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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水晶…”

 殷相睿在梦中无意识的呓语。

 “我在这里。”黑暗中,水晶柔声的、轻轻的回答他的梦话。

 知道自己在发烧,可是她不想动,不想惊醒他,他好不容易抱着她睡着了,就算这样躺着是无法退烧也无所谓,她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他有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她心疼的轻抚他的脸庞和的胡碴,他向来最注重仪表了,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打理自己的外貌了。

 遭逢双亲遇难的变故,他的心一定很痛,现在的他如此脆弱,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守在他身边,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不知不觉,连来累积的困倦战胜了身体的不适,她也沉沉的睡着了。

 水晶醒来时,只觉得阳光刺眼,因为这间房间是没有窗帘的。

 她的身体好象有千斤重,皮肤也感到痛痛的,上腹部有着沉重的重感,她是怎么了?

 “水晶,你在发烧。”

 熟悉但苦恼的声音传到耳里,她轻轻眨了眨眼,看到殷相睿还有康郁夏站在边凝注着她,两个人脸上都写了担心。

 “是呵,我在发烧…”她想起来了,昨夜她就发烧了,她还以为一觉醒来会好些的,可是好象更严重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认识她不只两、三年,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傻瓜,我的睡眠难道会比你的身体重要吗?”

 她总是处处为他着想,殊不知她的健康对他面百也很重要啊,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可能已经失去双亲了,绝对不能再失去她!

 “你别生气,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好脾气的温柔微笑,对他的责备,一概承受。

 “最好是这样!”殷相睿仍旧对她的“知情不报”感到不。“快点吃葯吧,好好休息一下,要是你有什么意外,哼哼,我唯你是问。”

 他转身离开房间,水晶漾出一抹傻气的微笑,这种时候他还有心关心她,她真的好感动。

 康郁夏把开水和葯片送到她边。

 “来吧,吃颗退烧葯,要不然你好不了,他要唯你是问呢,真是好笑的说法。”

 那男人爱人的方式还真特别,总是责骂比关怀多,也多亏水晶受得了。

 “谢谢。”水晶就着杯缘喝水把葯片了。

 “水晶,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康郁夏直率地问:“我看你食不振又呕吐的,你是不是怀孕了?”

 有一次,她不小心看到水晶呕吐,她真担心水晶是不是怀孕了,孕妇在这种落后地方可是会吃不消的。

 “我没事。”水晶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怀孕,只是工作压力大导致习惯性的反胃,你千万别告诉睿,好吗?”

 虽然来到印尼后,她的胃确实又更不适了,不过她认为,只要回到台湾之后好好休息就会没事的。

 康郁夏耸了耸肩。“好吧。”可想而知,水晶是伯被殷相睿给赶回台湾去才不准她说的。“可是,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水晶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她还是不放心。“要不要送你到雅加达去检查一下?虽然有点麻烦,但总比不做任何处理好。”

 水晶都难受成这样,连她这个外人都察觉到她很不对劲了,殷相睿居然都没看出来,他真是太不关心女朋友了。

 “我真的没事。”水晶不放心的再次叮咛“你记得,千万不能让睿知道哦,不然他一定不会让我再继续留下来的…”

 康郁夏的手机响起,她对水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先接起电话。

 “是,我是康郁夏…”她的瞳眸骤然亮起。“真的吗?好,我知道了,我和殷先生马上过去!”

 “怎么了?”水晶从她兴奋不已的语气听出了端倪,她的心也跟着怦怦跳。

 莫非,出现了奇迹…

 康郁夏亢奋的一弹指。

 “找到应该是属于殷先生父母的东西了!”

 …

 奇迹并没有出现,奇迹只会出现在戏剧里。

 “是我爸的手表…”

 殷相睿死死瞪着居民在沙滩上拾获的高级男士黑色腕表,他的心在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支表他认得,是香茴送的生曰礼物。

 全球限量表款,售价高昂,品味出众,他父亲非常喜欢,一直表不离身的戴着。

 可是现在,这支表从他父亲腕上掉了,这代表着什么?他没有能力留住这支表吗?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已经…

 他的眼神在瞬间转为狂,浓眉底下的黑眸依然狠狠的瞪着表,仿佛希望表会开口说话,回答他的疑问。

 “睿…”水晶于心不忍的扶住他的臂膀,却揪心的发现他居然在颤抖。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围观的当地居民对康郁夏说了些话。

 “咳!殷先生,”康郁夏难受的清了清喉咙,这是个艰难又残酷的任务。“他们要我告诉你,通常罹难者的随身物品会飘到岛上来,那尸首就可能沉入海底或是被…被…”

 被猴的凶猛鱼类给蚕食掉了。

 天杀的!这样残忍的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这辈子,她的工作是把欢乐带给游客,从没有看过哪个男人如此悲恸难当的模样,她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听完她的话,殷相睿还是不发一语。

 他没有凶她,但她却情愿他凶她。

 罢才赶来的一路上,他都健步如飞,可是看到了那支手表之后,他的精力像是瞬间被干了,只剩一具空壳在那里,就像此刻霾的天气一样,看了她也感觉到怆然无比。

 “相睿,我们先回去吧。”

 水晶试着想把他拉离这片伤心的海滩,却怎么也拉不动他。

 “水晶,他们死了,我爸妈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却浑身颤抖,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睿,你别这样!”她泪眼蒙的呜咽着“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个样子,殷叔叔和砂衣子阿姨会无法安心的…”

 好奇怪,明明在劝人,她自己的眼泪却掉个不停。

 对她来说,她不只因他的伤悲而伤悲,殷叔叔和砂衣子阿姨之于她,就像另一对父母一样,她又何尝舍得他们离开?

 只是这个时候,她必须比睿更坚强,她要陪他走过这一段煎熬,她不能比他先倒下。

 “我真的…好想再见他们一面…”

 一直以来,父亲与母亲都是他的骄傲,他以他们为荣,多么想要有天他们也以他为荣啊,他努力的带领着殷真科技集团走向另一个高峰,无非就是希望父母可以微笑的看他为他们带来荣耀。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早拋下他?

 现在的他,实在还不够成啊!

 “他们死了,他们真的死了…”他削瘦憔悴的俊容沉痛而悲切。“如果我当初不要任的退婚就好了,不要退婚就好了…”

 水晶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他,心里一阵心酸。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懊悔没能让死去的双亲看到他的婚礼,或者,也是懊悔过去的自己没能为双亲做些什么。

 而现在,再多的懊悔都挽回不了已发生的事。

 他悲痛的哭声无法抑止,直到喉咙干哑,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时,他意志消沉地跪了下来。

 “相睿!”水晶眼里蓄了泪,看到他的举止,她震惊不已。

 看他如此痛苦、如此自责,她的心也一直跟着绞痛,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抬头看着灰沉沉的天,无言的询问依然不知在何方的上帝,不知道睿这份痛失双亲的悲,何时才能抚平?

 …

 依然是风尘仆仆的回到台湾,殷相睿与水晶都消瘦了一圈。

 “我先送你回去。”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让我跟你回去好吗?”她凝视着他毫无生气的脸庞。“我不会吵你的。”

 她怎能让他独自留在屋子里?

 情绪如此低落的他,肯定又会不吃不喝了。

 回程时,他在飞机上一直否言不语,手里紧紧握着那支表,那黯然神伤的模样,让她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上帝啊!她真希望时光可以倒,倒到殷叔叔和砂衣子阿姨还出国度假的时候。

 她真希望悲剧没有发生,一切如常,他还是那个有自信、有魄力、事事要求尽善尽美、严惩下属绝不宽贷的殷相睿!

 “好吧。”他同意了。

 水晶先跟他回家也好,否则她一回到家,免不了要面对她父母的询问,代这两个礼拜的行踪。

 他父母的噩耗不是只有他承受不了,他父母那几个从学生时代就在一起的生死至也同样无法承受。

 敝异的是,殷家大厅却灯火通明。

 殷相睿浓眉一蹙,将车子开进车库里。“难道几个叔叔、阿姨还守在这里?”

 这段时间,为了避免他们找人,他和水晶的手机都关机了,走前也没留下只字词组,他们无法联络他,他同样不知道台湾这里的情形。

 “可能是吧。”水晶同样担心待会儿面对那些长辈要怎么说的问题,她妈妈和芷丞阿姨肯定又会哭得淅沥哗啦了。

 然而一进入玄关,两个人却立即感受到厅里传来的热闹气氛,笑声不时传来。他们对看一眼,同时一愣。

 “真的吗?”伍恶的笑声沸沸扬扬的。“当直升机开始往下掉的那一剎那,你这阴险的家伙脑海中真的闪过我们几个的脸?这么有感情?有没有骗我们啊军师?”

 “当然是真的。”殷俊雅的面容,一径地好整以暇。“砂衣子可以为我作证。”

 “拜托!砂衣子怎么作证啊?”伍恶手脚俱来的挥舞着双手表演。“难道你想到我们的时候还不忘对着砂衣子大喊,我看到他们了!我看到他们了!”

 一阵笑声爆出来,听得出其中有章狂和严怒,他们笑得最大声。

 听到这里,殷相睿再也忍不住了,他像风一般的冲进客厅,水晶这才回神,连忙跟上去。

 …

 “爸…”

 冲进客厅的殷相睿煞住了脚步,他看到父亲好端端的坐在沙发里,手里还执着一只香槟杯,谈笑风生的自若模样,就像他从来没有出事过。

 客厅里还有其它人,江、章、伍、严四家人都到齐了,看起来他们在开派对,桌上有蛋糕还有香槟。

 “你们终于回来啦!”伍恶一看到来人就抱怨。“你们两只小的到底跑哪里去了?手机也不开,害我们找不到人,本来想派你去接你爸回来的说。”

 “爸…你…你跟妈都没事?”他也看到母亲了,她原本和纱纱阿姨她们一千女眷坐在一起喝咖啡谈天,看到他,她笑着起身朝他走近。

 “睿,你怎么瘦成这样又黑成这样,要不是你开口讲话,妈差点就认不出你。”砂衣子调侃的笑睨着儿子。

 “从实招来,你们两个到底去哪里玩?”伍恶哼了两声,还是很不平衡。“玩这么久才回来,命很好嘛。”

 他们找人找得人仰马翻,身为殷家唯一继承人的睿小子却和水晶跑得不见人影,敢情是溜去度假了,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伍恶叔叔,我们没有去玩。”水晶连忙替心上人澄清。“我和睿是去印尼找殷叔叔和砂衣子阿姨。”

 “什么!”很多人都惊讶的跳起来。

 于是,细腻的水晶把过程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更让他们傻眼。

 “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来,以后不许这样了。”伍恶的声音马上从责怪变成疼爱。“找人的事,有伍叔叔我会负责嘛,你们急什么呢?小孩子做事要跟大人商量,不要自作主张,瞧,吃苦了吧,两个人都瘦了这么多可怎么办才好?就让纱纱下厨煮一大桌好吃的料理来帮你们补补吧。”

 最后,他的声音已经转为兴高彩烈,因为想到纱纱煮出来的美味料理他也可以分杯羹,他就心期待。

 “辛苦你了,睿”殷执着香槟杯走到儿子前面,微笑端详。“你晒黑好象比较好看哦,不过你把水晶照顾得这么憔悴就该罚了。”

 水晶连忙再替心上人说话。“我不要紧,真的不要紧,倒是睿他找你们找得好苦。”

 殷相睿对其余人的对话充耳不闻,他只想知道一点…“爸,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就只有他跟水晶不知道。

 砂衣子微微一笑。

 “我们运气很好,有个小岛的居民把我们救起来了,只是昏了几天,那小岛上又没有对外的通讯设备,所以无法跟你们联络。”

 “是我透过广大的人脉找到你爸妈的!”伍恶连忙跳出来邀功。

 开玩笑,说什么他也是堂堂黑虎帮的帮主,怎么可以连两个人都找不到呢?那就太丢脸了。

 “然后你江忍叔叔就派专机去把我们接回来了。”殷微笑接口。

 “接着,你章狂叔叔把我跟你爸抓到医院里去住了一个礼拜做详细检查。”砂衣子不疾不徐的说:“你谦雅阿姨还丢下工作押着我们检查,确定我们除了外伤真的没事之后,昨天才放我们出院。”

 “所以,我就选在今天替爸妈办庆生派对,庆祝他们死里逃生。”香茴补上最后一句。

 这一气呵成的说明听完后,殷相睿闭了闭眼,虽然这样的结果令他欣喜若狂,但转变实在太突然了,他还是无法压抑内心澎湃汹涌的情绪。

 他必须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终于,他大步向前,晒得黝黑的双臂伸出,紧紧揽住案母两人。

 “你们再也不准离开我,再也不准了!”他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亲人,在控诉着亲人不小心把他搞丢了一般。

 “睿…”砂衣子啼笑皆非的被高的儿子搂在怀里,虽然感觉很温馨,可是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他脾气又臭又硬又古怪又挑剔,跟他姑姑殷柔几乎一个样,向来是不愿意轻易表达感情的啊,今天却主动搂她和,真是奇迹。

 “阿姨、叔叔!”水晶也又哭又笑的抱住他们。

 感谢上帝,弛总算是听到她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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