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隔天,四老从宇文丰口中得知宇文浩已经答应了护送之事,还定好三天后为出发的日子;宇文浩肯配合的也只有这么多,在雾谷的最后三天,他几乎一步也没踏出松院,连四老也没机会见他一面,摆明了这一次他是多么心不甘情不愿。
最后一天夜里,宇文浩出现在竹院,打算和大哥辞行,兄弟俩在凉亭摆下酒菜,打算好好畅饮一番。
“半年以前,打死我也不相信有人可以改变你的冷漠,不过现在,我不得不佩服嫂子的功力了。”宇文浩笑着举杯,这半年来变得最多的是宇文丰,从以前的不苟言笑变成今
的模样,虽然话还是不多,却已不再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
“她很特别。”宇文丰淡笑,语气中对
子的爱意表
无遗。“那你呢?我倒想看看谁驯得了你这匹
缰野马。别让四老等太久,否则他们又不知道会出什么鬼主意了。”
“这次的事一了,我就要离开雾谷一阵子,任他们有天罗地网,也套不到我。”宇文浩得意一笑,要是再待下去,四老又不知道要他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眼不见为净?其实我也希望你早点安定下来,省得一天到晚让人担心你的安危”他知道宇文浩立志扬名江湖,而他也做到了。
现今江湖,雾谷的宇文浩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是来雾谷挑战的人,都对宇文浩武学上的成就推崇不已。这样的声名却也是一种麻烦,任何想在江湖中一举成名的人,莫不把宇文浩当成是目标。
“要我定下来?除非世上还有另一个像大嫂一样温柔的大美人,你说是不是?大哥。”
宇文浩戏言,世上哪会有第二个莫语柔,言下之意就是绝不可能了。
“是谁?”宇文浩突地大喝一声,身子忽然向左边一跃,从阴暗处扯出一个人,赫然是头戴黑纱的罗瑄。
“你在这里做什么?”宇文浩一愣,随即以凶狠的语气问道。
“我找谷主有事,看见你们在喝酒,所以不想打搅你们。”罗瑄实话实说,她知道宇文丰自己也有一个练丹房,因此想乘机参观一下,顺便补充一点她一路上需要的葯材。
“浩!不可无礼,罗瑄和我这几
彼此
换医疗上的心得,她的确是位了不起的大夫。”宇文丰出面打圆场,将宇文浩的手自罗瑄肩上扯下。
“你为什么老是头戴黑纱?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吗?”宇文浩觉得喝酒的雅兴被她打断,因此对罗瑄更加不耐烦,开始挑她的毛病。
“这是为了…”罗瑄正想解释,宇文浩已经闪电般出手,一掀就把她的黑纱抓起,罗瑄一声惊呼,只来得及将脸一侧,躲避他的目光。
虽然月光下看得不甚清楚,且只有短短的一瞥,宇文浩还是看见了她一张脸有许多凹凸不平的结痂伤口。他的原意只是想嘲
她的装模作样,却没想到她戴黑纱是为了遮掩难看的伤疤,这下子反倒是他觉得自己太恶劣了!
“浩!”宇文丰手一扬,将黑纱自宇文浩手中夺过,瞬间又为罗瑄戴上头纱。
“我二弟失礼了,真对不起。”宇文丰诚恳地道歉。
“无妨,今夜我也不打搅了,两位晚安。”罗瑄摇摇头,不以为意,离开了竹院;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宇文浩一眼。
“你这个冲动的个性什么时候才会改?”宇文丰叹气。
“我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会是这样,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宇文浩虽然狂狷,却不是
俗无礼之人,现在做了一件错事,心里觉得忐忑不安。容貌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她有
脸的伤疤已经够可怜了,他竟然还恶意地将她的面纱揭开,真是混蛋!
“你的确很过分。”宇文丰也不偏袒谁,就事论事地指责他。
“她不会因为这样想不开吧!”宇文浩紧张地问。有些女人会有这种严重的反应,就是不知道罗瑄是不是其中的一个。
“没那么严重。”宇文丰听出他语气中的悔意,不
觉得好笑,看来宇文浩已经被内疚感所淹没,连简单的思考都不会了。
罗瑄既是鼎鼎有名的“银羽神医”脸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明显的伤疤?她曾经和自己提过是为了救人,才以自己的身子做实验以研发新葯,并不是天生有那些伤疤的。眼看宇文浩一脸悔恨,他实在很想告诉他真相,但换一个角度想,现在浩对她心存愧疚,态度自然不会太恶劣,这样这一个月罗瑄会比较好过日子,因此虽然有些同情他,宇文丰还是决定三缄其口。
“你未来的一个月必须和她朝夕相处,不要再让她觉得难堪了,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宇文丰知道他也没心情喝酒了,因此提早结束了今晚的聚会。
宇文浩没
打采地走回松院,带着
心的内疚度过了在雾谷的最后一个晚上。
翌
,一行人站在雾谷的入口处一一送别,四老再三叮咛宇文浩要好好保护罗瑄,他允诺了,两个人在众人的关心叮咛中上路了。
宇文浩武功高、内力厚,加上不知如何和罗瑄相处,一开始就以非常快的步子拚命前进,最初罗瑄也试着跟上他,不过没多久就气
呼呼,浑身是汗了。
走在前头的宇文浩走了好久,才惊觉没有听到罗瑄的脚步声,猛然回头,身后哪里有人。他低咒一声,施展轻功往回头路奔驰。
终于在一里外,发现了她坐在石头上休息,宇文浩叹了一口气,幸好她没事,否则他已经可以想象四老拳刀追杀他的模样。
“你为什么停下来了?”他剑眉一紧,没想到是自己走得太快,反而觉得她慢
的;早说了女人是麻烦,走没几步路就停下来休息,要什么时候才走得到四川唐门?
罗瑄正想发作,她又不是在参加千里名驹大赛,没事走得那么快赶投胎不成?忽然想起这一个月她都必须扮演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随即将到口的咒骂咽下,换成一副惶恐慌乱的语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心烦的,只是我不曾一下子走这么多路。”她还故意在话中加了一些哽咽,以增加他的同情心,如果说他有的话。
宇文浩眼一翻,决定到下一个市镇就买一匹马来代步,否则他可能要陪她耗上两、三个月。
“我们到了市镇再买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宇文浩再次耐着
子开口,并不断告诉自己:忍耐再忍耐,她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不是故意走这么慢来气他的。
“如果不会太麻烦你,我希望你能走慢一点。我不能走太快的,因为心口会疼。”罗瑄忽然觉得这个角色太有趣了,不自觉地编出了更多的谎言。
“好!”他恶狠狠地开口,用目光刺穿她的黑纱,想让她看见自己已经有多不耐烦了,无奈她始终用着头顶和他说话,让他一肚子火无处可发。
“谢谢你。”她很小声地道谢,嘴
藏在黑纱中已经快笑歪了。
罗瑄终于从石头上站起来,以一种比乌
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慢慢前进,宇文浩跟在她身后,气得直想揍人。
麻烦!麻烦!这个女人绝对会是个麻烦。宇文浩不断地在心里咒骂。
走没几步,罗瑄忽然停住了,回头歉然道:“能不能请你走在我的前面,我很胆小,如果有你的背影可以看,我会比较安心。”厉手无极下毒的手法越来越
妙,让宇文浩走在她身后,什么时候会倒下她都不知道,还是让他停在视线范围内比较安全。
她听到宇文浩深沉的
气声,知道他已经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因而笑得更得意了,第一次觉得捉弄一个人这么有趣。
“罗瑄。”走了约一刻钟,宇文浩忽然背对着她开口,脚步未停,只是硬梆梆地开口。
“昨晚之事是我不好,我不该无礼地揭开你的面纱,对不起。”
说完之后继续前进,彷佛他没有说过那些话似的走了。罗瑄呆住了,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也会认错!虽然他没有回头,虽然他的声音也没有什么热度,但是他肯开口道歉了!
原来他还不是无葯可救的!顿时,宇文浩在她的心中一连加了好几分,从傲慢无礼的浑小子,变成了良心未泯的
鲁汉子,或许在接下来的时
里,她可以替四老将他调教成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也说不定。
走到了市镇,宇文浩替罗瑄选了一匹马,天色已近黄昏,两个人当下就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宇文活生来高眺俊
,一举一动也极为溆谏自信,罗瑄发现他们一下子就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很多人在看你。”既然要和他相处一个月,总要开始聊聊天,拉近一下彼此的距离。
“让他们看去,无聊!”他并不十分在意,继而想起她的脸部有伤,应该最忌讳旁人谈到面容之事,随即脸色一沈,大口地吃起饭来,表示话题结来了。
“可是他们好像认识你。”罗瑄小声开口。在他们身后的四、五个人,从他们一走进客栈,就不时地用眼神打量宇文浩。
“你的好奇心怎么那么重?难道你不知道有时候多看别人两眼都会惹麻烦吗?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烦,你懂不懂?”
“你害怕?那我还是不要看他们好了。”她马上眼观鼻,鼻观心的开始吃饭。
要不是她的语气那么认真,那么的无辜,他真的会以为罗瑄在侮辱他!他会害怕?要不是身边跟了她这个累赘,他才不忌讳其它的人,现在多了一个没有武功,连走路都走不快的女人,他当然一切都得低调处理,没想到却被她认为自己怕麻烦,这个可恶的女人。
“宇文公子?”后头的“麻烦们”起身了,站在宇文浩的身后谄媚地唤着。开口的是点苍派的大弟子常松,曾经和宇文浩有过数面之缘。
宇文浩并没有答腔,以冷背表示他并不想理会这些人。罗瑄亦有样学样,眼也不抬地继续吃着晚膳。
“宇文公子,真是好巧在这儿碰到你,莫非你也是想争取那武林盟主之位?”虽然对方一句话也不吭的很不给面子,但是好歹也要
清楚宇文浩这个狂人想做什么,倘若他此次出现是为了盟主之位,他们可要好好想个对策应付他了。
“这事还轮不到你点苍派费心。”宇文浩冷哼一声。
“宇文公子这次来到中原,可有特别的要事,我们非?忠庑Ю汀!背刹凰佬牡刈肺剩砉戎怂淙灰痪倜鹆宋淞值谝皇兰遥贾丈衩啬猓澳逊郑庵秩司圆皇屎系蓖骋晃淞值拿酥鳌?br>
“你吃
了吗?”宇文浩忽然将注意力转到罗瑄身上,只想赶紧离开这些无聊讨厌的人;他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就是怕他角逐盟主之位?现在拚命巴结他无非也是想探知他真正的想法。
罗瑄点点头,头戴黑纱的神秘装扮,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到她身上去了。宇文浩在这种
感的时机重新出现江湖,又带了一个看来极为神秘的女子,他的居心似乎相当令人疑虑。
“我们上楼休息吧!”他跟在罗瑄的身后上楼,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师兄,我们是不是要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名弟子开口。
“也好,尤其是那名女子,想办法查出她的底,我要知道她为什么和宇文浩在一起,是不是为了盟主之事而出现江湖,若真是如此,我们和其它五大派可得要好好商量一番,总之,不能让他角逐盟主之位。”
“是。”点苍派弟子齐声应答,不约而同抬头看向楼上,宇文浩的难
他们都见识过了,尤其是他武学修为之高,在江湖中已经鲜少人是他的对手,如果他执意要和正派作对,那又该如何?
“我们从那个女子身上下手。”常松开口,刚才见她行走的样子似乎半点武功也不会,应该比较容易从她身上取得情报。
“是!师兄。”众人再次将计划讨论一番,也各自上了楼层。
罗瑄的房间在三楼的西侧,不知宇文浩是有意或是无意,他们的房间在完全相反的两端,他可能认为晚上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也可能是为了离她远一点。
罗瑄亦不想探知真正的原因,但却打算出去和掌柜的换个房间,只因她没有生得一对顺风耳,要是师兄半夜偷袭,唯有住在隔壁房才有机会听到风吹草动。
她才将房门掩上,就被人用冰冷的剑抵住了脖子,身后有人低沉地开口。“不要动!痹乖地跟着我走,否则性命不保”罗瑄一只手已经抓出了
际的毒粉,但是想了一想还是没有出手,她倒想知道这些人是谁。
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她任由对方带着她走。最后来到客栈的南侧,她被推进了一间漆黑的房间。
“你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并不想伤害你。”对方以刻意
低的声音开口,显然是不想暴
自己的身分。
“我们既然见过面,阁下又何必躲躲藏藏?”虽然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罗瑄还是认出他们是刚才楼下的那一帮人,她虽然不会武功,鼻子却很灵敏,再加上其中一人身上有着淡淡的檀木香,她马上猜出对方的身分。
“你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我也直话直说了,我们对宇文浩出现江湖之事非常好奇,对你的身分亦然。”常松点上烛火,在烛光下审视她。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说出来你也不认识。”罗瑄嘲
一笑,看来宇文浩在江湖的确出名,否则这些人不会因为他的出现显得如此惊慌。
“特不特别由我决定。”常松向她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下一刻她脸上的黑纱已经被人扯了下来。
“你…”常松也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忽然房间内的烛光一灭,一条人影无声地飘进,在每个人身上一点,所有的
道被点,接着又吃了两个巴掌。
“你们胆子不小,连我身边的人都敢动?”宇文浩嘿然冷笑,高大的身影在黑夜中显得更加慑人。
罗瑄的震惊一过,连忙将黑纱捡起来重新盖住脸庞,循着声音就靠向宇文浩身边,他将罗瑄拉至身后,保护弱小的同情心油然而生。
“你…你怎么知道…”虽然她自己有办法应付,但是宇文浩以神人之姿在顷刻间救了她,一股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连带使得语气都有些颤抖。
“你没事吧?”他淡淡开口,在临睡前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却发现她房内空无一人,随即想到了点苍派可能有所行动,这才救了她。
“我没事。”她虽然这样说,一双手还是紧紧抓着宇文浩的袖子。
见她怕得厉害,宇文浩也没有拉开她的手,只是增添了对点苍派的不屑,只会欺
这种不会武功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们刚才可有看到你的脸?你告诉我谁看到了,我将他们一对眼珠子给废了!”他冷笑开口,
佞的语气让动弹不得的人倒
一口气。
“我…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宇文公子饶命!我们愚蠢地冒犯了姑娘,请念在我们是初犯,饶了我们吧!”他够狂够
,所有的人都不怀疑他真的会挖出他们的一对眼睛。
“你说呢?是不是该饶了这班人?”宇文浩故意询问她的意见,藉此显示罗瑄的重要
,好让他们再也不敢冒犯她。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顿时屋内充
了哀求声。
“应该没有吧!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想他们没有看见。”虽然知道他这么说是要吓唬他们,但是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是不错。罗瑄恢复了好心情,自然也不想过分伪难他们。
“
道一个时辰后会解开,到时候你们快点滚,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我不会只赏你们两个巴掌这么简单。”说完后,他带着罗瑄离开了房间。
“幸好你赶来了,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在回房途中,罗瑄小声地开口道谢,经过这么一个意外,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服宇文浩,就是利用他的同情心!
厉手无极一向喜欢在夜里下毒,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习惯,但是多小心一点是错不了的。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赖上宇文浩,让他和她同一个房间。
“你早点休息。”宇文浩将她送到了房门口,客气道。
罗瑄摇摇头,以颤抖的声音开口。“我怕他们会折返。”
“他们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再来烦你。”他保证道,已经开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正想进房,却发现了罗瑄一直跟在他身后。
“你又怎么了?”他一抹俊颜,三声无奈!
“我一个人会害怕,睡不着。”她语调相当悲凄,像足了刚死了儿子的寡妇。
“我能怎么办?”他差点破口大骂,暗忖,难不成要他唱安眠曲哄她入睡吗?嗟!
“我想和你睡同一间房,我可以睡地板,我不会介意的。”幸好有黑纱覆面,否则她一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你说什么?”宇文浩傻了,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和他同房?是他听错了还是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我…我真的好害怕。”站在他的门前,她真的浙沥哗啦地哭了起来,抖动的细小肩膀和
气的声音在夜晚显得特别刺耳惹人心烦。
“罗大姑娘,你是女的,我是男的,这么做不适宜!”他从牙
中挤出了这些话。
“不会,我是你的师姑,是你的长辈;再说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罗瑄
忙解释,身子已经挤进了房间内。
“你尽管睡,我只要和你待在同一个房间就心安了。”她很好心地要将
铺让出。宇文浩瞪着她半晌,试图挽回这劣势,可…她的眼泪扑簌簌眼看又要掉下来了…最后他终于宣告放弃,在门边盘膝而坐,认命地当起守门人。
罗瑄也毫不客气地占用了
铺,她既然要劳心劳力地保护他,本来就是最有资格睡
的,不是吗?这样自我安慰一下,也不觉得他有多可怜,翻个身,她带着笑意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