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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妈的!”林隽气愤地口出恶言。

 温晓眼见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她的办公室,门板“砰”地一甩,就开始不停咒骂。她暂停手边工作问道:“隽哥?”

 “M公司的徐副理!”林隽说出刚与他会面的人是谁。

 “喔,他这回又握住你的手,用拇指在你掌心画圈?”M公司徐副理的特殊向,在业界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温晓对林隽出同情的眼神。

 林隽低吼:“那个变态摸我股!”

 “啊?”温晓不知道该不该吃惊“那隽哥…你?”

 “我揍了他一拳,”林隽语气里是遗憾…遗憾他没再多补上几拳,但思及得再碰触到对方身体,令他感觉实在太过恶心,所以才恨恨作罢。“让他断鼻子。”

 “他会不会告你伤害?”温晓先从最实际的担忧问起。她知道林隽依然遵循著学生时代的习惯,常空到道场去练习合气道,更常到健身房去做重量训练。

 “哈!”林隽气极反笑“那家伙捂著鼻子,求我用皮带他。”他耸耸肩,那双覆在西装下的肩膀是肌,好像在告诉别人,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轻松地举起一扇门、一棵树,或是一整辆卡车。

 “应该是不会提出告诉了吧…”温晓宽了心,但接著又问:“那…订单呢?”她没忘林隽咬紧牙关去M公司的目的。

 “哼!”林隽打开公事包,将一小叠签名盖章过的纸张丢到温晓桌上。

 “隽哥!”温晓轻叫“亏你沉得住气!”

 “公事公办。”林隽气息渐稳,硬声地回答。

 “如果被桓哥知道,他一定会气得先打你一顿,然后再冲去狠揍徐副理一顿。”温晓非常了解自己堂哥温桓的脾气,他对林隽竟能忍受这种窝囊事,一定会火大得看不过去。

 “所以老温学生时代的群育成绩曾经不及格。”林隽淡淡的说“让他去拜访客户,只会使公司提早倒闭。”

 “隽哥,我承认你说得没错,”温晓斟酌著字眼“但我们并不是一定得接徐副理的订单…你不觉得委屈吗?”

 “我说过了,公事公办。”林隽摆摆手,表示那件不愉快的小事他不想再谈。“M公司信誉优良,维持长期合作关系有利无害。”

 他的外表和脾气让人有种易于相处的感觉,因为他发火发得慢、消气消得快,而且表里如一;至少大部分的时间是这样。

 “怪只怪姨妈、姨丈将你的长相生得太好。”温晓望着林隽那张令女明星也相形失的漂亮脸孔,叹了口气。

 林隽长得极为英俊,简直可说是俊美,却难得地又不显一丝脂粉气息。他脸上的线条像是天斧凿就,发漆黑,皮肤光滑且透著晒的痕迹。他的肩膀很宽,修长而优美的身上穿著手工裁制的黑西装、白衬衫,一条银灰色的领带、黑色袜子、黑色皮鞋…无处不笔合宜。

 温晓心想:别说是一般女孩了,就连男人都很难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因为外表出众的人就像一盆好花一样,很难不引人注目。

 “长得好,有弊有利。”林隽很早就认知自己外在的优势,也不刻意去抵抗,反倒是充分利用这优点。他皱皱眉接著说:“不过,当弊大过于利时,实在也很麻烦。”

 “我知道,隽哥你最讨厌别人…尤其是女人,对你抱持过高的期望,以为你天生就该无往不利,想要的美女就一定到得了手,从不犯错,甚至认为你是那种连拆炸弹都会在十秒钟内搞定的家伙,哈哈哈…”温晓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林隽也笑了,只不过笑里带著几分自嘲意味。“幸好天底下的女人当中,还有我妈知道我婴儿时期要包布、小学时戴过牙齿矫正器、你也知道当我吃坏东西时也会闹肚子。”

 “哈哈!”温晓更是乐不可支“原来隽哥的理想对象并不难找嘛!只要是个肯替你包布、喂你坏东西吃的女人就成了。”

 林隽笑斥温晓“胡说八道!”

 “说来说去,还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人,”温晓双肘撑在桌面上、双掌捧住自己的脸颊,感叹地说:“期望愈高,当幻灭那一刻的失望就愈大。其实我们女人也很辛苦的。”

 “谁要你们女人没事就爱自做主张的想,预先设定这个、设定那个,等事情发展不如想像,就怪罪男人不解风情或是办事不利,好像地球不是照著女人所认为的方式转动,便是造物者的亏待。”林隽一时兴起,开始和表妹抬杠“别说其他女人,就连我老妈甚或是你,我一辈子都搞不懂你们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嘿嘿!”温晓也不答辩,仅是诡异地笑着。

 “女人对我来说,就像一本阖上的书,”林隽叹了一声“我连要假装了解都很难。这门课题实在太复杂,要懂,我还不如去打场篮球算了。”

 “你就穿这样?”阮姿韵与江涓涓相约在饭店大厅的一角,一见到江涓涓一身打扮,就皱眉地叫著。

 “我没穿塑胶拖鞋出门,你就该觉得满意了。”饭店室内的温度比室外高出许多,江涓涓球外套挂在自己臂弯里。

 她们走向前往晚会场地的升降电梯,阮姿韵忍不住地又开口了“涓涓,你到饭店附设的服饰店买套像样点的衣服换上,”她低头瞄了一眼江涓涓的懒人鞋,又说:“嗯,记得连鞋子一起换了,我手袋里有粉盒和口红,你…”江涓涓打断她的话“衣服、鞋子你要买给我?”

 “作梦!”阮姿韵轻斥。

 江涓涓早知答案似的耸耸肩。

 “小心被当成服务生。”阮姿韵轻蹙柳眉。

 “放心吧,这种豪华饭店的服务生,就算是围裙的质料都很高级,保证没人会把我看成服务生。”江涓涓明白自己身上的衬衫、卡其看来有多老旧…她管上甚至还留有未洗净的颜料痕迹。

 “欸,涓涓…我看你还是…”阮姿韵看着电梯门就要开启,不得不承认她对江涓涓的邀请可能是个错误。

 “好啦,我知道我和你站在一起,会让你在同事和厂商面前丢脸,等一下我会死守著自助餐桌,把自己喂后就马上离开。”江涓涓了解阮姿韵的顾忌,所以口吻不愠不火。

 “可是,”阮姿韵叹了口气“我担心宴会厅门口的接待人员不会让你进去…尤其晚会主办公司的负责人是葛莉。”她会踌躇不是没有原因。

 “呃,葛莉?我最讨厌的同学葛莉?那个老爱炫耀自己家里有钱的葛莉?见到我就冷嘲热讽说我没出息、然后说自己广告公司业绩有多优良的葛莉?”江涓涓一想起曾和葛莉在同一所学校里当过同学就头晕。

 阮姿韵是高出江涓涓和葛莉几届的学姊,多少也知道她们在学校里结过梁子,何况大家勉强算是在同一业界发展,或多或少耳闻彼此目前的状态。

 “姿韵,我正愁没人可陪我好好吵一架,好舒解失恋后的坏心情,不过…”江涓涓见电梯门开了又关,站在原地对阮姿韵说:“时机、场面都不对,是不是?”她和葛莉碰在一起的场景简直就像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只不过并非一般人形容男女间的那种气氛就是了。

 “是不对。”阮姿韵回答得极快。

 江涓涓瘪瘪嘴“那我还是…”

 “到饭店附设的餐厅喝杯咖啡、吃块蛋糕就回去?”

 “对,我喝杯咖啡、吃块蛋糕就…”江涓涓突然发现不对劲,她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江涓涓与那个出声的人一照面,马上怔住,毫无原由地红了脸。她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男人。手工裁制的西装在他身上无比熨贴,微微自然鬈曲的头发梳理得恰到好处…令人有种想伸手去拨的念头,皮肤光洁,眼睛里是笑意,鼻梁高且直

 “林隽!”阮姿韵轻声叫了起来,脸上是意外表情。她每次一见到林隽,就不免要偷偷感叹自己为什么要结婚得那么早…虽然她对丈夫的爱意不容质疑,但就是忍不住要胡思想一番。她继而看向站在林隽身旁的温晓“晓,你来了。”

 “是呀,我来了。”温晓笑嘻嘻地回答。

 她已很习惯别人总是先看到林隽后,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虽然和阮姿韵有朋友情谊的人是她。

 “嗨。”林隽微笑地打著招呼,接著朝江涓涓点点头。

 江涓涓按住墙上电梯的钮,充当门僮地说:“你们请吧。”她是不打算进电梯上楼参加晚会了。

 “他死了吗?”

 “当然没有!”江涓涓瞪大眼。

 这家饭店供应的餐点远近驰名,尤其是牛排,更是老饕们的最爱。这里是每一只质鲜美的牛、每一个年长者心血管的噩梦,却是每一名红爱好者的梦乡。当林隽表示愿意请客,江涓涓没有放过大啖美食的机会…虽然她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电梯门阖起的前一刻又跨出电梯,然后和她一起到餐厅用餐。

 “那还好,你还有机会。”林隽微笑地看着江涓涓又气又疑惑且表情生动的小脸。她小小的脸虽不是非常美丽,但五官却很精致秀气,看久了,会令人涌起不能忘记这张脸的念头。

 经过下午的被騒扰事件,其实他的心情也不顶好,所以暂时不愿在晚会上以强颜欢笑的姿态出现。和个可爱、且没有利害关系的女孩共进晚餐,稍微调整情绪一番,似乎是个正确的选择。

 他想起当他跨出电梯门,见到她移向餐厅方向的背影…她不是用走的,而是以一种近似跳舞的轻快步伐移动。她的脚步轻盈,双臂自然摆动,使她的行动之间有股难以言喻的韵律美感,极为婀娜。他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刻下她的一举一动,也促使他随著她前往餐厅。

 “什么机会?”江涓涓偏著头,愿闻其详。

 林隽暂时不语。侍者端来沙拉,并且架式十足的拔出红酒瓶。林隽例行地尝了一口后,侍者为他们斟桌上的酒杯。不过江涓涓只是盯著杯里的红色体看,没有举杯的打算。

 待侍者离开,林隽才接著说:“从失恋伤痛中恢复的机会。”

 “怎么说呢?”江涓涓仍是不解。

 “如果他死了,未来你就很难证实他是否曾值得爱。”林隽暗觉好笑,他在胡说些什么?曾几何时,他也会有充当爱情顾问的一刻?

 “喔…”和陌生人讨论情感动向好像比较容易,江涓涓的情绪甚至没有太大的起伏。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招认了:“其实我只是单恋落空,根本也不能自负的说是失恋。”

 林隽齿笑了笑。而江涓涓发现当他那么做时,鼻梁顶部会微微皱起,眼角也会出现几丝笑纹,那令他变得更人。

 “如果你存心对人放电,我想,应该没人受得了吧?假使你是牛郎,两只手臂上一定会挂富太太们赠送的钻表。”江涓涓突然直言直语地说。

 林隽扬高一道眉看着她,不置可否。虽然他不欣赏她突来的这个话题,但她的直率却不致令他引起反感,只当是句玩笑话。

 “很糟糕吧?”江涓涓不好意思地笑笑。

 “嗯?”糟糕什么?林隽不解。

 “我说话就是没遮拦,所以常挨骂。”江涓涓努力地想显现出反省的表情,可惜成效不彰。她母亲对她说过,女人跟淑女之间唯一的差别在于:女人讲话不经大脑,而淑女在开口前总是三思。

 她轻松地坐在椅子上,没察觉自己心情的放松,不过她的眼神已自然。她眼中散发著开朗与幽默,其实她的个性本是如此。

 “大抵来说,说话太直率,难免有时候会吃点亏。不过…”林隽想起好友温桓对于他口无遮拦时的“铁拳招待”顿时颇有拍拍江涓涓肩膀的感概,他接著将话说完“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的个性,怎不让你心仪的对象明白你的心意?”

 “哎呀,你两句话就让我中箭落马!”江涓涓双掌捂住心口,唱作俱佳地苦著张小脸“我以为他都知道,所以就都没对他说了嘛!”

 “以为?”老天,又是“以为”?女人果然就是女人…林隽轻撇角。

 “虽然听来很蠢,但我就坦然招认了。我以为他对我好,就是对我有特别情感;我以为他知道我不接受其他男的邀约,就是等他来约我;我以为他没有固定交往对象,就是将我视为固定交往对象;我以为…算了,愈说愈觉得自己蠢。”江涓涓举起水杯啜了一口,藉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别人的数落还能硬当成耳边风,可是自己数落自己,实在悲怆。

 “运动。”林隽突然出声。

 “呃,运动?”江涓涓无法理解这个与话题根本风牛马不相及的字眼。

 “内呔啡有助于减轻沮丧,会让你吃得比较多、睡得比较好、感觉也比较轻松。我建议你可以挑选一项运动进驻你的生活之中。”林隽说。他发觉她的失恋症状说重不重,应能藉由转移注意力达到治疗效果。

 “我什么运动都不拿手,就…选跑步吧,如果真能让我不沮丧,那我会试著每天都去公园跑几圈。”江涓涓愁眉苦脸的接受建议。天知道她彻头彻尾就是个能坐不会站、能躺不会坐的大懒人啊!可是为了摆沮丧,或许她真得试一试。

 “你们认识很久?”江涓涓的表情令林隽很难不感到莞尔。

 “打从他们家搬到我们家隔壁,十多年有了。”青梅竹马有美好结局的事时有所闻不是吗?为什么她就没那样的结局?江涓涓愈想愈懊恼。

 “或许是因为你没将眼光调往其他人身上的关系。”货比三家总不是坏事。林隽讶异江涓涓在男女情事上的单纯。他依之前听见她与阮姿韵的对话内容,知道她和Y广告公司的葛莉是同学,也大概知道她的年龄早已离少女时期许久。葛莉精明干练,全身充女强人风范,相较之下,更是突显江涓涓温室花朵的形象。

 “好比说像你这样的人吗?”江涓涓不改直率口吻,她摇摇头“类似你这样的人太危险了。”不过他那直接却又优雅、骄傲却又细心、内敛却不失幽默的特质,带给她不小的冲击。

 林隽闻言好气又好笑“又是你的『以为』?”

 “可以说是。”江涓涓点点头。

 “何解?”

 江涓涓没有直接回答,眼神突然变得黯淡“我有一个大我六岁的姊姊,她在我十岁那年生病去世了,在『那一天来临』的前两天,她对我说:等她痊愈出院了,以后一定要结婚,找一个平凡的男人嫁了,不一定要对丈夫爱得死去活来,但至少能有个人在身边争吵斗气;还一定要生孩子,长得丑、脏兮兮的、不聪明、脾气不好都没关系,不乖时可以打他股,平时就抱在怀里疼,时时听小孩子喊一声妈妈,然后看着小孩子一点一滴的长大…那就有种活著的感觉。”

 “你要代替十六岁的姊姊完成愿望?”十六岁少女的梦想真是直接又简单。林隽知道自己的猜测不会错。

 江涓涓稍微点点头“所以我从小就立定择偶条件:老实、爱子、不需要长得太好看、也不用太有出息,穷一点也无所谓。”她笑着又说:“你这类人看起来不是很老实、长得又太好看、也不像没出息,更不是很穷的样子,所以很危险。”她说著,也是在说服自己。

 林隽的口吻漏出一丝讥讽“我猜,你那位邻居青年极端符合你的条件。”莫名地被排除在外,令他心生不悦。为了性格里的好强因子?或只是纯粹直觉反应?他来不及分辨。

 江涓涓笑出一口白牙地点头“对呀。”但随即换上一张苦瓜脸“可惜他先娶别人了。我记得很久以前,某次我又任地使著小女孩脾气时,他看着我的眼神充距离,我马上就察觉了…那完全是直觉,我明白他对我的情感从来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意,但我也不相信他会爱上别人,唉…直到他即将结婚的消息公开…不过没关系,在我还没找到另一个符合条件、又喜欢的人之前,我可以等他离婚。”她知道自己话说得有点天真,可这确实是她心里的打算。

 “看来,你已走出失恋的霾。”林隽话说得酸辣。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感到不高兴。

 “嗯,大概吧。”好像还真的是呢!和林隽东扯西聊,江涓涓竟觉得心情豁然开朗,也想通了很多困扰她的症结点。

 “你预设的条件,恐怕会吓跑一般的追求者,”他淡淡地说“现今多数人将恋爱与婚姻视为两回事,并不一概而论。”他正是他所谓的那类人之一。他提醒自己:她不够丰,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当然,她的身材是绝佳的衣架子,不过抱起来一点都没有,一定硬邦邦的,毫无乐趣可言…

 “我知道的,”她说“所以过阵子等邻居办完喜事,我就请我爸妈替我安排相亲…说来好笑,我还考虑过要去上些家政课程,为自己的『待嫁分数』加分。”其实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话里的不悦,但她选择地当成没察觉。

 林隽看着江涓涓,抿了抿,像是想再讲些什么话,却没有说出口。

 “要说教是吧?我替你说。”江涓涓对他眨眨眼,耳能详似地说:“婚姻是种关系密切的合作行为,应该像处理重大的事件一般,在决定之前,便该就各个层面先审慎考虑过。”她慧黠的笑笑“很多人都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了。”

 林隽扬扬眉,不再出声。

 之后,他们安静地用餐。这间餐厅果然名不虚传,用叉子就能把肋排切开。

 用完附餐,江涓涓问林隽:“你要上楼去参加晚会了?”

 “嗯。”原来她真的很聪明。林隽微笑地想。

 “承蒙你的好意,占用你那么多时间。谢谢你,也谢谢你的晚餐。”江涓涓开朗地说“我知道你会,但你不用送我到大门口,我自己请服务生替我叫车就行了。”她直觉明白林隽是遵守绅士礼仪的人。

 林隽笑而不作声,很明显是不同意的意思。

 她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想着:真是魅力十足。

 这顿晚餐的气氛融洽,但两人也保持距离,中间似乎有块无形的告示牌写著:到此为上,不得逾越。

 “送来送去多麻烦,我会看着你进电梯的。”江涓涓不晓得自己在坚持些什么,但她或许只是觉得好玩,也或许是故意拉开距离。

 “你是个成年人,可是心似乎偏小孩多一点。”林隽很难对江涓涓产生真正生气的情绪。他感觉自己在椅子内的身体动了动,彷佛她的慧黠在某方面触动了他。

 江涓涓笑嘻嘻地说:“没办法,我是一朵被父母宠坏了的温室小花嘛!”

 “呵,有自知之明不是坏事。”林隽被她的笑意感染,心情变得很好。她任却不逾越、聪却不狡狯、开朗却不喧嚣,他忽然极端好奇,像她这样的个性,怎会与行事利的葛莉结下梁子多年?

 江涓涓好纳闷!

 她是葛莉的中刺没错,但有必要一看到她,脸色就刷白、牙关咬得死紧吗?

 “江涓涓…真是冤家路窄…”葛莉颤抖得话都说不清楚。

 “蛤蜊,你当真恨我恨得厉害喔!”江涓涓慢条斯理地将外套的钮扣扣上。她并不急著进入已敞开车门的计程车,她甚至向司机摇摇手,示意她暂不搭车了。

 方才她眼角余光瞥见葛莉也走出饭店大门,不免吃了一惊,但更令她吃惊的是葛莉瞪眼、刷白了脸的样子。

 为了即将到来的舌战,她在夜风中将自己的外套穿妥,免得叫骂过后出一身热汗,吹了风会著凉。

 “不要叫我蛤蜊!”葛莉自牙中进出话珠子。

 “蛤蜊、蛤蜊、蛤蜊、蛤蜊、蛤蜊、蛤蜊!”江涓涓坏心眼的连叫六次,然后再奉送六次闽南语发音“蛤仔、蛤仔、蛤仔、蛤仔、蛤仔、蛤仔!”

 重施故技地跨进电梯门又跨出、并站在计程车旁要送江涓涓上车的林隽终于知道她是怎么与葛莉结下梁子了。他哭笑不得地目睹两个女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情势,更觉得自己是看着两个小女孩在斗气。

 “江…哎呀!”葛莉气得弯抱住肮部,身形渐渐地往地面靠近。

 林隽见情势不对,大步一跨,伸手扶住她下滑的身子。

 “蛤仔?”江涓涓也警觉不对劲,连忙走近葛莉。“你做啥?扮柔弱啊?”但她嘴里仍是使坏。

 梆莉低垂的脸上是冷汗,她狠狠地咬住下,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快送她去医院!”林隽将葛莉托扶住,往仍停靠在旁的计程车走去。

 “我来!”

 江涓涓伸臂穿过葛莉的腋下,拨开林隽的手,换来他的皱眉。

 将葛莉送进计程车内,江涓涓在关上车门后对林隽说:“你快去参加晚会吧。”随即转头要司机开车,赶紧到距离饭店最近的医院。

 月亮有如一个切成一半的金币,它周围的天空一片暗蓝。林隽心神不宁的望着远去的计程车车尾灯没入夜中。

 “晓,我有事要先离开,请姨丈或朋友来接你回家。”林隽进入晚会会场找到温晓,匆促地向她代。

 “没问题。不过,为什么?”温晓疑惑地望着他急匆匆的脸。她注意到他甚至没照惯例先向在场的生意友人打招呼。温晓一直认为林隽像只大公猫一样,习惯在进入或离开一个场合时,刻意将自己的外貌打理一番,可是他现在的头发像是刚被夜风吹过,而他没有在进宴会厅前举手爬梳自己的头发…她不免产生困惑,究竟是什么人或事让他失去惯性?

 “明天再给你解释。”话一说完,他转头就离开会场。

 他完全不了解江涓涓,没有把握她会不会夹带私怨而将葛莉弃之不顾,基于道义,他必须去医院确定她是否真有将葛莉送医诊治…还有,他还没有听见她向他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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