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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们说什幺?”芸湘虽是刻意低了音量,可是仍掩不住她不由自主扬高的问句。

 趁着夜深冒险进入冷宫的冷玉堂与冷天海,两人忙不迭地以指掩住,希望她把音量降小一点,以免隔墙有耳和吵了病榻上睡得正的楼姜。

 听完了他们的来意后,芸湘一手抚着额,一手按着灰墙撑持着自己,原本腔的期待,霎时变成了无法同意的失望。

 “你们要找人…代替我?”她简直难以置信。

 冷天海用力向她点头“这是翼王他们想出来的法子。”

 “王爷也认为这是最后一条可行之计。”冷玉堂忙不迭地帮他补充,就怕他的说词会不够力。

 芸湘不假思索地回绝“不行。”找个替身代她死?谁愿做这种事?有谁愿死?而她这个被代替者的心情又该怎幺办?

 “时间不多了…”没料到她会反对,冷天海顿时急如锅上蚁“你听我说,震王已经动兵北上了,你若是继续留在冷宫里,恐怕后将成为其它三内牵制南内的把柄。”

 冷玉堂也无奈地低叹“能想的办法我们全想了,除了让你诈死外,我们实在是找不出其它的办法让你免去一死。”

 “我不能答应…”她难忍地闭上眼,紧咬着瓣“我真的不能。”怎幺可以用牺牲这方式呢?就算她知道不这幺做的后果,她还是无法答应以命换命这种事。

 “芸美人…”冷玉堂苦着一张脸,想劝她答应,又不知该怎幺让她这个固执派的点头。

 “芸湘。”躺在榻上的楼姜却在此时朝背着她的芸湘轻唤。

 “吵醒你了?”带着一分愧,芸湘赶至她的身畔,怀歉疚地看着气甚糟的她。

 “嗯。”楼姜不以为意地挤出一抹笑“我全都听见了。”等了那幺久,总算是等到滕王派人来把她接出去了。

 “楼姜,你也帮忙劝劝她吧。”箭在弦上,冷玉堂也只有把她当成此时唯一的浮木。

 “你们计画的内容是什幺?”楼姜不看芸湘那张为难的小脸,反而主动问向那两个劝不动她的男人。

 “偷偷将芸美人带出宫,再找人代替芸美人悬梁自尽。”冷天海详细地对她道出他们计画好的偷天换法。

 “为什幺要用悬梁?”

 他再解释“若是悬梁的话,死后脸孔会有些变形与生前有些差距,只要稍加处理,应可瞒天过海”

 “代替者找到了吗?”深觉有理的她点点头,怀疑地再问这种事可有人会肯代替。

 “还没。”冷玉堂的语气显得很疲惫“但我已贿赂了掖庭,她随时可以把代替者的姓名填上去,发布代替者病死的消息,然后再说为免疾病扩散开来,所以在代替者病亡后就巳经把她运出冷宫。”

 “不怕掖庭会拆你们的台吗?”怕就只怕掖庭到时会来个窝里反,把这消息给漏出去。

 “给了她五千两,再拿她的身家性命和在宫外的亲人威胁她,她不会拆。”若出了事,掖庭也算是同伙,他想那名见钱眼开的掖庭,还不至于会那幺蠢。

 “好。”楼姜十分满意地颔首“至于在假扮芸湘这方面,你们有把握吗?”

 “有。”善于易容的冷天海,毫不犹豫地向她保证。

 她两手一拍“就这幺做吧。”

 芸湘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楼姜?”

 “我来代替你。”她边说边撑坐起身子,一双炯亮的眼眸直视着心慌意的芸湘。

 “不行!”芸湘大声地反对,不断朝她摇首。

 楼姜叹息地将她拉来面前“芸湘,你也知道我这身子再拖也拖不久了,不由我来,你有更好的人选吗?”除了她这个快死的痨病表之外,还能上哪找人来代替?何况她们俩无论是年纪还是身形都很相似,不用她,他们怎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其它的代替者?

 “不行,不能这幺做…”怎能这幺做呢?在冷宫的这些日子来!楼姜是最亲近她也最支持她的人,楼姜帮她的已经够多了,她怎还能让楼姜为了她而去送命?

 “我答应过滕王要照顾你的。”楼姜爱怜地抚着她的脸庞“听话,别让我失信于他。”

 “这与守信无关!”不过是一个口头承诺而已,需要用死亡来兑现吗?这也超过朋友的道义太多了。

 “那该与什幺有关?”楼姜扬高黛眉,直视她的不愿之处“良心的自责吗?”说到底,她不过是怕自己这幺做了之后,往后都要活在歉疚里。

 芸湘无法反驳,一颗心不断地在自私与仁义之间拉扯着。

 答应了楼姜,那幺她将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来记忆楼姜对她的恩情;不答应,腹中孩子的生命,又是她难以割舍的,可是无论选了哪一边,她都会自责,也都将懊悔。

 “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希望先皇对我残忍一点吧?”楼姜别开脸,一双水眸定看着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焰,幽幽怨怨的声音滑过四周的空气。

 “记得。”芸湘一怔,随即明白她想说什幺。

 她的眼中泛了泪“我本是想求死的,可先皇不让我死,反而拆散我们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不让我求死,却让我在这等死…”

 泪水苦苦悬聚在芸湘的眼眶里。

 时常在楼姜病发咳昏后,聆听昏睡的楼姜在梦中喃喃唤着情人的名字,她当然明白楼姜的心痛之处,尤其在爱过在有了思念的人之后,她更能体会楼姜对圣上的愤恨之心,只因同样也是被圣上拆散的她,也是如此的心痛难宁。

 “当年,我有机会走,我却没走,所以我一直遗憾至今…”楼姜用力拭去泪渍,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她“千万别步上我的后尘,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这代价,太重了,她多幺希望,当年她能像芸湘一样多一点勇气。

 “我…”她凄病白叛郏刮纯冢梭睦崛聪嚷湎隆?br>
 楼姜平静地向她微笑“你对我的关怀和友情,是我进宫以来不曾拥有过的,所以就当是我回报你一份恩情吧,让我感谢你使我知道宫井里并不是那幺冷酷。”

 细瘦的纤肩不断打颤,芸湘泣不成声地掩着脸,别过头去不看她的无畏,冷玉堂忙不迭地扶稳她,并自袖中掏出一只小纸包递给楼姜。

 “我…制了藥。”在芸湘的感染下,他的声音也有些梗涩。“服下后,你不会有知觉。”

 “谢谢。”她感激地接过,以眼神示意他快些带芸湘离开。

 冷玉堂软声对芸湘劝着“我们走吧,出宫的时间与路径都安排好了,不能耽误的,一旦错过了守卫班的时间,我们就出不去了。”

 “楼姜…”分离来得那幺急那幺快,不知所措的芸湘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哽着嗓不知该对她说什幺才好。

 “说声谢谢就够了。”楼姜笑了笑,体贴地拍拍她的掌心。

 “谢谢…”

 “都要当娘的人了,别哭了。”楼姜抬手拭去她的泪,半哄半劝地轻推着她“把孩子生下来,让他在父母的身边长大。”

 “嗯。”她不断点头,明知道时间紧迫不能不走,可是她的双脚却是重若千斤,半步也动不了。

 冷玉堂见状,在握稳她的双臂后,拉着她离开榻前步向门房,沿途上,她不断回首看向被她留下来的楼姜。

 楼姜对她挥着手“走吧,别回头。”

 冷天海在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深了一口气关上房门,然后许久后,他才回过头解下身上的布包,将它摊在地上准备易容用的工具。

 楼姜恍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芸湘有孕,但我这肚子…”只要身材两相一比较,这骗局不就曝光了吗?

 冷天海不慌不忙地交给她一个小香枕,以手指示意她放进衣裳里。

 她却抱着那个泛着桂花香的小香枕,坐在榻上神秘地微笑,令冷天海怀疑地扬起两眉。

 “有什幺不对吗?”

 “不,我只是想起一件事。”若是没闻到这阵花香,她早忘了顿失希望的她,还有一个希望能再圆一次的梦。

 “什幺事?”看着她的笑意,冷天海忍不住坐在她身旁,想与她一块分享那个令她微笑的秘密。

 “当年,我和他就是在开着桂花的夜晚相识的。”楼姜深深拥着那个小香枕,迫不及待想再踏进梦境里追寻已逝的梦中人。“怀抱着同样的桂花香味,或许,我还可以再见到他。”

 他的双眼充了柔和的暖意“有梦想的感觉,真好是不是?”

 “是啊。”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真好。”

 ***

 自夜半就来到会合的地点焦心等待的舒河,来来去去走个不停的步子,让陪着他一块来的怀炽看得头昏眼花。

 他不得不开口拯救自己的双眼“四哥…”

 置若罔闻的舒河,不断在心底估算着时间,直担心冷玉堂他们会不会是失手,或是失风被大内军给发现了,所以才会拖延至此还未现身,不然,就是芸湘在冷宫里出了什幺子…还未推敲出一个他们会迟到的可能,突不其然地,正在思考的他,心绪猛然被人摇醒。

 “四哥!”受不了的怀炽用力按着他的肩膀摇撼。

 舒河没好气地推开他“什幺事?”

 “不会有事的。”怀炽叹息再叹息“你有点耐心的等好不好?”那两个冷家兄弟都已经拍过膛,也拿过人头做保证了,好歹他们也是赫赫有名的冷家人,办事效率不会那幺差的啦。

 “都超过预定的时辰了。”可能在他的心中累积的愈多,他就愈不能心安,想着想着,他又再度跨出了脚步在怀炽面前来回踱步。

 怀炽再一次地拉住他的手臂“放心,有天海和玉堂联手办事,事情定会成的。”

 “芸湘?”舒河的两眼忽然定在远方不动。

 “四哥,你就…”怀炽还想劝他稍安勿躁,可话却被他的叫声给打断。

 “芸湘!”舒河扯开嗓子朝她大叫,忙不迭地甩开怀炽的手往她跑去。

 “真的来了?”怀炽转首看去—讶异的发现在草原的远处,有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掩映在夜里。

 草原上两道奔跑的身影,就如天际两朵漂流的云,终于在彼此的怀抱中泊岸。

 急促的息在他们彼此间奔窜着,舒河急切的大掌仔细抚过她一回后,总算是确定她已离冷宫来到他的面前,拥抱着安然无恙的她,他终于放心地吁了口气,才抬起她的小睑想将她看清时,他首先看见她那双似曾哭过的水眸。

 他担心地低首“怎幺了?”出了什幺事吗?

 “楼姜她…”芸湘努力地想把话说出口,可是喉中的梗涩,却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得不到她的答案,舒河抬首无声地看向护送她来的冷玉堂,冷玉堂垂着脸,向他摇摇头,他顿时明白了是怎幺回事。

 “向她道谢过吗?”没想到,愿意为她牺牲的人,竟会是冷宫的人。

 “嗯。”她两手紧捉住他的衣衫,脑海里回着,净是临别前楼姜的那抹笑。

 舒河将她向怀里“我们该感激她的…”

 好不容易情绪在他的心跳声中缓和了些,芸湘侧着脸,两眼接触到草原上漫天的星光。

 黑暗的草原上,夜幕安全地笼罩着他们,他们的爱情,头一能这幺无忧无虑地暴在星光下,在这里,没有宫中的恩怨是非,也没有不被允许这四字,她盼想了那幺多年,就是希望他们能有这一天,可这一天来得太快太急,让措手不及的她,反倒不知该有什幺心情。

 这具拥抱她的臂弯,她已有多久没有停栖了?芸湘闭上眼深深倚向他,在清冷的风中感受他包融她的体温,和这一份难得的宁静。

 “王爷,震王的大军已经接上南向水域了。”接到属下来报后,冷玉堂忙不迭地把最新情势报上舒河的耳边。

 舒河思忖半晌“预计何时抵达京兆?”

 “若无阻碍,应当在圣上百前就能进京。”这是最乐观的估计,虽然,他们并不认为事情更能那幺顺利无阻。

 “叫霍鞑的动作再快一点。”不快点可不行,不然若是被某人中途拦堵上,恐怕还要再耗上更多时间。

 “是。”

 静静看着冷玉堂在草原上奔跑的身影,芸湘这才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她不像他们,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有自己该走的路,放下芸美人的名衔后,她什幺都不是了,落得两袖清风,也不知该如何定

 她伸手轻拉他的衣袖“我该去哪?”现在的她,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跟我进兴庆宫。”舒河释出一抹笑,温存地抚摩着她的玉颊“在南内里头,你会自由的。”往后,她将是全新的芸湘,那个芸美人已死,再也不能回来纠她,而她也不会再是属于父皇的。

 听着他的话,芸湘总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切,就像是浮梦一场,彷佛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在能得到自由之前,她一心向往能够爱得自由,能够走出宫井与舒河不受世俗的眼光、不受礼法教义的在一起,但在得到自由后,她才领悟,这自由的代价,太庞大了。

 看,舒河为自由改变了人生的路途,她为自由拋去一切,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着更多成全他们的人,在得到的同时,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这份得来不易的自由,真值得吗?

 “天亮了。”舒河扬手指向天边的那一端,她恍惚地随着他看去。

 还泛着深蓝夜的天际下方,漾着薄薄微粉与鹅黄,像层层被晕染过的丝缎,正将黎明的舞台架起,当夜愈来愈淡,黎明的脚步愈来愈近,第一束光自地平线的那一端脸时,两行清泪,静挂在芸湘的面颊上。

 舒河揩去她的泪“记不记得你曾说过,你希望有一天能和我一起接黎明的来临?”

 她怔然地看着他的脸庞,没想到他把那句话给听进去了。

 “往后的每一天,你的这个梦想都会实现。”舒河将他的承诺送至她的瓣。

 太阳红的虹霞焕散出一层迭的光辉,穿破朵朵纤云,光束直奔天际,在冉升上山岭时,万丈金光霎时奔向大地,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在灿亮的朝阳光彩中,芸湘第一次觉得人生充了许多的可能与希望,彷佛在这片蓝天下,什幺事都可能发生,或许这就是她这幺多年来,一直渴望能够好好看看出的原因吧,只要能无拘无束地静立在天地之间,那幺那些所背负的过往,和始终笼罩在她身上的黑暗,就能被光逐去。

 晨风中,舒河解开外衫将她纳进怀里,密密地拥抱她,用所有心神去感受这份求了那幺多年后,终于来临的这一刻。

 这再也不是个奢侈的梦想。

 “接下来呢?”偎在他怀中的芸湘抬首看向他那张被光映照得璀璨耀眼的脸庞。

 他深口清鲜的空气“接下来,就等朵湛开封了。”

 等待百,等待,一个未知的未来。

 ***

 天朝与北武国边境自京兆带着粮草与北狄的铁骑大军会合,并将整支铁骑大军集结完毕后,铁勒立即挥兵北上,在短时间内快速进两国国界,连连擒下北武国数个支族小城邦,直至北武国剩余的支族向北武本族求援,北武国迅速派来大军驻扎在两国国界,这才使得铁勒的攻势暂缓下来,没有进一步的侵略现象。

 在两军对峙十来后,北武国正式与天朝宣战,明定于冬至,两军战于边界南云隘口。

 急忙赶回北狄助铁勒一臂之力的冷天色,早在冬至前,就在铁勒的命令下将大军于南云隘口部署完毕,铁骑大军里的众大将,也已拟好发兵计画与进攻策略,三军枕戈待旦,一切静候战那一的来临,可是…可是在冬至当,两军皆已在战线备战完毕,就待铁勒一声令下,但身为主帅的铁勒却迟迟不发兵宣战。

 摄于铁勒治军的严厉,军中无人敢当面向铁勒开口过问,也无人敢去催促他,但身为副帅的冷天色,则因此受众将军的请托,在两军延宕不下之际,不得不硬着头皮向铁勒催上一催。

 策马来到我方战线后方,远远的,冷天色听见北武国吹响备战完毕的号角声,他叹了口气,匆促地夹紧马腹来到铁勒的身旁,不解地盯着铁勒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敌方军容的神色。

 这种凝重的表情,他从没在铁勒的脸上见过,虽然北武国素有剽悍之名,但多年来随着铁勒四处征战,再怎幺难的对手他们也不是没碰过,怎幺这一回…不能再等了,铁勒到底是在等什幺?

 “王爷,正午已过。”冷天色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时间“再不动手,恐怕北武国就要先发制人了。”要是让北武国占了上风,那幺就将有一场苦战了。

 一身黑色的军装在光下闪闪亮泽,铁勒微病白藕陧腿灰皇掷羰种械溺稚皇纸褰@3銮省?br>
 他低沉地开口“传我帅令。”

 冷天色忙扬手向一旁的将士做出指示。

 剑尖直指天际,反出一串璀璨的光芒。

 铁勒两眼直视前方“三军将士,进攻。”

 开战的号角霎时响彻云霄,紧接着,一声声轰声震天的战鼓,正密集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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