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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曲
 菱叶索波荷飓风。

 荷花深处小船通。

 逢郎语低头笑。

 碧玉摇头落水中。

 …采莲曲.白居易

 夹山窄道中,林花随风轻舞,回旋于天地之间。两道身影结伴而行,漫步花雨中。

 “我懂了。”低沉的嗓音突然道。

 “啊?”苏小惜偏过头,不解的看着他。

 “你说过,我不爱自己,又怎幺去爱你?我有点懂你的意思了。”这些天来的变故给了他新的领悟。他一直以为,把心爱的人放在自己之上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但上官天和与娘亲的下场却让他明白,这样的爱有时反而会使人看不见自己,反而对两个人造成毁灭。

 虽然,这样的想法对他而言太过陌生,在他心头也是模模糊糊的,但他确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苏小惜一时讶异,刹那间,的喜悦涌上心头,在心里冒泡,她想说些什幺,可是心里的话却又太多,不知要从何说起,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直接对他甜甜一笑,张开手就扑向那宽厚的背,死死的巴住他不放。

 “小惜。”这回换殷无恨瞠目结舌了。

 他侧过头看着那贴在他颈边的顽皮小脸,他们初相识时,每每苏小惜要是恼他,便会硬扑到他身上着要他背,后来两人相恋,苏小惜便不再捉弄他,没想到事隔这么久,她突然又冒出这动作来。

 “我的痛、背痛、脚痛、全身都痛,连头发也痛,痛得再也走不动了,你背我。”她撒赖道,全然是初相识时所说的话语。不过,她的赖皮中也有一小部份事实!那夜为了找出影雾居的大门开关,她在灼热的铁板上又摸又敲又打,危急中顾不得灼痛,一双小手给烫得是水泡,如今扎得像两颗白色馒头。

 这丫头,又调皮了!殷无恨淡淡一笑,伸手往后负住她的身子,迈着步伐往前走,认命的给她作人轿子。

 他的步伐稳建平稳,比轿子还来得舒服,苏小惜紧紧贴着他的肩颈,突然叹了口气,声音却是足的“殷大哥,你能懂我的话,我好开心,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了,就算哥哥们现在出现,要带我回庄;爹爹阻挠我们,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也都不怕。”

 只要他懂她的话,就会好好爱惜自己,他们总是能找到方法在一起,不会因为对彼此的深情而毁灭自己。

 殷无恨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宁静,继续背着她缓步于山道间。

 “那一天我跟踪上官叔叔进入影雾居,没多久便给上官叔叔发现了,他知道要我乖乖听话是不可能的,便想用移魂术控制我,可我以前便听爹爹提过移魂术,心里早有了防备,但当时整件事是疑点,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事情,就是留在断念山庄里,所以我假装着了他的道,趁差他不知道时,偷偷潜入影雾居里探个究竟。”

 她见他不表示意见,就自顾自的解释起那天不理他的原因。

 这些天来,他们忙着帮上官靖料理后事,又忙着躲避苏家兄弟,一直到此刻,总算有了空闲,将前因后果代清楚。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可是,当时我还没清楚一切,不能跟你走,加上又不能让上官叔叔起疑心,所以只好照他给我的暗示不认你,坚持要嫁给上官大哥,虽然当时你的表情让我好难受,但由于不能揭穿一切,也只能让你暂时受委屈。

 “所以罗!为了让你事后明白,我把纸条藏在白玉娃娃里,趁着拉扯时,把娃娃到你身上,就盼你能看到。我好担心你没见着那娃娃,或者见着了娃娃,却没发现里头的纸条,这样我就得另外再想辨法了。

 “再来的一切你都知道了,我拜托兰姊姊替我当新娘,兰姊姊原是不肯的,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她,只是我没料到大哥、二哥会突然出现,不过,也还好有他们,才能众志成城,逃过这场劫难。”

 一趟受人刻意引的四川之行,重掀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噩梦,由噩梦中窜出的魑魅魍魉,无情的向世人索债讨命,到头来,一把大火,将过往种种焚烧殆尽,空留怅惘回忆。

 上官天和的歌声彷佛在他们耳边萦绕,声声凄恻哀婉。

 “上官叔叔是很爱杜阿姨的!”苏小惜道。“就因为他太爱杜阿姨了,所以一直都留在那段过去理,最后连自己都不惜毁灭,人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我爹因为我娘的死和我的病,焦急得一夜白发,而上官叔叔却让自己停在过去里,二十多年岁月,依然是昔日容颜。”

 火光中,上官天和急速老化的那一幕在殷无恨脑海中浮起,停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总算在那一夜重新走动,可是他终究摆不了过去,没有多久,便如飞蛾扑火一般冲进火海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又想起背上人儿曾说过的话“你连自己都不爱,要怎幺爱我?”他在乍听时浑然不解,却在上官天和奔进火海的那一瞬间有了领悟。

 “爱人不是应该很温暖、很快乐的吗?”苏小惜不感叹“为什么要用痛苦跟毁灭来下注脚?我不喜欢什么命中注定的说法,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样悲惨的遭遇,确实也难以由得了人。”

 “我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他在自己还没意识到时,已口而出。

 听得他的说法,苏小惜偏头看他,眼中散发光采。

 殷无恨脸微微一热,虽然羞赧,但口气却十分坚定“我不会让自己那样,你也不会。”

 苏小惜深深的看着他宽广的背,眼中的光彩更是灿烂得让人无法视,她甜美的道:“没错,你不会变成那样,我也不会。”说着,他得像白馒头般的小手向前一伸,搂住他的颈项。

 “殷大哥,你说咱们要去哪里?”不过,问归问,她也没等殷无恨回答,又自顾自说着“幸好上官叔叔在京城里故布疑阵,挡了爹爹、哥哥们好一阵子,我本来还想他们怎么变笨了,咱们到四川这么久,都不见他们来逮人。所以,刚刚咱们要离开,我还特地请上官大哥乔装咱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再耍他们一次,也不知道他们识破了没?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追了半天的人不是咱们俩,肯定气炸了,嘻嘻。”

 她调皮一笑,可同时间,身下宽厚的身子却是一凛。

 殷无恨道:“他们追来了。”

 说曹,曹到。后头一阵脚步鬓聋起,两道身影急追而来,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苏小惜光看那迅疾于常人的脚程,也知道准是自己那两个哥哥。

 “哇!殷大哥,快逃呀!”

 殷无恨哪需要她的提醒,长足早就一跨,奋然向前直奔。

 “苏小惜,你给我停住!”苏焰咬牙切齿的吼声迫不及待的追上他们。

 “你先停住我便停住,咱们有来有往,谁也别占谁便宜。”

 苏小惜边回头喊,边开心的享受殷无恨疾逾奔马的速度,身旁树木不断向后掠

 去,劲风扑向白玉般的小脸,咯咯娇美声由她口中逸了出来,随风四下飘扬。

 “苏、小、惜!”

 四个人三道身影,在山道里一前一后不断奔驰,一路迂迂回回,你追我赶,不久出了山道,转向县城道路,这四个人除却苏小惜之外,都是当世高手,脚程飞快,没一会儿已奔到码头来。

 见一叶木舟就在眼前,苏小惜叫道:“殷大哥,上船。”

 斑大身影毫不迟疑地迅速飞奔上船,木舟向下略一沉,随即浮起。

 正在打盹的船家好梦被惊醒,正待破口大骂,苏小惜一锭黄金已经递了过去。

 “快开船,这黄金全都给你,我数一下你若没开船,我就扣一两。”她很快的说,另一只手已出一把小刀割断系船绳缆。

 那黄金足足有十两重,船家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大一笔财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苏小惜还没开口数数,他已抄起船桨,奋力划水。

 苏家兄弟追到码头旁,亦要跃上停在一旁的木舟再追,不料,苏小惜伸手一掷“咚”的一声,一样东西掉入那木舟里。

 “焰,快退下。”苏焕大喝,不过,已然来不及了,一股浓密的白烟冒起,呛人的气味冲向两兄弟,连一旁的船家亦不能幸免。

 宜昌码头畔,便闻一连串咳嗽声与咒骂声不绝于耳。

 “大哥、二哥,惜娃先说声对不起啦!我这就跟殷大哥偷偷成亲去,等我们抱了娃娃,再回庄跟你们赔罪!对了,殷大哥可没杀了他娘,你们自己也听到的,要反对我们,再找个好理由吧!”苏小惜挥着手,笑的道,十足小得志样。

 长江水何等湍急,宜昌又是三峡上游的码头,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影已然远去,徒留清脆笑声洒落于江上。

 而岸边,只见苏家兄弟又咳又骂,气得捶顿足,却无能为力。

 长江滚滚向东,淘尽前尘旧梦,所有爱恨怨憎,尽泯于粼粼波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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