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爹,我为什么要嫁?”
娇
的鼻音回
在宽广的凉爽空间里,天真无
得教人战栗。
“你也十六了,嫁了才能有好归宿啊。”另一微老的男声充
坚持地回答,感觉很像在…防备什么恶敌。
“为什么嫁了就有好归宿?归宿能干嘛?拿来吃吗?”跟
苓膏一样吗?
“什么拿来吃!”中年男子本来低沉的声音,突然有些岔气。“那表示你以后就可以过著有人疼的好生活。”
“爹,您不疼我吗?”
的嗓音好委屈。
“谁说的!?爹最疼的就是你了!”他急忙辩解,绷紧的威严尽数塌垮,辛苦搭建好的城墙堡垒一瞬崩溃。
“那我已经有人疼了,为什么还要去给别人疼?”她好认真地问著。
“这…”他楞了一下“爹的疼,和丈夫的疼,是不一样的疼。”他的太阳
已开始隐隐发疼。
“和哥哥们的疼也不一样吗?”怎么这么麻烦?
“不一样!”那几个混帐儿子给她的哪是疼爱!教她文、教她武,更糟的是还教她玩!镇
灌输她奇奇怪怪的思想,害他养出了这么一个
肚子鬼主意的怪女儿。
“爹,那哥哥他们为什么不用嫁?”这样才公平啊。
他差点没吐血昏倒。“你哥哥他们是男人!男人怎么能嫁!”
“只有姑娘家才能嫁吗?”她汪汪大眼无辜地瞅著他。
“那是当然!”总算有点开窍。
“呜…”她好伤心“那哥哥他们…永远都没有好归宿了。”也没有
苓膏可以吃,好可怜!
中年男子抬手捏了捏鼻梁,只觉头痛得快炸开了。“你哥哥他们的事不用你
心,你只要乖乖地做个新嫁娘,嫁个好夫婿就成了!”
她疑惑地望着他,美目眨了眨“爹,我要嫁的人很好吗?”
“你不相信爹的眼光吗?”人家好歹出身名门正派,教出来的孩子理应都是正人君子。“他是个很有为且有礼的青年,你嫁给他,不会吃亏。”他就著自己看过对方几次的印象,说出观感。
“可我根本不认识他啊。”连脸都没见过,怎么嫁?
他皱眉,困难说明:“从古到今,很多女子的嫁娶,都是这样的。”不是只有她才特别。
“为什么我要跟人家一样?”别人是别人,她是她啊。
“这…”他节节败退,气血翻涌,快要招架不住。“因为大家都一样!”想不出什么理由,他牵强道。
“为什么大家都一样我就要跟著一样?那个一样为什么就一定是那样?我去请规定要一样的人让我不一样,然后就跟一样不一样行不行?”她略显哀愁地扁了嘴。
啊?
他被那一串“一样不一样”
得有点晕眩,真想开口问她想要求什么就直接说,别再东拉西扯转弯抹角…他心一惊,警戒顿起…
不行!可别著了这古灵
怪女儿的道。
“总之,你必须嫁,日子已经定好,就在下月十五。”他坚定出声,不容她再扰
。
沉默笼罩。
她很快地皱起秀眉,鼓著软
的双颊,可爱的样子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甘愿的瞪视。
中年男子强硬地忽略她气红的美丽小脸蛋,打算义正词严地让她明白他为人父所做的决定。
“你听好…”“什么嘛!老顽固!我最讨厌爹了!”她脚一跺,才不理他要说些什么呢,头也不回地,踹开了书房门,跑了出去。
老、老顽固!?最讨厌!?
他最最怜爱的女儿居然这样骂他!中年男子直楞楞地坐在椅上,严肃的面容下是一颗破碎的琉璃心。
为了女儿的幸福,他就…忍著老泪吧。
他是这样想,但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他女儿的胆大包天。
夜晚,丫鬟照例捧了热腾腾的甜汤,弯过回廊,便直往小姐房里去。
丫鬟抬起手,轻敲了敲门。没回应。
“小姐?”丫鬟又敲了敲,这次还加了呼唤。
一片寂静,凉风吹过。
丫鬟觉得奇怪了,小姐平常是不会这么早休息的。下个月就要出嫁,该不会到现还在闹脾气?
她轻推开门,没见到人,将手中的托盘搁在桌上,往内室走去。
“小姐?”她瞧见
榻上鼓起了一团棉被,才微微放心-边走上前边道:“小姐,您别跟我玩了,我不会每次都被您吓…”
喝!丫鬟瞪大了眼,手上的棉被滑落
绿,就只是跟整齐摆放在榻上的那两盆小盆栽对瞪著。盆底的泥土
脏了绣被,枝丫上还挂著一张纸条摇啊摇,好不惬意。
丫鬟懂一些简单的字,她艰难地瞪著那张字条,再猛眨眼,确定自己不是看错,深
口气,
口唾沫润润嗓,完全准备好,她放声尖叫…
“来人啊!小姐不见了…”
声音划破夜空,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无视于整个宅子的兵荒马
,无视于每个人脸上惊愕的慌慌张张,那张小纸条还是悠悠哉哉地摇啊摇,上面只乾脆明白地写了三个字…
我不嫁!
她不嫁,她不嫁,她就是不嫁!
都不认识那人呢,管他貌似潘安还是王二麻子,连话都没说过半句,就想她嫁?
爹更是的,一点都不顾她的感受!她都还没闯
江湖,就得洗手作羹汤,哪有这回事!九个哥哥可以天天到处跑,就只有她要窝在闺房里等别人来
娶,一点都不公平,爹实在太偏心了!
她想要去听听大哥说过的戏曲,也想要逛逛二哥形容过的市集,还有三哥上次偷偷跑去不知干嘛的青楼;四哥提过的秀明山水,五哥告诉她的街坊杂耍,六哥看过的说书人,七哥赞不绝口的好吃酒馆,八哥去过的什么镇什么村,还有小扮的…呃,总之,她想像他们那样见识见识世面。
每次他们回来,都跟她讲外面多好玩多有趣;要求他们带她去,又个个面有难
。哼!她不会自己去吗!
爹老是说,姑娘家最好不要出去抛头
面,她换个装,就不是姑娘了吧?
容湛语拉了拉身上补钉
的衣裳,这是刚刚跟个男孩买来的,有些味道,但还算合身。摸了摸自己黑油光亮的两条长辫,她拿起也是买来的破布帽,戴上头,把辫子
了进去;又想到了些什么,蹲下身,她抓了两把泥胡乱地往脸上一抹呵呵,大功告成!
嘿,这种易装,她小时候就常跟家里人玩,难不倒她。
走出小巷,本来走在人群中还有点放不开,不过很快地,她大眼滴溜溜地亮了起来。
卖糖葫芦的稀奇,铁口直断的稀奇,就连站在客栈外吆喝招客的小二都是大大的稀奇!
她看得目不转睛,又新奇又刺
,一切陌生的事物对她都是那么新奇。
她并非从未出过门,至少她那个爹每两年都会带著一家子人去姑姑在洛
的分舵住上几个月。但地点老是一定,也总是来去匆匆,根本没办法让她好好地玩。
心喜悦又新奇有趣,看着逛著,一个没注意,她撞上了个人。
“对不…啊!”还没来得及道歉,她就被人用力地一把推倒在地。
“滚开点,臭乞丐!”吼声如洪钟,震得她耳朵痛。
抬起眼,就见到个胖得像颗球一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可以夹死蚊子的面颊上留有两撮小胡子,眼皮上的
都要掉下来似地望着她,一脸嫌恶;而刚刚推倒她又大声吼的,则是站在一旁长得獐头鼠目的随从。
容湛语瞪著他,看着他从鼻子里哼气。
随从以为她怕到脚软了,很伟大地睥睨著她,期待她求饶…
只闻她喃喃低语:“大
球…和恶狐狸。”那颗球长得好像难吃死的红烧狮子头。
“你说什么!?”随从脸一绿,大声斥喝,目
凶光。“还不快点滚开让大爷过!”怒目横眉地,他举起手上一条长鞭挥了过去。
哎呀!原来是只不讲道理的凶狐狸,她连忙站起来后退两步,险险地闪过。
随从虽想教训她一顿,不过碍于主子在一旁,只好作罢。见障碍清除,就马上朝著胖男人讨好笑道:“可以过了。”
胖男人抬高看不出是下巴的下巴,傲慢地嗯一声,就摇摇摆摆地往前滚…走去。
一行人凶神恶煞地走向不远处的一摊菜贩,二话不说,便恶霸地动手砸了人家摊子。
“唉,真要命啊,
不出租金,也不用这样…”
“对啊,人家也只是个寡妇和小孩,这样欺人实在是…”
“他们也太爱钱了,农地的租金变得这么贵,那家人怎么负担得起…”
街上的人窃窃私语,不过大多只敢站在一旁细声评论这种缺德事,没人愿意出面伸张正义,毕竟,他们这些市井小民惹不起财大气
的财主啊。
容湛语在旁边听著,大概知道了是怎样的情况,才想着该不该做些什么,就见刚才那卖她衣服的男孩咚咚咚地跑上前。
“娘!”他着急地排开人群,抱住他跪在地上求情的娘。“我有钱、我有钱!全部都给你们,不要欺负我娘!”他从怀中掏出亮晃晃的银子,当然是刚才他用衣服换来的。
容湛语松口气,没想到她的银子间接帮上了忙。本想如此就没事了,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到男孩凄惨的哀叫…
她惊慌地回过头,只看到那男孩整个人被鞭打在地!
“你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银两!?是不是偷了抢了?看我好好教训你!”随从又狠狠地在他瘦弱的身上鞭了一记,登时打得男孩皮开
绽。
“不要!拜托大爷不要打我的孩子啊!”卖菜的妇人哭叫著扑倒在儿子身上,却被那群人踹打。
围观的人个个不忍卒睹,纷纷别过头,还是没半个人敢吭气。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容湛语想也没想地就怒得
口大骂:“欺负弱小熬孺,卑鄙下
!”
本来正打得不亦乐乎的人停下手,所有
换耳语的路人也都静了声,大家都被这大胆的言词惊得楞在原地。
好像是个小孩的声音…糟糕糟糕!会被打死吧?
“谁在说话!?”胖男人气愤地怒吼,脸上的肥
抖起波
。
“臭乞丐我!”容湛语突地从胖男人身旁窜出,在大家都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很快地朝他歪著头甜甜一笑。“一路顺风,不用再见。”语毕,她拉住胖男人的
带使劲全力一扯…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旁观人群和随从,就见著胖男人的身体像陀螺似,一古脑儿往旁边转去…
“啊啊啊!”圈圈相连到天边,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快让我停下来”很可怕地冲破云霄。
“我来了!”随从紧急上前,奋不顾身地飞扑向正在旋转的主子,停是停了,不过两人也一齐跌进了卖
的
笼,乒乒乓乓碰隆地摔个狗吃屎。
噗!大家憋笑憋得好难过。
胖男人呸掉嘴里的
,怒气冲天!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把那臭乞丐给我抓回来!”
听到主子咆哮,其馀的手下急急收起想大笑的冲动,结群开始奔跑逮人。
容湛语转头一望,不得了,尘土飞扬呢!
她才离家不到一天,就被人追杀,这些遭遇比哥哥们的厉害吧?
可不能在这里让人抓住,她还想去偷看那个要娶她的家伙,顺便叫他打消念头咧…
希望那个妇人赶紧带著儿子去躲起来,才不枉她跑得这么腿酸啊…她往小巷中奔,也不管是通到哪里,总之就是穿来穿去地逃。
她应该专心点练好轻功,就可以一下子飞上屋顶了,也不用跟那些坏人跑来跑去地玩捉
藏,好累喔…
她又往后看,发现他们还是不放弃地跟在
股后面。苦著脸,她连
气都快来不及。书里面明明说,好心会有好报,原来都是骗人的,呜!
“唉哟!”分了神,她又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好痛…”她的鼻子…今天怎么老撞到人?
“没事吧?”
一声极柔雅的温和嗓音在她头上响起,像在
曲似,又轻又软,也像微风吹过,暖暖的,让人舒服得骨头都酥了…
“小心!”尉迟昭见这撞上自己的少年好像就要往后倒,连忙舒臂揽住“他”的身子。
柔软的触感隔著几层衣物传递而来,他吃一惊,赶紧放了开。
是…是个小姑娘?
他面颊泛红,耳朵发热,庆幸斗笠上的面纱遮作了脸,才没那么尴尬。
容湛语摊坐在地上,晶莹的眼眸里
是困惑,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腿软坐下了…膝盖好像被融掉一样,没力了。
跑太累了吗?
她瞪著在眼前飘动的一袭黑衫,然后将视线慢慢往上移,瞧见了一个戴著斗笠的高瘦男人。
她看不清他的脸,因为被斗笠和面纱遮住了,但可以略略觑到男人乾净的下巴,还有温润的双
…
“你没事吧?”尉迟昭见她直盯著自己没有反应,还以为撞伤了她,轻轻地出声问道。
容湛语忘了后面的追兵,也不记得要站起来继续跑,她只是凝视著那白色纺纱下的
瓣缓缓开启,然后从优美漂亮的
里逸出那么样温柔轻软的声音…
看着看着,她傻住了。
这个人讲话…好…好好听!
“在这里!”
吵杂的噪音将她从天籁的馀韵里硬拔了出来,她顺著吼声往来处一瞧天哪,那些人杀来了!
她跳起娇小的身子才想逃,却发现另一头也被他们的人堵住了。
惨了…她望向身旁戴著斗笠的男人,依他纤瘦的身型和对方的人数来判断,大概也帮不了她什么忙。
皱著脏兮兮的小脸,她转著脑筋期盼找到一丝希望。
“兔甾子,敢瞧不起咱们!”其中一人迅速地奔上前,手中的木
就要发狠地往她头顶上打下。
她再一次哀怨起自己的功夫只到不入
的三脚猫程度。没有机会跑,一瞬间只来得及用手护住头,就等著疼痛降临。
没有。没有巨击,没有头昏眼花,也没有破皮
血。
什么都没有。
平缓安静的气流让她奇怪地放下手,就发现她身后那个斗笠男人用袍袖卷住了那支木
。
他会武功!这看起来像是文弱书生的男人会武功!容湛语张大了眼。
“他
的!你这蒙脸的小子是什么人?竟然敢管老子闲事!”那手下恶声恶气,没想到半途会杀出个程咬金。
“她只是个孩子。”
不起这般打。尉迟昭话声还是一样柔,不管对方的态度,也不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孩子?容湛语眉头挤在一起,有点想澄清。她不是孩子,虽然她的个头不高,但也有十六岁,生儿子没问题了。
那本来一脸凶恶的手下听了尉迟昭水柔般的话声后,整个人突然楞住,觉得自己四肢开始软麻,还有点头晕。
“你、你…你使了什么妖法!?”他惊恐,不敢相信对方只说了几个字就害他差点速武器都拿不住。
“在下…”还没解释,尉迟昭就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小心!”他半旋过身,将容湛语护住,而后手臂一扬,本来柔软的衣袖便像灌了气般膨
起来.
那举高了手想偷袭的汉子,只感觉到一股热气
面扑来,无形中有股沉稳的力量,将他的举动扎扎实实地给阻住,像是有道透明的墙,就这样挡在他面前。瞠着眼,他
壮的身体僵住,根本不知该作河反应。
尉迟昭周身,所有想要靠近上前的人,都因将感受到了那异常的暖风而错愕地呆立住。
奇怪,这窄巷哪里来的风?
容湛语更是惊讶,她没想到,他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这这这…”结结巴巴,手还忘记放下的汉子冷汗
了
身。“这小子有古怪!”他大叫一声,维持同样姿势,害怕地拔腿就往后跑。
“这家伙会妖法!”一开始木
差点掉落的那个手下也赶忙喊叫,很没有义气地逃离现场;虽然他是因为听到他的声音而全身松酥。
一群人本来就觉得情形不对,再听到同伴的警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个个没用地夹著尾巴做了个鸟兽散。
一下子,清空了小巷。
“哼,恶人没胆!”容湛语从小就看自己的哥哥们练武,所以能分辨身旁男子刚
的那一手“妖法”
这些人,只卖
体格优势的浅功夫,也难怪他们会被这种纯然的内力真气吓得落花
水。
“你不怕吗?”尉迟昭有些讶异,没想到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这么镇定冷静。
“有啥好怕的!”这种你来我往的武斗,她一天不知要看上几回。抬起都是泥巴的小脸,很享受他悦耳至极的说话声音。“你讲话真是好听得紧!”忍不住,她冲口而出。
尉迟昭微微一怔。虽已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说过,但他的脸还是不争气地热了。小姑娘的表达方式也忒直接了,他思忖。只是想对方仍是个孩子,难免天真了些吧。
容湛语觉得自己好像把话讲得太坦白了,心口控制不住地跳了下。
她和家里的几个兄长交谈一向是不拘小节的,而跟完全陌生的男子却是头一遭,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小姑娘,快回家,别再遇上危险了。”尉迟昭看她又发起楞,放柔了声轻轻提醒著。
容湛语任那晕醉至极的嗓音透入脑海。
“你为什么遮著脸?”她突地问,没有回应他的叮咛。
他先是顿住,然后对上她认真的大眼睛,半晌,缓缓扬起微笑道:“我长得丑,怕吓到人。”
“长得丑?”丑到会吓人?她皱眉,试图从朦胧不清的面纱底下看清他真正的样子,但除了感受到那自始至终都温柔的视线外,她什么都没瞧着。
“快回家,别在外面逗留了。”他柔雅催促,转身便要离去。
“你要去哪?”等她发现自己的举措,她已唤住了他。
尉迟昭脚步微停,侧首,斗笠里的表情有些不解。
“你要去哪?”她这次没有迟疑。“我的意思是,你要往哪里走?”她娇软地问道。见他一身行囊,想必是要远行。
他瞅著她,更疑惑了。“我要北往洛
…”
洛
!
那个要娶她的人也在洛
!
巧到她不当成天意都不行啊。
一路上有人结伴同行,好过她独自孤苦伶仃,而且这人懂武,要是再遇上啥麻烦事,还可以充当她的随护!她在心底窃笑,脑子马上动了起来。
很迅速地,她的眼眶里盈
了泪光。
“我娘在我出生不久就死了,我爹上个月也生病去世。”她没说谎,娘的确很早就不在了。不过,对不住啊,爹,我不是故意要咒你死的。“我现在没有家,身上也没有银子,在路边乞讨又被人欺负。听我爹临死前说,我在洛
还有个亲戚,呜呜…好心的大哥,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一串话里只有第一句是真的。
她哭腔哭调,字字泣血,一双黑瞳泛起可怕的水灾,
花了整张脸,凄凄诉诉,愁愁哀哀,若天上再适时地打起两个响雷,就更加像是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天怒人怨、鬼哭神号外加人神共愤之事。
尉迟昭看着她将他的衣袍拿来擦
脸的泪痕泥水,又见她双眼尽红地哭得
不过气,心中十分不忍。
甭男寡女一同行动实在不妥,虽然他把她当孩子,但她应该也超过十岁了吧…不小心忆起怀中残留的柔软触感,他面颊又红了。
和女人相处经验几乎等于没有的尉迟昭,只知道礼教要谨守,不可坏了小姑娘的名声。一时之间,他心软,却又难以应允。
“小姑娘,我是个成年男子,你若是跟着我,旁人是会说闲话的。”不知道她会不会懂,他只得尽量用简单的话语说明白。
避别人干嘛?那些爱嚼舌
的人喜欢说长道短就随他们去,她又不痛不
,她相信他就好了啊。
也不知怎地,容湛语心里已经开始信任他。
事实上,他是好嘛!不仅没有目的地救了她,还好心好意地跟她阐述男女之仪。如果他真没良心,早把她拐骗到什么暗处卖掉了。
但是,要是他佯装好人…
好吧,如果她真的看错人,就算自己倒楣,她不会有怨言…赌喽!
“呜呜…你不愿意帮我吗?我又要没饭吃了…”她好可怜的哭诉,揪扯著他的不安和怜悯。“你让我跟你去洛
,我、我扮成男孩嘛!这样就不会怕人说了…呜…”在家里,很多事也是只要落泪就能得逞。
唉,其实坏人好像是她才对。
扮成男孩…尉迟昭看着她,他一开始的确错认了,但这并不表示…
“我肚子好饿喔…呜呜,刚刚那些人又回来的话,我一定会被打死的…”她哭得好像不能呼吸似,最后的那句话,更是给了他本已摇摇
坠的坚持一记重击。
他有些犹豫地凝睇著眼前哭泣的泪人儿。他行为磊落,心中坦
,小姑娘穿著男装也就不会招人侧目,如果不帮她,可能真的又会重演刚才的事。若是她因为这样而受了伤或…那…
一想到那种画面,他微微心惊。
听著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久久,尉迟昭低叹了口气。他果真如三师兄所说的那般,一下山就遇上了事…
他注视著只到他
膛高,而且还在啜泣的小头颅,轻声道:“小姑娘,别哭,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话好温柔,像是羽
般柔和地安抚过她的心。
啊,她实在很喜欢他这样低柔地唤她“小姑娘”…
她没有假装,而是真正因为他的声音而停止了哭泣。她楞楞地抬脸望着那看不见任何表情的白纱。
一如之前,她只能领受到触摸不著的遥远温柔。
“我叫容…”呀!还是别说真名才能避免节外生枝!她急急收回
漾的心思,硬是转了口:“小十!我叫小十!”这是爹给她取的小名,也就是排行第十的意思。
“在下复姓尉迟,单名一个昭。”他微微一笑,低缓说道:“那么,小十姑娘,我们先去填
肚子,然后再上路,好吗?”
他的言语,没有掺进任何杂质,如同他的面纱般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