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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卡布斯。”

 “嗯?”

 左右四周都是人,欧萱莎只好尽量低声音,幸好杂沓的马蹄声盖去了大部分的说话声。

 “罗瓦还是要跟他们去抢劫吗?”

 “好象是。”

 “那么…”欧萱莎认真思索了下。“你不去帮他们吗?”

 原本直视前方的卡布斯这才惊异地俯眸注视她。

 “如果我去帮他们,就会得罪另一部落的人,这样并不妥当。”

 “可是杜哈耶酋长对我们很亲切,我们应该回报人家呀!而且…”欧萱莎往前盯住那个年轻的背影,眼神怪异。“我有『预感』,罗瓦极有可能会丧命在这场抢劫之中。”

 卡布斯两眉微蹙,若有所思地凝视她片刻。

 “你母亲是杜哈耶家族的人吗?”

 欧萱莎静默了一会儿。

 “算是吧!”正确说法应该说是后代,由于罗瓦的死亡,杜哈耶家族因而渐落魄,终至被驱赶至阿拉伯半岛南端过着贫困艰苦的生活,日子难过到不行。

 “好吧!我会去保护他。”

 “真的?谢谢你!”欧萱莎感激得差点忘形地去亲他。

 杜哈耶家族毕竟是哈萨(阿拉伯半岛东部)的人,只要能留在原来的地盘上,日子一定会比被赶到异地去讨生活要好过得多,而母亲的幼年时代也不会只有一些辛酸的回忆了。

 “啊…对了,麻烦你警告酋长一下,对方有,小心伏击喔!”

 “你怎么知道?”

 “…预感。”

 百分之百正确的预感。

 卡布斯果然在口下救了罗瓦的命,虽然手臂受了一点擦伤,但杜哈耶酋长因而保住唯一仅剩的儿子,怀感激的罗瓦用卡布斯的血在双眉间点上四滴血印,这是古老贝都因人的“血之光”代表他们从此后便是血盟兄弟。

 “谢谢你救了罗瓦,不过…”

 欧萱莎低着头,闷闷不乐,手里忙着替卡布斯包扎伤口,卡布斯用另一手扶起她的下巴,盯住她的双眼。

 “怎么了?”

 欧萱莎噘了一下嘴。“我不喜欢看到你受伤。”

 卡布斯侧首看了看手臂上的伤。“这根本算不上是伤。”

 “有血就是受伤。”

 欧萱莎偷瞄一下他手腕上的伤疤,有两条,他一定给她喝了不少血,一想到这,她口的悸动又开始发作,不过,现在已经不像刚知道时那么激动难抑,不知何时开始,那股悸动已逐渐转化为一股深沉的、温润的暖,悄悄浸透到体内各处,现在,她有预感自己再也摆不了那股暖了。

 “我不喜欢看到你血。”

 卡布斯静了一下,随即把她拉到双腿中间,站着的她只比坐着的他高了几公分而已。“是谁告诉你的?”欧萱莎别开脸,卡布斯再把她转回来。“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欧萱莎又嘟了嘟嘴。“不管谁告诉我的都一样,我就是不喜欢看到你血不行吗?”

 卡布斯轻轻叹息。“好,以后我会尽量小心不受伤,可以吧?”

 欧萱莎没有回答他,兀自用双臂环住他的颈项,红用力贴上他的瓣,将自己有多么不愿意见到他受伤的情绪藉此传达给他。

 卡布斯也抱紧了她柔软的娇躯,热切地响应她,不多时,眼看两人即将更进一步发展下去…

 “卡布斯,你在吗?”

 彷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两人迅速分开,卡布斯旋即又把她拉回来亲了一下,然后才起身走出帐篷,外面是那个活蹦跳的罗瓦。

 “什么事?”

 “父亲答应让我陪你去拉夫哈,我保证,不管你在找什么,三天之内就可以找到!”

 罗瓦做到了他的承诺,到达拉夫哈不到三天,卡布斯就找到了那两个箱子,不过也可以算是没找到。

 “这个箱子里的衣服都被拿光了,”罗瓦把一个箱子交给卡布斯,卡布斯再拿给欧萱莎。“另一个箱子因为打不开,他们原本要扔掉,但被一位很感兴趣的波斯商人买走,而那位波斯商人听说到佐法尔买香去了。”

 而卡布斯也实现了他所做的决定,欧萱莎不戴面纱改戴头纱,一身从头黑到脚,除了两只手以外,连眼睛也看不见了。

 “佐法尔?”她拎紧手上的箱子,虽然里面的计算机也很重要,但…“那我们还要到马斯喀特苏丹国去找?”另一个箱子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要尽快,”罗瓦说:“那个波斯商人在四天前就出发了。”

 于是他们再往回赶,而这一趟路程比来时加倍辛苦,因为气温愈来愈高,行程愈来愈辛苦,尤其是正午时分,起码有摄氏四十度以上,就连欧萱莎都有点忍受不了,乌苏妲更是哇啦哇啦鬼叫不休。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乌苏妲!”沙勒米愤怒地瞪眼。

 “太热了啦!”

 “你应该早就习惯了!”

 “我习惯这种热天,不习惯在这种大太阳底下赶路嘛!阿拉作证,我的汗水快光了,我需要喝水,需要在凉的地方休息一下!”

 “乌苏妲,你发过誓不会扯我们后腿的!”

 “我没有扯你们后腿,我只是受不了了嘛!”

 “你…”沙勒米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我们到那边山谷休息一下吧!”卡布斯低头担忧地看着怀中的欧萱莎,她太安静了。“以后我们最好避过正午这段最炎热的时间,晚上多赶一点路。”

 片刻后,他们发现在那山谷里到处散布着雨水池。

 “我要去泡水!”

 乌苏妲头一个尖叫着跑到一片大岩石后,其它人也各自找水池泡水,欧萱莎不疑惑不已。

 在这里,水比黄金更珍贵,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浪费?”

 “你也去泡一下水吧!这水不用,过两天还是会干枯掉。”卡布斯也推着她到一片小山脊后。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会这么“浪费。”

 “等等,我去点骆驼,顺便洗头。”

 这时代的阿拉伯没有洗发那种东西,贝都因人的洗发就是骆驼,那种带着草木和香草甜味的体对于防头虱非常有效。

 “我帮你拿。”

 意外的是,卡布斯拿给她的竟然是一块香皂,非常糙,但,是真正的香皂。

 “怎么会有这个?”欧萱莎又意外又欣喜。

 “我在拉夫哈顺便买的。”卡布斯若无其事地说。

 “谢谢!”

 欧萱莎开心地扳下他的脖子来狠狠亲了一下,随即像个小孩子似的又跳又笑着跑开去洗澡,凝望着她雀跃不已的身影,卡布斯的畔不自觉浮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一下水,欧萱莎便足地叹了口气,然后招手呼唤他“卡布斯,你也一起来洗嘛!”

 他?一起洗?

 卡布斯犹豫一下,旋即大步走过去。

 有何不可,大家都在洗,而且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有什么原因他不能和她一起洗澡?

 没有。

 那就一起洗吧!

 不过,男女一起洗鸳鸯澡总是会愈“洗”愈彻底,最后多半会顺便出清体内的“囤货”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正常男女大都会如此,该发的时候不发对身体也不太健康,讨厌的是,他们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们。

 乌苏妲咬牙切齿地躲在远处一块尖石后,遥遥窥视那一对在水中绵的男女,两眼几乎出火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喜欢他,他却对她不屑一顾?

 因为那女人救过他,就可以得到他的另眼相看吗?

 那么如果她也能救他…不,只要能做一件足以令他赞赏的事,是不是他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要到佐法尔,非得再经过鲁卜哈利沙漠不可,老实说,对于这点,欧萱莎心忐忑犹有余悸。

 “先说好,卡布斯,无论如何,你不可以再给我喝你的血了喔!”

 卡布斯淡淡瞟她一眼。“你放心,这次我们有充分准备,不会再出问题了。”

 “不管,”欧萱莎非常坚持。“你先答应我绝不会再做那种蠢事,就算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你活着的希望比我大,没道理要把机会让给我!”

 “你是我的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卡布斯也很坚持。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当然会照顾我自己,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先照顾我的子。”

 “老天,你是石头吗?”欧萱莎有点不耐烦了。“就跟你说你活着的希望比我大,你应该先让自己活下去!”

 “我当然会让自己活下去,但在那之前…”

 “闭嘴!”欧萱莎开始火了。“你就是搞不懂是不是?活一个比死两个好,这么简单的道理,麻烦你用点脑筋稍微思考一下好不好?”

 卡布斯静默几秒,然后继续坚持“保护女人是男人的职责。”

 欧萱莎差点一拳过去“狗的职责!”她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让有希望的人活下去,这才是正确的!”

 卡布斯的脸又板起来了“阿伊莎,慎言!”

 不敢相信,这种事他还有心情跟她“慎言!”

 “慎你的头!”欧萱莎气结。“你不答应,我就不进空白之地!”

 “最好的女人是当你看到她的时候,你会觉得喜悦;当你指引她的时候,她会服从的女人。”卡布斯很严肃地把她说过的圣训原封不动还给她。“穆圣的真言,你要顺从;丈夫的意旨,你要遵从。”

 “我偏偏要做最烂的女人,怎样?”欧萱莎冒火地大叫。“大不了休了我啊!很简单,只要说三次『我休了你』就可以了,喏!说啊、说啊!你不敢说就是懦夫,说啊!说…”

 “阿伊莎,你的冷静呢?”卡布斯蹙眉打断她的怒吼,难以理解为何她会突然失控。

 去他的冷静!

 欧萱莎张嘴正待反嘲回去,随又顿住,愕然望住拧眉肃目的卡布斯,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帝,她是怎么了?

 她不是自诩是脾气最好又最冷静的人吗?而现在…

 她是怎么了?

 饼去从没有人能够挑拨起她的脾气,就算人家刻意要怒她,话说得再难听,她也能一笑置之…不,她根本是懒得理会人家,人家话才刚起头,她已经打起瞌睡来了,一个盹儿醒来,对方已经气死住当场,她正好回寝室去再睡个回笼觉。

 而且向来她都懒得花脑筋去思考太多,总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事先烦恼不一定会发生的情况实在是很无意义的事,不但浪费时间也浪费精神,反正事到临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可是刚刚她不仅大发雷霆之怒,而且起因竟然是她在烦恼一些未来可能会发生,但不一定会发生的事,这不是大大违背了她的原则吗?

 为什么她会做这种蠢事?

 疑惑地想了大半天,最后她告诉自己,因为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她总不能等人死了再来烦恼如何让死人复生的问题吧?

 对,这是一个无可反驳的理由,所以她可以理直气壮的继续发怒,也可以堂堂正正的继续骂她的“同居”人说的话是狗,更可以正大光明的继续和那有理讲不通的木头争执到底。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她也冷静下来了。

 这人是顽固的烂木头,硬碰硬只会先撞扁自己,唯一能够与他“沟通”的办法就是跟他“斗智”这个没问题,对她这个天才而言,这是小case,只要古兰经和圣训背得滚瓜烂就行了!

 “好,重来,卡布斯,我跟你说…”

 “卡布斯,我有话跟你说!”

 欧萱莎差点把鞋子下来过去,幸好她现在已经恢复冷静,能够忍耐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朝沙勒米狠狠瞪去一眼。

 “好吧!男人最伟大,让你们先!”

 没想到让他们这一先,又先出另一个问题来了。

 卡布斯和沙勒米说完话后回来马上被欧萱莎抓住。“你们刚刚在谈你弟弟的事对不对?”

 卡布斯颔首。

 “如何?你们处理得如何?”欧萱莎忙问。

 “处理?”卡布斯表情古怪地摇摇头。“不,我还没有开始处理那件事,只吩咐阿拉威部落的人暂时不要把我还活着的事透出去。”

 欧萱莎面无表情地瞪住他好半晌。

 “你是说,你没有派人回去告诉你父亲,说你弟弟想害死你?”

 “没有。”

 “也没有派人去捉你弟弟?”

 “没有。”

 “只是嘱咐阿拉威部落的人不要把你还活着的事透出去?”

 “是。”

 “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先处理你的问题。”

 欧萱莎闭上眼。

 上帝、阿拉、菩萨,随便谁都好,请多赐给她一点耐心吧!

 睁眼,欧萱莎很冷静地注视烂木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很有可能回头去察看你死了没有,结果发现你不见了,于是又开始瞒着你父亲追杀你?”

 卡布斯点点头。“想过。”

 嗯,他还不算太笨嘛!

 “然后?”

 “我还是必须先处理你的问题。”

 他是白痴!

 欧萱莎又忍耐地闭闭眼。“阿拉威部落的人都知道是你弟弟要伤害你吗?”

 “不,只有酋长和沙勒米知道,其它人只知道有人要伤害我,但不知是谁。”

 欧萱莎难以置信地瞠大眼。“也就是说,就算你嘱咐过阿拉威部落的人不要把你还活着的事透出去,但只要你弟弟一问,他们还是会告诉他,因为他是你弟弟,没有人会怀疑他,所以现在他可能又开始在追杀你了?”

 卡布斯沉默片刻。

 “对。”

 他竟敢说对!

 不可思议,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脑筋啊?

 欧萱莎突然笑地咧开嘴。“卡布斯,你知道吗,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既有男子漠氧概也有男魅力,实在人极了,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你可能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但是…”

 她的笑容开始僵硬。“你也是这世上最最愚蠢的男人,顽固又死板,既没脑筋又没判断力,猪都比你骢明,醉酒的人都比你更有思考力,天要是塌下来,头一个被扁的就是你;地要是陷下去,头一个摔到地狱里头的也是你,可悲的是,你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因为你就是这么愚蠢,听清楚了没有?白痴!”

 卡布斯两眼吃惊地瞪住她,不敢相信她竟敢如此侮辱自己的丈夫!

 然后,他也生气了,一张脸拉得比面线还长,黑得比黑人更黑。

 “你这个无礼的女人,竟敢侮辱你的男人!”

 “我没有侮辱你,那是事实!”

 “那不是事实,我有我的原则!”

 “是事实,你的原则根本狗不通!”

 “不是事实,男人的事女人不懂!”

 “是事实,男人的事我是不懂,我只要懂得你是超级大白痴就行了!”

 “你又侮辱我!”

 “侮辱你又怎样?来咬我啊!”“你这个疯女人…”

 两人愈讲愈大声、愈讲愈生气,最后居然剑拔弩张地对吼起来,不远处正在喂骆驼和马喝水的沙勒米等五人看了不目瞪口呆。

 “哇呜,居然有女人敢跟男人大吵!”罗瓦赞叹道。

 “哇呜,没见过卡布斯这么生气!”卡林啧啧称奇。

 “哇呜,从不知道卡布斯也会怒吼!”巴尔德惊叹不已。

 “哇呜,卡布斯真的爱上他的子了!”

 “咦?”四双惊愕的视线不约而同集中到沙勒米身上去。

 “你为什么这么说?”乌苏妲语声尖锐地问,还隐隐带有雷鸣声。

 “虽然在极少数的机会里,卡布斯确实也会生气、会怒吼--当他认为需要用气势来压制或警告对方的时候。可是…”沙勒米带着有趣的微笑,兴味十足地欣赏那对吵闹不休的男女。“你们见过卡布斯跟人家吵架吗?”

 “没有!”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也没有,因为卡布斯从不跟人家吵架,他说吵架是没有理性的争执,毫无意义又浪费时间,所以他绝不会做那种事,如果对方硬要跟他吵,他会一语不发,直到对方冷静下来为止。”

 “但他现在正在跟他老婆吵架啊!”说那不是吵架恐怕没有人会信。

 沙勒米笑容抹深“只有心爱的女人才能使最冷静的男人失控。”

 卡林恍然大悟。“所以,他是真的爱上她了?”

 “毫无疑问。”

 “他自己知道吗?”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从这天开始,欧萱莎与卡布斯始终保持冷战当中,因为欧萱莎要求卡布斯先行处理他弟弟的问题,但卡布斯坚持要先解决她的问题,双方争执不下,于是从大吵大闹演变为冷战,就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欧萱莎不肯跟他说话,卡布斯也不愿意让步,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直至他们到达沙漠中的一个小绿洲--欧拜莱。

 形势比人强,冷战不得不宣告终止,美国和苏俄终于联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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