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缺乏影像的刺
,通常热情会比较难以持续,一如这天气,和懒懒的心绪,需要一点加温和刺
。
舞台上,炙目的灯光和撼人的音乐正准备着这样的加温和刺
。黑
的舞池里,
是人;轰耳的音乐正不断怂恿着所有的兴奋激动,放
而起。
沙昔非挤在
场歇斯底里的男女中,脸上架着一副突兀不谐调的黑墨镜,表情显得有点不耐烦,对她面前的东尼王扯个嘴角,说:“东尼,我老娘今天真的会来这里?”
“应该会来。她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和
莉她们那几个在一起。”东尼王还是那身恶心的优皮装扮,媚眼
场
瞟。
舞池挤
了人,放眼望去,竟多半是女的;不断有人挤向前来,拚命想站到最前头。
“这些女人…”沙昔非摇摇头。只不过是场男人跳
衣舞表演,值得这么疯狂、兴奋和期待?真不知道她们脑袋瓜里在想甚么!
看场男人
衣舞表演,就算是突破
忌、解睨某种束缚得到解放,甚至自以为前卫地沾沾自喜?这些女人,跟她那个贪慕男
的妈,想来也没有甚么两样。
“各位女士!”主持人跳上台,啰哩叭嗦讲了一大堆废话。然后,提高声调,炒起兴奋的气氛。“忘掉你们的先生和男朋友吧!今夜,是完全属于你们的!”
灯光昏暗下来,音乐慢慢响起。六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老外,踏着轻快的节奏,一字站开。六个人全都穿着黑色的皮背心和黑色长
,隔着衣服,在昏昏的灯光下,仍能感受到那种充
男
刚气息的肌
强度。
一些没见过甚么场面的无聊女人,光看到这等
的阵仗,情绪便开始激动,没出息地尖叫起来。
沙昔非摘下眼镜,看看周遭。
她找了她老娘几天,想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东尼王就把她带来这里。
平时周末就汲
各式无聊男女过剩的精力与荷包的“中泰”KISS舞听,近来因聘请澳洲的男
衣舞团演出,连
更涌进了一大堆闻风而来尝新好奇的女人们。而她那个妈,据说,更是夜夜在此
连,乐不思蜀。
她怀疑,她老娘哪来的钱这样挥霍浪费。她不是不知道她老娘的底,那些没出息的软骨头都还要她养,哪有钱供她这样吃喝玩乐?原木她还以为她姘上有钱的老头,听听也不是哪么回事。
“阿非!”音乐吵,人也吵,东尼王扯开喉咙在沙昔非的耳边喊说:“你就这样离开卓家,那剩下的酬劳也拿不到手,不是很可惜?到底发生甚么事了?你一向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这样嘈杂的地方里,东尼王扯着喉咙这样长篇大论说得很辛苦。沙昔非听得也很辛苦。
她捂着耳朵,皱眉说:“不要再跟我提起哪件事了,想了我就一肚子气。这两天你四处多走动,看有甚么工作再通知我。”
灯光暗了又亮,伴着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声,舞男们在舞台上一阵追逐厮杀;来回跑着、跳着、
息着。
灯光又是一暗,神秘的騒动,也随着上场。灯光又亮起时,出现在台上的舞男,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丁字
;结实的
肌、臂肌、大腿肌,和那
下的神秘三角,每一个鼓动与呼吸的
息,都似招摇,招引着在昏暗角落里的女人陷入非非的幻想。
台下那些女人们,放声尖叫起来,情绪也沸腾起来。
“人这么多,打哪找我老娘?”沙昔非
气地环顾左右。周围那张张兴奋沸腾的表情,完全感染了癌症末期似的歇斯底里症,面对着那些尖叫狂噪,沙昔非直觉一阵厌恶。
这些所谓良家妇女所谓的“解放”充其量不过另一种雌
版的纸醉金
。
她其实不是对这种“解放”方式有甚么成见,只是,对于她们这种在“畸零业”混日子的人而言,这些“良家妇女”的所谓摆
“父权宰制”的寻求解放方式,实在有些无聊。吃
撑着,尽只会想出这些“有的没有的。”
但也就有像她妈那种女人…其实也不管和不懂甚么所谓“男女平权”的因循与互动,或所谓“颠覆父权”的造反,视观赏男
衣舞表演为一种女
主义的绝地大反攻,而光只是为尖叫而尖叫、为兴奋而兴奋。像她老娘这种态度,她是觉得无所谓,喜欢看就明白讲,何必文绉绉地找那么多名目和借口。只不过,最重要的前提是,不能伤害到她的荷包。
像她老娘这样浪费钱看男人跳
衣舞,没用到她的钱,她倒替她老娘觉得
痛。
她是属于土的。属于土的女子,崇物拜金,实际现实,只爱钞票和黄金。像这种浪费钱的不切实际的享受和欢乐,绝对是一种奢靡,对生活一点帮助也没有。
对男
衣舞表演,她没意见;但对花钱,她可就有异议。
“走吧!”她拉拉东尼王,反身想走。
实在说,对这些舞男,对
衣舞表演,对这些女人,她并没有甚么成见,她反而很欣赏这些聪明的,懂得运用天赋本钱和本事赚钱的舞男;至于这些女人,除了好奇,大概还是好奇,没有甚么可说的,但也没甚么不妥。
“行为”和“思想”并不能混为一谈,这当中总有某些意识形态在作怪。人类其实很愚蠢的,很容易就被洗脑,人云亦云,所以总有那么多所谓的流行和
,也总有那么多盲目的信徒和追随者。
“等等!
采的才要开始!”东尼王反而拉住她。他看起来,反而此她还兴奋。
台上舞男走下台来,邀请舞池中一个女人上台。这是整场表演的重头戏,让女人们沸腾的情绪更加沸腾。
那女人带着娇羞的笑容坐在舞台一张椅子上,穿着丁字
的舞男在她面前百般挑逗。一会舞跪在她椅子前,赤
结实的
体恁般在她眼前展
;一会把双手放在她腿上,来一个抑制不住热情的后仰;一会更岔开双腿坐在她腿上,拉起她双手放到他
前。种种热情的挑逗,把应邀上台的女人
得靦腆不安,娇羞的笑脸里难掩一点尴尬和不自在。
“走吧!有甚么好看的!”沙昔非不耐烦地又皱着眉。
表演是
采的,但台上那女人靦腆娇羞的笑容和模样,她简直看不下去。
那女人大概还以为她面对的是甚么明星偶像,惯性的含羞带怯,对舞男的挑逗光会傻笑也不知如何回应,这样放不开,那还上来干甚么?要嘛,就要像欧美那些女人般大胆豪放,抛开矜持,真正地享受
衣舞的趣味,那才真的叫做“解放!”
舞池里大部份的女人,其实都只是来尝新,泰半是因为好奇,可就是这种的“良家妇女”教她看了才生气!跋
似的闻风而来,真被邀请上了台,却还是挂着那一副“良家妇女”的面具。
“走了啦!”她又拉拉东尼王的衣服,冷不防却被另一只手抓住。
东尼王转头过来,她转头过去,看到一个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本能地皱眉叫起来:“卓晋生!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她想她大概是眼花,惊诧多于意外,错愕多于愤怒。
“卓先生!”东尼王也大感意外。世界说大不大,可也没有小得让人随便碰就随便遇见。何况在这种地方。
“跟我来!”
卓晋生随便对东尼王点个头,硬把沙昔非拖到一旁。东尼王基于“搭档”的义务要跟,却被他凶煞的眼神
退回去,只能目光担心地追着,但只担心了两秒,便又被台上的热闹吸引去了注意。这里人那么多,沙昔非又跟头狐狸一样
,他想担心大概也是多余,干脆专顾看他的表演。明哲保身的好。
“你想干甚么?放开我!”沙昔非气愤地甩开卓晋生。
“你还问我想干甚么!”卓晋生表情跟她一样恼,更多不
。“你这样一走了之,丢下一堆烂摊子教我怎么收拾?”
“不是还有个郑曼丽吗?不会找她收拾去!”
“那怎么行!我带回去的是你!”
“怎么不行?她不是你心头那块
?你朝思暮想的不就是她?反正你本来就打算跟她结婚的不是吗?”一连串的反问,一句比一句更强的愤懑不
。
卓晋生寻思地静看东尼王一会,左右看看,拉住她的手说:“这里这么吵,不是谈话的地方。我真搞不懂,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苞我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我跟你还有甚么好谈的!”沙昔非残积的余怒未消,负气地摆开他的拉握。
蹦噪的音乐和尖叫声,吵得人烦躁不堪,震耳
聋,再好的耐
都会被磨光。卓晋生掩掩耳,对这环境感到十分的厌恶不耐,眉头皱得打结,说道:“你到底要闹到甚么时候才甘愿?”这口气倒竟像是在对闹别扭的情人,烦心加无奈。
沙昔非同样被嘈杂震耳的人声和音乐声吵得心浮气躁,耐
也不是那么好。这件事演变到这地步,她认为已经没甚么好谈,她没有再涉入的必要,这个委托,就此终止,否则只怕愈理愈
。
她摇摇头。说:“这个委托工作,我想就到此为止吧!卓晋生。当初你是因为郑曼丽跑了,才找上我们,由我假装你的未婚
,假装和你相恋。现在,她回头来找你,我的存在便失去了立场,再待在那里也没甚么作用。”
“你说得倒简单。你答应我的事呢?你跟我之间的事,与曼丽无关。”卓晋生莫名地生起气来。
沙昔非是莫名其妙,听不懂他在说甚么。她答应他甚么事了?如果是指委托的工作,她已经解释清楚了。而她跟他之间,又哪有甚么事?合约一终止,他们就是没关系的陌生人了。
她只可惜,这么一来,卓家那边就跟她再也没有任何瓜葛,枉费她对卓英生下了那么些功夫。
“我只问你,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卓晋生倾身
向沙昔非。她竟然如此就轻易忘记她对他说的话,忘记他对她的警告!她说他如果不要她,她就跟他没完没了;他警告她如果她不嫁给他,他也跟她没完没了,而现在,她竟将这些话忘得一干二净,把一切一笔勾销。
“郑曼丽都已经回头跑去找你了,我再跟你回去那里,假扮你的未婚
,有甚么意义?”沙昔非实在搞不懂卓晋生在想甚么。“我假扮的,本来就是她的角色。她既然出现了,你又没有拒绝,那不正好?你们可以顺理成章地结婚,你那个太上祖
也拿你们没办法,事情不就可以解决了?你干嘛还赖着我不放!”
她僻哩叭啦说了一大堆,有一半是认真,有一半在赌气。她实在搞不懂,卓晋生故意拆她的台,干嘛又来找她回去!而且,找她回去做甚么?跟郑曼丽大眼瞪小眼?她光是看到郑曼丽故意炫耀的那只钻戒,就呕得半死,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回去卓家找气受!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问得那般忍耐,掺杂一些恼怒她的任
似,让人感觉他们的关系那般自然应当,之间该有一种亲密不寻常。不明就里的人,倒还以为两人是情人在闹意气。
“我说了,这个委托的工作到此为止。”沙昔非摇头。
“即使我真的跟曼丽结婚,你也无所谓?”
“你跟她结婚,跟我又没有关系。”沙昔非奇怪地看着他。
“好…”卓晋生咬着牙,恨恨瞪着她。“那英生呢?英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沙昔非脸庞一纠,摆个“我能怎么样”的表情。
“你这样问我就没道理了。其生喜欢你那个小瑶妹妹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慷慨地成全他。干嘛莫名其妙地扯上我?”
“哼!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英生玩的那些小把戏?他现在入了你的魔,你丢下一堆烂摊子一走了之,他反倒怪起我,数落我的不是。”
“那也不能算在我头上啊!”在这样嘈杂烦人的地方,听卓晋生这样无理取闹,竟还能如此冷静忍耐,沙昔非不
佩服起自己。“卓晋生,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跟你回卓家,继续假装你的未婚
,对你又有甚么好处?郑曼丽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不是吗?我如果回去,事情岂不是更混乱?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和精神。
“那么…”卓晋生侧头想想,想了个下策。“至少,你总得回去,把跟我之间的事情做个“了断。”你别忘了,你好歹还是我的“未婚
”就算你真的不干了,要走,也得留个形式,让
和舅舅他们看看吧?”
“你是说,要我回去再演出戏,让你那个太上祖
以为我因为郑曼丽和你之间的三角关系,而要跟你分手?”
“没错。”
“何必这么麻烦?其实对你
来说,我跟郑曼丽的存在根本不重要,她就是非要你娶卓瑶不可,那个“分手”的形式,根本没必要,也没意义。”
“谁说没必要?就是要这么麻烦。你去是不去?”卓晋生其实也说不出所以然,他的目的就是要沙昔非再回去卓家罢了。“这样如果我真的跟曼丽结婚,表面上也比较没甚么顾忌。”
郑曼丽的态度很积极,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他还在三心二意当中。他受够了像她那种漂亮虚荣现实的女人…偏偏,很讽刺的,很莫名其妙的,他却着魔似喜欢上一个更加实际现实崇物拜金的沙昔非。
有此心态真的是无法解释又不可理喻的。这是丘比特
诡的小玩笑;中了他的箭便逃不了。
“你总得把事情做个圆
的了结吧?这也算是你的职业道德…”他想再看看,倘使他真的宣布要和郑曼丽结婚,沙昔非会有甚么反应。
对郑曼丽突如的闯现,他?饬娇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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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的人一岔心,就容易着了魔。依他看,卓英生一颗心小半中了她的诅咒、入了她的魔,很容易就上了她的勾搭,栽进她的算计中。
但他不明白,沙昔非怎么反而能对他那样无动于衷?这个该死的女人,就是太会算计了!他应该明白,像她这种连谈爱情都可以拿来当赚钱手段的女孩,讲求实际,生命中最重要的并不是感情这种抽象的虚无;爱情对她来说,不是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而是生活的一种手段。她天天谈情而不动情,一颗心锁着…所以,他要看看,她到底能“无动于衷”到甚么程度!
“让我再想想吧!”甚么职业道德!沙昔非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还有事,不跟你多说了。”
“等等!”卓晋生一把攫住她,将她拉到身前。“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说的话?”
“我说了甚么?”沙昔非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说如果我不娶你,你就跟我没完没了。”
这是做戏的台词,他应该清楚才是,干嘛突然提起,究竟有甚么居心?沙昔非不解地蹙蹙眉。
“所以?”难不成,他真打算聚她?她试探着。
她不做华丽的幻想,但固执一颗纯情等待而缺乏弹
的心。她现实拜金,所以要一份安逸稳定。
“所以,如果我跟曼丽结婚,你会跟我没完没了吗?”卓晋生也试探着。
“你明知道那只是做戏约台词!”她收回试探。佯笑着。
“很难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卓晋生却进一步。
沙昔非又皱起眉头。他究竟甚么意思?
“如果我假戏真做呢?”她干脆地跟他打偈语。
“那我也便以假做真。”他又回她一句偈语。
说来说去,她还是摸不透他真正的意思。
“好了,我没兴趣再跟你打哑谜了。”人那么多,四周又那么吵,她真的要窒息了。“我要走了…”
“等等!”卓晋生又将她拉住,迟迟不放。“我送你回去。”
“不要。”她一口就拒绝。
“为甚么?我是你的未婚夫,我有这个权利。”
又来了!这家伙又在玩甚么“假假真真”的把戏?沙昔非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死气沉沉说:“我的未婚夫多着呢!还轮不到你送。”
“我们关系不同。”
“很多男人都跟我“关系不同。””
“你存心气我是不是?”卓晋生瞪起眼,再忍耐不住。
沙昔非翻个白眼,啼笑皆非。不知是谁在气谁,啰嗦个没完。卓晋生或许觉得这样很有趣,但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玩,这地方吵死了,人又多,她没有太多的精神跟他周旋。
“东尼!”她回头大声喊东尼王。
东尼王回头,她对他比个手势,朝门口指指。东尼王大概以为她要跟卓晋生离开,对她挥个手,又对卓晋土点头,笑了笑。
“你慢慢欣赏吧!那些舞男身材真不错,浑身都是肌
,摸起来感觉一定很好。”她对卓晋生摆摆手,迳自挤开人姜,游出了舞池。
出了舞池,沙昔非回头望一眼,卓晋生淹没在人堆中,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重重叹口气,无意识地摇摇头,有一点无奈和?邸耄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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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他真的爱上她?
这样想,她自己都挖得很可笑,荒谬又荒诞。卓晋生也许是白马王子,但她不是美丽的公主,不作这种童话式的美梦;她的梦是实际的…稳定安逸舒适的生活,加上一堆珠宝钞票,就是没有骑着白马的王子。如果他骑的是黑马,也许。故事会变得不一样…也说不定。
她戴上墨镜。本已黑暗的夜
,加上墨镜的黑,双重的阻隔,使得她视线一片
人的黑;她对自己笑了笑,摘下墨镜
进口袋。
夜是盲人的黑、盲人的摸索。她踢开脚边一块石头。这世界沉睡在每个人的梦底,却醒在她边缘的心情里。
不过,她是不哀愁的。有时间悲伤忧愁,她会拿去赚钱讨生活,因为她是属于土的。
属于土的女子,从来不为现实做无谓的叹息。
她牢牢地活在现实里,很实际地知道自己要甚么;就是孤独落魄,也孤独落魄得很坚强、倔强,永远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她不是积极,只是懂得现实。
当然,像她这样的女孩,绝不是甚么纯粹的好女孩;她是良家妇女的变种体、恶女
妇的突变种。
她又对自己笑了一笑,抬头看看瞧不清景
的天际。
那天空,一
的盲人的黑。
黑暗过去,便是她五楼高的小小的公寓。
再存个几十万,她便可以买下住的这间公寓。房东跟她说好,如果是她买,便少算她个把万,再把零尾去掉,她只要准备大概两百万的自备款,房子就是她的了。
有土斯有财;有了房子才能源远
长。她已经存了一百多万,只要再几十万,凑足了两百万,从此新天新地,她就有属于自己的地方。这才是她现实的梦。
“奇怪,门怎么开着?”楼下大门开着,她嘟嚷了一句,随手将门带上。三步并两步地跳上楼。
上了楼,她掏出钥匙,才发现门早被打开,半遮半掩着;里头传出窸?的声响,有人在屋子里面。
她猛然踢开门,冲了进去。
客听一片凌乱,四处是翻搜的痕迹。她心头猛地一悸,没多加思考,几乎是反
的,扭头冲进房间。
“你在干甚么?”她暴喝出声,愤怒加气急败坏。
房间里正在翻箱倒柜的那个人,穿着一袭闯空门的小偷打死地不会穿的惹火
感的火红紧身小洋装,脸上胭脂桃红柳绿,赫然是她那个妈!
“啊?阿…非…你怎么…回来了…?”沙娜娜当场被逮个正着,讪然又尴尬,对着女儿笑得好是不自在,一派作贼心虚。
“你把我的房子
得这么
,到底在搞甚么?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沙昔非疑惑地瞪着她老娘,猛不防地,心头被一只
利的爪狠狠地揪住。她来不及叫出声,马上冲到衣橱前,拉开柜子,把衣服一件件地
开。
那是她藏钱的地方,她存的钱、所有的财产都藏在那里。她是个绝对的现金主义者,不用信用卡那种东西,也不把钱拿去换银行簿;她喜欢摸到钞票的感受。
“钱呢?”她厉声吼出来,冲到她老娘面前,恶很地瞪着,恨不得将她撕了。柜子里的钱,一
也不见。
“甚么钱?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沙娜娜痹篇女儿的眼光,目光不定。显得心虚,不那么理直气壮。
“你怎么会不知道!”沙昔非跳起来,咆哮说:“还不是你偷走了!那是我的钱!我的钱啊!”“甚么钱的我不知道。你自己把钱
丢了,别赖在我头上。”沙娜娜仍然否认,却更是不敢去碰沙昔非的眼光。
“你救再说你不知道!你趁我不在,偷偷跑进来偷走我的钱,你还敢否认!”怪不得东尼王说她老娘最近怎么突然变阔了。她还以为她拼上甚么有钱的老头,谁晓得狗改不了吃屎,她老娘再榨不出的钱,竟然就来偷的!
沙娜娜被炒昔非咄咄
人的神态
得心虚地走到一旁,背过身子,硬是抵赖,说:“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谁叫你好好的钱不存进银行,偏偏要藏在衣柜里。搞得钱被偷了,不怪自己不小心,还要赖你老娘偷你的钱!你这算是甚么女儿?好啦!就算那些钱真的是我拿的,也不过才一百多万,又不是甚么数目,哪值得这样大惊…”
“你怎么知道是一百多万?”沙昔非又吼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冲到她老娘身前,狠狠地瞪着她,一张脸被愤怒和气懑与心痛扭曲着。大叫说:“说啊!你怎么知道?你居然敢偷我的钱!那是我的钱!我的钱!我辛辛苦苦赚的钱!你竟敢偷了我的钱!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偷!”她气昏了,根本没当她是娘,劈头
骂。
她像仇人一样瞪着她老娘,口不择言,
脸是怒气和痛心。
沙娜娜被她那样指责,脸上挂不住,干脆撒泼,呼天抢地拔高了声音,叫嚷起来:“好啦!那些钱是我拿的,那又怎么样?我是你的妈!我生你、养你,供你吃穿读书,辛苦养你长大,拿你一些钱,也算是你孝敬我的,本来就是应该的。你这样歇斯底里破口大骂,像甚么话?我可是你妈!”
“哼!说得这么好听。你也只有在想讹诈我的钱时,才会当我是女儿。我可没当你是娘!”
“你这样说还是人话吗?”沙娜娜被沙昔非一顿抢白,扯开喉咙,呜咽地干着嗓子哭起来。“我真是歹命啊!生个女儿像仇人一样,不认我这个妈!呜呜…我怎么这么歹命啊!”“这里又不是菜市场,你哭给谁看啊?”沙昔非不吃她老娘那一套,撇撇嘴,怒气仍盛,不客气地推她一把。质问道:“我问你,那些钱呢?给我还来!”
沙娜娜收起假哭,看了沙昔非一眼,
鼻,又掠掠头发,才装着一副从容的表情,说:“没了。”
“没了?甚么叫没了?我要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我身上半
钱也没有,你叫我怎么还!”沙娜娜干脆豁出去了。一股泼辣劲,脸皮厚又赖,倒变得理直气壮。
“你是说,你把钱都花光了?把我的钱都花光了…”
沙昔非倒退了两步,喃喃地,失魂落魄,不相信地看着她老娘。看着、呢喃着,突然暴叫一声,旺跳起来,冲向她老娘,又打又踢又咆哮。嘶骂着:“你竟敢偷我的钱!还把我的钱都花光了!你这个臭女人!烂婊子!扁是会养小白脸!你有本事养男人,就自己去捞钱啊!吧嘛偷我的钱!不要脸!把我的钱还来!”
她气得简直口不择言,又打又咬又踢,根本不把她老娘当娘,恨不得踢死地,拿回她的钱。
沙娜娜不甘示弱,也还手叫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杂种!忘恩负义!如果没有我,今天还会有你吗?没有男人,我肚子还养得出你吗?你倒好,撇得一干二净。说我倒贴小白脸,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专骗男人的钱,靠男人过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东尼搞在一起,都在干些甚么勾当!骂我不要脸,你就要脸了?我是烂婊子,你也正经不到哪里去!”尖酸泼辣的叫骂。丝毫不留分寸。
“哪又怎么样?”沙昔非气疯了。这个烂女人!“我赚男人的钱,总比你倒贴小白险强!你这个人,成天到晚就只会抱着男人
男人的
气,有本事你就不要偷我的钱!”
她简直气得咬牙切齿。不甩甚么伦理道德,冲着她老娘臭骂。有这样的妈还不如没有的好!
那是她全部的财牵,她老娘竟然把钱偷了,全部给偷去享乐、倒贴男人花光。教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她们母女从小就不像母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骂,甚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那些甚么孝悌尊亲之类的道德伦理,对她们母女来说,根本是狗
一团。每次吵后骂后,过两天,她老娘便会涎着一张笑脸,过来求和讨好,然后顺便讹诈她一堆钱。每次!每次!总是这样,没有例外。她老娘那些劣
,她清楚得很。但这次,她老娘再想故伎重施,她绝不会那么容易就便宜她!
这个臭女人,居然敢把她的钱全部偷走,竟还有那个脸大剌剌地冲她叫骂!
“滚!傍我滚得远远的!”她气焰冲天,恨恨地把她老娘踢出客听,踢出门去。破口大骂:“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臭女人!”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好歹还是你的妈!你这样对我!”沙娜娜就是死不认错。泼辣得很。
甚么妈!沙昔非毫不客气地、狠狠地将老娘踢下楼去。扯着嗓子叫嚣说:“你给我滚出去,听到了没有!”
邻户公寓有人听到吵闹声,开门探头出来察看。
她马上瞪眼过去,恶声恶气叫说:“看甚么看?有甚么好看的!”
这会,就算天塌下来地也不怕。她的怒气冲得可以顶天,不
到了极点。
沙娜娜隔着楼梯又对着沙昔非叫骂几声,才蹬蹬下楼去。
沙昔非
肚子气,狠狠踢了楼梯栏杆一脚,又拿房子出气,重重地甩上了门。
门弹了又开。她这才注意到,门外楼层墙角,幽灵一样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影。一副乡下老太太的装扮。
“是你?”沙昔非看清楚是谁,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
这个死老太婆,她来干甚么?
“你来干甚么?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之前的怒气尚犹未消,她不仅口气不好,表情也很臭。
这个死老太婆没事找上门,想来一定不会是甚么好事。
她不是那种善良的人,善良的人通常都很白痴。该算计的还是要算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通常不会错。
**
“你到底来干甚么?怎么会知道我住的地方,找上这里?”经过和她老娘的一阵踢打,整个屋子
得像遭难,没有一处整齐的地方。沙昔非踢掉挡路的椅凳,迳自找水喝。刚才骂得太激动,口水都干了。
她摇摇壶里还有水,顺便倒了一杯给卓老太。
卓老太也不客气,连声谢也没有,咕噜就喝起来。直喝了半杯水,才擦擦嘴说:“你跟晋生说的话,我听到了一些。所以,请人调查的。刚才那位,是你母亲吧?”
沙昔非横眉一扫,摆个“那又怎么样”的表情。
“有话就直接说!你来这里到底想干甚么?”老太婆找人调查她,大概也摸清楚她的底细。也好,她省得麻烦。
“我希望你回去。帮我一个忙。”
“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跟卓晋生之间真正是怎么回事吗?”沙昔非疑惑起来。
“不,我都知道。”
“知道了还要我回去干甚么?”
“我刚刚说了,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算是我的委托。”
卓老太语调不急不徐,态度始终很从容。
沙昔非支着头,侧脸斜睨着打量卓老太,手指在桌上没有节奏感地
敲,不知道卓老太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葯、打甚么鬼主意。她琢磨一会,故意为难说:“你想委托我?可以。不过,我的价码可是很贵的!”
卓老太默不吭声,掏出一张纸摆在桌上。沙昔非不明白甚么意思,纳闷地看着她,听她慢条斯理说着:“我们卓家虽然不是甚么大富大贵的豪门世家,也是有它的历史,举凡家里用的东西,都有一定的来历。这段时间,你不小心毁损的、破坏的,我都记在上头了,算算,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沙昔非眼睛愈睁愈大,懂了。这个死老太婆,竟然拿这个来威胁她!饶是她跟头狐狸一样
,还是斗不过她这个千年老妖
。
“你要我做甚么?”她只好认了。不是她不计较,而是和卓老太斗法很花费力气,得不偿失。算一算,还是省点力气好。
“我要你接近英生,让晋生以为英生喜欢你。”卓老太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简直荒谬的要求。
沙昔非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勾引英生?”
卓老太从容地看她一眼,喝了一口水…就是哪个意思。
“如果晋生以为英生喜欢你,他就不会再做那种蠢事,不会再想把小瑶让给英生,而放心地跟小瑶结婚。继承卓家的事业。”
“原来,你都知道…”沙昔非喃喃摇摇头。
卓老太又看她一眼。一副“有甚么能瞒得过我”的神态。
“不过,你真的那么肯定吗?卓晋生真的喜欢小瑶吗?那个郑曼丽呢?依我看你宝贝孙子倒
她的,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也不完全是基于兄弟之情而把小瑶让给英生。我想,如果他真的爱小瑶爱得要死,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不顾一切,才不会管甚么兄弟之情,那么慷慨地把喜欢的女人让给别的男人!”
“你在胡说甚么?晋生当然是喜欢小瑶的!”卓老太瞪起眼,直斥沙昔非胡说八道。
其实,沙昔非的“未婚
”角色,一度真的瞒过卓老太,使她怎么想否认,都不得不信不承认。主要在于卓晋生的态度太
真了,显得那般着
上沙昔非,对她热爱不已,她才会千方百计赶走沙昔非。她还以为,卓晋生真的爱上沙昔非,直到现在,她时而还会有这种错觉,起恍惚;即使明知沙昔非是职业爱情戏子,她还是隐约觉得有些甚么会发生似,不过,那不安毕竟没有确实的事实根据。而卓晋生和小瑶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也一直很好,她想,她只要把卓晋生犹豫的因素消除掉,冉在后面推一把,事情就可圆
达成。
“喜欢归喜欢,可是要爱到发火发痴发疯和不择手段,可还有一些差距。”沙昔非故意要跟卓老太唱反调似。摇摇头说:“我看卓晋生对小瑶好像没有这种感觉和反应,倒是英生…”她顿了一下,拿眼角偷觑卓老太。“唷!”她咳了一声,装装姿态。“卓老太,你知不知道英生很喜欢小瑶,争她争得面河邡赤!你何必那么固执,非要把小瑶推给态度?饬娇傻淖拷豢桑×礁鋈硕际悄愕乃镒樱中氖直扯际侨猓阋囊哺闷苑较虿攀牵 ?br>
卓老太白她一眼,没说甚么。
“就算英生好应付,还有个郑曼丽呢!你怎么解决?”沙昔非没事管事,存心讨嫌。先把事情搞得清清楚楚,才不会又像上次出那种乌龙。
“我自然有办法。”卓老太似乎
有成竹。“不管怎么说,晋生非娶小瑶不可!”
沙昔非狐疑地望望她。想想说:“对了,卓晋生知不知道这回事?他知道自己的事迹早已败
,被你查知了吗?”
“不知道。我委托你的事,也是个秘密,所以你这次去,就借口说你要找他商量怎么善后,然后趁机接近英生。英生那孩子很容易受骗,他会同情你,你就多利用他对你的同情,制造一些假象,让晋生以为他对你有感情。”
“如果
假成真,英生真的喜欢上我,那怎么办?”沙昔非狡狯地为她的算计预先铺路。
“英生眼光不会那么低。”卓老太意味深长地瞄她一眼。“真若如此,英生真不小心喜欢上你,也没关系。”顿了顿,淡淡又加上一句。“反正卓家的一切都要由晋生继承。”
这个狡狯的死老太婆,拿话先堵死她!她就不相信卓晋生有那么大的肚子能把卓家所有的家当全都
到里头去。好算歹算,卓家二少总分得到一些汤汤水水吧!
“这话可是你说的。可别到时候英生真的喜欢上我,你们又要冤枉我勾引他了。”
卓老太又意味深长地瞄她一眼。平淡说:“是我要你这么做的,你放手去做就是了。”
沙昔非点了点头,打算立定协定,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脸带侥幸。
“先说好,这次去,你再像上回那样
待折磨我,我就不干了!”还是先把条件订好,省受遭殃。
“这个我知道。”老太点头。“还有甚么问题没有?”
没有了。沙昔非左想右想,耸了耸肩。
窗外的夜是盲人的黑。爱情是窗外的夜;盲人的黑,盲人的摸索。不是那么必然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