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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回顾以往岁月,他总是错感受到父母亲之间那种柔情意,有时候甚至忘了她的存在。

 当他们互相凝视时眼睛里都闪着动人的神采;父亲打猎回来,母亲跑到前门接的模样就象个年轻女孩;父亲和母亲谈话,更听得出他声音中所包含的一片深情…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到自己处在那爱情魔力与氛围之内。

 她逐渐成长后,也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结婚以后会蕴藉着同样的深情,也梦想着自己会堕入爱河,被一个男人爱惜。在想象中,父亲搀着她走在教堂的甬道上,一步一步迈向圣坛,地毯那一端的新郎眼中充柔情,凝视着莲步姗姗的她。

 然而,实际上的一切都和她盼望的完全不同…公爵和她匆促举行的婚礼,那么安静,而且父亲并没有搀着她走这一段最庄严的旅程,何况公爵说他们的婚姻是解决双方问题的最好方式,还说他们只是朋友,直到她爱上他为止。

 她也想过,自己的确十分尊敬仰慕公爵,但要论及爱情,似乎仍迢遥不可及,他太冷峻了,仿佛离她很远而高高在上,在很多方面都是如此。

 不过,他们在许多问题上展开了讨论和辩时,彼此在心智上倒是起了会的光亮。

 现在,她才深深体会到自己是那样盼望着公爵的爱,其实她已经爱上了他,只希望依偎在他怀抱中。

 “我会感到安全、被保护和…被爱的快乐。”她想。

 一度她也会想象如果他吻了她,不知又是何种感觉?她还记得在感谢他送给她那枚钻石戒指时,亲吻他脸颊所带来的奇异感受。

 边的蜡烛正泛着光晕,照亮四周,她不想到他就象一道光明进了他内心深处,告诉她终有一天会寻到快乐。

 然而,快乐只是一道幻影么?会匆匆地从她生命中消逝?她又害怕起来,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怕葛文斯的死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和羞辱。

 要是葛文斯活着的话大概还不致太棘手,现在他死了也许反而带给公爵更多的困扰…要是法官因为葛文斯被杀,而以谋杀的罪名将公爵逮捕的话,怎么办呢?而且,法院中总有些人一向就喜欢运用权威,特别爱找贵族的麻烦,相信他们会给公爵定罪。

 “我一定要告诉他们,是我杀的,”孟黎莎喃喃自语“我一定会被控诉…但不是公爵…当时他还在睡觉。”

 她也知道以他的荣誉感和责任心绝不会让她承担此事,除非她一再坚持。

 “由我承担又有什么关系?”她自问“只要不会给公爵带来什么羞辱,我就于愿已足。”

 一定会有很多人说公爵十分乐于摆那讨厌的继承人葛文斯,因为他总是要替他还债;还会有人认为公爵身边就放着一定有什么诡计。

 他们或许还会讥诮着说:“他可真够幸运,在一片黑暗之中居然错把自己的继承人当作图谋不轨的宵小之徒!”

 哦,千万不能让人们这样窃窃私议,她一定要承担过来,要忠于事实,不能让公爵蒙羞!

 她赤着脚在房内地毯上踱来踱去,为什么他还不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到不该不听他的话再到他房间去,但要这么继续等下去却愈来愈令人难以忍受。

 她再度凝神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在窗外呼啸的风声和偶而烟囱里的一点声响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他在什么地方?现在在做什么?”

 他可知道自己心中此时是如何焦虑?他可了解她晓得自己居然动手杀了一个男人后是何等恐惧?

 那一刻葛文斯还活着,接着就倒地而死,只因为她开杀了他!

 鲍爵把门关上,她回到自己房间后,大概将近一个钟头了吧?

 “我不要你介入这件事。”他这么说,声音中含着无比的权威,显然他决定用他的方法去解决了。

 她一定得介入,非介入不可!她得承认她救他完全出于本意,绝非他示意之下杀了葛文斯。

 以前她从爬上公爵房间的修塔工人手里救了公爵一命,当时他手持利刃,公爵却在安睡。

 今天晚上她又救了公爵,葛文斯趁他入睡之时,偷偷溜进秘密通道,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干掉,来个死无对证。

 “现在,”孟黎莎想“我要再救公爵一次,这一次我不能让他蒙羞,受人谩骂,或任何玷辱他好名声的事情,就算为他而死也在所不惜,只因为我爱他,我以我的全心全意爱他!”

 她想到他以前那么尊贵、傲慢而又专横,后来却变得那么仁慈温柔,他还说要好好照顾她,使她不会犯任何过失。

 那么,这是不是过失呢,为了防止公爵在睡眠中被谋杀而出手杀了一个男人,这到底是不是过失?

 她不能确定,只知道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都要好好保护公爵不受伤害,只因她爱他至深。

 墙上的钟又敲了一声,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了,钟摆低沉的报时声响在寂静的屋内,对她来说却象是尖锐无比,使她更为震撼。

 事情一定又出了什么差错!她不该再管公爵说了什么,该到他房间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对。

 她又向那道相通的门走去,就在这时,门却打开来。

 鲍爵走了进来,孟黎莎凝立在那里,小小的脸上眼睛睁得好大,充恐惧的神色,一看到他忙朝他奔去,身子依着他泣起来。

 其实,公爵看上去十分镇静,只是孟黎莎根本没有心神去留意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到…哪里去了?我以为…你…都不会…来了!”她哭着说“我…怕他又…伤害了…你,你…还好吧?”

 她的声音抖颤,公爵伸出手臂抱住她。

 “我很好,孟黎莎,”他平静地说“葛文斯死了,你又救了我的命。”

 虽然这正是她要清楚的事,本该十分安慰才是,但再一想又令她心酸,她愈哭愈伤心。

 鲍爵把她拉近,听她边哭边说:“如…如果他…死了,我一定要…说…是我…杀死的,你不要…去承担…责任。”

 “没有关系。”公爵安慰她。

 “不。不要…我…一定要告诉…法官,”孟黎莎说“他…他们会不会…把我…送进…监狱,一直到…审判…为止?”

 “不会有什么审判的。”公爵回答。

 接着他象发现了什么,低声道:“你身上好冷…又冷又冻的,怎么一直不上去睡?”

 孟黎莎只在那里哭着,他就把她抱到上,她还是偎着他。

 “不要…离开我。”她语声哽咽,自己也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只害怕着要是放他走,他又会再陷于危险之中。

 “我不会离开你,”公爵回答“不过,我要去生个火。”

 他让她靠在枕头上,然后转身从桌上取了蜡烛,走到壁炉边生起火来,木柴很干燥,火很快点燃了,熊熊炉火把室内照亮了。

 鲍爵又过去关上了窗,然后又回到边,好一会儿就站在那里低头望着孟黎莎。

 孟黎莎的脸埋在枕头里,头发就披散在两肩,她仍然哭着,公爵还看得到她的身子也因受了寒不停抖颤着。

 他吹熄蜡烛,下了睡袍也躺到上来,用手臂环绕着她。

 她慢慢安静下来,也止住了哭声,把脸藏在他肩下。

 “要不要听我说说事情发生的经过?孟黎莎?”他问道,触着她薄薄的睡袍,感到她身体十分冰凉;仍在轻颤着,其实关了窗现在已经不冷了。

 她有点气,说道:“刚才你…你说不会审判…你能确定吗?”

 “非常确定!”公爵答“而且我告诉过你,我不要你介入这件事。”

 “可是…我已经…介入了,”孟黎莎说“我…我杀了他!”

 “你是为了救我!”公爵回答“我要谢谢你。我首先要你了解的是为什么不会被审判,为什么不会有人把葛文斯的死亡和你我联想在一起。”

 “我就知道…我杀死的是…葛文斯。”孟黎莎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可以等一下再告诉我怎么能那么确定是他,”公爵说“不过。我先要让你晓得我怎么会那么久才到你这来。”

 孟黎莎不再泣,但脸仍然埋在公爵肩下,他继续说:“你中了葛文斯的心脏,他当场毙命,我拖着他走下秘密通道,好在那里盘旋曲折的楼梯我还认得清楚,然后由狭窄的通道走到礼拜堂外面的丛林内。”

 孟黎莎十分注意听他叙述,知道那本遗失的书上一定指引了通往公爵房间的秘密通道。

 “那附近晚上渺无人迹,”公爵继续说“我把葛文斯带到离树林不远处,把他放到一块垦地上,手上放着那枝你杀他用的手,我还留下了他本来想用来杀我后来掉在地上的另一技手。”

 “我一直想他…一定带了手,”孟黎莎说。

 “显然你很有先见之明,”公爵说“他原先是打好了如意算盘。杀死我后再由秘密通道溜走,神不知鬼不觉地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孟黎莎轻叹了一声,听公爵继续说下去:“我发现了葛文斯的马,果然如我所料,就在树林不远之处。”

 “明天…就会有人发现…他了?”孟黎莎问。

 “是啊!他一定会被发现了,”公爵同意“一切的迹象都显示出他死于自杀。”

 “他们…真会这么…相信吗?”孟黎莎说。

 “我想会的,”公爵回答“本地的医生是我们贝拉家族的好朋友,我们是老情了,为了使我们家族不致蒙羞,我会劝服他向外如此宣称。”

 鲍爵的声调又变得有点冷硬了:“葛文斯的葬礼会十分隆重,就葬在我们贝拉家族的墓园里。”

 听到这里,孟黎莎不由安慰地发出一声轻叹。

 “那么…你总算…安全了。”

 “这完全得感谢你,”公爵说“现在,孟黎莎,我要你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我陷于危险之中?怎么又会来到我房中的?这一次你总不会又亲眼看到有人爬上我的窗子了吧?”

 鲍爵就躺在孟黎莎身边,紧紧搂着她,她不再觉得那么冷了,然而一唤起那种知道他陷于险境中的感觉,那股焦虑之情再度袭来,不免又使她轻颤起来。

 “在我有生以来已经有过三次这种经验了,”她低声说“我可以感觉得到有什么危险或悲剧即将发生。”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公爵好奇地问。

 “我自己也无法解释,”孟黎莎回答“只知道它的确在我心中,那么强烈,那么鲜明,我几乎无法摆它。”

 “第一次发生在我褓姆陷于危险中;第二次则在我母亲在世前;第三次就是齐瑞荷的父母发生意外时;这些都发生在我所爱…所喜欢的人身上…”

 她匆匆咽下了那个字眼,觉得自己说得未免太骨了。

 “都发生在你所…喜欢的人身上?”公爵低沉的声音在问:“我想你还有些事要说的,孟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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