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炎夏日,烈
高挂。
在社区的小型公园里,有一个小小的女孩身影,疾走如风。
谢杰安的美额不断冒出颗颗汗珠,一大步一大步走得很急。
向来从容不迫的冷静表情,现在却凝聚着一股不安,行
惊惶得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似的!
“站住!”突然,一声暴吼就像惊雷,从她背后击下。
谢杰安脚一顿,神色越见苍白。
别回头,谢杰安!捂着
口,她强自镇定地告诉自己,赶忙脚也不停地赶路。
这公园里又不是只有你,所以…他喊的人绝对不是你啦…
“妈的!我说站、住!”
谢杰安低垂着粉脸,神色越来越苍白。哇哇哇,真的不是她啦!是那水龙头自己老旧掉下来的,和她根本没关系啦!不要找她…
“他
的,站住!否则我打断你双腿!”
哇,要打断双腿啊!有这么严重吗?
霎时,她两腿站得又直又
地僵在原地,可爱又美丽的脸,几近扭曲变形。
突然一条人影,飞也似地从她身侧擦肩而过,防备不及的她,低呼一声,马上被撞倒在地。
一阵微微刺痛从手肘传来,她勉强站起身,蹙着眉头想瞧清楚是哪个冒冒失失的家伙──
哇,是打架耶!
马上她两眼一亮,什么心虚、什么害怕全都教眼前这刺
的一幕给挤到一边去了,因为就在离她五公尺的树荫下,一群人正打了起来。
谢杰安两眼一眨,惊奇的光彩,闪闪在眼底发亮。啧啧啧,这可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是好恐怖,也好刺
喔!
只见一个瘦小的男孩嘶吼地跳到一个像熊一样的男人背上,那个男人使出狠辣的一拳将那名男孩打飞出去。
当那名男孩像破娃娃般朝她身上飞来时,她只是眨了眨眼,瞧得浑然忘我,忘了危机。
“小表,眼睛放亮点!找死了你,啐!”
那名男孩倒在她的脚侧,对方朝他啐了口痰,再送上一串三字经,这才悻悻然地离开。
谢杰安一双眼骨碌碌地瞧着她身旁正一边试着爬起,一边仍是脏话不停的男孩。
哇…惨!好惨!如果她自己被扁成这样,一定活不过今天晚上。
“你…”她对那张被扁得像猪头的脸,小心问道:“和那人有仇?”
那男孩突然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她马上为自己一时的好奇而后悔不已。怎么办?他红红的眼睛看起来好凶,她还是快快走人吧!
不过正当谢杰安决定走人时,那男孩径自走向前越过她,冷冷丢下一句话。“没有仇,只是谁教他要瞄了我一眼!”
什么?就因为这样!就因为对方瞄了他一眼令他不
?
拜托,她谢杰安今年小六,而这男孩…这猪头看来根本和自己差不多,竟然为这种无聊原因找人打架,而且还打输,这根本是活该嘛!
厚…这社会就是有他这种不良少年,才会这么烂!她刚刚竟然被这种小瘪三给吓到!谢杰安忍不住有种想踹人的冲动。
她快步走上前追上他,右脚状似不轻意地,往旁边踹去──
“啊!他
──哦!痛…痛死我了!”顿时,一阵呼天抢地的哀嚎直直冲上了天。
哼,套句妈咪常说的,知道痛,还算有救啦!谢杰安轻哼地皱了皱俏鼻,踹的这一脚,正好可以报复她刚刚被这个小瘪三吓得不轻的那笔帐。
一踢完,她马上像一阵烟一样窜过公园入口,为了避免挨人拳头,她溜得比什么都快!
另一边,浓荫的树下,只听到令人面河邡赤的三字经和唧唧蝉鸣,不绝于耳。
唧唧…唧…唧唧…唧…
盛夏,蝉鸣,天气一样热得教人受不了。
晨光之中,半张脸埋在柔枕下的人儿,终于再也受不了地抓起枕头
住自己的双耳,然后低咒地翻了个身,再然后,惨剧发生了──
啊!砰!哇!她摔落
底。
“噢,痛痛痛…痛死人啦!”谢杰安一手抱着凉被,一手
着
疼的后脑勺,痛得龇牙咧嘴的。
从柔软的地毯上跳起,她气冲冲地飙到窗户边,想到自己昨晚念书念到快天亮才睡,却一大早便要命的被吵醒,她气得几乎不是在开窗,而是在拆窗了。
瞪着前方,几乎伸手就可以碰到,有两层楼高的大树,她怀疑藏在树荫里的知了是不是发
发到疯了,要不干嘛一大早就吵得她不得安宁!
厚,不行!她非找人砍了这棵树不可!
穿好衣服下楼,就看到素雅四人座的餐桌上,洁净的桌面上早已摆
了碟碟小菜。
背着书包下来的谢杰安,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门口跟母亲打了声招呼,然后在桌边坐了下来。
“小安,你昨晚又熬夜啊!”正要用餐,谢母发现了女儿的黑眼圈,不
心疼地为她又多夹块
。
“嗯,今天有英文小考。”瞪着自己的碗,谢杰安无奈道:“妈,你已经把我的碗迭成了一座小山。”
“多吃多补脑嘛!你这孩子这么辛苦,该多吃一些补充体力,来!”说着又往上一迭。
“…”该说什么?说她也是个爱美的女孩好不好?说她不想成为一个超级无敌胖妹妹?
“怎么啦?怎么发起呆来?”
“哦,没什么。”微乎其微地轻叹口气,她一脸很虔诚地,一小口一小口将母亲的心意给
下肚。
谢母
足地笑了,瞧着女儿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煮的饭,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呢!
她笑盈盈的眼从谢杰安的脸看到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看到她一身笔
的制服,然后再回到她架在鼻梁上那绝对称得上“老气”的黑框眼镜上…
唉…是啊,她这女儿从小就很独立,从小就是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过有时候,她还真希望女儿那种冷淡的
情,不要跟她那个短命的父亲那么相似!瞧她,明明没近视,却非要找个眼镜来把自己
丑!真是个怪孩子…
“对了,”谢杰安突然手一顿,放下了碗。“妈,今天能不能找人来,把我窗户外那棵树给砍了!”
她的语气虽然带着商量,两眼却透
着坚决。
“为什么?它很好啊!”视野好、空气好,又可以遮
、绿化眼睛。
“不好,它上面老是有一堆
虫,而且它很吵。”吵得让人抓狂!
吵?“小安,它只是棵树──”
“它上面的知了很吵。”
“哦…那…可是树是隔壁的耶!”谢母为难地看着女儿。
“为什么?”为什么树是隔壁姓唐的家伙的!她不觉蹙眉。
“那棵树的右侧有一排石头围成的线,也就是说啊,在石头线左侧以内的每吋泥土,都是属于隔壁人家的私有财产,所以…”谢母
语还休地望着女儿。
所以想砍了那棵该死的蠢树,还得先问问那姓唐的家伙肯不肯!
谢杰安讶异极了,因为在这里住了十七年,她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棵渐渐高过自己窗口的蠢树,是别人的私有财产,而且…还是那家伙的!
“要不这样好了,小安,”谢母忽然笑得好慈祥。“你瞧,我不小心又把饭菜煮得太多了,这样吧,等会你就替我带个便当给正浩,顺便问问他愿不愿意让你砍了那棵树,好不好?”
母亲的提议马上就让谢杰安眉头一皱。
“不好。”她看了眼母亲笑得一脸心机的笑颜,重拾起碗筷。“妈,你说什么借口都没用,我没有义务要替那家伙送饭,砍树的事就当我没提过。”
大不了去买副耳
,要她跟那家伙打交道…哼,算了吧!
哦,该死!
为什么她会站在这里送便当,而不是在往学校的途中!
想到自己老是抗拒不了母亲那指责中带着控诉的恳求目光,谢杰安就不由地对自己生气。
叮咚!她举起手,用力地按了门铃第一下。
很好,没有回应!她眉微挑了下。
于是很快地,她又接连按了两次,依然没有回应。
他不在家?那真是太好了!谢杰安眉间的皱褶几乎全抚平了。
她脚一旋,几乎半刻也不想在此逗留,但突然她又僵立在原地。
不行,她答应过母亲,若按三次没人应的话,会试着推门看看的…厚,她真不明白母亲干嘛那么关心那个姓唐的!
柳眉一拧,谢杰安只能祈求自己今天运气够好──
不好!门才轻轻推一下就打开了。
忿忿踢开脚旁的空啤酒罐,她嫌恶地看了
室狼藉一眼,毫不迟疑地上了楼,熟悉的仿佛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唐正浩…”咦?她敲了敲门,没想到门是虚掩的。
从半开的门
里,她瞪着昏暗的室内,半晌,她决定推门而入。
一如往常的,谢杰安先将还热着的便当摆在靠近门边的矮柜上;接着,她走到了窗口边,唰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瞬间明亮的晨光替代了一室的昏沉。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让俯卧在
垫上的颀长身躯,有丝毫被吵醒的迹象。
这可惹恼了已站在
畔好一会的谢杰安。
“唐正浩,你死透了没?”
扬起腿,她很不客气地朝
垫踢了踢,其横眉怒眼的表情与之前在谢母面前的端正安静,简直判若两人。
“哦,该死!是哪个该死的王──”
咬牙切齿的咆哮,突然停止,唐正浩
一抿,不明所以地瞪着平空出现在这里的她。“你该死的在这里做什么!”
啧啧啧,老天真是不公平哪!瞧瞧这么对又长又翘的漂亮睫
竟配上了这么对吃人的眼睛,唉,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
还有这张脸,明明是刚毅有型好看的一张脸,却非得每天在它上头添些红的、青的、紫的…
“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该死的摇头做啥?”他很不
,不
自己狼狈的模样又被她瞧见了。
唐正浩有股想打人的冲动,尤其在见到她仍旧晃着脑袋,对自己充耳不闻的态度时。“谢、杰、安!你当我死人啊!”“看来,你还没死透。”终于她
上了他的眼,掏了掏耳朵,状似可惜地起身。
“哼,让你失望了!”一天到晚咒他死的双面黑心女!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找她陪葬。
对他咬牙的低狺,她没有回应,因为她的视线不经意地发现他手掌下,那一大片刺眼的…殷红!
她身子微微一僵,没来由的,一股恼怒冲上
口,令她不自觉拧起眉额。
“有什么好失望的,我瞧你也快死了,若照你手臂上那失血的速度来看,也许不到放学的时间,我就可以请人来替你收尸了。”
她本想说些什么,一出声却是这么一句损人的话。
“哼,恐怕你又要失望了,这么点血,我唐正浩还死不了。”
他挑衅地
上她的眼,忽然浓眉微微一挑,闻到了从便当里飘出的香味。原来啊…这个双面黑心女,对自己向来是能避则避,能闪则闪,会像这样乖乖送上门来,不必说,一定又是因为她那爱心泛滥的母亲的要求──拜托,他也只不过是之前顺手帮了她那么一次,那几个蠢蛋,他很早就想扁了!
“我说小安安,既然便当都带来了,你何不好人做到底,把它拿过来帮我打开,这样才不会辜负你妈的一番好意。”
说完,唐正浩还意有所指地抬了抬受伤的一手,狠戾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捉弄的恶意。
“我说姓唐的,既然你真那么带种,每次我妈带便当给你,你都拒绝,那你干嘛不干脆把我带来的便当也摆着发霉算了!”竟然还故意把吃得一乾二净的便当盒丢到她家的围墙上,害她热心肠的母亲更是卯足了劲去照顾“邻家可怜的男孩”一天到晚要她送饭!
“当然不一样。”唐正浩不以为然地一哼。“你是你,你妈是你妈,我就喜欢看你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好像颈子被人架了把刀过来送饭的样子!”他恶劣地扯了扯
角。
可恶!谢杰安忽然很想找把刀子,往他那随意包扎的伤口上,狠狠补上两刀。
“唐正浩,我告诉你!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送──”
“瞧,你现在这个样子,”他轻蔑的冷哼打断了她。“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哈,认识你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眼中仪态端庄,安静乖巧的好学生、乖宝宝,其实也有这么恐怖的一面吧!”
这个谢杰安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原本,他也以为她是那种安安静静、柔顺听话的乖巧女生;结果,随着相处──哦,不,是随着杠上的时间多了,他就发现他大错特错了!
还记得当年在公园惨遭她踹一脚的经验,唐正浩发誓,那绝对是因为他被一句绝对不可能从乖宝宝嘴里吐出来的
话给吓坏,忘了反应,才会被她踹到!总之,从那时起他们之间的梁子就结大了。
“喂,我说小安安,”仿佛没瞧见她拧眉的嫌恶样,他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小时候受了委屈、或什么
待?要不为什么会人前人后两种样,变成双面人?来,说吧!浩哥哥让你靠,绝对用拳头替你讨回公道。”
靠?靠他的大头啦!
为什么会变成双面人?哼,这还说呢!没认识这浑球之前,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安静乖巧的资优生,怎知五年前夏天的那场乌龙事件,认识了这个喜欢用拳头讲话的小浑球之后,她
暴的这一面也被
出来了。
想当初,发现自己竟然用“吼”的在说话时,她吓坏了,简直无法相信那竟然是自己。
唉…早知道就不应该那么冲动;早知道就不该意气用事的踹他一脚;早知道那个被自己踹得哇哇叫的小
氓,竟然会在当天晚上成了她的邻居的话…
欸欸,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谢杰安懊恼地深
口气,视线不经意地瞥过墙上的钟,这才惊觉到,自己似乎在这里待太久了。
“唐正浩,训导主任要我带话。他说,如果你再继续旷课下去的话,别说是毕业了,就连升高三都有问题,希望你好自为之。”
临走前,她想起了训导主任的
代。
而那受了伤却还是一副欠扁样的浑球,只是给了她一声不屑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