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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雨杭的暂时离开,使曾家很多的人都松了口气。牧白怀着有关雨杭身世和爱情的双重秘密,已经不胜败荷,整天都提心吊胆,所以,这次是真的希望他早些走。自从知道雨杭可能是曾家的骨以后,对雨杭的感情就非常矛盾,一方面不自的要去喜爱他,一方面又不自的要去怀疑他。再加上那份隐隐的不安,生怕梦寒和他之间,发生不可告人之事,所以,也得整天精神紧张。现在,他走了,她才能定下心来仔细的想一想。梦寒虽然离愁百斛,无限相思,可是,他走了,她总算不必躲躲藏藏,到处避嫌了。也不必连视线眼光都受监视了。更不必害怕,他会从假山后面跳出来,或深更半夜一直吹笛子了。这才有机会一口气。

 这样,两个月过去了。曾家,不管私下里怎样暗汹涌,表面上,却相当平静。人人都借此机会,休养着疲惫的身心。

 靖萱好不容易,总算挨到放暑假了。这天下午,她又借着学画之便,和秋见面了。她和秋,从小,就有一个秘密的会面之处,他们称它为“老地方。”那是在一个幽静的小山坡上,有一片树林,林子里有很多的合抱的大树。在其中一棵上面,秋十七岁那年,在上面刻下了一株萱草,一个太阳,对她说:“红楼梦里说,贾宝玉和林黛玉,前生一个是石头,一个是仙草,仙草因石头帮它遮风避雨,无以回报,便誓言转世为人,将用一生的眼泪来还!”他指着大树,笑着说:“现在你看,这太阳是我,萱草是你,咱们不像他们那么苦,因为太阳是温暖的,光明的,它会让萱草茁壮成长,朝气蓬!咱们之间,没有恩,没有债,没有眼泪,只有爱和阳光!”

 说得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有眼泪呢?没多久,靖萱就发现,眼泪和爱情根本是个连体婴,分都分不开的。在他们这些年的恋爱里,她还真的了不少的泪,因为,她好爱哭,欢乐的时候要哭,离别的时候要哭,害怕的时候要哭,等待的时候要哭,久别重逢时,又忍不住要哭。

 现在,两人在树下相逢,靖萱当然又控制不住眼泪了。这年的秋,已经念到大三了,再过一年,就要大学毕业了。他早已长成为一个身材拔,皮肤黝黑,健康明朗,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了。两人在大树下一见面,就忘形的拥抱在一起了。秋找到了她的,就给了她一个又热烈又绵的吻。吻完,他才激动的,迫切的说:“我收到你的信,真是吓得魂飞魄散,怎么会那么疯狂,居然要把你和雨杭大哥送作堆!还好事情过去了,但是,我的危机意识也产生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远在北京念书,对你鞭长莫及,你家里随时会把你嫁掉,我们一定要想个长久之计才行!”“眼前这个难关度过了,我就放心不少,反正已经钻了牛角尖,家里只剩下我这个女儿,她一定会找个人来招赘的!平常的人还看不上!又要门当户对,又要肯入赘,那有那么容易找呢?所以,我想,拖到你大学毕业,大概不难,等你毕业了,或者,会对你这个学历另眼相看,把我许给你也说不定!就像对雨杭大哥一样!雨杭什么都没有,家世,财产,门第…统统谈不上,就是有人才!”她抬头热烈的看着他:“好了!咱们不谈这个了!你,在北京半年了,有那么多女同学围绕着你,你…有没有…有没有…”

 “女朋友吗?”秋接口说:“当然有啊,大学里的女学生,和咱们这乡下地方是完全不同的,白沙镇保守得可以放进历史博物馆里去了!北大的女学生,都主动得很呢!有两三个,对我确实不错!”“两三个吗?”她憋着气说:“她们很漂亮吗?很有才气吗?书念得很好吗?你跟她们到什么程度呢?”

 “不过是拉拉小手,散散小步什么的…”

 她的脚一跺,眼眶一红,转身就要走。秋一把抓住了她,把她牢牢的箍进自己的怀里,他紧紧的,紧紧的拥着她,在她耳边热烈的,真挚的,一往情深的低喊着:“傻瓜!我的心里面,这样装了你,无数无数的你,常常让我觉得,只要一不小心,你就会从我心里面,溢到我的喉咙口,然后,从我嘴巴里掉出来…所以,我必须小心翼翼,万一你掉了出来,我还得把你抱牢,免得摔痛了你,再把你装回心里面去…”听他说得如此希奇古怪,她不抬起头来,惊奇的瞪着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整个脸都绽放着阳光。“我每天这样忙碌的呵护着我心里那无数个你,你认为我还有时间去女朋友吗?即使我了,她们看到我这样魂不守舍,张皇失措的,老是忙着照顾心里的那个你,你认为,她们还会要我吗?”她瞅着他,嘟起了嘴。

 “你这人…学坏了!嘴的胡说八道!”

 他正视着她,不开玩笑了。他的眼光真切而坦白。

 “我并没有胡说八道,我真的魂不守舍,每天算着回来的日子,简直是度如年。每晚捧着你的信,不是看一遍,是看无数无数遍,一直看到每封信都可以倒背如。我的心里,真的是了你,没有任何空隙来容纳别人了!别说拉拉小手,散散小步了,就是聊聊小天都没有情绪…你的人虽然不在北京,你的音容笑貌,却和空气一样,无所不在啊!”她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扇动着,眼里迅速的蓄了泪,她又想哭了。“不许掉眼泪啊!”他警告的说。“我受不了你掉眼泪啊!”偏偏她的眼泪就落下去了。

 他飞快的用他的去吻住她的眼睛,吻完了左边,再吻右边。接着,就把她的头紧在他的前。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那么沉重,快速而有力。感觉到这颗强而有力的心是属于她的,她就激动得浑身都发抖了。

 靖萱这天回到家里,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已经在那儿找人了。“怎么学个画学那么久?”“是…今儿个上课比较晚,老师有点事…”靖萱支支吾吾的。幸好,全家没有一个人再追问下去,只有梦寒,对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和文秀这天都很兴奋,根本没有怀疑她什么。不住的对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笑的对文秀说:“我就说嘛,这丫头是红鸾星动了,挡都挡不住!上次的事幸好没成,要不然就错失了这次的良机,是不是?”

 “可不是吗!”文秀应着,看着靖萱的眼光也是喜孜孜的。

 “你们在说什么?”靖萱听不懂,但是,她的心已经猛烈的跳起来了。“靖萱,”微笑的接口:“今年就是逃不掉要给你办喜事。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去年来我们家提过亲的顾家,上个月又派人来说媒,我随便带了句话给他们,问他们家肯不肯入赘?结果,今天下午,他们回话了,已经一口答应了呢!”

 靖萱脑子里“轰”的一响,如闻青天霹雳。

 “这个名叫顾正峰的孩子,跟你同年,”浑然不觉靖萱的不对劲,继续的说着:“是顾家第五个儿子,人家人丁兴旺,所以不介意入赘这回事!”

 “这顾家就是南门的顾家,”文秀怕说得不清楚,又补充着说:“是好人家!家世,门第,都没得挑!像这样的体面人家,父母健在,却肯入赘,真是咱们家的运气,太理想了!所以,也爽快的答应了!”

 靖萱脸上的血,全体消失了。一阵晕眩,天摇地动的袭来,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就摇摇坠。梦寒慌忙从后面撑住了她,急急的说:“天气这么热,八成中了暑!”

 “中了暑?”定睛一看:“可不是!脸色白得厉害!我就说嘛,大热天的,去学什么画!梦寒,你快搀她回房歇一歇,反正亲事已定,这些话有的是时间说!等一等,我这儿有十滴水,拿几瓶去给她喝!”

 梦寒拿了“十滴水”扶着靖萱,匆匆的走了。

 一回到靖萱房里,梦寒马上把房门关好,就转身扑到靖萱身边,紧张的握着她的双臂,摇着她说:“靖萱!你千万不能出痕?囱剑∪绻棠趟侵懒耍慊嵩庋甑模∥铱凑饣槭率翘硬坏袅耍∧愫颓镅簟痛硕狭税桑 薄拔也荒芏希也荒懿荒埽 本篙婕ち业乃担骸拔乙丫冻隽苏判模冻隽怂械母星椋饲镅簦宜膊患蓿棠倘绻莆遥一崮啦磺模 彼首∶魏Э业模笾娜伦牛骸澳惆锇镂野桑∧闳ジ嫠吣棠蹋也荒芗薜焦思胰ィ∪绻衷诩薜焦思胰ィ乙丫幸豢挪恢业男模椅ケ沉怂械闹倚⒔谝澹蛭遗牙肓饲镅簦 ?br>
 “你和秋,有没有…有没有…”梦寒瞠目结舌的问:“有没有做出过分的事情来?你们已经…”

 “如果你问的是我有没有把身子给他,那是还没有,可我并不在乎给他,因为我的心早就给他了…”

 “还好还好,”梦寒急忙说:“就此打住吧!靖萱,我不能去帮你说任何话,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帮你啊!你心里的苦,我明白,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了解你是多么的痛不生,更了解你是多么的割舍不下!但是,生为曾家人,是命定的悲剧,你一定挣扎不开的!如果你拚命挣扎,你会得鲜血淋漓的!听我,听我!”

 “如果秋肯入赘呢?”靖萱急迫的问:“我马上去找秋,让他也找人来提亲,秋的条件不会输给那个顾某某的!对了!”她积极起来:“就这么办,到时候,你和雨杭都帮我们打边鼓…爹最听雨杭的话,咱们快发个电报,把雨杭找回来帮忙!”“雨杭?”梦寒悲哀的,低声的,自语似的说:“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啊,怎么救你呢?”摔了摔头,把雨杭硬生生的摔了开去,她振作了一下,紧盯着靖萱,诚挚的轻喊着:“靖萱!这条路太辛苦,太遥远了!秋桐的事,你忘了吗?醒来吧!真的醒来吧!我多希望看到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多么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啊,我怎么这么害怕呢?我真的怕你和秋,会陷入绝境,会生不如死!不行不行,这种悲剧,不能在你身上发生,你醒醒吧!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不好!”靖萱烈的说:“你不帮我,我也要想办法帮我自己!唯一不让我变成第二个你的办法,就是不向命运低头!看看你吧!案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把你害得多惨,你还要让我重蹈覆辙吗?我不要!我一定一定不要!我要想办法,我非想出办法来不可!”

 梦寒看着她那张坚定的,热烈的脸,看着她那种毅然决然的表情,和她那对灼亮灼亮的眸子,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靖萱挨到了第二个星期,还是借学画之便,才见到了秋。“什么?”秋如遭雷击。“顾家愿意入赘?月底就要订婚?”

 “是啊,我都快要急死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现在我要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入赘?”

 “我?”秋吓了一跳。

 “咱们只剩下这条路了!如果你真的爱我,要我,那就说服你爹娘,让他们来跟提亲,好歹和顾家竞争一下,只要赶在月底订婚以前,一切都还有希望!”

 秋皱紧了眉头,似乎觉得靖萱的话说得不可思议。他激动的说:“有希望?怎么可能有希望?第一个,我家里就不会答应入赞,你想想看,我爹我娘,我哥哥,包括死去的秋桐姐,大家付出一切的来栽培我,他们眼巴巴的,就希望看到一个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卓秋,如果我变成了‘曾秋’,不是让他们每个人都要气死?他们怎么可能同意呢?”

 “那…”靖萱咬着牙问:“你的意思是不肯了?是不是?”

 “我…”秋为难极了:“这不是我肯不肯的问题,是我家里肯不肯的问题,靖萱,你家是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对姓氏宗室看得很重,我家虽然卑微,对姓氏宗室是看得同样重要的啊!”“总之你不愿意就对了!”靖萱又急又气:“嘴里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可以为我生,可以为我死的,结果,连一个姓氏都舍不得放弃!我看清你了,算了,我就嫁给那个顾正峰去,没感情就没感情,至少,人家不介意做曾正峰!”说完,她转身就跑。秋飞快的抓住了她,着急的喊:“你不要意气用事,你听我说!就算我肯入赘,你以为会点头吗?你不要太天真了!秋桐只要当个小星,人都死了,木头牌位都进不了祠堂!这种记忆,我一生难忘!靖萱,”他正看她,眼神真切而热烈:“以前和你谈恋爱,谈得糊里糊涂,一切只是身不由主,心不由主!自从念了大学,我就常常在想,我们以后要怎么办?等到发生了雨杭大哥的事以后,我更是想破了头,上次见面,我就跟你说过,我们一定要有长久之计!没料到我们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个问题!我认为…”他加强了语气:“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们私奔吧!”

 “私奔?”靖萱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呼吸急促。

 “是的!私奔!”秋有力的说:“你千万别出破绽,我也不告诉家里,事情必须非常机密,然后,等我筹备成,咱们说走就走!”“可是…”靖萱犹豫的问:“我们要走到那里去呢?北京吗?”“北京去不得!你家发现你和我跑了,第一个要找的地方就是北京!”“那你…你念了一半的书怎么办?”

 “此时此刻,还顾得到念书吗?”秋大声的说:“书,以后还有机会去念,失去了你,我那里再去找第二个?”

 靖萱的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着秋,神情昏。“但是…但是…我们要去那里呢?除了北京和白沙镇,你什么人都不认得,我们要怎么走呢?靠什么生存呢?”

 “所以我说,我要筹备一下,第一件事,我们得一点钱,不管是走公路,铁路,还是水路,这路费总要筹出来。第二件事,是落脚之处,要找一个大城市,容易找工作的地方,我正年轻力壮,我也不怕吃苦,应该不难找到工作!靖萱,”他盯着她:“你愿意跟着我吃苦吗?我们这一走,你就再也不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了!”“不管要吃多少的苦,不管要走多少的路,我都跟你去!”她热烈的说:“只要跟你在一起,人间就根本没有这个‘苦’字!我们会把所有的艰苦化为快,我要做你的‘云娘’!”

 “说得好!”秋点点头,脸都是坚决。“既然你我都有决心,那么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去进行!”

 “你那里去找钱呢?”靖萱担心的问:“你知道,和爹娘认为我根本不需要用钱,所以我身边都没有钱,但是,我有一点儿首饰,不知道可不可以先拿去变卖…”

 “你家的首饰一相,大概我们谁都走不了!白沙镇的金铺就这么两家,全是你家开的!不过,你可以带着,万一路上需要时再用!目前,我家给我准备的学费,藏在我娘的底下,我得想办法把它到手,反正书也没法念了…这样吧!下星期二,我们还在这儿见面,那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会完成初步的安排!你也无论如何都要出来跟我见面!”

 靖萱用力的点了点头,紧紧的握住了秋的手,两个人深深的互视着,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那份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坚定不移的挚爱。然后,两人再紧紧的拥抱了一下,就各自回家,去为他们的未来而努力去了。

 秋奔走了三天,终于把自己的路线定出来了。他决定要去上海,因为上海是全中国最大的都市了,他和靖萱两个,进上海的人里,一定像大海中的两粒细沙,是无法追寻的。目标一定,这才发现,无论山路水路公路铁路,这路费都是一笔大数字。没办法!只好去偷学费了。

 秋的运气实在不好,这卓老妈整天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秋根本没有机会去偷那藏在下的钱。再过了两天,他急了,半夜溜进了卓老爹和卓老妈的房间。谁知,他实在不是一个当偷儿的料,那些现大洋又被卓老妈放在一个饼干罐里,动一动就发出“钦钦哐哐”的声音,结果,秋这个偷儿,竟被当场逮个正着。

 别说整个卓家有多么震动,多么愤怒了。卓老爹揪着秋的耳朵,惊逃诏地般的吼着:“你疯了?你偷钱?这个钱本来就是你的,你还去偷它干什么?你染上什么坏习惯了,是不是?赌钱?大烟?还是什么?你给我老实的说!”

 秋贵更是激动得一塌糊涂。

 “咱们一大家子做苦工,省吃俭用积这么一点钱给你念书,你现在要把它偷走!你简直不是人!”

 “要钱用你就说嘛,”卓老妈伤心透了:“干嘛用偷的呢?你要多少钱?你要做什么用?告诉我,我给你…我就不相信你会是去做坏事…”这样,一家人包围着他,又哭又骂又说又叫的,得他完全没办法了,竟在走投无路中,把和靖萱的恋爱给招出来了。不但把恋爱给招出来了,把决定私奔的事也招出来了。

 这一招出来,全家都傻住了。

 卓老爹跌坐在地上,用手抱着头,只觉得天旋地转。卓老妈马上就放声大哭,呼天抢地的喊天喊地喊秋桐。秋贵干脆去找了一扁?矗宰徘镅艟鸵徽舐掖颍炖锶伦牛骸拔掖蛩滥悖∧阏饷怀そ怀刹模∪咨痴蛑挥幸桓雠⒆幽悴荒芘觯荒苋牵憔鸵ヅ鋈ト牵愕昧耸姆琛挂思姨幼悴灰膊灰锪耍∧畹氖槿畹焦范亲永锶チ耍∧闫牢伊耍≌庑┠臧自耘嗔四悖装兹萌伊餮骱埂鼻镅粢幻娑阕徘锕笫掷锏谋獾#幻胬潜返拇蠛白牛骸拔颐挥胁灰忝牵奖继幼呤潜撇坏靡寻。∥颐翘拥桨踩牡胤剑闪饲滓院螅一徂彰墓ぷ鳎彰恼跚缓蠡乩幽忝恰曳⑹模乙ɑ崂幽忝牵乙惨ɑ嵫锩纪缕摹?br>
 “吐气个鬼!”秋贵一扁担打在他背上,又一巴掌挥到他面颊上:“你带着人家大闺女去私奔,人家追究起来,咱们还有活路没有?到现在为止,咱们还在吃曾家的饭,你搞清楚了没有?你把家里这一点点钱也偷走了,你预备让咱们全家喝西北风啊…”卓老爹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了。指着秋,沉痛至极的说:“好了!你今天说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你说他们月底就要订婚,是吧?那好,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一步也不准出去!直到他们订了婚!然后你给我彻底死了这条心,回北京念书去!”“我没有办法!”秋喊着:“我今天说什么,都没有办法让你们了解,失去靖萱,我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到那时候,你们才会知道什么叫‘失心疯’!我必须救靖萱,救我,也是救我们一家子!我今天打开了一个新局面,你们以后再也不用依靠曾家来生活…钱给我!你们不会后悔的…”说着,他伸手就去抢那个饼干罐。“你抢钱?你居然动手抢钱?”卓老爹这下子怒发如狂了,他跳了起来,一手抢过秋贵手里的扁担,就对着秋没头没脑的打了下去。秋贵打的时候,还手下留情,卓老爹这一打,硬是下了狠手,一扁担又一扁担,打得秋痛彻心肺,没有几下子,就已经遍体鳞伤,头破血了。卓老妈又是心痛,又是绝望,不住口的哭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打死了,咱们又少一个儿子了!哇!我怎么这样命苦,到底那一辈子欠了他们曾家的,一个女儿赔进去还不够,还要赔一个儿子吗?老天啊!老天啊…”结果,秋被打得伤痕累累,动弹不得。卓老妈搬了张椅子,坐在秋前守着,不让他出门去。等到靖萱再到“老地方”去等秋的时候,秋根本就没有出现。

 秋是不可能失约的,靖萱等来等去等不到人,心里就充了不祥的感觉。越等越心慌,越等越害怕,越等越焦急,也越等越沉不住气。最后,她什么都不顾了,她直接去了卓家。当卓家的人看到靖萱居然找上门来,真是又惊又气。“你还来找他!”秋贵咆哮着:“你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呀!怎么不爱护自己的名誉呢?你走你走,你赶紧走!”

 秋看到靖萱来了,悲喜集。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急迫而负疚的喊:“靖萱,我失败了,我了所有的事!”

 靖萱看着鼻青脸肿的秋,心都碎了。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她问。

 “你自己看吧!”卓老妈凄厉的喊着:“他爹和他哥哥,已经快把他打死了,你还不放手吗?你为什么要纠他,为什么不给咱们家平安日子过呢?”卓老妈一面说着,一面就“噗通”一声,对着靖萱跪了下去,没命的磕起头来:“靖萱大小姐,请你高抬贵手,饶了咱们吧!咱们是穷人家,苦哈哈,配不上你,一个秋桐已经为了你们曾家的人送了命,你行行好,积点德,别再来害咱们家的秋了!我在这儿给你磕头了!”

 靖萱用手捂着嘴,眼泪水唏哩哗啦的往下掉。她弯下身子,想去搀扶卓老妈,卓老爹一个箭步上前,拉着她的胳臂就往屋外拖,嘴里悲愤的嚷着:“你们家不是出牌坊的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姐呢?你不要做人,我们还要做人!你快走吧!不要让我骂出更难听的话来!”秋追向门口,秋贵拿起扁担又要打:“我打死你这个混蛋!打断你的狗腿,看你还要不要跟着人家跑?”秋仍然追在靖萱后面,秋贵气极,一扁担就对着秋的腿用力了过去,秋吃痛,整个人就摔跌在地。

 靖萱投降了,转身就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哭,秋挣扎着爬起身来,直着喉咙在后面狂叫:“靖萱!我的心永远不变!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你不要灰心!我宁可死,也不会放弃你…”靖萱听着这样的话,真是肝肠寸断,她捂着嘴,一路哭着,一路奔着,就这样哭回了家里。

 靖萱奔回到家里的时候,全家正成一团。原来绿珠丫头,在牌坊下等靖萱,左等右等都没有见人,眼看天都黑了,不能再等了,就跑到田老师家里去找靖萱,这一找,才知道靖萱今天根本就没有去上课。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回家来找。结果,全家都知道靖萱没有学画,人却失踪了。的第一个直觉,是被人绑架了,一迭连声的要派人出去找,要报警。绿珠不曾跟牢靖萱,被骂得狗血淋头。正着,靖萱哭着奔回家来了。全家都冲到大厅去,看到靖萱这种样子,大家更是心惊胆战,以为她被欺负了。只有梦寒,暗暗的了一口冷气,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文秀、牧白,全围着靖萱,七嘴八舌的在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哭着对众人跪了下去,一手抓着的衣襟,一手抓着文秀的衣襟,她哀哀绝的说:“!娘!爹!你们救救我!我不要嫁给顾家!我心里已经有了人,这许许多多年以来,我和秋,青梅竹马,如今已到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我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靖萱这几句话,如同对全家丢下了一个炸弹,炸得每个人都脸色惨变。拄着拐杖,颤巍巍的问:“你在说些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靖萱已经完全豁出去了:“我知道你们对卓家成见已深,可是我只有跟秋在一起,才有幸福可言,如果失去他,我宁愿死掉!除了他,我什么人都不嫁!当初不肯和雨杭成亲,就为了秋,连雨杭我都不肯了,我怎么肯去嫁给顾正峰呢?!请你成全我们吧!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文秀一下子就跌坐在椅子里了,嘴里喃喃的自语:“我不相信这种事!我绝对不能相信…”

 牧白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脸色白得像纸。心脏一直往下沉,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里。这曾家的风水一定出了问题,怎么先有雨杭和梦寒,现在又有秋和靖萱?

 “靖萱!”厉声的一喊,高高的昂着头,理智和威严迅速的回复到她的身上,住了她的震惊。“你给我住口!这些个不知羞的话,是应该从一个名门闺秀的嘴里说出来的吗?”“!”靖萱悲切的喊着:“我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我只是个六神无主,痛不生的女子啊…”靖萱话还没说完,举起拐杖,一拐杖打在靖萱的背上,靖萱痛叫一声,跌落于地,尖锐的,愤怒的大喊:“来人哪!傍我把她关进祠堂里去!让她在里面跪着,跪到脑筋清醒为止!牧白!你给我带人去抓卓秋,这批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对他们太忍让了,一再迁就,竟然养虎为患!你快去!”“不要!!不要…不要…”靖萱哭着喊,却被应命而来的张嫂俞妈,给拖进祠堂里,关了起来。

 结果,靖萱的事,演变成了卓家和曾家的彻底绝裂。把秋桐的牌位给扔了出去。把卓老爹和秋贵的工作全取消了,把秋叫来怒骂了一顿。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才在牧白的力劝之下,没把秋给送去坐牢。至于靖萱,关在祠堂里三三夜,等到从祠堂里放出来以后,她就开始绝食了。奄奄一息的躺在上,她粒米不进,完全失去求生的意志,梦寒守在她的边,怎么劝都没有用。铁青着脸,声俱厉的说:“我宁可有个死掉的孙女儿,不要一个不贞不洁的孙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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