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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唉…”

 一、二、三秒过去,没反应。

 “唉、唉…”

 四、五、六秒再过去,没反应。

 “唉、唉、唉…”

 从一默数到十,无声无息依然,御宛芸的忍耐力到达一个极限。

 “哥哥,我们一定要回去吗?”不想再用暗示那一套,她直接、而且非常大声的朝收拾行李的人问着。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御念风像是此时才发现小妹的存在,他总算停下了收拾的动作。

 “是讨论过,但那时又没有结论。”她嘟嚷。

 “你知道,我们欠『她』一份情。”他提醒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哀叹。“这话你讲过不只千遍了,我知道我们欠『她』一份情,而且是天大地大的恩情,如果不是『她』,我们兄妹不会让爸妈领养,成为御家的小孩,过着富足无忧的生活;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能跟着爸妈到美国来,离爷爷的掌控,一家人过着快乐又自由的日子。”

 “嗯,你知道就好。”御念风温柔的笑了,很高兴妹妹如此识大体。

 “我是知道啊!”她一脸气。“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要回去是另一回事。”

 “宛芸?”

 “哥,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困扰吗?”她叫嚷出声,受不了他那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困扰!怎么会?”御念风失笑。

 “怎么不会?你想想,在我们的记忆中…至少在我的记忆中,『她』应该是个『他』,是被爷爷抢走的小扮哥,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小扮哥,那不止是时间所造成的疏离隔阂,是真的变了,整个身份别的大转变,这样,你真一点都不感到困扰吗?”她就没办法接受。

 “宛芸,你怎么这么说?”御念风有些诧异。

 “为什么不这么说?”她纳闷。“事实就是这样,我只是阐述经过而已,又没怎样,为什么不能这么说?”

 御念风皱眉,怀疑是这些年国外的生活让她的中文能力退化许多。

 虽然这些年来,他们一家人严格执行“在家中必须使用中文”的规则,但比较起来,他们留在家中的时间毕竟算少,中文能力自然会退化…若是这样,就能解释一切,那就是说,她其实没听懂父母亲的解释。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猜测,实则是认定。

 “我当然知道,前两年爸妈他们不是都讲清楚了?”御宛芸才觉得他奇怪。

 “爸妈讲清楚,可是你全听明白了?”他还是觉得她没听懂。

 “我当然明白。”她不以为然,反驳道。“不就是因为爷爷他观念老旧,太过重男轻女的结果,害一直承受传宗接代压力的爸妈不敢将双胞胎长子夭折的事说出来,刚好医院有一个同一天出世的女婴儿被遗弃…当然,那个女婴儿就是我,我们的亲生妈妈因为发生事故,生下我之后就死掉了,又没有其他的亲戚能照顾,所以爸妈他们想到一个好办法…”

 “他们领养了你,也领养了我。”御念风柔声道,他一直就知道,自己是因为这原因而跟着被领养的。

 “对啊,领养了两个小孩,就是我们两个,爸妈他们让双胞胎当中的小女儿顶替那个长子的身份,至于小女儿的身份,就让我来顶替,当然,户口都报了,就是双胞胎两个、领养的两个,总共四个小孩,但实际上只有三个,所以角色要很机动的随时调换。”

 事情就如御宛芸所说的那般,三个小孩报成四个人的户口,当中的某些时刻必须很机动的应对。

 比如在儿福协会前来调查领养资格时,那时的御宛芸就是御宛芸…当然,办理那些手续的过程她早不复记忆,一切仅靠想像,她真正知道的是,在领养手续后直到她跟着养父母移民美国前,她一直就是以“御澄云”的身份在生活着。

 这十年之间,她本人也都被蒙在鼓里,直到全家人要出国了,在办理相关手续时,她才又恢复成御宛芸,也是到那时才被告知她从此以后要改名叫御宛芸。

 当时她年纪小,就算被告知要换名字,也根本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前两年父母亲跟她说明后,她才知道当中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原来她十岁前一直扮演别人的身份。

 “说起来,爸妈他们领养我们,也是因为我们对他们有帮助。”想了想,她没来由的随口冒出一句。

 “你说什么?”御念风皱眉,怀疑他听错了。

 “没有,我没有说什么。”她急忙改口,粉饰太平。

 “宛芸,你记得我告诉过你,若我们没被领养,极可能面临的生活吗!”状似无意,御念风突地提起。

 名义上是两岁之前,可实际上,由于亲生母亲的漫不经心及忙于应付单亲家庭的经济压力,他直到快周岁时才被申报户口,是以被御家领养时,他实际上已经三岁多、快四岁了。

 当然,关于这部分在他生母死后,没有人、包括御念风自己也不知道,他一直只当自己天赋异禀,可以记得住那么久远以前的事。

 当然,即使多出那一岁,接近四岁的稚龄依然年幼,差别似乎没有多大,感觉起来那时的他幼小得像是无法记忆住任何事,可实则不然;因为对比过大,关于被领养之前的生活,他的印像一直很深刻。

 妈妈出门上班赚钱去了,被留在家中那个小小空间里的他无人理会,冷了没人添衣增衫,热了汗衣也没人管,就算是饿了,若时间不对,不是母亲下班时间,他就得饿着肚子直到母亲回来才有东西吃。

 当时的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不仅生活上的物质缺乏,心灵上更是寂寞、孤单又无助。

 忘了最初是怎么适应这样的日子,可能是他哭到声音哑掉都没人理会的日子实在过得太久,久到让他习惯了吧!可习惯并不表示他乐于接受这样的生活,他害怕,怕极了那种无人理会、无人关爱的生活,也因此当他被接到御家,享受到不虞匮乏的物质生活,又接受到新父母全心的包容、无微不至的照顾时,内心中所受到的冲击会是那样的震举

 他记得,深深记得无人关心疼爱的感觉,因此他惜福、感恩,也希望同胞血缘的妹妹有同样的想法。

 “我记得告诉过你,若没有被现在的爸妈收养,我们兄妹俩原该面临的生活模式。”怕她忘了,他再次提醒她。

 “我记得啦,哥哥讲了好多次了。”秀巧的眉头紧皱起,显出少女特有的娇俏,她嗔道。“我都记得,拜托哥哥别再从头讲一次了。”

 她真是怕极了他的老调重弹,虽然她一向敬重这个温和好脾气的兄长,可是那种早不可能发生的事还要像接下唱盘的重复键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拿出来讲,他讲得不烦,她听得都腻了。

 “我只是怕你忘了,忘了爸妈、忘了御家给予我们一切的恩情。”不知怎地,看着那年轻娇气的脸庞,御念风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这怎么可能?”她怪叫,连忙澄清道。“我当然知道爸妈他们对我的好,这种事我绝不可能会忘的,再说…”顿了顿,她又道:“还有哥哥在一旁叮咛,我刻意想忘也没机会,除非是发生了那种让我丧失记忆的事情,不然哥哥实在没必要担这种心。”

 “丧失记忆?”御念风笑了出来,摇头。“真亏你想得出来。”

 “唉…”夸张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御宛芸苦恼地看着兄长的行李箱,一脸在劫难逃的无奈。“总之,我们就是得回台湾就是了。”

 “没错,现在事情都请开了,原来的澄云不用再扮演风行的角色,没有了秘密,我们一家人再也没有分开的必要,当然是得回去。”他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哥哥要实习,直接接受原来学校的安排不是比较好?何必转回台湾的学校、到台湾的医院实习呢?”她实在不想回台湾。

 “实习就是实习,在哪里实习不都一样?”他温言说道。“之前没有马上转回去,是因为学期还未结束,若临时转学,学分的计算跟课业的联结容易出问题,才会拖上这一阵子,现在我学分都拿到了,仅剩下实习的部分,也就没什么好耽搁了。”

 “可是人家的朋友都在这边。”她抱怨。

 当她还是小女孩一般,他拍拍妹妹的头,鼓励道:“回台湾还是能上新朋友的。

 “…”她嘟嘴,知道不管说什么,她都没办法抗拒回台湾的命运了。

 “别孩子气,快去整理你的行李吧,爸妈在台湾等我们了。”他提醒她。

 圣诞节后,一家人从台湾御家祖宅分手,两兄妹回美国完成这学期的学业,至于父母亲则是陪着御家的大家长前往加拿大访友,早他们一个礼拜前回台,为的就是帮兄妹俩办理学校的相关问题。

 “经过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总算能住在一起了。”他突然有些感叹。

 “就是都过这么多年,突然要『一家团圆』才奇怪。”她闷声嘟嚷。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有啦,我去整理我的行李。”她一溜烟的跑掉,不让他有问话的机会。

 不觉有异,他继续整理行囊,心期待一家人团圆的生活,殊不知,一家团圆、他所期待的一家团聚的生活,竟是一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

 直到飞机冲破云霄的那一刻,御澄云才开始有真实感,但也震惊、不敢相信霍靳他真这样做了。

 “想什么?”低厚的嗓音响起,霍靳打从刚刚就一直在研究她的表情。

 上他的注视,她轻叹出声。“我应该告你绑架的。”

 “哦?”“你怎能这样做呢?”她问,语气有些些不赞同。

 “为什么不能?”指示灯亮起,霍靳松开安全带,不在乎的指出道。“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想留下来跟他们一家团圆。”

 原来想讲的并不是这件事,可现在被他一提起,反倒令她无言。

 圣诞节后,发现一切真相的霍靳找上门来,虽然闹了一点纠纷,可最终两人还是和好如初,不但恢复原有的友谊、甚至更进一步…她用不着担心穿帮、担心他知情后的怪罪,再也没有任何隐瞒,两人的心比起以前,更加契合贴近,对彼此的了解一如照镜子般的清楚明了。

 之后,他决定带着她离开。对所谓“亲人”的绝望,使她义无反顾跟着他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东西收一收就搬去他私人的小鲍寓跟他同住。

 生平以来,这是她第一次顺从自己的心意,不受任何人左右、干涉,不为其他人、只为自己作下的决定。

 只是没想到,三天前,透过霍靳家人提供的地址,他那对从加拿大回国的双亲找上门来,说她一个女孩子家跟身为男孩子的霍靳同居会惹人闲话,好说歹说的就是要劝她回去,甚至还对她勾勒出农历过年时,一家人合家团圆吃年夜饭的景象来试图说服她。

 最了解她的人果然也只有霍靳,这么多年的朋友并不是当假的,即使她的别从男变成女,可一点也不影响他对她的了解。

 当她听了双亲的话之后,表面上极为冷静理智,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可实则在她心中正充了一种不以为然的、看笑话一般的荒谬感。

 说闲话?

 她的父母,那一对连真相都不敢说、让她女扮男装顶替死去兄长身份十八年的父母,竟然怕人说闲话?

 与其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跟男人同居会引起的闲话问题,他们难道就从来没想过,他们对她做的、要求她做的事若让人知道了,又将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霍靳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不至于恨,但终究无法体会与谅解的心情,所以他一点也不留情面地,在她双亲表明来意后,没让她面对问题,直接说了要出门办事,顺便带着她就走。

 当时她很感谢他的好意,让她避免掉可能面对的太过尴尬的场面,但当他做到办理好休学手续、机票一订就带她出国的地步,那就真的太过分了一点。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知道你的好意,可不管是为了什么,你都不该做到休学的地步。”她不以为然,尤其是他根本不听她劝阻,等她发现时就已跟学校办妥休学手续,想到这事她就不高兴。

 “放心,虽然我很想帮你避开那些家人,可是我休学不单是为你,”完全不符合那张刚毅冷峻的脸所呈现出的成模样,霍靳轻松说着。“我只是想好好的玩上一阵子而已。”

 “玩?”秀美的脸庞有片刻的扭曲,她一咬牙。“你想玩,不论想怎么玩我都愿意奉陪,但闹到休学就为了要出去玩,我觉得这真是太过分了。”

 一年前一场严重的车祸事故改变了她整个人生,可并不影响她的理智,她实在不懂他现在所想的。

 “你知道的…”他开口,出人意料地说道。“圣若望并非我的第一志愿。”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她抿,无言以对。

 若非一年前的事故彻底改变她的人生,按照两人的计划,从圣若望学园的高中部毕业后,两人就要一同出国深造,只可惜,这计划却因为她的死而中止了。

 死,没错,说起来她算是死过一次。

 在她十八岁之前,因为家庭的因素,她得扮演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顶替她早夭的哥哥在家族中存活着,这一顶替就是十八年。

 直到她再也无心力继续扮演男孩子的身份时,恰巧发生了那一场几乎让她丧命的车祸,在那当时,被隐瞒多年、总算知道所有真相的御家大家长,虽然震惊到血升高到造成轻微脑溢血的状态,可一旦清醒,仍不忘当机立断的利用那场车祸恢复她真实的身份。

 必于这些偷天换的过程,甚至于她本是女儿身的身份,当时的霍靳一直都是被蒙在鼓底的。

 不知内情的他听闻“他”的死讯,从此也跟着了无生趣…他自己也不想这样,可已经太过习惯生命中存在一个“他”虽然名义上只是朋友,但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深厚得比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还要亲近。

 对他们两人而言,彼此的存在就像另一个自己一样,而突然间,完全没有预警的,霍靳被告知了“他”的死讯,从无法接受到不得不接受,因为“他”的死,霍靳只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

 少了“他”霍靳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特别想执行的梦想,甚至于从那时候起,他一个人做什么事都觉得无趣,反正成绩已达标准,干脆留在同一所学校直升,选择了圣若望大学部的政治系就读。

 那时候的情况就是这样,因为无趣、因为没有特别吸引他的事,所以他很随便的选择直升圣若望的大学部,不过现在的情况可不比当时,因为他的生命中再度有了“她”

 虽然…别上有了极大的变化,可对霍斩来说,只要熬过一开始被蒙骗的别扭感,别的问题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因为这个人就是他所认定的那个人,唯一改变的只有别问题。

 一旦霍斩接受了这一点,一切就又恢复正常,人生之于他不再那么无生机,因此对于就读圣若望的事,他也理所当然的感到无趣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自由只到二十四岁,我可没打算将剩下的时间都浪费在圣若望的政治系上。”他说。

 有赖霍、御两家源于三代前的深厚情,打小就相互认识的两人,对彼此的事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包括霍靳的自由条约,御澄云比谁都要明白。

 霍家背景不凡,或许没能夸口像古代杨家将那样的一门忠烈,但时代不同嘛,尤其以这年头在政治圈打滚的人来说,谁还时兴什么一门忠烈?

 对政坛人士而言,重要的是权和势,而这两样,霍家人从不缺乏。

 也因为家族的向心力,在同心协力的共同经营之下,霍家人比一般政坛人士多了一点良心,霍氏一族在政界人脉之广,绝不是一般寻常人能想像的。

 身为政大老御笔钦点的第三代接班人,霍靳的未来已有一套完整的规划,因为本身觉得还有兴趣的,他也不是很反对这些长辈的规划,然而他也有自己的条件,也就是在二十四岁前得给他完全的自由,让他做他想做的事。

 知晓他说一不二的刚硬性格绝不容人强制约束,几经考虑之后,霍家的人同意,只要他在二十四岁前完成大学学业,他们愿意给他完全的自由,任他做想做的事。

 霍靳当然接受了这个条件,从此之后,他不用住在家里忍受老是对他诸多挑剔的四个姊姊、不用一个人闷在家里让家教授课,他有了自己的公寓、有了自己的空间,更有了自由,所以他大可迳自选择像一般人一样,在朋友的围绕下过着普通学生的高中生活

 很简单的规则,只要不违法、不过分,遵守约定,在二十四岁前完成大学学业,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包括现在休学出国的决定…“你家里的人知道你休学的事吗?”她叹气,对于他难得的任也只能叹气。

 “就算知道又如何?反正我会在期限之前把学分跟证书一起拿到手。”言下之意,他休学的决定没向任何人提起。

 虽然他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要拿到大学毕业的学分,只要他有心,那绝不是什么难事。

 “麻烦给我可乐跟牛。”伸手招来空姐,霍靳要求。

 “可乐跟牛,那…还需要什么服务吗?”空姐的笑容一如广告上所诉求的甜美亲切,甚至于甜美过了头。

 因为空姐过度亲切,御澄云下意识的打量起霍斩,她不得不承认,刚毅有型的外表加上沈稳严峻的气势,以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头小子来说,他成的模样实在是老气横秋得过分,可相对的,对于通婚女来说,他寡言冷峻的酷酷德行非常具有男人味,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吸引人。

 只可惜,落花有意,水却极致的无情…“不用了。”对空姐那春风面的笑脸视而不见,霍靳冷冷的拒绝。

 “不用了?真的不需要其他服务了吗?”空姐犹甜甜地笑着。

 “可乐,牛。”霍靳一句废话也没多说,带着不耐烦的眼直盯住那位空姐,直到她僵着笑、自动退下为止。

 “真冷淡。”在空姐离去的同时,御澄云突然叹道。

 “?”他一头雾水。

 “你啊,真有够不解风情的。”不再叹息,她失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看她一下叹气、一下笑,霍靳只能皱眉。

 “没什么。”她摇摇头,不打算解释,突有所感地叹道。“没想到我们真的成行了,刚刚车的时候,我还以为来不及。”

 前往机场的路途中,因为一场重大车祸事故加上散落一地的铁桶,造成路段大车,而且情况之严重的,一度只能以胶着来形容当时的路况。她原以为赶不上飞机,没想到在最后一刻他们紧急的赶上了。

 “你别想太多。”他说,不愿适才见到的画面勾起她的回忆。

 “放心,我没事。”知道他是担心她想起那一场差点让她丧命的车祸,她微笑,转移他的注意力,打趣地问道:“对了,你还没说,等这趟玩完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该不会真打算绑架我吧?”

 就她所知道,为了帮她避开她的家人,除了安排这趟热带岛屿的行程,他似乎还有其他的计划。

 “绑架?这倒是不错的主意。”他扬眉。“如果我说是呢?”

 “那你选错时机了。”她一脸正经的提醒他,道。“要知道,现在我不再是御家一脉单传的男孙,已经不值钱了。”

 霍靳看着她,一脸的专注,很像方才面对空姐那种没表情、不带任何情感的注视,可是她知道不一样,虽然当中的变化极其细微,可是她一样能解读出那双瞳眸中所蕴涵的关怀之意,一种让她心头觉得温暖的关怀之意。

 “我不管你的家人怎么想,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无价的。”他说着,语气稀松平常,可她知道,那全是他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无价?”不想让场面变得太过感、活像千里寻亲相认的场面,她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促狭的接口道:“意思是没有价钱,也就是不值钱,你也认为我一点价值都没有。”

 他白她一眼,实在不喜欢她这个显得无聊的幽默感,即使明知她是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而刻意作态。

 空姐在这时送上他所点的饮料,他接过可乐与牛,冷淡地打发掉空姐,而后将牛递到她手上。

 “喝点牛,休息一下。”他说,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她仍显苍白的面颊,心中因此微微紧了一下。

 若非命运作,不会有那场几乎害她致命的车祸,也不会害他们彼此浪费了近乎一整年的时间,又,如果他能再成一点,不跟她闹脾气,她也不会误以为自己失去全世界,失神恍惚到让自己白白的挨上那一刀,让她的健康状态再次亮起红灯。

 在过去佯装男孩子的日子里,她本就是不长的修长体型,而那还是靠着大量健身活动才勉强撑出、看起来不会显得太弱不风的瘦体格。

 经由两次危及生命的重击之后,较之一年前的修长瘦,现在的她只能算是荏弱纤细,那蒲柳般的柔弱之姿让人为她的纤细而暗暗心惊。

 他一直兀自懊恼着,或者之前的车祸只能称之为命运的作,他一介凡夫俗子无力抗拒,可他总恨自己不够成,也因此更下定决心,不计任何代价也要养壮她的身子,让她像以前一样有精神与健康。

 “等一下送餐点来我会叫你,你要是累了,先睡一下。”在她听话的喝完牛后,他说道。

 “吃了睡、睡了吃,你打算把我当一头母猪似的喂养吗?”她觉得好笑。

 “如果那样能让你长点,要我把你当母猪也行。”他不以为意。

 “绑架一头母猪?”她失笑。“难得长得人模人样,却偏偏喜好一头母猪,甚至于热中母猪养成…这要传出去,你霍家少爷的名声可能不太好听,至少审美观肯定会遭人质疑。”

 “那又怎样?”他才不在乎别人想什么。

 他那么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她能说什么?

 笑着摇头,她不语,当然,内心是感动的,关于他想养壮她的用心。

 “这表示你心甘情愿要接受我的绑架了?”他解读她的静默。

 “你都这么有诚意,我又能如何?只好舍命陪君子,就让你绑架喽!”她佯装无奈,可眼中的笑意瞒不了人。

 “即使天涯海角也愿意?”他故意刁难。

 “你别妄想从我口中讲出『千里也相随』这一类只有戏剧节目才会有的台词。”她笑了出来,没想到两人竟能将对话带到这么老土的境界。

 霍靳也觉得好笑,但他忍下尴尬与不自在,故意翻了个白眼。

 “啧,还敢说我不解风情。”他说,一脸正经。

 “这就叫物以类聚。”她说,同样的一脸正经。

 相视一眼,一、二、三秒,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飞机犹四平八稳的往南飞行,直朝温暖的南国岛佑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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