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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标榜“工作要做得出色,玩也要玩得采”信条的向莞,自从知道单行书的心脏不若常人一样强劲之后,多少也收敛了一些,人来疯地跑山走海的次数少了,静态安闲的活动变多了。

 这些单行书不是不知道,只是选择不说破。

 周末已经习惯共同出游的两人,不须相约就已经将两天的假期空出来给对方。一太早,向莞就开车来到单行书租住的公寓楼下,莲足踏进他家大门。

 家中只有茶品的单行书某天心血来添购一组虹式咖啡壶,让小小的蜗居多了一股暖暖的咖啡香。

 “怎么这么早就来?”被门铃吵醒的单行书没有一丝起气。

 “睡醒了也没事,乾脆早点来。”向莞捧着杯子取暖,爱极他疼宠似的呵护。

 她很好强,也不轻易向人示弱,但在不争输赢、淡泊平静的他面前,自己的好强反而像是在闹孩子脾气,非常幼稚。

 所以,乾脆不逞强了,尽情撒娇就是。

 “早餐呢?”

 “还没吃,不介意做两人份吧?”算准他休假不会太早起,八点多,刚刚好。

 “想吃什么?”

 “客随主便,只要别叫我煮给你吃就行了。”她不想犯杀人罪。

 单行书打理好自己的仪容走出房间,哧声笑了:“自从见识过阁下的炒蛋之后,我不再抱任何期望。”

 这话是什么意思?向莞紧张跟进厨房,见识他不止一次在厨房的俐落手脚…打蛋、切菜,动作是一气呵成的流利。

 “你认为女人应该要会做饭?”

 菜刀上下的动作停住,想了想。“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人规定女人一定要负责厨房里的工作,许多知名的大厨都是男人。”

 “那些大厨会做菜给客人吃,可不代表会做给老婆吃。我就认识一个回到家还是要老婆下厨伺候他的大男人。工作是工作,家里厨房还是丢给女人打理。你喜欢会做家事的女人对不对?”

 滋…法式蔬菜蛋卷逐渐在平底锅中成型。“我并不觉得女人就应该要负责家里的工作,我爸妈经常一起整理家务,反倒是我妈拒绝丈夫帮忙,说男人不该手家事。我爸的表现影响了我们这些子女,没有人认为女人该守在家里,也不认为男人就应该不管家务或者非赚大钱有成就不可,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发展、做自己想做的事。”

 “真好。”可以想像他家中气氛一定非常温馨。

 “时代在进步,思想也在进步。”

 “可是还有很多人抱着这种老旧观念,让人气闷。”

 “不去介意就不会动气了,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我不像你。遇到不平的事,不管关不关己,我还是会动怒。唉,我的情绪商数是负值。”好沮丧。

 “难得周末的早晨天气这么好,不适合现在这么惨澹的心情。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也没有,在明达的工作下个礼拜就结束了,我最近很闲。”

 翻面的手一顿。“你要离开公司了?”

 “我本来就不是你们公司体制下的人,救火队的工作就是救火,火熄了,人当然要走。”

 “我听说董事长有意留你继续待在公司。”毫不恋栈,她的个性鲜明得让人惊心。

 是否哪天她不需要他这个朋友也会这么毫不恋栈地离开,将他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

 偏向肯定的答案让他心惊。

 “你不想留下来?”

 “不了。在明达工作,让我学了很多,但也仅止于此,我不想困死自己。”

 “是啊,你喜欢自由。”见面的机会变少了…难得的周末,换他心情黯淡。“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应该是先休个假,下一个工作还有待商榷,有些事…”想到京凌就想到夏纯怡,想到夏纯怡就想到那天目睹的情景。“三角问题很难解决吧?”

 三角问题?话题转得太突然,单行书愣了下。“什么?”

 “爱情的三角课题,很难解决吧?”帮忙将蛋卷端到外头,再转进厨房时她又问:“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单行书确定自己没听错。

 三角问题?是她的吗?

 心…有点疼。“什么样的三角课题?”

 “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之间的问题,你认为应该怎么解?”

 “就女人的立场,选择她爱的男人。”

 “我也是这么想,但如果她爱的男人不爱她怎么办?”

 单行书陷入沉默,半晌才开口:“如果是我,我会选择退开这个局面,让自己冷静,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该继续坚持这份感情:或者彻底放弃,不再去想,毕竟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谁是那个幸运却没眼光的男人?

 “你说的好轻松,能舍得下吗?”

 苦笑:“舍不下怎么办?对方在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却无法用同样的心情回应,也不见得好过;当然,如果事情并没有绝望到这种地步,再执着一阵子又何妨?谁也不晓得奇迹何时会出现。”

 “爱一个人,并且让对方以同样的心情回应,在你眼里看来是奇迹?”

 “嗯。”“我却觉得是自己努不努力的问题。”她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有心、只要努力、只要用对了方法爱人,不造成对方困扰,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胜算,剩下的一成才是你口中的奇迹。不过…讽刺的是,那一成好像才是最主要的关键问题。嘿!我偷吃!”纤指夹起小蕃茄丢进嘴里。

 可惜这时候的单行书没有心情欣赏她俏皮的小动作,整颗心蒙上雾雾的灰影,困闷得很。

 这样的光景怕是不多了,他想。眼前的俏皮风情即将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他嫉妒那个男人,非常强烈的嫉妒!

 “你怎么了?”神经的女人终于发现身边人异常的沉默。“是谁说周末不适合太惨澹的心情的?”这回换他了。

 “没什么,吃早餐′了就不好吃了。”

 “你没事吧?脸色不好看…”向莞突然抓住他,注视的眸里是紧张。“还是又发作了?葯放哪?我去拿给你!”

 “我没事。”单行书拉住她。“我没事,你不要紧张。”

 “别吓我啊,稳櫎─这种事是不起吓的!”

 单行书看她现在这副虚的样子才像刚发过病的病人。

 “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要瞒我。”忍不住忘情抱住他。管他现在怎么看她,在还找不到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在不吓到他的前提下表白感情的情况下,她暂且任由局面暧昧下明下去。“真的不要瞒我。”

 “我没瞒你,真的没事。”

 “真的吗?”怀中人抬头,眼神变得凌厉。

 顿了一下。“真的。”

 是吗…向莞想起还有件事。“你跟凡庸最近走得很近,真的没事瞒我吗?”

 又转了话题,单行书应接不暇。“呃?”

 “凡庸很狡猾的,不要跟他搅和一气,被带坏就糟了。”说话的口气像是怕孩子认识坏朋友堕落的母亲,坚持留住孩子的单纯性格。“上回问他对纯怡是什么心态,竟然被他摸摸头说句‘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给唬过去,气死人。他那个花花公子跟人家玩什么三角游戏,真正像小表的人是他。我才不会没事个三角爱情扰自己生活,又不是闲慌了…所以,他是坏人,千万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鬼话。”他人太好,所以她要好好保护他,不能让途中的大野狼吃了去。

 这些话的意思是…“小红帽”单行书听得迷糊。“你刚不是问我三角问题?”

 “是啊。”就纯怡跟凡庸,还有她提都不想提的臭家伙,三个人之间的事嘛。

 “那不是你的事?”

 “当然不是我。”好奇怪。“行书,你的问题好怪。你把凡庸的问题扯到我身上干什么?”

 “哈!”天,他错了!没来由妒疯过头,连主角是谁都忘了问。

 原来…

 “你疯了啊?”笑成这样子。“行书?”

 “我…没事…”笑得好难过,他单行书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严大悲大喜的他被自己的愚蠢得啼笑皆非。

 “老兄,把话说清楚行不行?你得我一头雾水。”

 “你才让我像走进五里雾分不清东南西北。”哪有人话说一半的。

 “哪有。”还是迷糊。

 “我们扯平。”单行书的心情回复到和周末相衬的轻松。“早餐都快凉了。”

 “你说扯平就扯平啊,稳櫎─唔…”一口蛋卷被他送进嘴里,阻去说话的能力。

 向莞瞪着他,气呼呼地咬着,进肚子。

 这样的时光他还能拥有一阵子吧?单行书心想,却无法像过去那么容易感到足。

 除了眼前的愉悦相处,他还想要更多。

 “不要唬我,坦白告诉我刚才…唔…”接着一口生菜。

 是否该顺自己的心意追求她?

 “行书…”

 “好吃吗?”疼惜宠溺的口气成功浇熄向莞追问的念头。

 “很好吃…”败在他温柔的眼神和声音下。算她孬,但就是想享受他对自己的呵护娇宠,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蒙混过去。

 单行书情感这面的主宰悄声怂恿着…

 别管配不配得上的问题,现在的情况对你明显有利,向莞的身边除了商凡庸就容得下你,前者是朋友非情敌,还怕什么?

 靶情没有所谓配不配得上的问题,顺应情感的冲动总好过什么都不做,任机会从指间过。

 还是你真的无无求到能退在一旁看她依偎进其他男人怀里幸福的模样?

 他不想那么卑鄙,用她对他的信任巧取她的心。

 可是又好想要。

 然而,要得到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竟害怕得不愿面对。

 …

 叮…咚…

 分坐两张沙发看了一天闲书的两人世界,被这一声门铃打搅。

 屋主起身应门,开启连接外界的裂。“林小姐?”

 林小姐?还赖在沙发上的人几乎跳了起来。

 小姐=女人=情敌…这份认知夹带敌意涌上心头。

 早该想到的,像单行书这样该列入保育类的好男人是很容易招来蜂啊蝶的,不能不防。

 “有事吗?”单行书生疏询问,对这位偶尔在电梯里点头打招呼的芳邻有点印象,但不至于记得清楚。

 “这个…”门外的声音又轻又柔又好听,带点谁都听得出来的娇羞。“是我今天下午烤的蛋糕,想请你试吃。”

 单行书当然明白对方的心意,只是…“抱歉,我还有客人。”

 “你收下我就走。”小声的语气恳求着:“明天是圣诞节,这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

 圣诞节?对啊,今天是圣诞节!她竟然忘了。

 “林小姐…”

 “行书。”再不巩固主权、宣扬领土私人所有,还得了!“是谁啊?”

 达达达,莲足打赤脚跑到心上人身边抱住手臂,腾出手拉开大门。

 “你好,找我家行书有事吗?”不气不气,动心忍方是上策。

 突然冒出亮眼的美女子,林女吓了跳。

 听管理员说他是单身汉,难道错了?“我、我姓林,是、是单先生隔壁的邻居。”

 “你好。”

 “你好。”林女嗫嚅,呼吸急促。

 “你怎么没告诉我今天是圣诞节?”娇嗔白了身边人一眼。

 何其无辜。“我没有过节的习惯,不太注意这种事。”

 “说得也是,只要有心,天天都是圣诞节,不必刻意等到十二月二十五号才过I吧。”

 是暗示,也是明示…

 女人!不要拿圣诞节的名义侵犯别人土地,快快回家去,看是要一个人吃蛋糕,是找朋友消解寂寞都随你,再听不懂就别怪她不客气,她已经够收敛了哦!

 林姓芳邻不笨,怎么可能听不懂?对邻居有好感不等于甘心放弃自己的尊严,从容退场才是聪明的女人。

 “既然如此,我就拿回去了。”此草有人摘,何必强要。“向小姐,很高兴认识你,祝两位圣诞节快乐。”

 “你也是。”早走早好。标准的心口不一。

 必上门,达达达…向莞跑回沙发上,兀自闷着气。

 “哼哼,你的行情不错嘛,先是陈云,现在连隔壁的漂亮芳邻都温柔地送上亲手做的热呼呼的蛋糕来问候你,哼哼,这位大哥,看来你桃花正当红,比圣诞红还要有人气!”

 这话好酸哪。

 “别闹脾气了。”大手她的发。

 她一把抓下他的手。“别这样,好像我是小女生似的。”

 单行书好脾气地没有挣脱,任她扳着玩。“在公司你是女强人,在公司以外的地方,你就像个可爱的小女孩。”

 可爱?女人一旦被冠上“可爱”两个字就糟了,意同“你是个好女孩,适合更好的男人”一样,充拒绝的意思。

 可爱可爱…可怜没人爱!再怎么婉转都是拒绝,都是失败。

 “我真的只有可爱两字形容?”

 “顽皮。”

 “只有顽皮?”没别的了吗?

 “呃…”单行书想手,却被她紧紧握着。

 “我不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向上望的面孔夹怨带羞,有说不出的娇嗔风情。

 不妙。单行书心里头暗叫。

 “别把我当妹妹看,我是女人。”

 这点他比谁都清楚,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越界。

 “今天是圣诞节,想去哪里?”

 转移话题对彼此都是安全的吧?再次端详她的表情,单行书不确定了起来。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心惊,却不敢问出口。

 再闪,再躲啊!真以为她神经大条得没发现?

 她耶!向莞耶!何其精明的商场女强人哪!花一天的时间还想不通他早上古怪的举动、推敲不出其中的意涵她乾脆撞墙算了。

 “想到要去哪了吗?”她的眼神很怪异。

 就让他再逃一阵子好了,反正来方长。

 “我想吃圣诞大餐。”口气是带火的。“你请客。”

 “是…”单行书苦笑。

 上班族的荷包是很稀薄的,向莞并不是贪图享受的人,家常小菜也行、泡面也可打发,要到高级的地方会事先徵求他同意并主动掏钱。他的经济能力有限,只好由她去,只有在特别的情况下她才会故意拿他的荷包开玩笑,存心恶整。

 不晓得自己又哪里得罪她。

 …

 从香车下来,单行书绕到驾驶座,敲敲玻璃。

 里头的美人摇下车窗。

 “还在生气?”整个晚上不跟他说话,这顿耶诞大餐虽然丰盛却吃得寂寥。“你在气什么?”

 “气我自己。”真是撒泼任!她气她的,干嘛又拿他荷包开玩笑。“我不是故意的。”

 “我了解。”一如以往的包容,彷佛没有底线。

 人太好,有时候也会好得让人受不了。

 向莞下了车,定定站在他面前。

 “你知道我在气什么?”

 黑眸飘了飘。“不太清楚。”

 她就知道。“不清楚还让我任?”这男人好过头了啦。“你不能这样,我会被你宠坏的。”

 “不然呢?”

 “把我吊起来打啊、骂啊。说我得寸进尺、说我骄蛮任、说我不讲理,随便怎么都可以,就是别这么宠我,我会…”会输不起,会怕失去,会难舍。

 如果他不肯承认爱她,不愿像她爱上他一样爱上她的话,她会舍不得离开他,又害怕之后再面对他。

 进退两难啊…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

 “没关系。”毫不知情的单行书依然好脾气。如果可以,他想宠她一辈子。“你不是个会恃宠而骄的人,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对你了。”

 “我不像你想像中那么好。”被酸气呛了一整个晚上的她一定很丑。“我完了,现在这张脸一定丑得要命。”

 “你很漂亮。”

 “别安慰我了。”呜鸣…向莞沮丧地捂住脸。

 事实证明,再怎么自诩精明的女人遇到爱情也会像个抱醋狂饮的疯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自己发脾气,但是…别这样,对自己宽容一点会比较轻松。”他试着安慰,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说中重点。

 双掌底下出小脸,眼底没有水份,一滴都没有。

 “我一直没有问你…”重点来了。单行书小心翼翼接招。

 “在你眼里,我只是个朋友而已吗?”

 果然。“有些事维持现状比较好,说得太白,一切就不同了。”

 “是指你,还是指我?”

 “你很聪明,应该想得通。”

 “再怎么聪明,也没办法猜中一个人的心思,只要不说就永远都猜不出来。在感情上,我很胆小,在事情不确定之前,没办法决定是否该走下一步。”

 “向莞…”

 在他说完整句话前,向莞踮起脚,轻吻他的角挡住。

 浅浅一个啄吻,夹带强大的杀伤力。

 一方脸色通红,一端呼吸急促。

 “但是我赌了。”咳嗽清清喉咙:“我不会随随便便吻一个男人。”向莞定睛瞅着仍然呼吸急促的男人。“希望我的表示不会得到失望的结果。但是,千万别告诉我‘你值得更好的男人’这种话,我不会接受这种理由的拒绝法…那不但是看轻你自己,也是看不起我向莞的眼光。”

 单行书呆呆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在他苦苦挣扎的这段期间,原来她也没有闲着。

 而侨櫎─早他一步。

 “总之,我等你的答覆,这段期间我不会来吵你。等你有了答案…不管是好是坏,都来找我。就算是拒绝,至少也要让我再看到你一面,以供后思念缅怀,好吗?”

 他说不出话来,仍在呆茫中。

 “你好好发呆吧,我先回去了。”

 冬风送寒,卷起单行书脚边垃圾,搭配他的错愕茫然。

 透过后照镜看见他逐渐变小的身影,向莞忍不住笑出声。

 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好可怜…嘻嘻…不对!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向莞拍拍脸颊,告诉自己别闹了。

 她才是那个最应该担心的人。

 他会怎么做?

 接受?还是拒绝?

 完了完了,今天晚上一定会失眠。

 可恶的圣诞节!

 …

 “我家莞儿似乎给你添麻烦了。”

 向若眉是个明眼人,身边年轻人异常的沉默和女儿上周六夜晚回来的红脸色及最近这阵子的怪里怪气,怎么看,只消心上一敲就知道发生什么情况。

 单行书回过神,匆忙摇头。“没有。”

 “你不会说谎。”向若眉刺中他心坎。“让我猜,她跟你说了。”

 “说、说什么?”

 “你也不是个很会装傻的孩子,行书。”向若眉看看手中的水果,不满意苍皱的外皮,放了回去。“找你不是单纯来逛大卖场,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真正的用意。”

 “我懂。”

 “莞儿这丫头很死心眼,我一直很头痛的是她从小不晓得打哪来的想法,脑子作女强人的念头,虽然我也由得她去,但是人生不单只有事业,还有感情、友谊…要各式各样的零件,才能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人生。”她一向让女儿独立思考,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养出这么不像她的女儿。“我希望她的人生除了事业,还有个知道疼她护她,更懂得怎么制她的男人。”

 单行书不知道怎么回应,视线左移右转,看见向莞嗜吃的洋芋片,随手便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

 向若眉注意到了,接下来的话其实形式意义大过实质。“你对莞儿有什么想法?”

 “向莞和伯母一样,都是好女人。”

 “要灌汤转移话题得跟凡庸多学学,这门功夫你还不够到家。”她是何许人,容得他打马虎眼过去吗?

 单行书尴尬得找不到台阶下。“向莞很出色,相较之下…”

 “你这么说不单是自贬,也污辱莞儿的眼光;更重要的…是转弯抹角说我看走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单行书很懊恼。“这阵子我很困扰。”

 “困扰?因为莞儿对你的感情?”说话间,两人经过收银台,结了帐走出卖场。

 “是我自己的问题。”近花了时间正视自己,单行书才发现他并不如自己想像中清高。

 他也是抱着这种不必要的高傲自尊的普通男人。

 他并不如向莞所想,是凡事风轻云淡看得开的男人。

 如果是,他就不会迟迟不敢表白自己的感情,困在自尊的漩涡里,和每个只敢找他挑釁而不敢对向莞有所表示的男人一样。

 向莞的卓越出色,是他的压力。

 发现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这点让他困扰,也气自己。

 “我习惯平静的生活。您可以说我不争气,但对我而言,成就并非最重要的事,家父家母并不期望子女要有什么成就,只要过得愉快、不枉此生,对两老就是最好的回报。因为这样,对于事业我真的不觉有什么特别争取的必要。”

 “年轻人有这种想法的并不常见。”向若眉微笑,果然没有看错。“但这么想,也未尝不可。”

 “但如果不做任何调适就改变我与向莞的关系,迟早有天会出现问题…我指的并不是我跟她之间,而是…”他叹了一口气:“就算我跟她清楚彼此吸引自己的地方在哪里,在外人眼里,她强我弱,仍是不争的事实。”

 “她强你弱?”向若眉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孩子,我倒觉得你比她强上许多。知道吗?如果没有你的出现,莞儿打算三十五岁之后才会考虑结不结婚的问题。听清楚,是结不结婚,而不是结婚的问题,这两者差很多,你应该明白。”

 他当然懂,前者是要不要,后者是对象的问题…意思是没有遇见他的向莞,要到三十五岁才会考虑要不要结婚而不是与谁结婚。

 他的出现打她的计画。

 向若眉直接挑明:“你打了她的计画,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你对她的重要。行书,你在乎的是谁强谁弱,还是外来的舆论压力,怕自己吃不消?”

 “您知道问题不在这里。”

 “那么你就该想清楚困住你脚步,让你至今不敢去见莞儿的原因是什么?当然,你会选择退开也是情有可原。莞儿太过强势,这点是我这个作母亲的严重失职,把她教得太强悍。”

 “没这回事。”脑海中浮现向莞神采飞扬的傲然与私下相处的俏皮,以及对他全然信任的依赖。“我并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缘份会将两人带到这田地。

 她太完美,他相对平凡。

 之前的他还理智地以为能做个知己好友,不料心却与自己的理智做出大相迳庭的事。

 而她的告白,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我女儿可是喀特琳娜哪。”莎剧《驯悍记》女主角。

 单行书蹙起不赞同的眉头。“向莞有她温柔的一面。”

 “哟,莞儿身上还找得到‘温柔’这两个字啊?”真是让她这个作妈的吃惊。“你确定?”

 “您是故意这么说的。”向若眉的用心,单行书不是不懂。“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这与向莞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希望自己让向莞伤心,无论是现在或是将来。所以,如果不能视外人的眼光如无物,我与向莞会定不长,就算再怎么有心,彼此都会很辛苦。”

 听他这么说,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这个年轻人考虑的比她那冲动的女儿还深远。

 “我看好你,不论你做什么决定,都无碍于你我在棋盘上的情。但我希望别让莞儿等太久,她向来没有耐。”

 “谢谢您。”

 “别谢我,我也是偏向莞儿的,否则不会对你说这些。”

 “您是位好母亲。”

 “我只是个希望女儿能获得幸福的普通母亲。”向若眉淡淡笑着:“女强人这个名词并没有抬举女人的意思,反而是一种对女人杰出能力的轻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所以希望向莞在我身边时不会有那样的感受。”她的成就是她应得的;而这成就,不该成为将来可能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问题。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必须要更有自信。

 无关事业成就,而是他对自己的自信,相信自己所给予的是唯一能让向莞放松休息、安心自在的天地,他是她这辈子不会后悔的选择。

 那是他唯一能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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