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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后的中午,江颢平从外头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来,而蓝香昀则在厨房里试图要将荷包蛋煎得完美无瑕。

 “收拾行李,我送你下山。”

 就因为江颢平那句话,害得蓝香昀将铲子用力过猛,荷包蛋就再也完美不了。

 她生气地转过头低吼“我以为你已经同意让我留下来工作了,怎么老是旧调重弹?”

 “我没答应过,只说过要替你介绍个工作,现在工作机会来了,是一家大企业的内部职员,你过去那儿绝对比待在这里强多了。”

 “好不好、强不强由我自己决定,不是你。”

 “这里是我的地方,我当然能够决定你的去留。”江颢平斩钉截铁地告诉蓝香昀铁一般的事实。

 他没错,他的确有权要她留下或要她离开。

 “你真的非得要我离开不可?”

 她那责备的眼神害他的心升起一股莫名的罪恶感,有那么一刻,他就要软下心来放弃要她走的念头。

 但也仅只是一刹那,他又恢复冷静的自己。

 “要你离开并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我这儿不适合你,你可以得到更好的工作…”

 “够了!”蓝香昀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既然你这么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

 终于达成共识,但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得到原先预期的快乐。

 她步入客房,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客厅,当他伸手要帮她拿行李时,她飞快地闪开。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

 “我可以送你到山下,然后会有人来接你到那家公司去。”

 蓝香昀突然转头,冷静地说:“我说要离开,并不代表我同意你所做的安排。”

 “那家公司真的很不错。”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一份不错的工作。”

 也许他真的伤了她的自尊心。江颢平有感于心,不再坚持“好吧,那我送你下山。”

 “不必了,我自己走,不需要你送。”蓝香昀再度拒绝。

 江颢平劝她“不要执拗,你走不到山下就会昏倒的。”

 “那是我的问题。既然你要我走,便已经不是我的老板,那么我也不需要听你的命令行事。”她昂起头,不可一世地对他冷笑。

 她也许是温室的花朵,也许是吃不了苦的千金大小姐,但她有她的自尊,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一再的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低头,否则就输了。

 “我让小季送你。”

 见他唤人,蓝香昀再度强调“我说过我自己走,不需要任何人送。”

 “你到这儿来,我就得负责让你安全的回到平地去。”

 最后,江颢平让她二选一,是他送,或者是季中恒送。

 她只得退让一步,选择让季中恒送她。

 坐进车子后,有股浓重的失落感向她席卷而来,即使她逃家躲避李世勋,她也没有这么依依不舍过。

 最后她为此番心情下了个批注,她爱上了这片大自然。

 车行不到半路,蓝香昀突然要季中恒停车,然后提着行李跳下车。

 他诧异不已,担心地追问:“蓝小姐,你要上哪去啊?”

 “我要自己走去搭车,你回去吧!”她转头笑着对他解释。

 他为难地嚷嚷“不成啦,颢哥会砍我头的。”

 “他不会砍任何人的头,你已经送我了,之后的路程我想要自己走,那头熊要真怪罪你,就叫他来找我好了!”

 那头熊…他听了她对江颢平的形容词,不莞尔失笑。

 “这里离车站不远,我走走当作散步,你回去吧!”提起行李,蓝香昀再度起步往前。

 季中恒的车子没有掉头,反倒紧跟在她的后头“蓝小姐,我看你还是上车吧,这里虽然离车站不远,但也够你走到入夜。”

 “不必了,我加快脚程,很快的就可以抵达车站。”

 说着,蓝香昀便加快了步伐,就那么不巧,才转了个弯,面就来了辆轿车,眼看着将要和车子撞上,她飞快地闪身,虽没让车子正面撞上,却难以避免地与车身擦撞。

 脚一拐,人就跌地不起了。

 着不远的季中恒见状慌忙地停下车子,并且拦下肇事的车主。

 车主看了蓝香昀一眼,紧张万分地辩解“不是我的错,她突然冒出来,任谁都会和她撞上的。”

 季中恒不理会他的说词,直揪着他的领子道:“总之你不许逃跑,等我确定蓝小姐有没事再说!”

 放开了车主,他急忙奔到蓝香昀身旁询问:“蓝小姐,你要不要紧?”

 “好痛…”蓝香购捧着撞到的小腿,痛得眼泪直

 季中恒慌忙地将她扶起,把她搀扶进车子里,并吩咐那位车主“你开前面,到前面不远的翠青农场。”

 “喔。”车主即便一脸无奈,却也只得照做。

 江颢平一边工作一边想着,蓝香昀走了,一切又可以恢复正常。

 虽然他脑子是这样想着,可是他的心却有着重重的失落感,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维持了十几分钟而已,就在他认定自己可以让心湖回复到平静无波的当头,刘正辉却跑来叫他。

 “颢哥,快点回主屋一趟。”刘正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显得事情很严重。

 江颢平不解,这山野之中,会有什么事能令他急成那个模样?

 “有事慢慢说。”

 “不能慢,蓝小姐被车给撞了,这事慢不得啊!”一颗原本已趋于平静的心,又为此纷地跳动起来。

 不待刘正辉解释,江颢平已经放下手上的工作拔腿狂奔。

 他回到主屋,就见蓝香昀脸色苍白地躺靠在藤椅上。

 “怎么回事?”他将视线调向该了然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季中恒。

 季中恒紧张地提醒“等一下我再解释,你还是先看看蓝小姐的伤吧!”

 江颢平立即驱身上前,在蓝香昀的脚前蹲下,试图卷起她的管。

 原本闭着眼的蓝香昀发现有人动她的脚,连忙睁开双眼。

 “你干什么?”痛已经让她变得有气无力的。

 “看你的伤。”

 “不要…”她痛得整个脸皱成一团,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怎样也不肯让人碰她的脚“你不要碰我的脚。”

 “不碰你的脚怎么知道你的伤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不要就是不要…走开…”在江颢平试图动手的时候,蓝香昀抓起靠枕朝他攻击起来。

 若是平时,她的固执和孩子气会让江颢平大呼受不了,但现在他体谅她是因为受了伤,才不与她计较。

 他没有照她的希望离她远一点,反而对刘正辉和季中恒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了然地靠向她,在她意会过来前捉住她的手脚。

 蓝香昀张着惶恐不安的眼瞪着三人,尖锐地询问:“你们要做什么?”

 “让颢哥看你的伤口。”季中恒安抚她道。

 “放开!我不是牛也不是羊,不要拿你们对付牛羊那套对我。”

 她脑子在想,江颢平又不是医生,就算他看过了伤,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要看,也该找医生来!”

 “我是医生。”江颢平平静如常地回复她的话。

 “医生?是兽医才对吧!”那可是不一样的“我告诉你,你离我远一点,我是人,不是你的牲畜。”

 “颢哥真的是医生。”刘正辉也帮忙劝说。

 “是兽医。”

 “蓝小姐,颢哥是外科医生,也是兽医,你放心让他替你看伤口吧!”

 江颢平是外科医生所带给她的震惊,似乎远超过受伤的痛楚,以致有片刻的时间,她忘却了脚受伤这回事,直到一个“喀”的声响打小腿传来,她又开始痛得哇哇大叫。

 “该死的!你到底对我的脚做了什么事情?”

 “我只是把你臼的小腿给扭正而已。”江颢平一脸平静的回答,然后转头对一旁抓着她一只脚的季中恒说:“你去拔些我种的草藥,顺便拿块木板来。”

 直到这会儿,他才看见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在,他诧异地盯着陌生的人问:“你有何贵事吗?”

 季中恒也是这时才想起那位撞了蓝香昀的车主“他呀,就是撞到蓝小姐的人。”

 看到江颢平的眼神,车主已经吓得快要站不住脚“我不是故意的…医藥费由我全权负责,你们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我看不必了。”

 江颢平倏地起身,走到一脸惶恐的车主面前站定,车主不由得跌坐到一旁的藤椅里。

 “先生…请不要冲动…我说过我不会赖账,医藥费我会负责到底的。”

 “你干嘛那么害怕?”

 车主茫然地问:“难道你不是要打我?”

 “打你?为什么要打你?”

 “我撞到你太太…”

 “太太?”

 “谁是他太太!”

 两个声音的语气相差甚远,前者诧异,后者则是歇斯底里,但都没有多做解释。

 江颢平对他陈述蓝香昀的状况“没事的,她只是脚关节臼和一些瘀血,敷过藥后就会好了。”

 “就这么简单?”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倒让车主感到意外。

 “有必要得很复杂吗?”江颢平反问。

 那当然免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了,谁愿意招惹麻烦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

 “可以走了。”

 “真的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蓝香昀对正要离开的车主大叫。

 果然没那么简单,车主委靡不振地转回身子,无奈地说:“我知道,要一些实质与精神上的补偿…”说着就开始掏起皮包,然后取出了几张千元钞来。

 她瞪着他骂道:“收起你的钱吧,我是要告诉你,以后在山区,尤其是转弯的地方开车开慢点,你不要命也不要拖着别人一起下水!”

 “是、是,那我现在可不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不耐烦地挥走车主,不意正好看见江颢平正瞧着自己,不闷着气问:“干嘛那样看我?我被人撞了骂骂人也不可以吗?”

 “那是你的自由。”他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是不是在心底嘲笑我愚蠢?还笑我笨得连走路都会撞到车子?”

 “我那样说了吗?”

 “是没有。”

 “那不就对了。”

 此时,正好季中恒拔完草藥回来,江颢平取饼草藥和木板,在她受伤的小腿上敷好草藥并用木板将其固定住,然后抬起头代“虽然臼的部分已经替你扭正,但还是不能过度的走动,你就暂时少走点路吧!”

 “我要下山怎么少走路?”

 “你不会认为我冷血到非得要现在赶你走吧?”

 蓝香昀冷冷地反相稽“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

 “好吧,你可以暂时住下来,直到你脚伤好了再下山。”

 “我不会因此感谢你的。”

 江颢平倏地起身,挑着眉笑说:“没人要你感谢,我当自己刚替一只牛裹了伤罢了。”

 “你…”好伤人喔!

 但显然是自己找来的,她这么一想,骂人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你怎么那么笨呢?”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笨得可以。”早知道江文军会这样笑话自己,蓝香昀倒也不介意地笑着承认。

 “那你这下子可以如愿地住下来,又可以不用做家事,这算不算赚到呢?”

 说他人小表大真是不假,小小年纪却想得那么多,到底是怎么成长成这样的?蓝香昀对此感到好奇。

 反正闲着也没事,她决定和小表头闲扯淡一番。

 “小军,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

 “你现在几岁?”

 “七岁啊!”七岁,很小,但他算超龄的成,想想她七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呢?

 她发现记忆已经久远到让她几乎想不起来,最多就记得自己头摆了好多洋娃娃,她的哥哥忙着课业,她的父亲忙着事业,和她说话的只有开不了口的洋娃娃。

 “你妈妈呢?”

 “死了!”江文军回答的语气很冲,好像充了“恨意!”

 这倒叫她感到不解了。

 一个七岁的小孩对母亲应该是很依赖,就算母亲不在身旁,也会是充依恋与想念,怎么她在小军身上完全看不到呢?

 好奇心驱使她再度发问:“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想不想你妈妈?”

 “不想。”

 “为什么?”

 江文军很冲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但关心一下会怎样吗?”

 “你是不是想要嫁给我爸爸?”

 “嫁给你爸爸?”蓝香昀听了不仅吓到,还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你怎么会那么想?”

 嫁给江颢平?那只大熊?

 她对天发誓,她就没想过那样的问题。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小,怎么会都不想自己的妈妈,就这样而已。”

 “真是那样?”江文军脸写着怀疑,并用极端不信的语气说:“可是许多假装关心我的女人都想要嫁给我爸爸,难道你不想吗?”

 “我干嘛要想呢?你爸爸又不是帅哥。”只是一只大熊,不过为了不伤害他幼小的心灵,蓝香昀没有说出贬损人家父亲形象的话语。

 他却坚决地强调“我爸爸当然是帅哥。”

 “因为他是你爸爸,你当然会认为他帅。”

 “才不是那样,所有认识我爸爸的女人都说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你说是就是了。”所有小孩都会崇拜自己的父亲,所以她不打算泼他的冷水,只是再次问:“可是你爸爸看起来讨厌女人的,女人会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那些女人最讨厌了!”

 她敢断定,江颢平的教育真的有问题,小军的思想已经明显的过度超龄,关于这一点,她决定要好好和江颢平做个沟通。

 “你不喜欢那些女人?”

 “那是我爸爸的事。”

 “可是你却不高兴。”

 “我只是讨厌而已。”

 “但是你也不喜欢我。”蓝香昀笑着提醒。

 “那是因为你笨。”江文军冷冷地挑眉,这时候的神情酷似他父亲。

 蓝香昀像发现新大陆似地追问:“你是不是像你妈妈?”

 “才不,我像我爸爸。”

 完全看不出来。蓝香昀直摇着头说:“不可能,你长得很好看,可是你爸爸他…”却像只大熊。

 他一脸崇拜地说:“我希望将来长得像他那样帅气。”

 “不要像他比较好。”

 “你不喜欢我爸爸?”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是来这里工作的,但已经被开除了。”蓝香昀笑了笑,看淡了,也不再强求。

 “你真的不想嫁给他?”江文军再度询问,似乎想要确定什么般。

 她没有敷衍,认真地点着头回答他“没想过。”

 “那我可以拜托我爸爸让你留下来。”

 “什么?”她以为江文军很讨厌她,怎么情况顿时大逆转呢?

 她实在搞不懂这小孩想啥来着。

 “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突然想要帮我呢?”

 “因为你不是为了我爸爸来的。”

 “为你爸爸来的你就不吗?”

 “爸爸会被抢走。”

 答案总算出来了,原来江文军生怕父亲被抢走,又怕父亲爱上其他的女人后会不疼爱自己,所以才会强烈的厌恶为他父亲而来的女人。

 蓝香昀伸手抱住江文军的肩头,笑着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不是来抢你爸爸的,而且我深信谁也抢不走他。”

 “是吗?

 “当然是,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很疼爱你吗?”

 “我当然知道他爱我,可是…”

 “别怀疑自己在你爸爸心中的分量,像那回他故意捉弄我,好让你离我的教训,就可看出来他有多爱你了。”

 “啊!”江文军腼腆地询问:“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虽然笨,但不至于笨到毫无感觉。”

 “其实那时候我不是故意踩你的脚…”

 “恶作剧对不对?”

 “嗯。”“好吧,我原谅你,但是下回不要那么做好吗?”因为有太多恶作剧而造成的悲剧,所以她并不喜欢所谓的恶作剧。

 “好。”

 “打勾勾。”蓝香昀伸出自己的小指头。

 江文军嘴上喃喃埋怨“好幼稚喔!”但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指头勾上她的。

 两只手在空中不住晃动,友谊也从此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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