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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洗窗事件过后,两人关系有了极微妙的转变。

 丞风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茱退缩了,她在他们之间竖了一道墙,似乎在声明,她只希望两人的关系能维持在之前的模式上,不愿超过某条界线。

 他很清楚她为什么会计下那条界线,而他尊重她的意愿。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月下来,自己会突然变得烦躁、不安,尤其在和她同处一室时,他会很想亲近她,想与她多聊一些,可她总是会在聊到过度深入之前打住,将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又拉远…

 这样拉和扯,对心理和感情是一种折磨,尤其现在天气转热,身体的感受格外不舒服,更教人郁闷。

 啪!好大一朵水花泼到他脸上,将他远游的神思抓回。

 看着那恶作剧之后,出无辜笑容的小家伙,他扬扬眉。“好小子,敢趁你老爹不注意的时候偷袭,瞧我的厉害。”童心大起,拿起小水开始反击,不过小小的水柱对上用手掌拍出的水花,仍是略逊一筹…

 叮当…叮当…

 丞风抬起头聆听,在儿子格格的笑声中,确定了那干扰他与儿子欢乐时光的祸首是自家门铃声。他叹口气,利落地从圆形浴白爬起来,连带也将杵在各式小船之间的崇祺捞出来。

 “儿子,我们先去开个门,看是谁来了。然后再回来泡水喔!”现在正值盛夏,家里头没泳池消暑,就只有穿泳来泡浴白了。

 扯下浴中将孩子包住,再拿另外一条巾擦拭自己的身体。

 这个时间会是谁来?邮差吗?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只是今天是星期,有送邮件吗?

 打开门,见到站在门外的人时,云丞风呆愣了一下,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净文!卢秀绮!”他的笑容大叫道。这两位都是大学同学,也与茱一样,同是丁月华的室友,当年,时常玩在一块,但毕业后,已有好几年都没见过了。

 站在大门前的两个女人,则是被他只穿着泳的模样给吓到,全都掩嘴发出惊呼,两眼睁大直瞪着他。

 丞风不好意思地笑笑举高举起披着浴巾的儿子,暂时为他遮住半的身躯。

 张净文和卢秀绮看到那跟父亲同个模子出来的小帅哥也半着,不笑开。

 “云丞风,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的身材还是那么好!”一向直率的卢秀绮毫不客气地吃起他的豆腐来。

 净文则没那么敢开云丞风的玩笑,大学时,她也曾恋他一阵子,只是后来被另一个男子吸引,这份恋自然就不了了之,但乍见他光的好身材,在大眼福之余,也只能抑制自己别发出花痴般的笑声。

 她俩完全没预期会见着这样的云丞风,毕竟他们最后一次碰面是在丞风和茱的婚礼上,而他脸上的神色绝对可媲美极地底下的万年冰层。

 “真的好久不见了!”

 丞风笑着轻摇儿子。“叫阿姨!”

 崇祺呵呵直笑,叫了一声姨后,便将脸埋进父亲的颈窝,那害羞的模样,逗得秀绮与净文笑个不停,净文伸手想要抱他,可小帅哥却不理会,死命抱着父亲的颈子。

 丞风笑道:“他没穿衣服,不敢给美女抱啦!先进来坐吧!”他领着她们进客厅。

 丞风的背很吸引人,可趴在他肩头的那个小帅哥,也不逞多让,崇祺带着害羞的表情看着两个阿姨直笑,以前曾见过几次面,但孩子只要超付几个月没见到,就不太认得了,不过那天使般的笑容,同样叫人爱怜,秀绮看了心头不泛起自己才懂的刺痛,她别过脸,收起那被挑起的记忆。“呃,茱呢?”她问道。

 “她去学开车了。”丞风带头往客厅走。

 “学开车?”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呀!我们决定再买一辆车,平常我不在家,无法接送她跟崇祺的话,便只脑瓶她自己了。”他一边说,一边跟儿子鼻子磨鼻子,那亲旗乐的模样,令她俩都看傻了,两人互相换惊异的眼神。

 我们决定!这话说得好自然,听起来像是…毫无芥蒂的样子。

 丞风跟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她们共同的疑问。

 “你们怎么会突然跑来?事先都没打个电话通知。”

 “给个意外惊喜嘛!”

 对这次突然来访感到意外的人绝对不会只有他而已,秀绮清清喉咙,朗声宣布道:“净文要结婚!我是陪她来送帖子的。”

 “真的!”丞风停下脚步,惊喜地看着净文。“是跟伍昭元学长吗?”

 “对!不是他还会有谁呀?”净文一脸无奈地道。伍昭元是大他们一届的学长,净文和他相识相恋,有大半是靠茱牵线的,茱可说是他们理所当然的“媒人。”

 “什么时候结婚?”

 “三个月后!”

 “恭喜!抱喜!”

 “谢谢!”

 净文甜甜的笑容中有掩不住的幸福。

 “你们先坐,我带孩子去穿个衣服。”

 “喔,好!”待丞风一离开客厅,净文和秀绮马上头接耳。

 “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打死我都不相信云丞风会成了一个模范爸爸。”秀绮叹道。

 “对呀!可茱曾说过他对儿子真的没话说,现在果然证实了。”

 两人都很难相信,大学时代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爸。

 “看起来他是对儿子不错,那…他对茱呢?”

 秀绮若有所思地望着楼上,从这可以清楚听到他们父子俩的嘻笑声。

 “我不知道…”

 净文皱起眉头。“每次跟茱联络时,我都刻意不提丞风。”

 “我也是这样…”

 秀绮也颇感懊恼。

 虽说三人是好友,但出了社会后各分东西,不能再如学生时代般朝夕相处,之后又各自忙于职场堡作,适应新的、更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们是喜欢找茱聊天诉苦,因为茱在她们之中总是扮演倾听和建议的角色。相对地,她们则因事先假设茱和丞风仍处于“对立”状态,为了怕惹好友不快,所以都尽量询问她与崇祺的现况,对云丞风避而不谈,可如今…

 “只好等茱回来再好好问她了。”净文着眉间说道。

 “嗯。”茱没对她们说的事,可多了…

 “什么!你们已经住在一起快一年了?”秀绮跳起来大喊。

 “嗯。”茱注视着地面某一点。“放心!我们没有同房而睡。”

 “谁管这个!你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茱微扯嘴角苦笑,眼神飘向远方,有时候面对最亲近的人,一些话反而说不出口。

 “当初是我大言不惭说可以承担这一切,可以不要他,只要孩子,可如今我还是把他拖进来,让他负起这一开始他并不想要的责任,甚至让他不得不放弃月华,跟我结婚…你要我怎么跟你们开口?”

 净文和秀绮默不作声良久,对这三人的纠纠结结,她们除了在旁干着急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丞风看起来是个好爸爸。”净文轻声打破沉默。

 “他的确是。”

 秀绮抬头望着她。“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茱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打算,日子还是这样过。”

 “你跟丞风相处得怎么样?”净文问道。

 “…比想像中的好。”她轻声承认道。

 净文和秀绮互看了一眼,无言交流了某些意见,不约而同地轻点个头。

 “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就这样‘好’下去?”净文开口说道。

 好?茱困惑地望着她。“怎么个‘好’法?”

 “就是做一对真正的‘夫’,再多生几个孩子…”

 “不可以!”茱想也不想的就口拒绝了。“住在一起共同抚育孩子是一回事,做真正的夫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什么不行?”秀绮不放松地问道。

 “当然是因为…因为…”

 “月华?”秀绮替她说出这个名字。

 茱安静下来,脸色有些苍百,然后轻轻点个头。

 “茱,你该面对现实了吧?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你还挂念着月华?简直是在作茧自缚。”

 茱扭紧双手。“我知道,但我就是无法不在意!”即使已走进海的深处,可依然挂念着那海岸。

 “你在意又怎样?月华离开台湾,摆明了就是要成全你们,如果,她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男人,而且也过得很幸福,你还要继续在意吗?拜托!难道你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下去?”

 “我…”茱无话可说。

 “你难道不想谈一次恋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我已经不敢想了!”茱别过脸。

 “天呀!你该不会这么八股吧?”秀绮有种想用力将人摇的冲动。“你该不会因为跟云丞风发生关系、生下孩子,就认为自己不洁,不能再与其他男人谈恋爱?天!那我怎么办?不仅被人玩过身体,也被玩过真心,那我是不是一辈子就不能再谈爱情了!”秀绮激动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茱抓住她的手臂,让她冷静下来,在秀绮心中,也有一道伤口,那是付出了生命代价的…

 秀绮眼神盈哀伤。“茱,我没有被打倒,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珍爱、可以拥有爱情的。”

 “你是呀!”茱深深口气。“你不能看轻自己,我也没有,只是,如果我真要找男人,除了是我自己想要的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爱崇祺,会为崇祺着想,如果找不到,我宁可不要!”她已经不再幻想白马王子的存在,她要的是能和她互相扶持,共度人生的伙伴。

 “那云丞风就是现成的!”

 “他…”

 “茱,难道你到现在对云丞风还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净文问道。

 茱咬紧下

 有!有许多的情感,但最不该有的就是…爱情,想到几个月前的忘情,她还是会有股罪恶感。

 秀绮和净文皆在心中叹息,她们都很明白,一旦茱顽固起来,十匹马都撼动不了。

 “茱,往前进一步没那么可怕,你们两个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往前走也无妨,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去爱他,或者是…承认你也爱他!”

 承认!?茱震惊地瞪着秀绮,仿佛她讲的是外星话。

 “聪明如你,难道还没察觉到,女人是不可能生下她痛恨至极的男人之子,更逞论会全心全意的爱着那孩子、”说到这里,秀绮的目光好似要看穿她的灵魂,直凝进茱的眼中。“也许一开始并不是爱情,但你对云丞风必定抱有某种特殊情感…”

 净文严肃地望着一脸震惊的茱。“茱,你得好好想清楚,喜帖…我除了发给你之外,也发给了…月华,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但如果她回来,你又该怎么做呢?”

 月华会回来…

 茱愣了愣,她往后仰靠在沙发上,脚蜷缩起来,双手环抱着,思索了一会儿。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眼神飘向远方,轻轻说道。

 “儿子,拜托!傍爸爸看一下新闻。”

 “不要!我要看幼幼。”

 “你已经看卡通看一个小时,眼睛该休息了,换爸爸看了。”

 “不要!幼幼!我要幼幼啦!”

 “儿子,你再不听话,爸爸要打了。”

 “幼幼!幼幼!”

 面对突然变得很任的崇祺,丞风不束手无策,高举的手是怎样也落不下去。他叹了口气,放下手,现在只能请出孩子的妈来主持“公道”偏偏晚餐后,茱就不见人影,一直待在楼上,并没有下来。

 望向一无动静的楼上,他不想,到底是什么困扰了她?

 自从净文和秀绮离去后,茱就变得很怪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晚餐时沉默许多,连崇祺都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变得异常乖巧。吃完饭洗完碗后,她便直接上楼,到现在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想上去问个明白,想知道秀绮她们究竟对她说了什么?为何她会像把自己包在一层保护膜中,不走出来,也不让人靠近…他脸色阴郁地想着。

 当她设下了路障,他是不敢轻易越过的,但他迫切地想知道,她何时才会撤下路障?

 在他沉思的当头,眼前突然一黑…停电了。

 “哇!”坐在他身边的崇祺马上叫了出来,他连忙伸手抱住孩子。“没事!爸爸就在这!”

 “灯灯?”眼前一片漆黑,崇祺紧紧抱着父亲。

 望向窗外,就连路灯也全熄了。“停电了!别怕,待会儿电就来了。”话声方落,楼上即传来尖锐的呼喊。

 “崇祺!”是茱担忧的叫唤声。

 他扯开喉咙回道:“没事,我在他身边…”还没讲完,就听见楼上传来了巨大的碰撞声和惊呼。“茱!”他马上把儿子抱起来,凭着记忆摸索走动,可恶!家里的手电筒放到哪了?他咒骂自己的粗心,平竟没留意这些重要的用品,等到要用时,才手足无措。

 “茱!”他再一次大喊,但她却没有回应。

 糟了!她发生什么事?是不是摔倒了?他心急如焚,一边按捺焦虑的情绪,一边柔声对儿子说:“不怕喔!我们上去找妈妈!”

 “嗯!”崇祺信任地紧紧攀住他,没有被黑暗给吓到。

 他们小心摸索,沿着楼梯走到楼上。“茱,你在哪?”该死的电,怎么还不来?他不停地暗暗咒骂。

 “妈妈!”崇祺也跟着大叫。

 “我…我在这。”房间里传来了她虚弱的回应。

 他的心略微放松,但加快脚步来到门前,打开房门,叫唤她。“茱?”

 “在这…”从地上传来她的声音。“小心…地上有东西…别…被绊倒。”她吃力地开口提醒。

 他放下儿子,改牵着他,并小心地一步步靠过去。“你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踩到什么,好像是有轮子的东西,然后就…”

 摸到她的膝盖了,该死!这是最不好的状况,现在她整个人平躺在地上,他忍住心中强烈的恐慌。“有没有觉得哪里痛?有没有撞到头?”

 茱短而急促地呼吸着。“没…头没直接着地,但是碰了沿一下。”这一摔,好像也将她体内的空气一并摔出去,只要她一呼吸,肋间就发疼。

 “妈妈…”崇祺小小声地开口叫道。

 “没事,妈妈没怎样,别担心…”她试着想把自己撑起来,但手臂也撞麻了,使不上力。

 “我来检查一下…”他动手触摸她的身躯,她不震颤了一下,恐慌的感觉莫名地涌向她。

 “等…等等!先找手电筒。”在黑暗中,她已经快不过气来。

 已探至她大腿的手停了下来。“手电筒在哪?”

 “就在头柜旁边。”

 他依言起身摸索至头,一阵窸?声后,小小的一束灯光亮起。

 丞风借着灯光,看到平躺在地上的茱,他用力了口口水,将涌上的恐慌下,他把手电筒放到儿子手上。“帮爸爸拿着,别动喔,爸爸帮妈妈检查一下。”

 “好!”崇祺乖乖地依言照做,他也看到妈妈的模样,想哭的神情浮在脸上,但还不敢放声哭出来。

 他触摸她的头部,幸好没血。“会痛吗?”

 “还好…帮我坐起来。”有了灯光,对他的靠近,不再感到惊惶失措。

 “可以吗?”

 “试试看…”

 他扶住她的肩膀,慢慢引导她坐起来,才一动,她就发出强烈的气声,他马上放慢动作。

 “别急,我检查一下。”他的手触碰着她的背部,她很瘦,可以轻易地摸到骨头。他仔细摸索着,她则咬着下,试着不让自己跳开,他的检查是有必要的,但她却无法不感到难堪和羞窘,幸好灯光未全亮,她相信自己一定脸红了。

 “妈妈…”儿子的呼唤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转向灯源处,挤出笑容。“妈妈没事。怕不怕停电?”她柔声问道。

 “不怕…”崇祺勇敢地说道,有爸爸妈妈在他身边,黑暗变得没有那么可怕,反倒觉得手电筒亮亮小小的灯光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丞风没有摸到任何突起物,略放下了心,应该没有严重外伤。“要不要去医院,再做更详细一点的诊疗?”

 她摇摇头,休息片刻后,已经感觉好多了。“刚刚大概是撞到神经,所以才全身麻掉,一时无法动弹,不过现在可以了…嘶…痛!”在他摸到某一处时,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这里痛吗?”

 “对…别再碰了…你做什么?”他突然把她抱起放在上,并翻过她的身子,让她背部朝上,然后动手拉她的衣服。

 “我看一下!”他从儿子手中拿过手电筒,不容她抗拒,飞快地将衣服掀开,她把脸埋在枕中,祈祷自己赶紧恢复力量,好摆目前这种尴尬状况。

 灯光虽然很微弱,但也看得出她的右肩下方已经红了一整片。“你会瘀血得很严重…有没有白花油?我来帮你推。”

 “那个…放在楼下的医葯箱里。”

 “好,我去拿。”

 “等等!”

 “怎么了?”

 她微侧过身子。“你…手电筒要拿走吗?”她惊惶地说道。

 “怎么了?如果不拿手电筒,我没办法找到…”他听得出她声音中的不对劲。

 她沉默了下来,良久只能听见她悠长深刻的呼吸声。

 “茱?”

 “没…没事,你快点去吧!”茱用力抓住单。“啊!别拿白花油!得先冰敷,冰箱有冰块,你拿个袋子装起来,充当一下冰袋。”

 丞风皱着眉凝视她一会儿。“好!我很快就回来。”

 当唯一的光随他而去时,她几乎忍不住要出声叫他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停在心中默念…不怕!不怕!会没事的!

 “妈妈…”崇祺柔软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怕黑吗?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对不起!宝贝,其实需要人陪的是妈妈!她在心中呐喊道。

 “妈咪,我想睡觉。”因为黑暗的关系,孩子反而有了睡意。

 “好,来妈妈身边躺着。”她想将孩子揽进身侧偎着她,可右手一动,便不由得了一口气,痛!肌像要被撕裂一般,令人痛彻心扉。

 天!她真的跌得不轻,她回复趴躺的姿势,试着动动左手,左手活动较方便,所以她让崇祺到她左侧躺着,崇祺依言照做,乖乖地偎靠在她身边,她轻轻地来回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好慢!为什么还不上来?还没好冰袋吗?

 她轻轻哼着歌,闭上眼睛,不想“看到”目前的状况,睁眼见到黑暗,会令她失去往常的镇静,令她糊思想…

 五分钟后,丞风捧着用巾包住的冰袋走进来。

 听到他的脚步声,茱马上停止哼唱,睁开眼睛。“好了?”声音中明显透着如释重负般的欣喜。

 她怎么了?居然会如此害怕停电?他可以清楚感受到从她身上辐而出的恐惧。

 突然间,他领悟到她为何会有此反应了,顿时他像被雷劈到。“…嗯。”“崇祺想睡,我就让他先睡了。这电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来。”

 他轻一口气,走到沿坐下。“应该一会儿就来了。”他将手电筒放到头柜上,这样就可以看到他们的脸,崇祺没有睁开眼睛,想来是入睡了。

 “冰袋来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衣服缘角,犹豫了一下。”可以拉开吗?”

 刚刚连问都没问,怎么现在却变得客气起来?“嗯。”她现在连抬手都有困难,想不依赖他都不行。

 他把她的衣服拉开,出纤细的背部,那红块也愈发明显,但在把冰袋放上之前,还得先解开她最贴身的衣物。

 “那个…我必须…解开你的内衣。”他了口口水,润一下突然变得干涩的喉咙。

 “…好。”她将羞红的脸埋进枕中。

 他动手解开她背后的环扣,动作小心翼翼,不让她有被冒犯的感觉,但这并不容易,他得抑制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以及不让自己的手指颤抖。

 轻口气,顺利解开后,她的背部一片赤,目光痹篇她伏起的侧,他马上将冰袋轻置在她背上。

 陡然接触到冰冷,她不由自主深颤了一下,数秒后才平静不再动弹。

 丞风注视手中的表,默默计量时间,这种临时做成的克难冰袋放久了会冻伤,所以每隔十分钟,就得拿起来。

 “可以吗?”

 “可以…”

 他转头凝视她,茱正专心看着孩子,崇祺嘴巴微开,显然已睡了。

 “睡了?”

 “嗯。”她用手背轻柔地抚摩孩子的额头,他看着,竟莫名涌上一股渴望不自地猜想,如果她的手落在他身上,是否也会那么温柔…

 因为光线微弱的关系,全身所有的知觉反倒变得敏锐起来,他们能深刻地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暗藏情感的静谧氛围,在他们之间缓缓动着。

 茱不敢动,背部的衣服被推到颈下,前面的衣服也堆在下,罩被解开了,只要一晃,就有曝光之虞。

 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助和虚弱,尤其是在他的身边、在他的面前…

 丞风打破沉默。“你为什么碰到停电就…如此的惊惶失措?”

 她没有回答。

 他深口气。“是因为那一夜吗?它让你开始害怕停电?”

 必于那一夜的点点滴滴是项忌,他们从没开诚布公地谈过,今天他是因为见到她不寻常的反应,才察觉到异样。

 她抓紧枕头套。“不是怕停电,而是从那一夜之后,对黑暗感到恐惧,那种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张开眼睛,却仍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情形,会令人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张开眼睛…一切都变得不像是真的…”

 他闭了闭眼睛。“难怪你睡觉从来不关灯,而我总以为你是忘了…”他充悔恨地低语。“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

 “不用了,这样就好!”她将孩子的头发轻轻往上拨。“不要再提补偿不补偿的问题,我没想过这些…应该会好的,只是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是吗?他没吭声,默默将冰袋拿起来,换敷另外一个地方。

 气氛岑寂了下来,两人的心思各自转着。

 人是多么可怜,想摆过去,却仍为过去所苦,以为能重新开始,可似乎一眨眼,又会回到原点。

 渐渐地,茱警觉到另一种暧昧的氛围,云丞风的身躯就靠着她的体侧,近到可以感觉到他的温热。他拿起冰袋做间歇休息时,会用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按她的背部肌肤,她想告诉他,既是冰敷,就是要抑止微血管的伤口扩散,但他却将冰敷处理当做抹白花油,想散瘀血,这方法是错的,可她却开不了口纠正他…这是她第一次在意识清醒时,让男人如此亲密的触碰着她,为什么她会允许他这么做呢?

 手指轻柔触摸的是他俩共同孕育而出的孩子细软的发梢,她已经无法想像这辈子自己还可以跟哪一个男人发生如此亲密的关系…

 同云丞风做真正的夫

 秀绮的话再度浮现脑海,她开始思索着这样的可能

 那是她曾拼死抗拒的想像,只因源自一个未对好友说出口的承诺。然而随着时势的演变,她又会觉得那承诺可以作废,反正也从未亲口说出,根本没有人会知晓,受鞭笞的只有自己的良心而已。

 “在想什么?”丞风的声音突地响起,令她猛然一惊,以为他看穿了她的念头。

 “没…没什么。”忽来的心虚使她怯于与他单独相处。“嗯…我想这样就够了…”用左手护住前的衣物起身,却被他一个大掌给下。

 “做什么?现在还不能动!”他阻止她起身。

 他的手掌像是会烫人似的,令她全身发热,她羞窘至极地转过头。“你干嘛?快放手啦!”她怕吵醒崇祺,因此低声音轻吼道。

 “你还不能起来!至少要再敷个几回。”他的手平贴在她赤的背部,感觉到她细柔肌肤下的骨架,他得克制自己的手,不去探索其他的地方,以证明其他部分也是一样的细滑柔腻。

 她动了动右手,已经没有方才那样的剧痛,但仍不宜动作,她只好依言趴躺回去,让他继续冰敷。

 谁叫她是伤者,无力抗拒,只得由着他发号施令。

 “今天晚上的你有点反常,是秀绮和净文跟你说了什么吗?”否则停电时,她不会明知他就在崇祺的身旁,却还如此惊慌失措。

 把了整晚的疑问提出来,心头不一松,或许是他多心,但他的确在意这两个对茱有重大影响力的好友来访。

 感觉到她微微一僵,他知道自己已一箭中的。

 她没回答,他俯身靠向她。“不好说吗?”

 茱鼓起勇气向他的视线。“是不好说。”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关于什么?”

 他目光落在她的上,在微弱的灯光下,那暧昧的气息愈来愈浓,数月前那电光石火的一刻又再现了,她甚至想起身向他,想更靠近他…

 然而,背部陡地传来一阵冷的触感,令她受了惊吓,马上恢复理智,她不敢再看着他。“水漏出来了!”

 丞风眨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了什么?他赶紧拿开冰袋,袋子外头所凝结的水珠,全都渗过巾滴到她的背上了。

 懊死的!又是水!

 当他重新将巾拧吧,包好冰袋时,一切再度如常,方才所发生的事仿佛只是幻想…

 “电到现在都还没来,手电筒快没电了…”她凝视那愈来愈暗的微光。

 “还有电池吗?”

 “已经用完了,得再买…我还要这样多久?”

 “再一下。”他瞅了她一眼。“怎么?没耐?”

 “有些困了…终于明白古人为何会早早入睡,这种光的确会催人眠的…”说完后,眼睛跟着半眯了起来。

 他定定凝住她,他的问题还是没得到回答,但她显然无意告知。“你想睡就睡吧!好后,如果电还没来,我也去睡了。”

 “嗯…”她闭上眼睛,而他在叹息之余,仍没忘记每冰敷一段时间后,就用手指轻按她的背。

 在他以为她已睡着之际,她突然又开了口。

 “净文要结婚了,你要参加她的婚宴吗?”

 “为什么不?还是…”他眯着眼注意她脸上的表情。“你不希望我去?”

 “不!我没这个意思。”她深口气后才睁开眼睛,眸中不可辨的深意,不让他屏息。“可我得先让你知道一点…净文结婚的那一天,也是我们班办同学会的日子…”

 闻言,他拿着冰袋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她虽没明确地说出来,但这就是意味着…

 月华要回来了吗?他用视线取代问题望向她,而她也以无言的眼神回视他。

 月华要回来了!他别过脸凝视一室的黑暗,不知该作何反应?

 茱则再度闭上眼。

 在大海中,虽抱着浮木载浮载沉一段时,历经了不少事,但在一阵暴风雨过后,或许终会再随着波回到原来的海岸线,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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