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谢香绮死了!
夏昱人和小墨赶到现场时,虎仔和滴滴已等在那里了;另外出事现场围着一大群人,记者、
汉、计程车司机、衣冠楚楚的过路人和多得不得了的小孩子,全都聚集在出事现场议论纷纷。
夏昱人一出现,他们立即蜂拥而上。
“目前还无可奉告。”夏昱人说着,推开伸到他面前的麦克风,一手护着小墨,快速走进大楼。
“老大!”虎仔一看到他马上说:“这边,谢香绮住四楼红绮也在里面。”他加了一句。
李红绮?夏昱人还来不及想些什么,一进门,一团红影即
面扑来,他下意识拉着小墨往旁让开。
“夏督察!”李红绮人还末站稳,哭声已至:“您不是答应过会全力调查此事,结果呢?您瞧,姐姐死得不明不白,这叫我如何是好啊!”李红绮?是她!夏昱人暗翻白眼,先动手替小墨调整鼻梁上的墨镜和帽子,确保她的模样不会被登在报纸上,然后示意她到旁边等着。小墨听话地走到角落,他才转向李红绮。
“李小姐,请你先冷静一下。目前情况我都还不清楚…”
“还有什么好清楚的!”李红绮火大地挥手,一改平
温和柔顺的模样。“那个医生根本是蒙古大夫,什么叫做自然死亡!我姐姐身体健康,活得好好的,哪那么容易就死掉!”
自然死亡?夏昱人眼底
光一闪!“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查清整个事件,绝不会教令姐含冤莫白小姐,你看起来相当疲倦,请先坐下,喝杯热茶,休息一下。”
“可是…”
“请坐。”夏昱人态度温和,却清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红绮无奈,不甘不愿地就座。滴滴机灵地马上送上一杯热茶。
“我们先去看看尸体。虎仔,带路。”
“是。谢女士死在自己房间里,房里的两扇窗都是锁死的,刚才我们是破门而入,因为她习惯睡觉时锁门。”虎仔简单
代情况。
“嗯。”夏昱人眼光四扫…没有歹徒侵入的迹象。最后停在死者脸上…她面容安详。
“她的家庭医师和法医都来过了。医生从她安详的脸部和无挣扎的迹象判断,她应该是在睡梦中去世。法医说,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
“唉!”夏昱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
“老大?”虎仔有些迟疑。
滴滴轻声窃笑“一定是你机器人似的呆板声音让老大受不了了。”
“胡说什么!”
“走吧。”夏昱人突然回身走出房间“让医生开立死亡证明,让尸体提早入殓。”
“是!”虎仔和滴滴匆忙跟上他,险险因太急而撞成一团。
“医生判定死因为何?”夏昱人又问。
“还不知道,目前只知她在睡梦中死去,无一丝痛苦。详细死因必须解剖后才能断定。”
夏昱人沉
了下。“暂时扣留死亡证明书。”换言之,不管谢香绮死后遗产归属何人,都将暂不予赠与。“还有,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是李红绮女士。”滴滴忍着笑意道:“也是她打电话报案的。”
夏昱人又回到客厅,李红绮还坐在椅子上,情绪显然平静了许多。她一看到夏昱人,马上追问:“怎么样?我姐姐是被人杀死的,对不对?”
“你很希望令姐被人谋杀吗?”他挑着眉头问,一边在单人沙发落坐。
虎仔、滴滴和小墨都坐在和客厅相连的餐厅里。
“当然不是呀!只是如果你们要说她是自杀或什么自然死亡,我更愿意相信她是被人谋杀的。”
“简单说,你不相信你姐姐会自杀或因身体上的特殊疾病而突然死亡?”
“我姐姐的身体很好很好,绝对不会说死掉就死掉!”她加强语气叫道。
夏昱人微微领首“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没错。”
“很好小姐,我希望你能积极同警方合作,我问什么你都要确实回答,这将有助于我们破案。”
“这么说,你也相信我姐姐不是那个狗
自然死亡喽?”她兴匆匆地倾上前问。
夏昱人笑容很轻,语气淡漠:“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睡梦中死去。死亡,一定有原因。”他强调“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好!我什么都跟你说,你问吧。”
他也无意废话,马上切入重点
“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唔,”李红绮沉
着,一连串的忙
,让她有些头昏脑
了“我记得,我吃完早餐了,九点…钟点女佣来过了…哎,你知道,一下子发生太多事了,我有点
了,让我再想想。”
夏昱人并不催促。“没关系。”
“夏督察,你人真好,”她甜甜地唤“不像有些人哪,问起案子来恶声恶气的,好像把人家也当成了犯人…我想到了,是十点半!”
她突然间大叫,把小墨他们都吓了一跳,倒是夏昱人文风不动,只抬手看看自己手上的表。
“十点半。”现在是十二点半了。问案最好在半小时内结束,他必须带小墨去吃午餐。他忖道。
“是呀,因为昨晚我和姐姐熬夜看了一部影集,很晚才睡。所以她要我今天晚一点叫她。”她多此一举的说明,不希望夏昱人误会她是个懒女人。
“你们整个晚上在一起?”
“是呀,我们一起吃晚餐,那是七点钟。一起看电视…”
“你可有发现她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嘎?哦,好像没有耶。平常我们都习惯了早睡,昨晚看那部影集真的入
过头了。看完以后,我也很累,他也很累,都赶着要上
,我好像有听见她说要再吃一颗什么再上
睡觉,可是没什么地方不对啊。”
“吃什么?”夏昱人眼神一闪!
“嘎?”吃什么?她呆呆地。
“是吃安眠葯吗?”小墨
话间。
安眠葯?喔。“不是。”李红绮摇头,强力反驳:“姐姐从来不吃那玩意见,她睡眠品质最好了。小时候我最喜欢和她一起睡,不过我常常把她给踢下
。”她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那么,你知道她在吃些什么吗?”夏昱人又一次提出问题。
“吃什么?有吗?”她一脸茫然。
“你刚刚不是说听见她说要再吃一颗什么再上
睡?再,就表示她之前已经吃过,也表示她这阵子都在吃那玩意见。除非你听错了?”
“没有。”她立即地再度摇头,然后又点头“我没听错,她是说…再,对,她在吃…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最后无措地望着夏昱人。
后者无视她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迅速转向滴滴,咐吩道:“彻查死者房间每一寸土地,搜出所有能够食用的葯丸或食品。”
“是!”小墨慢慢吐气,心底不
有些佩服起他来。一个活
生香的大美人站在他面前向他求助,他居然还能不为美
所惑,意志力非凡呵。可是,这样美若天仙的美女他都无动于衷了,像她这种小家碧玉型,要到何年何月才打得动他的心?想着,小墨丧气地又垂下头。
“谈谈你和令姐平
的生活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红绮转眼又眉开眼笑,笑靥如花“姐夫留给姐姐一笔遗产,她全存在银行,平时就靠利息过日子;我则有一栋公寓租给学生,光靠房租就可以过得很充裕”意思说,她是个富婆,养得起自己跟别人。
夏昱人没有反应,她暗暗气结,只得再道:“生活不虞匮乏,就是寂寞了点。平常我们会相约到俱乐部作运动,另外我还
时间去学舞…对了,这个星期天,我在高雄有一场表演,我给你票,你来看好吗?”
夏昱人的声音同样很轻甜:“人民的保母不能在例假
休息。”赏她一枚软钉碰。
“喔。”
“你去学舞,那令姐做什么?”
“她通常都一个人在家。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去加入那个古里古怪的教会。”
“你好似对神圣教会恨反感?”瞧她表情扭曲的模样,他不由得有此一问。
“那个教会叫神圣教会?名字倒是不错。”
“你不知道教会的名字?令姐没提过?”这就怪了。
“没有,她什么也没跟我说。”李红绮摇着头,有些气忿道:“督察,你不知道,姐姐自从加入那个教会后,整个人也变得古古怪怪的。她每天下午都要出去,说什么要和教友们聚餐,回来总显得一副很兴奋的模样,可是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
“唔。”
“老大,在谢香绮房里,搜出这些黄
葯丸。”滴滴回覆道。
夏昱人示意李红绮看看。
“不。”她打量那些葯,摇头说:“我从没看过。这些是维他命吗?我完全不知道她有在吃这种东西。”
“送到化验室去。”夏昱人简单说,边站起来“今天就问到这里,不打搅你休息,我们先走了。”
“啊,已经快一点了,督察要不留下来用完饭再走?女佣作饭很快的。”
“不了。你看起来很累,早点休息。”夏昱人拥着小墨走向门口,李红绮心急地追出来,见到屋外
人
,才退回去。
“那…督察,再见。”门当着她的面摔上,她不
恨恨地跺脚,气嚷:“可恶!那个不解风情的大笨牛!”
…
夏昱人他们后来是叫便当,在侦查室里吃。
因为小墨食指不能弯曲,夏昱人叫了四个炒饭和一些配菜。他让小墨用汤匙吃饭。
“我们跟踪谢香绮只有短短六天的时间,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她是个生活相当刻板的人,每天做同样的事,在固定时间出门,固定时间回家。”
虎仔说完,等着夏昱人提出问题,等了良久,夏昱人始终没有说话,他疑惑地回头,愕然发现他英明神武的老大正用一双筷子,专注地替小墨剔除
上的骨头。
他剔掉骨头,把
放到小墨便当里,然后又替她夹菜,边道:“不可以偏食,芥兰菜也要吃。”
“芥兰菜不好吃。”
“豪油芥兰滑滑
的,还不错吃,试试。”说着,夹一筷豪油芥兰喂她。
小墨高高兴兴地
下他的爱心。
虎仔看得大翻白眼。现在他知道夏昱人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筷子外再摆一双筷子了。
“喂。”滴滴扯扯他的袖子,他转头,看到滴滴指着自己半空的便当盒。
虎仔了然地领首。明白了,不用管他们,先喂
自己。
小墨咽下最后一口饭,然后汤匙一抛,整个人往后仰。夏昱人看得皱眉“你吃
了?”
的便当盒只吃掉三分之一,她的食量也太小了。
“嗯。”她摊在椅背上,摆了摆手“我吃得很
了。”
夏昱人眉头拧得更深。是不是小墨一向就吃得不多?难怪她一直瘦得像排骨般。他不
地忖道。好吧,少量就多餐,这不难的。
他也推开自己面前的便当“刻板的生活,每
相同。那么死亡当天,她的行踪呢?”
“啊?”虎仔楞楞地,嘴巴半开,还看得到他嘴里未咽下的那口饭∠大有听到他刚刚讲的话?神!真神!
夏昱人等不到回答,转过头看他。
“噗!”虎仔呛了下,忙道:“死亡当天?哦,她和李红绮女士一块吃早餐,一块上俱乐部,在九点半的时候。中午她们在家用饭。”
“她们请有钟点女佣和厨子,负责三餐和环境整理。”滴滴补充说明。
“下午二点钟,李红绮先出门,搭计程车去学舞。谢香绮女士在半小时后出门,她撑伞,一路步行到中正路上的清嵩楼喝下午茶。”
“清嵩楼是两年半前才开始在中正路上开的一家复合式茶艺馆,二十四小时营业,距离谢香绮住的地方并不远,步行过两条街就到了。”
“另外,她有每天下午到清嵩楼喝茶的习惯。”
“每天?”夏昱人质疑。
“是,每天,风雨不断。”虎仔强调地点头“据邻居宣称,谢氏姐妹最近一次吵架就在半个月前。那天北台湾发布台风晋报,风很大。她们站在门口争执,谢香绮要出门,李红绮试图阻止,吵闹得相当大声,最后连邻居都出来看。邻居叶太太表示,她也帮忙劝过架,可是谢香绮的态度很坚持,她说就算没有计程车她也非去不可,最后她还是出门了。”
“嗯。”夏昱人替小墨倒热茶,用眼神示意她趁热喝“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到清嵩楼喝茶?”
“就在她加入神圣教会后不久。”虎仔顿了下,又道:“老大,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我们调查过的所有死者,包括蔡氏夫
,好似都在清嵩楼喝过茶。”
“什么?”夏昱人迅速回过头来。
虎仔抓抓头发,有些迟疑:“我们不能够很确定啦。”
“那又为什么做如此假设?”
“怀疑是从蔡丽丽太太开始的,”滴滴解释道:“她因为跳楼自杀,又没有任何亲属,所以遗物还留在警局里,我们意外查到,在她的遗物中有一张清嵩楼开的发票,发票
期在她自杀前半个月。”
虎仔接道:“另外那个两个月前在自家心脏病发的…韦女士?”夏昱人领首,表示自己还记得,他于是又说:“我们在她的遗物里也找到清嵩楼开的发票。”
“另外的章杰太太和埃弗伊女士,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无从考证。”
“可是我们有理由怀疑,所有被害人应该都去过清嵩楼喝茶?”夏昱人沉声道。
“嗯,只不过他们去的次数不像谢香绮太太那样频繁。”虎仔又抓抓头发“当然,这只是我们初步假设。”
“如果假设是真,那间叫清嵩楼的茶馆就很有问题了。”小墨轻声说,手捧着一杯热气蒸腾的热茶。起风了,在秋意凉爽的十月天,能喝上一杯馥郁香浓的茶,真是无与伦比的享受。阿昱真是懂得生活。她跟着瞧了瞧他的动作,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
夏昱人双手握着保温瓶,没有说话。
室内有一段时间的静默,然后,夏昱人猛然放开双手,坐直身子。
“然后呢?六天的跟踪还发现些什么?”他一边问,一边在茶壶里注入沸腾的开水。
虎仔不敢怠慢,快手翻开另一宗档案“我们还发现,谢香绮和一位叫朱絑的女士过从甚密,每天上清嵩楼前,一定会去电或亲自到她家约她一同去喝茶。”虎仔还待再说,手机突然响了,他忙说声抱歉,起身走到角落接听。
滴滴接道:“老大,谢香绮和朱絑是在俱乐部认识的,据说,朱絑本人对喝茶没多大兴致,十次邀约她顶多去四次。”
夏昱人点个头,没有开口。滴滴又问:“也要派人跟着她吗?”
有这个必要吗?他微皱眉头。
“老大,”虎仔突然回过头来,声音古怪地报告:“兄弟们刚在基隆海边发现一具女尸,证实身分是现年四十七岁的朱絑。”
夏昱人蓦然昂首,一脸吃惊地听他续道:“初步判定,朱女士是因为酒醉驾车,失控落海”
一时间,室内四人都没有说话。小墨用双手环抱住自己,有一股深沉的战栗从四周涌现出来。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时间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最后还是夏昱人抬头打破沉默。
“虎仔通知兄弟,把朱絑的尸体送回来,和谢香绮的尸体一块解剖。”
啊!“好。”虎仔连间为什么的气力都没有了,机械化地打开手机,拨号传递讯息。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夏昱人说着站起身。
“老大,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去喝茶吧。”他眨了眨眼睛“一人一天,到清嵩楼去喝茶。”
啊?虎仔张着大嘴巴,完全呆住了。夏昱人带着小墨走出去。滴滴有趣地瞧着他的大嘴。哦,有三颗蛀牙。
“喂,你可以闭嘴了,老大已经走远了。”她说着,拍拍他的脸颊。
虎仔咽了口口水“我没有听错吧?老大要我们去喝茶?”
“嗯。”滴滴哼声道,伸手去拿茶壶。刚刚就觉老大泡这壶茶好香,不知是什么茶叶泡的…咦?“空的?”她不信地摇摇茶壶,又探头看看壶内。“真的是空的!”
记得老大只倒给小墨一个人喝呀,小墨一个人喝光一整壶茶?
对了,这也是老大第一次在讨论案子时泡茶。他知道小墨喜欢喝茶,所以特地在饭后为她泡一壶茶?好好喔!滴滴羡慕地想,哀怨地看着虎仔。
罢巧虎仔也看着她。“老大要我们去喝茶,你说,他会不会允许我们报公帐?”
笨蛋!滴滴大翻白眼。
…
“没有入帐!”突然爆出大吼,使得电脑萤幕跟着闪烁摇晃。“为什么没有入帐别怎么可以没有!”他惯怒狂吼,凌厉的气势令人畏惧。
可惜立在角落那名高挑姚女子没有反应,精致的面容上毫无表情,身子直
,动也不动。
“为什么没有入帐!”他再一次高叫“我在问你为什么没有入帐,你听见没有!”他
到她面前质问。
女人微微皱眉,因为长者的口水已经
到她脸上。
“说话啊!为什么没有入帐?那笔汇款到哪里去了?”
“你凶恶的表情好似在说我
了那笔款子。”女子淡淡出声,声音轻甜,带着不习惯说中文的怪腔。
“难道不是!”他尖声道:“那你说,那笔款汇到哪里去了?”
女子扯动嘴角,似在嘲笑他的无知“别忘了我们同在一艘船上,船沉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那笔款子呢?还有谁胆敢拿我的东西!”
钱钱钱!肮脏污秽的脑袋里除了钱还是钱,畜牲的气味令人作呕。女子不屑地撇嘴。
“款项根本没有汇进来。”
长者盯着她看,凶狠的目光似想将她拆吃入腹。
“有警方的人介入这件事,传出消息说,在死亡原因未证实前,暂不给予死亡证明书。”女子冷静地说。
“调查死亡原因?”长者歪歪头,神情古怪,然后突然笑出声“哈!要查就去查吧,就怕他们一辈子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哈哈!”
女子蹙眉,不认同他大放厥词的狂妄态度。
“我觉得你这次的行动太仓卒、太冒险了。行动前你为什么没先和我商量一下呢?”
“没必要。”他挥一下手,语气果断而强势“我对自己研发的葯有绝对的自信,那些警察就算把尸体拆开来查,也只能知道是心脏病猝发罢了。”
“可是台湾警方已经注意到这件事!”女子气嚷。
“那又如何?他们查不出什么的。”
“所以你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杀人!我劝你还是小心些,俗话说,被路走多了,还是会碰上鬼的。”
长者回头,蹙眉看她。“你这是在指责我?”
“我是在提醒你,警方已经在汪意这件事,你也清楚我们干的事有多么天理不容。如果让他们查出些微蛛丝马迹,他们会像狗咬
般紧咬不放。”
长者仍盯着她看,眼神怀疑里带着刺探。
“听你的口气,敢情你是后悔了?”
女子冷笑。“我有后悔的余地吗?我可没忘记我们同在一艘船上。”
“你知道就好。”长者嗤道:“有时间在这里指责我,不如想想如何尽快将款项
到手,那才是你该做的事。”
女子瞪他一眼,续问道:“你杀谢香绮,我没有话说,但是朱絑对我们尚未有贡献,你为什么把她也杀了?”
“我没有杀她。”
女子睨他一眼,摆明不相信他的话。
“我真的没有。”长者摇头,沉
道:“我猜她应该是受不了葯效,神志不清,才会一头栽进猴。”
“你既然知道她承受不了,为什么还要给她那么重剂量的葯?”
“你知道什么!那女人对我们有所怀疑,如果不给她下重葯,难道你要让注她出去大声嚷嚷吗?”他们相互对峙着,良久,长者缓慢地吐气。
“好吧,我承认,这件事我太急切、太大意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也于事无补,顶多我以后更小心就是。你也别再生气了,尽快去把那笔遗产
到手,这对你我都好。”长者温言相待,女子也不好恶言相向。
“知道了。”她回答。
黄昏的夕阳透过窗棂洒落,他们分坐两隅,心中各有所思,千回百转的心思已不若以往般契合。
…
“彭老,你在忙吗?”
夏昱人用手捂着鼻子,在解剖室外探头,没有走进去的意思。
“是谁在外面?”
“是我夏昱人。你忙吗?可以出来一下吗?”
“喔,等等呀,我就来。”半晌,从里头走出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家,一头白发,连眉毛部白了。“进来呀,你干么杵在那里?”
“不用了,彭老,你忙完了吗?我想和你谈谈。”
“是要谈你让人送来的那两具尸体?那就进来。”
“彭老,您老就别为难我了。”夏昱人苦笑。
“又是为了那小妮子?”他了然地打鼻子里出气“我就是不明白,解剖室的味道又怎么了?不喜欢闻,那就别跟嘛。”
“彭老,您老人家别和小女孩计较好吧?就当看我面子可以吗?”一直没有告诉彭老,那次小墨来解剖室,出去后就直奔厕所,大吐特吐起来。
不论小墨那天是吃坏肚子,抑或真受不得解剖室的味道,他都不愿再冒险,不想再经历自己在女厕外坐立难安的心情。
“就当我拜托您,去换套衣服,我在外头等您。”
“还要换衣服!”彭老叫道,嘀嘀咕咕往内走“毛病真多。”
夏昱人歉然地笑着,身子往后退,再离解剖室远点,小心不让自己沾上解剖室里的死人味…小墨的形容。
…
小墨在咖啡厅里等着夏昱人带法医来。桌上一壶花草茶,由热放到冷,她已经等得很不耐烦。
“讨人厌的老头子,一定又是他,像只乌
一样拖时间。”她嘟着嘴。
“小墨。”夏昱人拉着彭老,终于出现。
“嗨,阿昱,这边!”
夏昱人拉着彭老过来,彭老不忙着坐下,直直走到小墨面前。
“臭丫头,你刚刚偷骂我对不对?”他故意靠得她很近。
果然,小墨掐起鼻子。“才没有,你坐好啦。”
“没礼貌的小丫头。”他撇嘴,头探到她面前“真的没有?可是我觉得耳朵好
,好像有人在骂我。”
那是你人缘太糟,得罪的人太多了。
“哦,你骂我,我听见了!”彭老嚷道,身子倾斜,差一步就要跌到她身上去。
“讨厌,你走开啦!”
夏昱人请服务生换一壶新茶,一回头就瞧见彭老在戏
小墨,他忙拉着他坐好。
“别玩了,彭老。”
“你就会让她!”彭老对他吹胡子瞪眼“这小丫头多没礼貌你知道吗?你你你的叫,也不懂得尊重我。”
“您老同一个小辈计较,不也为老不尊?”
“你…哼!”他气呼呼地,又无言可辩。
“好了,别生气,我们谈正事要紧。”夏昱人温言笑道…顺手替他和小墨倒茶…随即神色一正!“言归正传,我让人送去的那两具尸体和那些黄
葯丸,您查出什么了吗?”
“说到那两具尸体,我倒要问你,怎么连落海淹死和心脏病发的你都送来?下一回你不会连车祸死亡的也送来要我解剖吧?”
就算彭老借题发挥,夏昱人依然含笑应对。
“您说他们一个是淹死,一个是心脏病发?”又是最平常的死因!
“抱歉,您知道,我最近在查一桩宗教杀人案,这两位死者都是我调查的对象。他们的死因或许无甚怪奇,但是却死得太过突然,尤其死亡时间巧合得匪夷所思。所以,我怀疑他们的死亡背后大有文章,才会请您解剖,希望找出原因。烦劳您老来解剖。
彭老停了半晌,好一会都没有话说,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我老头子今天算是服了你,我敬佩你修养好,我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你。没错!你的怀疑成真了,那两个人的死亡背后的确大有文章。”
小墨好得意、好高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喜悦。这个胡搅蛮
的老头,他在称赞阿昱耶!小墨决定,以后对他好一点!
“那你就快说呀,有什么文章?”她催促道。
你?“别
嘴,笨丫头。”
“哼。”讨人厌的臭老头!
“的确?您用肯定语气,莫非您有确切的证据?”夏昱人缓声问。
“我当然有!”彭老自豪地仰起头“我详细查过,死因不奇,但是我却在她二人体内找到一样有趣的东西。”
“是什么?”小墨马上追问。
“BD3”
“嘎?”小墨怔住,表情有些呆楞“那是什么东西?”
彭老表情凝重。“是硝酸甘油和异山梨醇二硝酸盐的混合品,一种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葯物。”
“我不太明白,”小墨一脸茫然地摇头“你扯这个做什么?”他们又不读医。
“彭老特别提到这种葯品的来源,是因为它不寻常吧?”
“没错。BD3是
葯,早在四年前就被美国政府
止使用。”
美国?夏昱人挑挑眉头。
“好,BD3是
葯,应该被
止使用,可是你在两名死者身上发现,然后呢?你到底要说什么?一次说完好不好?你这样说说停停的吊人胃口,很气人耶!”小墨不
地叫道。彭老说话速度极慢,说完一句又要停上好久,停得人很不耐烦。
“我这不是要说了,你有点耐
好不好?”彭老对她皱眉瞪眼,续道:“我刚说过,硝酸甘油和异山梨醇二硝酸盐是治疗心血管疾病的处方剂,更正确的说,是治疗和预防心绞痛的葯剂,它属于医师处方篓,配葯时须有确切的剂量标示,因为这两种葯都会产生头昏、头晕,甚至视力模糊的副作用。”
夏昱人把一只手盖在小墨手背上,安抚她躁动不安的情绪,才使她没开口打断彭老的叙述。
“四年前,美国一个细菌学家利用一种微生物,巧妙地把硝酸甘油和异山梨黎醇,二硝酸结合,研发一种新的特效葯BD3。
“细菌学家用一个心绞痛的病人作实验,BD3的效果极佳,病人立即止住心绞痛。但是作用力强的葯,副作用便高,病人昏昏沉沉视力模糊,最终昏睡过去。他没有再醒来,两个小时后,医生宣布死亡。”
小墨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反应过来似地惊呼一声:“天哪!”
“在睡眠中无声无息的死亡?”夏昱人声音轻缓,像是问人,也像自问。
“没有错,”彭老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服用过量的BD3会置人于死。”
“呼,老天!”小墨长长地吐气,而后仰头问夏昱人:“在睡觉的时候死掉,你的被害人,有好几个是这样死的,对不对?”
夏昱人拉过她来,在她发心印下一吻。“聪明的女孩。”他说。
小墨一下
红了脸,垂下头,不敢看任何人。
彭老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端起夏昱人倒的茶来喝,嘴角漾开
足的笑,然后甘心地结论道:“这件事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病人家属执意要告细菌学家,虽然最后没成功,但是美国当局立即将BD3列为
葯,
止使用。那位细菌学家也黯然离开学校,从此不知所踪。当然这件事也就被
下来了。”
所以虎仔他们才查不到。“知道那位细菌学家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叫安什么的,”彭老耸一下肩“忘了。”
“应该是叫安德森。”夏昱人念道。
“嘿,对,就是这名字!”彭老讶异“咦?你怎么会知道?四年前你还是个小警察吧?还是你有医学界的朋友?”
夏昱人没有回答,微微冷笑起来。事情愈来愈清楚了!
“还有什么讯息吗?”他问。
“你这小子倒
,是还有一件事。只不过,”彭老搔搔下巴,犹豫不决“我也不确定这件事重要不重要。”
“你就说嘛,重不重要让阿昱件判断。”小墨怂恿道,换得夏昱人一抹笑。
彭老来回看着他俩,终于重重点头。
“好吧,我就学你这丫头一回。”
学我?小墨皱起眉,询问地望着夏昱人,后者微微笑着,对她摇摇头。
“你们知道维生素的特
吗?”
什么?小墨再一次呆住。
“你刚才在说什么?”这两句话都听不懂,小墨不
发起脾气来。
“彭老是说,BD3同维生素一样容易
失。”夏昱人轻声解说,边伸手拉小墨坐下,边瞪了彭老一眼。
小墨慢慢坐下来。“BD3同维生素一样容易
失?”
“彭老指的特
,应该就是说这个。”夏昱人温言告诉她。
“哦。”
看她呆头鹅似的表情,彭老忍不住又笑起来。
“没错,BD3在人体内极容易
失。如果你再晚半小时把谢香绮送来,我也许就查不出BD3了。”
小墨先是楞着,然后突地叫出声来:“重要!这件事太重要了!”
真的?彭老被她吓了一跳,再挑眉问夏昱人。
夏昱人一边对他点头,边又伸手去垃小墨,却被小墨反手抓住。
“你之前找不到那些心脏病发人的死因,就是因为BD3
失了!”
夏昱人突然觉得有点想笑,抿着
颔首。
“那么,我们可以说那些心脏病发的人都是因为BD3致死!”
这么说就太过武断了。“你先坐下好吗?你也不想引人注目吧?”
引人注目?小墨抬头一看,才发现几乎全咖啡厅的人都在对她行注目礼。她一下
红了脸,急忙坐下。
彭老摸摸鼻子,也觉尬尴。他对埋在夏昱人怀里的小墨抬抬下巴,眯着眼对着夏昱人,意思在问:这么神经质的女伴,何不干脆甩掉她?
夏昱人蹙眉,警告似地对他摇头。彭老于是耸耸肩,不再自讨没趣。
“小墨?”
“我觉得好恐怖喔!”她头没抬,声音由他
膛里传出,闷闷的。“一个细菌学家,一种新葯,居然就可以无声无息的置人于死,杀人好像一点也不稀奇。”
夏昱人怜惜地顺抚她长长秀发,没有说话。
“杀人原本就不难。”彭老语气沉重“人类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只要一把尖刀刺中心脏,就足以置人于死,何况是这种葯效极强的葯。”他倾近小墨,对她眨着眼睛。“杀人不难哦。”
“讨厌!”小墨娇嚷,更往夏昱人怀里钻。
“或许吧,但是杀人就一定要受法津制裁。”夏昱人手劲轻柔,声音却铿锵有力,坚定地宣告自己的立场。
“好,”彭老赞赏地竖起大拇指“对了,你送到化验室那些黄
葯丸,也查出里面含有大量的BD3。”
夏昱人面无表情。
“我敢跟你打赌,不管是谁服用了那些葯,只要他连续吃上一个礼拜,保证翘辫子。”
还是没反应。不好玩!彭老无趣地撇嘴,站起身来。
“该说的我全告诉你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今天谢谢您老了。”
“嗯。”他挥挥手,走了。
夏昱人目送他离开,回头对服务生示意。一客香蕉船不久就送来了。
“小墨,快点把东西吃了,我们好走了。”
她抬头,颇感意外。“我没叫香蕉船呀。”
“我知道,我替你叫的,快吃。”
又吃?奇怪,阿昱最近总是要她吃东西。“我们一起吃?”意思是,你喂我,我喂你。
“好。我先。”夏昱人简单点头,反正他的用意只是要小墨吃东西。“来,打开嘴巴。”
“嗯。”小墨甜蜜
地张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