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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萨可努目光如炬地在蕨娘身上“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大吼大叫。”说着,他步履沉稳地朝着她走去。

 “将军,尹姑娘她…”兰儿忧惧地垂下了头。

 “行了,”萨可努抬起手“你先出去吧!”

 “是。”她默点头,匆匆步出帐外。这一刻,她开始为那个在她眼里看来实在是“不知好歹”的朝鲜女人担忧起来。

 蕨娘嗔视着他“放我回去!”

 他趋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我可是为你好。”

 “胡扯!”她用力地拨开他的手,两只眼睛像是快要火似的瞪着他。“我好不容易许了人家,现在全让你给坏了!”

 萨可努哼地一笑“嫁给轻视你的朝鲜人?你疯了?”

 “我的事轮不到你这个蛮子来管!”她其实也不想老用“蛮子”这两个字来称呼他,只是一到了气头上,她就…

 再说,她也还不知道他的名字,除了蛮子之外,她想不到能用什么字眼来称呼他。

 萨可努浓眉一拧,高高隆起的眉丘直教她打起哆嗦。

 “你再说一次蛮子!”他狠狠地掐着她的颈子“你可知道自己污辱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娘亲。”

 蕨娘猛地一怔,片颤抖地望着他。

 是,他说得没错,当她叫他蛮子之际,同时也侮蔑了自己的娘亲。可是,那又如何!?

 她娘亲早在她五岁那年就离开了她,她阿爹说她娘亲在山里失了踪,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她知道她娘亲已经回到了女真部族,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在她心里,她娘亲是个叛徒,是背叛她及父亲的叛徒!

 在她最需要母亲呵护照顾之时,她娘亲绝情地离开了她,像那样的母亲,她早就当她死了一样。

 “她抛弃了我,早就不是我娘亲了!”她朝他大吼。他一愣“你说什么?”

 “抛夫弃女这种事,只有蛮子才做得出来!”她冲口就说。

 她自知说得有点过分苛刻,但她忍不住,她就是要把那腔的怨气及怒气吼出来。

 萨可努高举起手想给她一耳光,但手停在半空中,却迟迟落不下来。

 有一半女真血的她之所以如此怨恨女真人,原来是因为曾遭母亲遗弃…

 想到这儿,他懊恼愠怒的实在打不下去。

 她原以为他要打她,吓得几乎要尖叫起来;她逞强地瞪着眼睛,力持镇定地望住他。

 瞥见他眼底那一抹犹豫思量的眼神,蕨娘的心口怦怦地狂震。

 他放下手,欺近了她“我叫萨可努,不准你再叫我蛮子,听见了没?”

 她缩缩脖子,但眼神依然娇悍。

 其实打从一见到他,她就一直想问他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和身世,只是一动起气、发起火,她又什么都记不住了。

 “把你那一身奇怪的衣服换掉!”他喝令着她。

 奇怪的衣服?他身上穿的才是奇怪的衣服呢!想着,她秀眉一横“我绝不换上你们的衣服!我是朝鲜人,不是女真人!”

 萨可努几乎要失去耐心“过了江,你就不是朝鲜人了!”

 她简直跟当年那倔强的小女孩没两样,不…应该更甚当年!

 “我一辈子都是朝鲜人!”她决定跟他杠上似的瞪着他。

 “你!”他纠起浓眉,模样看来狷怒不已。

 离开战场的他向来是个温和且极少发脾气的人,而她…却怒了他。“你不换是不是?”他沉下了脸。

 “不换!”她观出他已在爆发边缘,但固执的性格却教她低不下头来。

 “好…”他眼底闪过一道高深的光芒“你不换,我帮你换!”说着,他猛然扯住她的衣襟,啪地一声将她的衣领拉了开来…

 “啊!”蕨娘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她更衣,当下吓得放声大叫。

 他气红了眼,劲道十足地扯着蕨娘的嫁衣。

 “冥顽不灵的女人!”他懊恼地咒骂着。

 “不要!”她虽然奋力挣扎,却不敌他的狂猛狷怒。

 只三两下,他扯下了她早已又皱又脏的嫁裳;她双臂环抱前,羞愤地背过身去。

 “野蛮人!”她语带哽咽地怒骂着。

 她一背身,萨可努便惊见她光洁的肩背上,有一处对女孩子来说算是相当可怕的伤痕。

 “你…”他抓住她的肩膀,急追问她伤痕的由来。

 他才一碰她,她就像疯了似的尖叫起来,那可怕拔尖的声音恐怕可以传到十里之外。

 为免她惊动太多人,他紧急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你疯了?”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朝鲜女人!

 她瞠着惊恐愤怒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突然,她嘴巴一张,狠狠地往他的手掌咬下--

 “你!”他难以置信却又愤怒难平的瞪着她。

 皮开绽,这可真是好狠的一口呀!若换了是别人,恐怕早疼得帐子跳脚咒骂。

 她依然瞪视着他,只是眼底已泛着委屈的泪光。

 他将手从她嘴上移开,沉眼一看,整个掌心已血红一片。心火一起,他狠狠地将她推倒在毡毯上,动作猖狂地拉掉她的带、剥开她的衣服她还想叫,但他却把那条从她上扯下的带硬是进了她嘴里。

 “我看你怎么叫?”他冷笑着。

 蕨娘睁大了眼睛看他,仍旧停不下手脚的挥舞挣扎。

 萨可努自幼骑马箭、勤练武技,哪可能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随便一擒,她即动弹不得地平瘫在他身下。

 原本他只是想强迫她换上他们的衣服,岂知一扯下她身上的衣物,他竟舍不得帮她穿上一丝一缕。

 望着她玲珑的身体曲线及那白皙透明的肌肤,他不屏住呼吸。

 她已经二十四、五岁了吧?如此美丽的身子居然…天呀!

 那些朝鲜男人都没发现她的美吗?

 “不…”她瑟缩着身子,又羞又怨地直呼着,虽然她力持平稳,那惊骇的声线仍明显地颤抖着。

 蕨娘以臂环,如惊弓之鸟般地惊悸。

 今天就要了她的话,那就真落了他是“蛮子”的事实了。

 想着,他将手自她的浑圆上离,轻缓地拿出在她嘴里的带。

 “别惹我生气。”他带着警告意味地说。

 蕨娘眉心紧蹙,泪水不止。她心底溢愤怒及羞恨,但为免再惹恼他,她什么都没说,也不敢再说。

 “快把衣服换了。他命令道。

 她怔忡了一下,不甘不愿地将衣服换好。

 萨可努审视着她,满意地一笑。“这样不也适合你吗?”

 说着,他沾方巾为她擦拭脸上的血渍。

 她不领情地甩过头,不明显地低哼一记。

 他略嫌暴地将她的下巴一捏,硬是把她的脸转向了自己。

 “你就是学不乖?”他骤地欺近她,将微微愠恼的气息吹在她倔强的小脸上。

 她不服气地瞪着他,一声不吭。

 想起这个男人刚才对自己做了那些过份的事,她就气恨得想一刀杀了他;他坏了她的“好事”不说,现在居然还得寸进尺的侵犯她,看来以前人家说蛮子会越界强掳女人都是真的。

 萨可努将方巾往水桶中一扔,霍地站了起来。“待会儿兰儿会帮你准备吃的,你就乖乖地在这儿待着吧!”话落,他旋身就要步出帐子。

 “慢着!”蕨娘忽地唤住了他。

 他停下步伐,回头傲慢地着她。

 对上地霸道强势的目光,她不觉咽了口气“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知道我娘亲是女真人?”

 “哼。”他撤一笑,高深莫测地睇着她“看来你不记得了…”

 其实他怎能奢望她记得他呢?当年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根本还不到那种会把某个男人的样子烙在心上的年纪。

 他话中似乎暗示着他俩早就照过面,可是…她为什么全无印象呢?

 蕨娘皱眉苦思,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他。

 明知她不可能记得自己,萨可努还是忍不住因为她的忘却而懊恼不已;她该记得他,就像他从未将她忘记一样!

 “我见过你吗?”她困惑地问道。

 他眉丘微隆,神情懊丧“你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天。”话落,他转身掉头而去。

 萨可努回来的当晚,完颜晟突然召见他;在完颜阿骨打病逝后,其弟完颜晟继任大金皇帝,是为金大宗。

 完颜晟经常找他和格勒、额济纳三人共商国事,召见他也算不上是什么多奇怪的事,不过今天商量的似乎不是寻常的国事。

 “萨可努,你…今年几岁了?”完颜晟睇着他,笑得有几分诡异。

 “三十三。”这真的是有些“诡异”完颜晟居然问他年龄!?

 “唔…”完颜晟沉着“早该成家了吧?”

 他一怔。忽地,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你对慕华的印象如何?”完颜晟试探地问着。

 “三公主?”萨可努心上猛地一震。

 慕华是完颜晟最小的女儿,亦是他捧在手掌心上的宝贝;她冰雪聪明、貌美如花,可说是完颜部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

 三公主年方十八,正值花样年华,完颜晟竟然想把她许婚给他?

 “慕华已经十八岁,是嫁人的时候了,我想将她许配予你。”

 “皇上,”萨可努抱拳一揖,谦逊地婉拒“三公主青春活泼、金枝玉叶,萨可努高攀不起。”

 完颜晟微纠眉心“你不喜欢慕华?”

 “三公主既年轻又貌美,属下实在…”他可算是看着慕华长大的,在他心理,她就像个小妹妹一般,全然勾不起他一丝一毫的绮思。

 完颜晟沉下眼“你这算是拒绝喽?”

 “属下不敢亵读了三公主,她应该选择比属下更好的对象。”

 他明白地婉拒了婚事。

 完颜晟见他几番推辞,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对于萨可努的拒绝,他心里倒也介怀。他不是气恼萨可努的“不知好歹”而是担心慕华知道他拒绝后,会是什么烈可怕的反应…

 慕华向来心高气傲,她能接受萨可努拒婚的事实吗?再说她一直都很仰慕萨可努,对这次的婚事亦有所期待,如今希望落空,高傲的她又将如何?

 “萨可努,”他抬起忧忡的眼睛凝睇着萨可努“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对象了?”

 萨可努微怔。心仪的对象?他多年来东征西讨,早就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置之度外,现在问他是否已有对象,那倒真是问倒他了…

 他心仪的对象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若真要说起来,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只住着一个女人,不…

 “她”甚至称不上是女人,她…只是个小女孩。

 如今,那女孩长大了,而且就在他的帐子里…

 想着,他脑海倏地浮现出蕨娘那忧怨沉郁的美丽脸庞。

 “萨可努?”见他发呆,完颜晟疑惑地问道“想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呃…”他该怎么说呢?说他在十八岁那年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所吸引?说他已经把当年的小女孩掳了回来?说他心里想的只有那个拥有一半女真血统的朝鲜女人?

 看他支吾其辞,完颜晟一拂袖“罢了。”他喟叹了一声,又遭:“一时之间要你作决定是难了点,不如你再考虑考虑吧!”

 “皇上…”他不是作不了决定,而是对三公主没有那种意思。

 “行了,”完颜晟打断了他“这件事押后再提。”

 他眉心微蹙,略显无奈地遵从道:“是。”

 他拒婚的对象可是大金国的三公主,若一下子就强硬地拒绝,不只对三公主是一种伤害,对完颜晟更是一种不敬。

 这种事可大可小,他还是谨慎一点才好。

 敝哉,单身未娶的又不只他,为什么完颜晟谁都不挑,就偏偏选中了他?额济纳小他一岁,也未成家,怎么完颜晟没想到把三公主许配给各方面都不输他的额济纳呢?

 再说朝中的文官武将不乏较年轻之人,完颜晟实在没必要把十八岁的三公主许配给他这个已经三十好几的男人;以三公主那刚强的子,其实也不太可能委屈自己接受她父王的安排,除非…

 除非这件婚事是经过她同意的!?

 倘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更加棘手了。不妙!他眉心一拢,暗自忖着。

 能得到三公主的青睐在别人来说,或许是“福不浅”;但对早已钟情他人的萨可努而言,真可说是“飞来横祸。”

 这么讲也许太不知好歹,可却也是他心里真正的感受。

 若他没有与当年的尹蕨娘相逢,或许还有可能答应完颜晟所提的婚事,但如今情势逆转,他不但碰见了已经长大成人的尹蕨娘,甚至还将即将嫁作人妇的她给掳了回来…

 事已至此,他是断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心意了。

 他要尹蕨娘,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他渴望的只有那个名叫尹蕨娘的女人。

 这个事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完颜晟那儿回来不久“赤骥”额济纳忽然出现在萨可努的帐子中。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额济纳生孤僻沉默,要他主动去找任何人,那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额济纳睇着他“刚才皇上召见了我。”

 “噢?”这么巧?该不会也是为了同一件事吧?想不到皇上这么急着把三公主嫁出去。

 若真如此,他就不用太紧张了,因为那就表示他并不是三公主心中的唯一人选。

 “皇上想把三公主许配给你,对吧?”他有点幸灾乐祸地问。

 额济纳微微一顿,旋即笑了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诡谲的色彩,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

 “你以为我跟你碰上的是同一个麻烦吗?”额济纳问。

 “难道不是?”萨可努不感到疑惑。

 “当然不是。”额济纳瞅着他“我奉召是为了商讨征宋大计,而你则是为了三公主的终身大事,这两件事怎可混为一谈?”

 萨可努膛目吼道:“什么?”原来…他的如意算盘敲错了。

 额济纳睇他一记,事不关己地说道:“听说你拒绝了?”

 “唔。”他垂下眼睑,陷入了无尽的忧苦里。

 “刚才来时,兰儿告诉我说…”额济纳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瞧“你今天从楚山带回一个会讲女真话的朝鲜女人。”

 他眉头一扬,错愕地望着眼前的额济纳。那个兰儿居然这么多嘴?

 “你该不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拒绝婚事吧?”额济纳径自猜测着。

 萨可努皱皱眉头,一言不发,十足默认了的样子。

 “是真的?”反倒是额济纳吓了一跳。“你竟然为了一个外族女人而放弃皇上的赐婚?”

 呵!真绝了。

 先是格勒娶了大辽女子,现在竟连萨可努也恋上了鸭绿江那一头的朝鲜女人?要是三公主知道自己被拒婚是因为一个外族女人,不气得大开杀戒才怪。

 “一个才见面的女人能让你甘冒杀身之祸,她…”萨可努一向潇洒倜傥,居然那么快便被一个女人给掳获了,这真是奇事一桩。

 萨可努睇他一记“我们不是第一天见面了。”

 “什么意思?”

 “早在十五年前,我就见过她。”他淡淡地诉说着那一段只有他知道的往事“那一年我渡江越界,在楚山邂逅了才十来岁的她。”

 “十来岁!?”额济纳难以置信地询问道“可别说一个女娃儿就让你惦记了十五年。”

 他撇而笑“她是让我惦记了十五年。”

 上他认真的眼神,额济纳又是一震。

 “可是她当时只是个孩子,你…”“我不知道…”他仿佛陷人回忆的漩涡中,神情有些迷茫“她的眼睛就是吸引了我,即使在十五年后,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眼睛…”

 额济纳困惑极了,他不曾有过这种爱恋,无法了解他尽力想解释的感受。

 “她的眼睛让我觉得…觉得我和她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了一样。”他说。

 “萨可努,”他看得出萨可努的认真,但他也替萨可努担忧。

 “三公主可不好惹…”他语意深长地说。

 “我知道。”萨可努点点头“所以我才这么烦恼…”说着,他不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不然你娶三公主好了!”

 额济纳蹙眉一笑“别说我对三公主没意思,就算有,人家三公主心里也只独钟你一人。”

 “你听谁说的?”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也都看得出来…”额济纳瞥他一记“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说完,他霍地站起。

 “额济纳,”萨可努突然叫住已经要步出帐子的他“你来就为了这事?”

 额济纳微微一顿,勾起了一抹沉静的微笑“噢,我是来告诉你…我明天要出发到中原去。”

 “中原?”他一怔。

 “你不会认为皇上的企图心只局限在征讨大辽吧?”额济纳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是前去开前锋的,相信不用多久,你和格勒就会奉命南征。”话落,他旋身步出了萨可努的议事帐子。

 南征大宋是大金势在必行之事,尤其是大宋的无能腐败在在暴于大金面前之后,更添加了大金南侵的决心。

 如今,金太宗完颜晟将精通汉语的额济纳派往中原,想必南侵之期已不远矣。

 沙场征战、生灵涂炭…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他无意识地喟叹一记,竟有点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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