不由得放声喝道:“还不走?今儿个晚上你要在这几夜宿不成?”

 话落,她快步走向前,直了纤细的枝,让寒风直往她的粉颊吹送,只盼能降下一些莫名的热度。

 “嘎?”又生气了?

 他又哪里说错话了?之前还好好的,现下反倒又发火了,她大小姐可真不是普通的难伺候哩!

 *

 他们回到毕府早已过了掌灯时分,而后回到自个儿的院落,毕招金尚未口气,便见着君不二正打算往外走,不由得出声唤他。

 “你要上哪儿去?”

 “我?”君不二挑眉看着她“回我自个儿的房里啊!”喂,他今儿个一整天可都没有吃到东西哩!总不可能还要他继续伺候她吧?没人当下人当得这么可怜的D巴?

 “你不用了?”她不解地挑起眉。

 倘若她没记错的话,他今儿个应该都还没有用膳吧?难道他一点都不觉得饿吗?

 “我可以吃吗?”他本来是想要问有没有他的份儿,不过那种话若是冒出口的话,说不准她又会莫名其妙地发火了。

 “倘若你不饿的话,我当然是不会勉强你吃下。”

 毕招金将包袱先行放在茶几上头,回到圆桌面前坐下,抬眼看着他,等他做出选择,但不管他吃与不吃,她部不会在意,不过是不想要落人口实,他又听见有人说她欺奴罢了。

 “我可以留下来?”他实在是怀疑得很。

 她现下算是大发慈悲吗?要不然依她一向主奴分明的子,怎么会愿意留他这个狗奴才陪同她一道用膳?抑或者是她又另有阴谋?

 正疑虑着,便听到后头传来齐整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惊见一干婢女们正端着数道佳肴走进来,让他原本相当有骨气的脚仿若是扎在地上,一步也动不了,甚至还虎视眈眈地看着那数道香、热腾腾的菜肴。

 热的,还冒着烟哩…别说是热食,他今儿个连干粮都没摸着边。

 “甭看了,要吃便坐下吧!”毕招金冷声道。

 待婢女们上完菜之后,她便随即要她们退下,偌大的偏厅里在转瞬间又只剩下她和他,另外就是他口水的声音。

 她抬眼看着他,见他双眼发直地瞪着在桌上的菜肴,不由得噗嗤一笑。

 “吃吧!”她蔑乎笑得停不下来。

 他怎会如此地失态,仿佛一辈子都没瞧见这般简单的热食…难不成他以往真是在街上乞讨的?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说不准她可以破例留下他。

 “我真的可以吃吗?”不要等到他吃了才说这得要另外收钱啊!他知道依目前自个儿的身价,别说要吃一顿饭,就连眼前一盘热食,他都是吃不起的。

 “随你。”见他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她瞬即收起笑容,拿起着子夹了菜往自个儿的嘴里送。

 啧!她现下是传染了二妹的放不成?

 没事对着一个男人笑啥?他再好笑也不于她的事,她何必见着他那饿极了的表情便跟着发笑呢?

 ***

 君不二沉默了一会儿,瞬即抄上着子,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吃起来。

 “小的就不客气了!”

 他以秋风扫落叶之姿狂吃桌上佳肴,不管是水晶会、烤羊肋、杂菜饼,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他立即二话不说地先纳人自个儿的胃袋要紧。

 好吃,真是好吃啊!这翡翠鱼汤真是一绝,正巧可以稍稍补偿他今儿个被冻得好惨的身躯。

 他觉得自个儿就像是已经饿了一辈子似的,让他连都来不及

 算她还有那么一点点人,让他可以庆幸自个儿要是真的娶她为,还不至于会被她欺至死。

 “你慢慢吃,我又不会同你抢。”见着他的吃相,她早就被他吓着了。

 她今儿个不过是有意让他饿个两顿罢了,他犯得着吃得像是饿死鬼一般吗?算起来她没怎么折腾他吧?

 “谢、谢大小姐…”他含糊不清地道。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同他抢,不过倘若她真要同他抢,他也不认为依她那小家子气的吃相能抢得赢她。

 见他的馋样儿,毕招金停下了着子,不自觉地轻笑着。

 “你当真饿了很久?”她真的饿着他了吗?

 他看来阴险得很,倘若不用点办法治他的话,哪天他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来;但或许一切都只是她多虑了,倘若他只是有意到毕府兴风作的话,他犯不着给她不少建议,让她懂得一些做人处世的道理…

 迸代君王的身边总会有良相或猛将,她是不是该为自个儿打算一下?

 她打算要一辈子死守着毕府,倘若身边可以有一个常替她谋些良策美计的人,抑或者是多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岂不都是美事一桩?

 “还好!”他停顿了少顷,含蓄地应道。

 他会饿得两眼昏花、双腿发麻,还不都是她害的?但她好歹是主子,他想造次也不能太过分,要不她待会儿又发火,他的下一顿岂不是又没着落了?

 “那你想不想永远待在毕府?”她一气呵成地问道。

 “嘎?”君不二嘴的饭菜险些掉出来,那模样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她不由得咯咯发笑。

 难道她发现了他的企图?君不二见她笑,心里反倒有些发

 可就算她发现了他的企图,也犯不着笑成这德行吧?不过这一笑,她那冰霜罩顶的森冷便不见了,而且瞧起来倒还…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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