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东妮亚觉得自己正躺在柔软的云端,她似乎正深深地、深深地向下沉,直到云层盖住她整个身子。
然后她逐渐清醒,四周那么寂静,她的头下还枕了一个枕头。
她的脑子慢慢地活动起来,发现自己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缓缓张开双眼,似乎害怕着什么,直到看到船舱的轮廓,她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她在游艇上,他们平安地到达了,他们胜利了!
安东妮亚转了个身,怎么也想不起是怎么上船的。她只记得在他们到达哈尔码头的那一刻,发现公爵的游艇正停泊在那儿,耀眼的白色在蓝色核里浮动着。
她牢牢地盯着它,觉得再也无法支持,好象只要再走一步,她就会
疲力竭地倒下。
她模糊地记起,有人扶她上了船,然后,她一定就睡着了。
“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呢?”她问自己,同时看见她的手臂是
的。
她批开毯子,发现有人替她
掉了骑马装。
她只穿着衬裙和丝质紧身衣,连束
都为了让她可以舒服地睡去而替她
下了。
她知道为她
衣服的一定是谁,这使她陷入沉思。
他碰触她的时候,她怎么会毫无所觉呢?
或许是他把她送进船舱里的,可是她实在太累了,一心只想睡觉,完全没有理会其他的事情。
在途中的第一晚,由于她将近两个月没有骑马,所以觉得十分疲倦,可是她担心的是公爵,不是她自己。
他们一直专注地前进着,很少交谈。安东妮亚知道,每次一看到前面有人,或是接近大路的时候,他就紧张地戒备着。
鲍路上挤
了人,不过安东妮亚不知道那究竟是法军,是普军,还是难民。
鲍爵一直在防备侵略者;她知道,他一定是担心会遇到躲在乡间的法国逃兵。
“他们会抢劫我们,”安东妮亚想。“而且一定会夺走我们的马。”
她了解为什么公爵连最小的村落都要痹篇,一直在山野里前进。
他们只停留一段很短的时间,吃图尔为他们准备的食物面有法国面包不太精致的馅泥饼、
酪和水果;他们就这样度过了第一天。
食物似乎蛮可口的,可是午餐的时候,他们累得一点也不觉得饿,只想喝一点在安东妮亚鞍袋中的酒。
鲍爵放慢马的时候,已接近黄昏,马的速度早已比之前慢了许多。公爵说:“我们得找个地方睡觉,安东妮亚,不过恐怕今晚你得睡在树林里了。”“我觉得我可以睡在山中任何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安东妮亚微笑说。
“你累了?”他很快地问。
“很累。”她老实地回答。“你也一样。”
好几个小时以来,她一直在担心着,怕他过度耗损体力。
她很清楚,他一心一意想离开这儿,根本不注意自己的伤势或体力。
他们停在一个四周都是田野的小树林中,这样,如果有任何人接近,他们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把头枕在我的膝上,”吃过东西后,她试探
地建议着。“我可以替你按摩额头。”
“你什么事也不要做,安东妮亚!”公爵回答。“你只要紧靠着我躺下,好好地睡一觉,我们要在黎明时出发。”
安东妮亚照他的话做了。
他不安稳地辗转了几分钟,似乎伤口有些疼痛,然后,从他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睡着了。
她非常、非常小心地把身子挪高些,把手臂伸到他头下,把他紧抱在
前。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她想。“以后我再也不能这样做了。”
她温柔地替他按摩前额,她感到他松驰下来,沉沉睡去,她不会吵醒他的。
然后,她吻他的头发,无言地告诉他,她爱他有多深。
“我爱你!喔,我亲爱的…我爱你!”
她把他抱得更紧,他的头贴着她,她想,这一生,她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我一定得移开,”她告诉自己“在我睡着之前,一定要移开…”
安东妮亚知道的下一件事是公爵正在叫她。他已经起身,而且把马都准备好了。
她匆促地吃了点东西,还喝了些酒。
面包发霉了,实在不好吃,可是在这一刻,已不容许挑剔了。
第二天的情况和第一天类似。安东泥亚发现,图尔选择这两匹马实在很明智。
它们或许也累了,却仍平稳地走着。安东妮亚知道他们和哈尔的距离正一小时、一小时地拉近。
“你知道得很清楚。”他简单地回答。
他显然并不想说话,于是安东妮亚也保持沉默。她知道这一路上,公爵都保持着警戒,预防任何意外的危险发生。
他们比前一晚停得早些,因为他们和马都累得再也走不动了。
阳光一暗下来,气温马上跟着降低,寒风在广大的原野上吹送。
安东妮亚第一次希望自己的骑马装能实在点,更希望没有把原先那些乔装的衣服丢弃。
她并没有抱怨,不过公爵一定看出来了。前进了一哩后,他说:“我看到前面有间谷仓,似乎没有和农舍相连,也许我们可以在那儿过一夜。”
事实上,那间农舍离谷仓有四分之一哩远。
比仓里堆
了干草,不但马匹有了饲料,他们两个人也有了舒适的睡觉地方。
他们吃了点干面包和馆泥饼,虽然很单调,不过也很令他们满意。然后,安东妮亚坐进干草堆里。
“在现在这个时候,”她说。“即使拿邓卡斯特花园里最舒服的
垫来跟我换,我也不愿意。”
鲍爵抓起一把干草盖在她身上。
“这会使你象盖
毯一样温暖。”他说。“我应该建议你把骑马斗篷带来的。”
“我自己该想到,”安东妮亚回答。“可是巴黎那么热。”
“我看天要下雨了。”
鲍爵在干草上躺下;他们谁也没听到夜里的雨声。
第二天早上离开谷仓的时候,泥土散发着清香,马儿似乎也感到空气中的清凉。
他们在遇到的第一条小溪边停下来,让马喝水,然后又上路。
安东妮亚希望能在夜晚来临前到达目的地。她虽然没有告诉公爵,可是却觉得身体僵硬,而且马鞍也不舒适。
这一天长得似乎永无止境,不过她知道他们距目的地不远了,因为公爵坚持要她喝完最后一瓶酒,然后把瓶子丢掉。
“只剩几小时的路程了。”他鼓励地说。
“你支持得了吗?”安东妮亚很忧虑。
“我担心的是你,不是我自己!”公爵说。
“真荒谬!”她反驳道。“你是病人啊!”她马上警觉自己说错话了。
“我才不是呢,安东妮亚。”他很尖锐地说。“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都是一次艰苦的行程,即使是你这个女悍妇。”
他在嘲
她,她很高兴他还有这份精神和体力。
马慢慢地拖着步子,她觉得越来越累了。
所幸两匹马走在一起,而且在公爵不注意她的时候,她就抓住前鞍部分。
“我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失败,”她不住地告诉自己。“我们走了这么远,我不能让他在最后一刻失败。”
可是最后的一刻似乎十分遥远,当他们抵达哈尔,她似乎觉得
街都是普鲁士军,他门再也无法逃脱了。
她再也无法假装,只能双手紧抓前按。在往码头的路上,公爵接过她的僵绳。
她听到他在下命令,她感觉他把她抱下来,送到船上,然后,在一条
毯在她身上。
“该崩溃的是他,不是我。”安东妮亚告诉自己,同时,她很为自己不够坚强而感到羞愧。
她正在想现在什么时候,船室的门忽然轻轻开了,她知道外面有人在探视。
“我…醒了!”她的声音有点低哑古怪。
“我想你可能醒了,夫人。”
图尔走了进来,拉开舷窗上的帘子。
“我们都安全了!”安东妮亚叫道。
“是是,夫人。在南汉普顿不会有危险的。”
“南汉普顿!”安东妮亚问。“我们怎么会这么快就到这儿了呢?”
图尔微笑了。
“你昨天一直在睡,夫人。事实上,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现在都快到中午了。”
“我真不相信!”安东妮亚大叫。“大人呢?”
她焦急地等着,生怕图尔告诉她公爵病了。
“大人也一直在睡。他昨晚吃了点晚餐,然后倒头又睡了。”
“他没事吧?”安东妮亚问。
“好得很,夫人,你不必替他担心。”
“他的伤势没有加重?”
“跟我上次在巴黎看到的情形一样。”
“感谢上帝!”安东妮亚欢呼着。
“也感谢上帝,让你和大人平安抵达。”图尔严肃地说。
“还有你,”安东妮亚加了一句。“你这趟旅程是不是很艰苦?”
“算不上很愉快,让我改天再告诉夫人。”
他说着,一面行礼,然后从地上抬起她那件风尘仆仆、
是斑点的骑马装。
“我想夫人一定打算洗个澡,”他说。“我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安东妮亚问。”我上船以后,发现六星期之前渥斯先生途经哈尔到英国去,他看见港口停泊的游艇,就问那是谁的船。”
图尔停了一下,让他所说的更富戏剧
。
“当他知道那是大人的船,他就把替夫人运到英国去的农饰,全送上船了。”
“喔,图尔,我真不敢相信!”安东妮亚惊喜地叫喊。“多美妙啊!让我去洗澡,然后我要为公爵打扮得好看一点。”
“大人上岸去了,不必急。”图尔回答。“我得先让你吃点东西。”
安东妮亚笑了。
“你这么一提,”她说。“我真觉得饿得发慌了。”
她吃了多得难以让自己相信的火腿蛋,图尔一面替她准备洗澡水,一面取出一个渥斯先生替她送上船的装衣服的皮箱。
面对那么多衣服,简直让人眼花
。安东妮亚想,九月下旬的英国一定比巴黎凉爽,所以她选了一件厚缎子连身长裙。
衣服上有一件短及
部的外套,在领口和袖子上镶着貂皮。
她洗了头发,把发上因骑马和睡在谷仓里而沾上的灰尘。全部清除掉。
她费了一番工夫才把头发梳好,再戴上一顶渥斯的
人小帽,看起来很时髦,而且不太有英国味。
当她走到甲板上,她知道船长和水手们都用无法掩饰的倾慕眼光看着她,她只希望公爵的眼睛里,也会向她表
出同样的神情。
他站在出入口旁边,干干净净,似乎没有经历过任何
烈的事,只是到公园去骑了一趟马。
安东妮亚觉得自己无法正视他。
现在,他们回到平常的生活中,再没有危险、没有紧急事件,她感觉他们要被分开了。
她想抱住他,求他不要离开她。
“我爱你,我爱你。”她想大叫,可是她努力地压制住了,只说:“早安,大人。真高兴能回到家来。”
“你准备好要驾车走了吗?”他问。
“驾车?”她询问道。“我以为我们要搭火车到伦敦去。”
“我们不去伦敦。”他回答。“除非你想去。”
他静待他的解释,他继续说:“我有个表亲,曼福德伯爵,住在南汉普顿附近;我去他家拜访过,发现他们夫妇到苏格兰去了,我就和负责管理的秘书商量,在那儿借住几天。我想,我们此刻都劳顿得够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安东妮亚微笑: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兴奋得跳出
口了。
她不会马上失去了他了!他并不象她想象中那么急着见侯爵夫人。
他们又可以聚在一起,她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事会比这更美妙。
伯爵的屋子离南汉普顿只有几哩,公爵驾着一辆小马车,戴着安东妮亚;他说,这辆由两匹马拉的小马车也是伯爵的。
看见那两匹马的时候,安东妮亚高兴得大叫,然后她说:“在看过那两匹送我们离开巴黎的马以后,这两匹就显得特别突出了。”
她很快又加了一句:“我绝没有轻蔑它们把我们安全送回来的卓越表现,我真希望能向它们解释,我们是多么地感激。”
“我把它们送给一个开驿场的人,”公爵说。“还给他一笔钱,好让它们至少可以休息一个礼拜,我想他会供货的。”
“你真慷慨。”安东妮亚感激地说。
“我认为我们两个都忘不了那段路程,还有载我们出来的马。”他轻轻地说。
“我永远也忘不了,”安东妮亚在心底说。“我们独处…只有他和我,我们
夜在一起…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曼福德伯爵的房子是乔治王时代的型式,有个美丽的花园。
仆人都训练有素,他们带安东妮亚进入一间宽大而高雅的卧室。
里面有一张铺着玫瑰红色
单的
,她想,这张
配自己是最合适了,可是她突然记起,现在颜色不重要了,因为她要在这儿独眠。
那两夜,她睡在公爵身边,她的身体碰着他的,第一夜,她还把他抱在怀里。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她黯然地告诉自己。
突然,他们已回到文明世界的事实掠过她心底,随之而来的是绝望!现在,她要失去他了!
他存在她的生命中似乎已很久、很久了,她几乎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的,她的思想、她的感情、她的爱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
她曾答应过,如果他娶了她,她绝不多嘴,也不会追问任何事情,现在她必须遵守诺言。
“如果他知道我爱他,而他却明白表示不爱我,这真是最羞
的事。”她想。
包糟的是,她想,他或许会觉得不舒服、很困窘,那么她见到他的机会就更少了。
“我一定要很理智、很勇敢地处理这件事。”她这样告诉自己,一面却要落泪了。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那些送到屋里的,装衣服的皮箱上。
在下船之前,他曾问起公爵的衣服。
于是她知道,他在游艇上经常有一个特置的衣橱,只要他一上船,船就可以马上启航,不必等待从管他收拾衣物。
安东呢亚在晚餐前走入客厅时,公爵看起来那么耀眼,而且和新婚之夜时一样高雅。
那是个长形的房间,法式的窗户向围着栏杆的阳台推出去;夕阳西沉,金红色的天空为室内投入一片温暖的光芒。
安东妮亚站在门边,她探寻着公爵的目光,好一会儿,竟无法迈步向前。
她花了很多时间选择该穿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改变主意。
最后,她终于让侍女为她穿上一件深红色的礼服,醒目的颜色使她的皮肤看起来几乎成了透明的。
那是一件深
的礼服;却并不厚重。
衣服上装饰着柔软的薄纱、昂贵的缎带,还有渥斯拿手的皱褶。它们显示出安东妮亚美好的曲线.给她增添了令人难以抗拒的女
魅力。
她慢慢地走向公爵。
“这些情景和昨夜真是大不相同了,”她微笑着说。“我虽然吃了丰盛的午餐,仍然觉得很饿。”
说话时,他的眼睛里着她,她觉得他似乎正想解决他们之间某些棘手的问题,可是她却不知道是什么。
然后他吻了他的手。她真想去拥抱他,因为她害怕他会消失。
“我们已经到家,他就要离开我了。”她绝望他想,却大声说:“图尔告诉我,你的伤势并没有因旅行而加重。”
“我很好,”公爵肯定地说。“这是我期盼了很久的,安东妮亚。”
她询问地看着他,正在这时,仆人宣布开饭了;她羞涩地挽着他的臂膀,他领着她走入餐厅。
伯爵的大厨师的手艺并没有公爵伦敦寓所雇用的那一位那么好,但是安东妮亚却觉得她从没吃过比这更可口的菜肴。
她一直记得旅途中最后一天所吃的面包有多硬、馅泥饼有多干,多吃一次,就更不能引起食
;还有,放在鞍袋中的
酪.也坚实得难以下咽。
想到此刻新鲜的海鱼、从伯爵自己的兽群中得来的牛
、精心烘烤的柔软的鸽子
,真是美食佳肴。
鲍爵坚持要她喝一点香槟。
“它会带走最后的一点疲乏。”他说。
鲍爵已知道法国最新的情况,他告诉她,史特堡在经过英勇的抵抗后,已经投降;炮火摧毁了雄伟的古老图书馆,杀死了很多人。
“战争是何等的浪费啊!”安东妮亚叫道。“它不但残害人类,而且摧毁历史。”
“是的,”公爵同意道。“而法国实力不如
耳曼,竟然也敢宣战,真是难以解释。”
“我想普鲁士人对他们的成果一定很高兴。”安东妮亚用低沉的声音说。
“洋洋得意!”公爵回答。“我确信他们会把法国人每一盎斯的羞
心都榨出来。”
“我们只有祈祷巴黎能幸免。”安东妮亚悄悄地说,同时希望莱比能够平安无事。
晚餐后公爵走进客厅。太阳西下,外面一片晕暗,几颗星星在空中闪烁。
客厅中燃着蜡烛,除了一扇窗子外,其余的都拉上了窗帘。安东妮亚站着,望着外面,然后深
了一口气,用很小的声音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她转过身,走向站在壁炉前的公爵。
炉子里升起了火,侍从说,是为了避免他们觉得冷,而安东妮亚此刻倒真的很冷,并不因为气温,而是因为她非常紧张。
鲍爵坐在壁炉架上,手里端着杯白兰地。
“什么事?”他问。
“这件事会使你非常…生气,”她回答。“不过我…必须…告诉你”
“我们结婚的那一晚,我答应我会试着永不跟你生气,所以我不能想象有什么事能使我违背诺言。”
“那是一件…使我非常…惭愧的事。”
她的双
紧抿,微微地发抖;他很小声地说:“你不象是会害怕的,安东妮亚。”
“我…怕你会…生气”
“那我就不生气。”
“你是有…权利生气的。”她瑟缩地说。
沉默了一会儿,公爵提醒她:“我正在等着这惊人的自白。”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不安。好一阵,安东妮亚觉得自己似乎被吓成哑巴,再也不能说话了。
“你所以…要…决斗…那都是…我的错。”
话一出口,她马上飞快地望了他一眼,他看见她眼中惊恐的神色。
“我说话…不加思索,”她接下来。“我不知道那个伯爵,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女士的丈夫。”
她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点呜咽:“他问我,你在哪里,我回答说,你和一位很
人、很有
惑力的女士…在一起,我猜她是你的…老朋友。”
安东妮亚在声音消逝后又加了一句:“我怎么会这么愚蠢…这么笨。不知道问话的是谁…就…这样说!”
她的声音含着强烈的自责,好象在空气中震颤着。
鲍爵叹了一口气,似乎放下心来了,安东妮亚不知道他原先害怕听到的是什么。
“你不必自责,”他轻声说。“伯爵迟早会找借口跟我决斗的,他一直希望那么做。”
“你会…原谅…我?”安东妮亚问。
“你看,你那么细心地看护我,已使我不得不原谅作了。”公爵回答。
“可是你可能会…死掉,”安东妮亚说。“而且那都是…我的过错,如果因为我而使你…丧身,我怎么能…继续…活下去?”
她几乎要哭了,可是她不愿失去自制力,就转过身去,走向窗边。她望着窗外的黑暗,微仰着头,让眼泪不至于滚落面颊。
“因为我们彼此坦自,”她听到公爵在她身后说。“也因为我们曾经同意,我们之间绝不矫饰,所以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安东妮亚。”
他说话的态度特别严肃,他静待着,指甲深陷掌中。现在,他们回到了伦敦,她猜得出他会跟她说些什么。
“我要告诉你的是,”公爵说。“我爱上了一个人。”
这正是她所预料的,可是却仍使她的心受到致命的一击。
她感觉自己僵硬了、麻木了,然后是一阵痛苦,那么深刻、那么强烈,把她撕成了碎片。她尽了最大的努力,使自己没有哭叫。
她用一种不象是她所有的声音说:“我…了解,我会照我们的…约定,到…邓卡斯特花园去。”
“你认为你在那儿会快乐吗?”公爵问。
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了,但自尊心使她回答:“我会…很好的。”
“一个人?”
“我还…有…马儿们。”
“我认为我们同意共享它们。”
她没有听懂,过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说你要…把一部分送给…侯爵夫人?”
“转过来,安东妮亚。”
她想听从他的活,可是怕他从她脸上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她听到他走近了,而她却没有动。
“你误会了,”他轻声说。“我爱的不是侯爵夫人。”
“不是侯爵夫人?”
安东妮亚惊异地转过身,她发现他比她想象的更靠近她。她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调开了。
“可是…我以为…”她犹豫地说。
“有一小段时间的确如此,”公爵说。”可是我
错了。”
“那么是别的女人!”安东妮亚绝望地猜测着那会是谁。
她不相信在经历那场丑恶的决斗后,那个女人会是伯爵夫人。
“我爱的那个人,”公爵说得非常轻,而且非常慢,似乎是在斟酌字句。“我想她爱我就象爱她的孩子一样。我想知道的是,安东妮亚,她是否会象爱一个男人那样爱我。”
安东妮亚觉得要窒息了!
她的喉咙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而她的
口却升起一股狂野而美妙的情绪!
“你…是说…?”她试着说。
“我爱一个人,”公爵轻柔地说。“她拥抱着我,用爱的声音跟我说话。她吻我的面颊、我的前额。”
安东妮亚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着,然后,她突然转向他,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他紧紧地拥住她。
“你能象爱一个男人似的爱我吗,我的宝贝?”他问。“我真害怕现在我好了,就会失去你。”
他感觉她在震颤,然后,他非常温柔地托起她的脸。
“你曾经吻我,亲爱的。”他说。“现在应该让我吻你,这才公平。”
他的嘴
接触了她的。她感到一阵奇特而美妙的战栗穿过全身,那是一种她从不了解的感觉,却也是她给他的爱的一部分。
那么完美、那么狂喜、那么无可抗拒,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快乐得死去。
房屋似乎已消失,整个世界只有他俩,正如在巴黎时她所想的,他们在一个秘密的小岛上,除了他们,再没有任何人。
她认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看见那份
惑的情绪,他柔柔地说:“现在,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我…爱你。喔,艾索尔,我…全心全意…爱你。我现在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爱上你了。”
“我勇敢的、美好的,不发怨言的小
子,”他说。“我怎么知道,世间竟有如此完全,又如此勇敢的女人!”
“我…不害怕,那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安东妮亚喃喃地说。
“你永远会跟我在一起。”他回答。
他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她,说:“我们有好多事情要共同去做,我想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都不会愿意待在伦敦,参加宴会或是让屋子里挤
了朋友。”
安东妮亚感到他是在顾虑侯爵夫人,她耳语着:“在乡间,你不会厌烦吗?”
“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到哪里,我都不会厌烦的,”他回答。“不过我们不能忘了我们的马儿!我们要一起训练它们,让它们在越野障碍赛中获胜。我想我们会很忙碌的。”
他又吻了她;现在,他的吻变得热情洋溢。
她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火焰在热烈的
望中点燃,他们融成了一体。
“我爱你,”过了一会儿,他声调颤抖地说。“我爱你的一切,你优美的身材、你的眼睛。”
他吻着她的眼睛,然后继续说:“我爱你美妙的声音,你柔软的手,你的甜美、温顺、同情。”
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下去:“我以前从不了解我对女人要求的就是这些,我一直寻求不到。”
“我以前是那么…嫉妒…侯爵夫人。”安东妮亚轻声说。
“没有我对那个可恨的新闻记者一半的嫉妒,他竟然在我病得很严重.不能向作示要的时倏趁虚而入!”
安东妮正惊奇地看着他。
“你…嫉妒?”
“嫉妒得要发疯了!”公爵
暴地加答。”我发誓,亲爱的,如果再有人象他那样看你,我要跟他决斗一百次!”
“喔.不,我不准你这样做,”安东妮亚叫着。“我再也不愿过那神痛苦、焦虑的日子了…我当时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我必须原谅你。”
“为什么?”
“因为,我的生活中,再也不能没有你,”公爵回答。“我要你,安东妮亚,你是我的,我们彼此相属。”
他声音中热烈的情绪,使她把头俚在他肩膀上。
“我以为,”过一阵,她说。“等我们回到英国,你会…离开我,回侯爵夫人…身边去,所以…我打算…请求你…”她停了下来。公爵温柔地问:“你要请求我什么?”
“请…你给我…一个…孩子…因为他…是你…的一部分…我…可以…全心全意…去爱他。”她轻声说着。
鲍爵把她沉得那么紧,使她几乎无法呼吸。
“我会给你一个孩子,安东妮亚,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有点担心地问。
“你不能爱他甚于爱我,”他回答。“我准备把你的爱分一小部分给我们的孩子,可是你一定要最爱我。你要象我生病的时候一样地拥着我,让我知道我永远不必担心失去你,而且永不会受到伤害。”
安东妮亚抬头望着他,眼中似乎聚集了所有的星光。
他知道她以前并不十分漂亮,但是爱情,却使她变得比他所认识的任何女人更可爱。
“你答应吗?”他的
非常接近她的。
“我答应我会永远比爱世界上,或天堂里的…任何事物…更爱你;”她回答。“我完完全全属于你,我爱你。”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她和公爵的
边;他又把她带到那秘密的小岛,在那儿,只有他们两个。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侵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