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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苍月自漫长的昏中醒来,嗅到一阵浓浓的葯香,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她张开疲惫的双眼,却看到一名面虯髯的男子。

 “你是谁?此地又是何处?”她警戒地问。

 “姑娘不必担心,在下柳熙真,是一个平凡的郎中。此乃寒舍,名为慈济堂。”

 苍月半信半疑地看着柳熙真,他只是出一贯温和的微笑,厚的大掌体贴地拉起被子,为她盖好。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上山采葯的途中,发现姑娘昏倒在地,身中剧毒,便将姑娘带回救治。敢问姑娘芳名?”

 “苍月。”

 她缓缓地道出组织所给她的名号,这是她唯一的…名字。

 从小,她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自然也不知自己的姓名。

 而她之所以不介意将自己的名号告诉熙真,是因为在知道是他救了她的那一刹那,她便决意要杀了他。

 “贵姓?”

 “我没有姓氏。”

 既然她不便相告,他也不应探知太多。

 “你身上仍有余毒未清,快喝下这碗葯汤,身子会舒服一点。”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想接过葯汤,熙真却早一步地拿起调羹,舀汤相喂。

 苍月倔强地别过头去。“我自己来。”

 好个性烈如火的倔强姑娘。

 “若是姑娘不介意因过度勉强自己的身子,而导致伤势加剧,在下倒也不在乎再多熬几帖葯汤,来医治姑娘的伤势。”柳熙真笑道。

 苍月一听,媚如远山的黛眉皱得紧紧的,十分气恼。

 这狡猾的郎中,一句话竟得她不得不就范。

 她只能紧绷着一张绝的芙颜,一口一口地下熙真喂她的葯汤。

 又苦又涩的葯汤,令苍月下意识皱起黛眉,却好强地不肯叫苦。

 “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

 这个多事的郎中,看病的花样还真多,一下子把脉、一下子针灸,这会儿还要看舌

 苍月虽在心里喃喃地抱怨,却还是张开嘴,想看熙真到底要耍些什么花样。

 一张口,只见他右手飞快地往她口中进一样白色的东西,她惊讶地想问他到底了什么东西到她的嘴里,却只觉口中传来清甜的馨香,那东西渐渐地在她口中化了开来。

 “这是我亲手所做的杏仁雪花糕,对于怕吃葯的孩子十分有效。”

 他很高兴地看见了她眼中的惊愕与足,而且她的眉头也不皱了。

 “看来这可口的杏仁雪花糕,不只对孩子们有效,对像你这样的女孩也十分受用。”熙真眼中有道促狭的光采,令苍月有些困窘地别过头去。

 这个狡诈的郎中是在藉机调戏她吗?真气人!

 不过,看在杏仁雪花糕,以及他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她就暂缓让他身首分家的计画吧!

 就这样,身受重伤的苍月,便在慈济堂住了下来。

 每,熙真除了在慈济堂替病患看诊抓葯之外,偶尔还会上山采些草葯,但是只要一到她服葯的时间,他都会准时地端来为她熬好的葯汤喂她。

 …

 七后,苍月的病情逐渐稳定,已无性命之忧。但因当苍月所中之毒,十分剧烈顽强,因此体内的余毒一时还难以清除,因此,熙真依然前来探视她的病情。

 “好些了吗?口还闷不闷?头还疼吗?”

 面对熙真蕴关心的眼神,苍月只是冷淡地回答:“反正死不了,痛不痛又有什么分别?”

 熙真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明了,在她淡漠的外表下,隐藏了多少江湖儿女的悲哀。

 “正因为人生苦短,才更应该在短暂的生命里,找寻真正的平安喜乐。”

 苍月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完全不理会柳熙真那番话。

 自她出生以来,就不知道喜乐二字该怎么写。

 从小,她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既未见过亲生父母的模样,连自己姓啥名啥都不晓得。七岁那年开始,她便窝在一间脏的小庙里,靠着乞讨来的食物裹腹。

 一直到那个衣冠禽兽意图玷污她的清白那一刻,她的人生完全改变了。

 事隔多年,但如今想起那一幕,仍令苍月痛苦得脸色发白。

 “怎么了?是否身子觉得难受?”

 柳熙真察觉到苍月的异状,马上伸手替苍月把脉,却被苍月出手反制。

 深黯太极拳以柔克刚之道的熙真,放松手腕的力道,以四两拨千金的巧劲,化解了苍月的招式,然后一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喃喃道:“内息虽有几丝纷,而且尚有余毒未清,但已无性命之忧。只要调理得当,相信再休养一段时间,姑娘便可完全康复。”

 苍月因方才的手,探出他的内力不深,但他使出的招式却微妙至极。

 “你是武当的弟子?”她看出了他太极拳的来路。

 “非也,但家父是。”

 难怪他会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所创的太极拳,原来是家学渊源。

 “你是第一个碰了我,却没有死的男人。”苍月冷冷地说道。

 熙真从容地回答:“姑娘在暗示我应该感到庆幸吗?”

 “不,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该救我的。”苍月绝美的芙颜,如同罩上千年寒霜一般冷漠。

 闻言,他只是温和一笑。“救人是我身为医者的天职。”

 “你难道不知有人会恩将仇报?”

 “就算我明知对方有意杀我,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苍月难以置信地问:“你居然情愿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

 “难道我该见死不救?”熙真反问。

 她无法想像自己竟会遇上一个为了救人,而不顾自己性命的傻子。

 发觉她的注视,熙真回望着她。

 “从姑娘的肤看来,似乎不常在光下活动。”

 “我讨厌刺眼的阳光,所以只能活在月下。”

 “并不是任何时刻的光都那么的刺眼。况且姑娘长期过着‘不见天’的生活,对身子反而有害。”

 “我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来心。”她淡漠的神情,摆明了拒绝任何人的关心。

 但是熙真相信,她必然有颗纤细感的心,只要他真诚地劝谏她,一定能改变她偏激的作风与想法。

 他是真心地希望看她展美丽的笑颜,过着开心的日子。

 熙真深深地凝视苍月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

 数之后,苍月的病情渐有起,虽仍无法下行动,但已能自行起身进食,不必事事劳烦熙真。

 午时一到,熙真照例为苍月端来葯汤,却见之前端来的热粥,仍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他温柔地提醒苍月:“先吃了桌上的热粥,才能服葯。”

 “那碗粥有腥味,我不吃。”

 “那是我用鲜鱼加珍贵的葯材熬成的葯膳粥,可以强身健鼻、调理血气,你就算不喜欢,也多少吃一点。”

 他端起葯膳粥,舀了一口送往苍月嘴边,但她却倔强地别过脸去。

 “我说了不吃就不吃。”她紧绷着脸,誓不妥协。

 “你现在还很虚弱,若连粥也不吃,身子会受不住的。”

 “身子受不受得住,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熙真眸光一闪,已想到了说服她的方法。

 “既然苍月姑娘如此坚决,我也不便勉强。唉…可惜你原本纷的内息,本来有机会可以恢复的。”

 熙真一脸惋惜地看着那碗葯膳粥。

 “既然姑娘不领情,那么这碗耗时近两个时辰才熬好的葯膳粥,也只好拿去喂狗了。”

 “慢着!”

 一听到那碗闻起来恶心至极的葯膳粥,居然对她大有帮助,她的意志终于动摇了。

 “葯膳粥端过来,我喝。”苍月咬牙说道。

 熙真将手中的葯膳粥递了过去,看她苦着脸喝粥的模样,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他“对症下葯”的作法,果然没错。

 强忍着胃中涌起的阵阵恶心的感觉,苍月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吃下了什么可怕的玩意儿?竟然要耗费两个时辰去调制。

 等等,两个时辰?

 现在天也才刚亮,这不就表示,他天未亮就起身为她调制这道鬼葯膳粥?

 以前就算她受了再重的伤,也只能一个人躺在角落,自行疗伤,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死活。

 组织只在意她有没完成任务,就算她死了,任务没有完成,随时都可以派别人取代她。

 在她努力地爬上巅峰,成为星月双绝之一以前,她就是活在这种随时会丧命、永远孤独的阴影下。

 如今,有人如此细心的呵护着她,她真的很不习惯,甚至不相信熙真对她好,是全然没有企图的。

 但她卧病在,他天天带着温柔的笑意来探望她,除了她的冷言冷语之外,他一点好处也没得到。

 为何他甘于如此地付出?她不解。

 苍月一口一口地吃着融合着葯香与些许鱼腥味的葯粥,心中有股异样的酸楚。

 她告诉自己,那定是伤势未愈的结果。她得快些养好伤,完成任务,以免辜负了门主的托付。

 谁知微温的葯膳粥送进了胃里,竟连心口也跟着暖了起来。

 “你累了就多睡会儿,晚一点我再端葯膳粥来。”

 熙真微笑地看着她将那碗粥吃得一点也不剩,再扶苍月躺回上,这才放心地离去。

 目送熙真离去,一股暖意缓缓地在苍月心中扩散开来。

 但一想起自己一路遭仇敌袭击之事,苍月不又皱起眉头,隐约预料到有什么阴谋正朝她近。

 为何她人尚未到金陵,便已暴行踪,到处受人伏击?难道真有人刻意她的行踪?而那夜在背后暗算她的人又是谁?

 在她思考之际,杀手的敏锐直觉令她感受到,正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

 “是谁?”

 苍月一回头,只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窗边。

 会是那个她行踪,出手暗算她的人吗?

 若是那个急置她于死地的人,怎么可能放过现在这个可以轻易杀了她的机会?

 苍月懊恼于此刻身受重伤,什么事也办不了,只能乖乖地躺下,陷入毫无头绪的沉思之中。

 …

 虽然熙真所调制的葯膳粥,果真慢慢地清出了她体内的余毒,减轻气血逆行的痛苦,但因久未练功运气,再加上之前元气大伤,她的内力始终无法凝聚起来。

 这,她感觉到自己原本软弱无力的四肢,已能活动,虽不甚灵活,但已有康复的迹象。

 她挣扎地坐起来,想下走动一下,可才一举足,马上踉跄地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乍见病弱的苍月差点跌落在地,柳熙真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起。

 他的鬓须摩擦着她粉白的颊,些许的发带些微微的刺痛感,令她不自觉地别过脸去,想痹篇他扎人的虯髯。

 “放开我!”苍月挣扎地说。

 这不知是熙真第几次侵犯到她高傲的自尊,但这一回,苍月却忘了要杀他的念头,只是拚命地挣扎,想挣脱出他的怀抱。

 熙真皱着眉头,将她抱回上。

 “我知道整天躺卧在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姑娘伤势未愈,勉强下行动只会加重病情。若非在下及时赶到,只怕姑娘又要跌出一身伤来。”

 “受不受伤,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你错了,照顾病人是我的责任,只要有我在你身边的一天,就不许你再做这种危害自身安危的事。”

 熙真语中隐含着浓浓的关怀之意,令苍月一时愕然。

 “你…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她倔强地别过头去,痹篇他温柔的眸。

 “我会自行决定谁需要我关心。现在你快些躺下,好好休息,别再逞强了。”

 熙真扶着她躺下,体贴地为她拉上被子,然后坐在她的边,深深地凝视着她,眼中有着些许的担忧。

 “方才你那么勉强地起身,有没有伤到自己?依你现在的状况,根本连坐起来都有困难了,怎么能勉强下行走?”

 他叹口气,接着说道:“知不知道你倔强的性格,很令人担心?”

 倔强的苍月令他想起初次被他所救的涵儿,也是那么的高傲、爱逞强。

 他的眼神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想当初我把你救回慈济堂,见你中了前所未见的至剧毒,而且毒已侵入五脏六腑,当时你奄奄一息的模样,吓得我两天两夜未曾阖眼,生怕一不小心便误了你的病情。”

 当年,梦涵也是这样孤伶伶又病恹恹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令他不自觉地为柔弱的她感到心疼。也许是这份近乎心疼的怜悯,令他更加地关心苍月的病情。

 望着他喃喃说起她昏那段期间所发生的一切,苍月不动容了,平静的心湖也因此被起圈圈的涟漪。

 为何他会愿意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如此地呵护备至?

 他这般对她,她真能绝情地以一剑刺入他的心口当作回报吗?

 第一次,她对于杀人的念头,感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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