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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莎夏是个非常乐观的女孩子,从来不知道何谓忧愁,何谓感伤,即使知道,那种无聊的情绪在她身上也逗留不下多久便会自动闪开…她身上太不“营养”了。

 但是这年,当秋意初起,山头的叶子逐渐变,一簇簇的黄,一簇簇的红,鲜中泛著苍凉的晦涩,她似乎能稍微体会到丹奥为何每逢秋天便百般愁郁,那萧瑟的风,凄凉的情景又为何会带给他如此深刻的感伤。

 于是,偶尔她也会遥望着远处山头沉思,于是,她也会叹气了,于是,她也开始起菸来了。

 Virginia,他的菸。

 抱著大狗熊,杏子盘膝坐在上注视莎夏已经许久,后者倚在窗傍一个不停。

 她染上菸瘾了吗?

 “莎夏。”

 “…”“你…爱上他了吗?”如此明显的事实,倘若她都看不出来的话,实在没资格称作是莎夏的朋友。

 杏子并没有指明是谁,但是…

 “好像…”沉默良久、良久后,莎夏才慢条斯理地做出回答。“是吧!”也许起初她仍懵懂,但随著时逝去,逐渐明显的痛苦,她终于能够厘清自己的感情,这份愁结,这份感伤,不是为他又是为谁?

 人,总是在痛苦中才能看见原先看不见的事实。

 杏子叹气,一副她就知道的表情。“你去找过他几次了?”

 “二、三十次吧!”出任务前后一定各去一次,没有任务时,每个月也会在周末时去两回。

 “都见不到他?将近十个月了,一次也见不到他?”

 “…”“他不想见你吗?”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也不可能回来了吧?”

 “…”“这样你还要继续去找他吗?”

 “要!我一定要见到他!”不是为了质问他任何问题,而是…而是…她思念他,她想见他想得快疯了!

 又叹气,杏子放下大狗熊,下到莎夏面前,按住她再点菸的手。

 “尼基怎么办?”

 装上了义肢的尼基变得软弱了,在得知莎夏另行搭档之后,毫不犹豫地对莎夏告白,希望莎夏能接受他的感情。莎夏在惊愕之余,仍断然告诉他她并不爱他,但尼基坚持要求至少给他追求她的机会。

 “我不爱他。”她不是那种会因为同情而勉强自己接受任何感情的女孩子。

 “杰森呢?”

 杰森比尼基积极多了,两人不过搭档三个多月而已,他就对她热烈的示爱,是那种标准热情过度又有点自大的美国男孩,自以为是情圣,女孩子见了他非得上他不可。

 “我也不爱他。”这个更滑稽了,她才刚开始熟悉与他搭档,他就突然对她说他喜欢…不,他疯狂的热爱她,然后当场就要亲她,要和她做,简直是莫名其妙,她马上给他来个正拳、贯手,接著是膝击、脚刀,最后再来个回旋踢!

 去和他自己的头星做吧!

 “那还有吉米,托山尼、王杰…”

 类似符兹堡大学这种特别学校,除了非洲之外,在美、欧,澳、亚各洲皆有一所,每年会签相互换十分之一的师生,以便做任务训练上的交流。若是一年前,莎夏必然会很渴望能中,但今年,她真的很高兴自己没有中。

 而杏子所说的那些家伙,全都是换学生。

 “拜托,你现在到底在干嘛?作媒?”莎夏光火的大叫。

 “我只是在告诉你,”杏子依然很冷静。“你见不到他,他也不会回来,所以你最好早点放弃他,免得自己更痛苦。”

 莎夏冷冷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当然不是!

 “好吧!那么…”杏子只好退而求其次。“我不希望见到你这么愁郁,这一点都不像你,起码尽量让自己快活一点吧!”

 又点了一菸,学丹奥那样合眼深一口,缓缓吐出“我尽量。”莎夏说。

 “那这星期六华兰说要去参加慕尼黑的啤酒节,她邀我们一起去,当然,是如果没有任务的话…”

 莎夏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任务就去,这样可以了吧?”

 “你可别到时候临时说不去喔!”

 “不会。”

 “那波登湖的…”见莎夏答应得爽快,杏子得寸进尺赶紧再盗一垒。

 “去,去,去,统统都去,行了吧!”

 是的,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见到他之前,她一定得找些事来做,否则她肯定会疯掉!

 包括那年秋天在内,丹奥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

 天越冷,绵绵细雨不停的下,他的心情就越低落,凝望着雾蒙蒙的街道,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心情了。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肯定会再一次动手毁了自己!

 她明明说要来看他的,为甚么一次都没有来?是太忙?或者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为甚么她不来?

 为甚么?

 “大哥,吃饭了。”

 “我吃不…”

 “爹地说就算大哥吃不下,也要来陪我们吃。”

 没良心的爸爸!

 一家人终于在餐桌旁坐定,当然,每个人都注意到丹奥萧索落寞的神情,也彼此换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小晨,多少吃一点吧!”桑念竹温柔地劝他。“你爸爸做的菜哟!”

 端著饭碗,丹奥勉强咬了一口桑念竹夹给他的滑蛋牛,随即又放下碗,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这十个月来,都没有人来找过我吗?”

 一片沉默,没有人回答。应该是没有,但,为甚么他会觉得有一股很诡异的气氛呢?

 他狐疑地抬眸,愕然见到所有人都一脸憋不住的表情。

 “终于问了。”于培勋笑道。

 “卓莎夏,八次。”于家大妹说。

 “卓莎夏,四次。”于家二妹说。

 “卓莎夏,六次。”于家小弟说,

 “卓莎夏小姐,九次。”管家也嗫嚅著进来一嘴。

 “对不起,小晨,不过…”桑念竹歉然道。“你爸爸说的对,你太被动了,不这样你,你永远不会了解感情这种事有时候是需要一点主动的。”

 丹奥不敢置信地环视他的家人…那是他的亲人吗?他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你们…”

 五张笑咪咪的脸。

 “现在该轮到你主动了,儿子(大哥),加油啊!我们五张票统统投给你。”

 一大群人下了火车后,一致决定要经过另一座桥到美茵河对面,再通过葡萄园回到美茵堡。

 这票人,是甫自慕尼黑回来的莎夏等将近三十个人,一半女孩子,一半男孩子,其中包括尼基、杰森和那几个对莎夏有意思的男孩子,几乎所有人手上都提著一袋袋的酒,但莎夏没有,她手上只有菸。

 从出发到回来,她一迳意态阑珊地猛菸。

 “莎夏,晚上开派对,大家一起来喝这一趟买回来的酒,如何?”

 “随便。”

 “蛋糕、饼乾、餐具一切都由我们来准备,你甚么都不必忙。”

 “随便。”

 “准备好了我们就去叫你。”

 “随便。”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杏子回眸瞄了一眼,叹息。“她到底是去干嘛的呀?”

 “陪我们去喝酒?”恰卡说。

 白过去一眼“她是陪酒的吗?”杏子嗔道。

 恰卡耸耸肩。“可是她真的只是陪我们去,再陪我们回来而已嘛!”

 “那个丹奥究竟是甚么样的人,会使她如此眷恋不舍?”杰森问。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也,如果能够知道他对抗的是甚么样的影子,也许就不会像此刻这样始终踩在原地踏步了。

 “一个娘娘腔!”微跛著脚,尼基恨恨道。“一个会吃花,掉眼泪的废物娘娘腔!”

 杰森呆了呆。“莎夏喜欢那种男人?”那他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可是那个娘娘腔救了莎夏一命!”杏子愤然道。“而且莎夏之所以会遇到那种危险,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祸,我们那次的任务也因此宣告失败了!”虽然很同情他,但她再也受不了尼基受伤成残后的尖酸刻薄了。“再说校长原本已决议要将我们六人降至初级,听说也是他帮我们说情,所以才只降我们两级的!”

 尼基窒了窒。“你…你为甚么要提那件事,那件事我并不是有意的呀!”

 “不希望人家说你,你就不要说人家!”杏子重重地说。

 尼基哑口无言。

 杰森则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原来是救了她一命的人,那我还是有机会嘛!”

 杏子不失笑。“你以为救过她的人都可以吗?告诉你,丹奥跟你们不一样,他…呃,我也不会说啦!总之,他跟你们真的很不一样,你要是见过他就知道了,无论是外表或个性,他都…”

 说到这里,杏子蓦然止步,惊讶的眼遥望着堡墙下的山坡,无限错愕。

 后头的莎夏差点一头撞上去。“干嘛呀你,腿断了?”

 “莎…莎夏,那…那个…”

 “哪个?”莎夏纳闷地顺著杏子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眼,双目猝然圆瞠。

 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菸姿势,是他!

 下一秒,她即抛下香菸,抛下杏子,抛下所有人,抛下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拔腿狂奔向山坡上,奔向那个她思夜想的身影…

 一回到符兹堡,顾不得校长的,丹奥马上跑去找莎夏,没想到莎夏却和同学到慕尼黑去了。

 这么一来,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顿时在两秒钟之内瓦解于无形,连丝渣渣也不剩,并马上开始怀疑自己如此冲动孟的举止是不是过于欠缺考虑?或者她并不是那么想见他…

 不,也许她根本没兴趣见他,会去找他也只不过是要实践当初承诺过的诺言而已?

 一想到这里,有那么一瞬问,他几乎想马上逃回伦敦去。

 但回头再想到母亲的话,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勉强按捺下懦弱畏怯的心理,决定暂时留下来等她,再由她的反应来决定之后该如何安排自己的行止。

 一夜的不安稳,翌,他终于注意到那份熟悉的景致,萧瑟的秋,冷冷的风,飘零的落叶,在山谷中哀声叹气了一整个上午,回到美茵堡用过午餐后,他又走出堡外,在葡萄园里绕了一圈,然后,眺望着符兹堡市区,他在堡墙下斜坡坐下,掏出香菸来点燃。

 她见到他究竟会有甚么反应呢?

 就这样,他问著自己,著菸,时间悄悄流逝…

 冷不防地,他全身突然没来由的泛起一阵战栗的皮疙瘩,那种感觉就好像十个月前那头河马朝他暴冲过来那一刹那,他马上忐忑地转头望去,果然有个影子朝他猛扑过来。

 “丹奥!”

 咦!

 脑中刚浮起讶异的问号,眼前一黑,他已然被某人扑倒,眼镜也掉了,而且那人还大马金刀地坐在他的肚子上,在他尚未看清楚到底是谁之前,那人已俯下身来,公然将一副温暖柔腻的瓣紧贴上他的,他吓得张嘴要呼喊,一条滑腻的柔软物更乘机堂而皇之地钻进他的嘴巴里,他了口气,正待用尽全力推开身上的人,就在这当儿,他那两颗圆睁的蓝眸终于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她的眼!

 然后,那双眼赧然合上了,蓝眸怔愣几秒后也跟著合上,双臂轻轻环上她的背,惊直口地拥紧了她…

 好一个仪式!

 “那就是那个…丹奥?”杰森问。

 “该死,他又回来干甚么?”尼基的回答。

 “看来他对莎夏也有意思,”杏子喃喃道。“难怪他会拚老命救莎夏。”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莎夏终于息著直起上身,仍然坐在他的肚子上,在发动千军万马进攻之前,先对那个被她坐在草坡上的人发表战争宣言。

 “我不管以前人家是怎么说的,但从现在开始,我是真的要倒追你了,因为我爱上你了,所以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我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就算你讨厌我、唾弃我,甚至憎恨我,或者再次躲避我,我还是要追你,直到你认输为止,这样你明白了吗?”

 丹奥似乎惊愕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好半晌后,他才慢慢收起惊讶的表情,徐徐绽开一抹温柔的笑颜。

 “我也爱你。”

 闻言,怔愣地眨了好几下眼,莎夏才搞清楚他说甚么。

 “欸!”

 那她的千军万马怎么办?

 “这就是你的房间?”莎夏好奇地东张西望。“好大!”而且很适合他的气质,古雅宁静。

 “嗯!”关上门,丹奥回过身来“你要喝…”话甫说三个字便停住,因为莎夏又迫不及待地扑上来贴住他,两臂紧扣在他际,锁得既扎实又有力,深恐被人抢似的。

 身体语言比嘴里说的话更实际。“也许你会觉得很突兀,我也承认对这方面比较迟钝,因为我没有经验嘛!但我发誓绝对不是要你或想捉弄你,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你!”

 丹奥无语,扶起她的下巴,温柔地覆上自己的。好一会儿后,他才离开她的,附在她耳傍呢喃。

 “我也是。”不爱她又怎会为她冒那种险?不过,他可没有她那么迟钝。

 好像不认输似的,莎夏仰眸凝住他,更用力地说:“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可是我去找过你好多次了,你却…”

 “我不知道。”

 “哦…那是…”莎夏歪著脑袋斜睨他。“你的家人不喜欢我吗?”

 “不是。”牵著她的手,丹奥领著她来到窗前的长椅上坐下。“因为我太被动了,他们想我主动一点。”

 莎夏想了一下,好像能了解他的意思。“那么这回是你自己要来找我的?”

 丹奥颔首。

 “你要继续在这儿工作?”

 丹奥再一次颔首。一只要你在这儿,我就会在这儿工作。”

 “我想校长一定很高兴?”

 丹奥又一次颔首。“他很兴奋。”

 “为甚么?”问了半天就是为了问这句话,对他最感好奇的也是这件事。

 丹奥沉默了,大半天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因为我…”顿住,蹙眉起身去开门,和门外的史提夫说了几句后,他回来歉然道:“对不起,我有点事,你能等我一会儿吗?”

 “那我回去洗澡好了,你办完事到宿舍来找我。”

 “好。”

 一放下电话,杏子马上过去敲敲浴室门,很用力的敲,因为里面非常热闹,不但有哗啦啦的水声,还有高昂兴奋的口哨声,如果不用力一点,里面的人肯定听不见…如果这样还听不见,她就得拿槌子来敲了。

 “他们叫我们去参加派对,你去不去?”

 “没办法,已经答应他们了,就去吧!”

 “丹奥呢?”

 “跟我们一起去啊!”说完,莎夏又继续吹她的口哨,最后,竟然大声高唱起来了,而且唱的还是“我爱他,他也爱我”那种七八糟的歌,可笑极了。

 杏子摇摇头,开始换衣服,一边嘀咕“丹奥是不是搞错了甚么,居然会喜欢她这种女孩子?”衣服甫换好,门上便传来两声斯文有礼的敲门声,显而易见敲门的人必然是个非常有教养的人,她忍不住又咕哝“他一定搞错了!”

 门开处,果然是丹奥,他的脸颊有点赧红,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敲女孩子的房门…妹妹的房间不算。

 “嗨,丹奥,进来吧!她还在洗澡。”

 “啊…”丹奥踌躇著,推了推眼镜。“这样好吗?我待会儿再来吧!”

 “不用,不用,无所谓,我们大家都是这样。而且…”杏子瞄了一下浴室。“我也有点话想跟你说。”

 “哦!那…抱歉,我进去了。”

 “哪,自己找地方坐吧!不过…”杏子暧昧地挤著眼。“那边是莎夏的和书桌,也许你比较喜欢坐那儿。”

 脸更江了,丹奥尴尬地在莎夏的书桌前坐下。

 “呃…请问你有甚么事要跟我说?”

 “那个。”杏子指指莎夏书桌上的香菸。

 丹奥怔了怔。“莎夏会菸?”

 “为了任务,我们每个人都会菸,只是平时都不而已,不过…”杏子又瞟一眼浴室。“三个多月前,她开始没事就菸,而且越越凶,我不知道她上瘾没有,但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叫她不要了,有菸瘾对任务并不好。”

 盯著香菸,丹奥问:“她心情很不好吗?”

 “超郁卒的!”杏子叹道。“她去找了你很多次,又一再碰钉子,虽然她说不会轻易放弃,但思念一个人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想你应该能了解,而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排解那种痛苦,所以就开始起菸来了。”

 丹奥沉思片刻,颔首。“我明白了。”如果他对她的爱有过任何怀疑,现在也不存在了。

 待莎夏洗完澡出来一见到丹奥,马上兴奋地想要冲过来,丹奥吓得跳起来连退三大步,脸色通红,双手摇,眼镜差点掉了。

 “不…不要过来,你…你还没穿衣服…”

 “呃?”莎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仅围著浴巾的身子,又高兴地转了一圈,浴巾角跟著飞扬起来,瞬间出一丝儿童不宜观赏的部位。“人家都说我的身材很不赖耶!你觉得怎么样?”

 怎样?

 鼻血快出来了!

 “我…我先出去,”丹奥红著脸想逃命出去。“等你…等你换好衣服之后,我再…”

 莎夏马上跳过去拉住他。“不用啦!我很快就可以穿好了,你等我一下喔!”

 担心他若是坚持要出去,莎夏也会跟著追出去,丹奥只好局促不安地背过身去,头大汗地心想:要是多来几次这种情况,他真的会短命!

 “好了,你看,我配合你穿的哟!”

 丹奥回身一看,跟他同样的米套头衣和铁灰色长,果然够帅气又潇洒,不过…

 “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穿裙子。”

 “不方便嘛!所以除非必要,否则我是不穿的。”莎夏俏皮地歪著脑袋。“怎么,你想看我穿裙子?”

 丹奥别开眼,拚命推眼镜,脸又红了。“我…我只是在想,你的…你的腿很美,如果穿裙子的话一定很…人。”事实上,每次见到她他都会这么想。

 “真的?”莎夏两眼一亮。“好,那我马上穿给你看!”说著,当着他的面,她马上褪下长,骇得丹奥惊呼一声又背过身去。

 “你你你…你应该先通知我一声…”

 莎夏没出声,片刻后…

 “OK!”

 他再次回身,眼前陡然一亮,眼镜掉了一半。

 米套头衣并没变,只不过多了一条淡彩雪纺丝巾作装饰,再换上一条中庸裙,杏子又替她把那头莲蓬松松的大鬈发绑成一条麻花辫,还特意留下几绺飘逸人的发丝,最后再点上一抹朱红,莎夏马上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妩媚柔婉的女人,风情万种又高雅人。

 “你…好美…真的好美…”他喃喃道,两眼发直,好像中了。

 莎夏开心的笑了。

 “为了你这句话,还有你的眼神,我以后一定会常常穿裙子。”

 丹奥一惊,忙收回目光,推好眼镜“对不起!”并为自己的无礼致歉。

 “对不起甚么?我喜欢你这样看我啊!”掉乎底鞋,莎夏纯地换上另一双雅致的低跟淑女鞋,显见她对淑女打扮也很习惯。“其实我也有很多裙子的,你裙、中庸裙、一片裙、篷篷裙、荷叶裙、长裙、窄裙,随你挑。”

 “对,而且除了任务之外,她从来不为任何人穿,”杏子又替莎夏挑了—个米的淑女包包。“只为你。”

 莎夏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放回原位,自己另外挑了一个可以和裙搭配的淑女包包,再把一些琐碎的东西一一放进去,不过在她摸到香菸之前,丹奥便先一步把菸拿走了。

 “女孩子菸不太好,这包还是给我吧!”

 莎夏一怔,看看杏子,再看回丹奥,耸耸肩。“是是是,以后除非任务需要,否则我都不了,OK?不过你要让我闻你身上的菸味喔!”

 丹奥脸又红了,杏子一副呕吐的表情,这时,又有人敲门了,是恰卡,他一见到莎夏,下巴就拉到地上去了。

 “老天,莎夏,你要去参加选美吗?”

 “少夸张了你!”莎夏对他吐了一下舌头,背起包包,挽住丹奥的手臂。“好了,我们走吧!”任何人夸奖她她都不痛不,她只要丹奥的赞美。

 “走?到哪儿?”他们有说要去哪里吗?

 “喝酒!”

 咦?她心情又不好了吗?

 每个人都在吹口哨,莎夏也对他们每个人装鬼脸吐舌头。

 “莎夏,劲爆喔!今天是想到甚么了,居然穿得这么淑女?”以列语。

 “小姐我高兴!”莎夏跩跩地呛回去。

 “啧啧,穿裙子高跟鞋喔!”乌拉圭语。

 “小姐我!”莎夏下巴拾得更高。

 “瞧,连头发都…”墨西哥语。

 “你们全都给我等一下!”莎夏蓦然大吼。“不记得本校的规炬了吗?在丹奥面前,大家只能说英文或中文!”

 “咦?有这种规矩吗?”印度语。

 “有啊!啊,对了,你是半年多前才来的,难怪不知道。”埃及语。

 “他又是谁?”菲律宾语。

 “历史文物馆副馆长。”法文。

 “很了不起吗?”印尼语。

 “完全不,不过他是特权分子。”希腊语。

 “原来如此。”比利时语。

 “喂喂喂!你们…”

 “好好好,说英文,说英文!”异口同声的英语。

 “莎夏,”丹奥倒是没注意到大家在说甚么,只注意到尼基的大便脸和跛脚。“你没有阻止尼基去参与阿富汗的任务吗?”他低声问。

 莎夏也看过去一眼。“有啊,可是他不听我的嘛!”

 “那他…”

 “断了一手一脚,虽然装了义肢,但要使用到如同自己的手脚那般灵活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自己又很消极,说不定以后再也不能出任务,只能坐办公室或担任教练之类的工作了。”

 “唉!如果他肯听你的就好了。”丹奥似乎颇为惋惜。“不过,这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他能够振作起来。”

 奇怪的眼神马上瞄过来,莎夏张口似询问甚么,好死不死的眼角瞥见杰森过来了,只好把问题硬回去。

 “丹奥,他是杰森,我的新搭档。”亲昵的抱住丹奥的手臂,莎夏毫不掩饰对他的爱意,更不吝于大方的说出来。“杰森,这就是丹奥,虽然我们还没有机会说清楚,不过我爱他,他也爱我,所以他可以算是我的男朋友了。对吧,丹奥?”

 丹奥尔雅的笑,斯文的颔首“丹奥·查士敦,你好。”语声更是温和。

 “杰森·泰佛。”原来这就是莎夏的丹奥,果然跟他们都不一样。

 两人握了一下手,丹奥忽而蹙了蹙眉,深深凝视杰森一眼。待杰森离去后,他即对莎夏说:“有没有地方让我跟你单独谈一下?”

 毫不犹豫地,莎夏牵著丹奥的手往联谊大厅的另一个出口走去,虽然沿路有不少人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因此停下来不少回喝杯酒吃块蛋糕甚么的,但闻讯而来的同学也越来越多,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两个人的离去。

 出了联谊大厅后,莎夏直接走出宿舍,穿过王子花园,不久,他们即并肩漫步于下山的步道上。

 “你就这样离开,可以吗?”

 “我原本就不想去,只是答应过他们,所以不能不去。”莎夏侧过来一眼。“你想跟我说甚么呢?我不应该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不,当然不是,呃,我是说,我很高兴你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莎夏马上绽出甜美的笑靥。“那你是要跟我说甚么?”

 “我是想告诉你…”丹奥的神情有点沉重。“你最好不要再跟杰森搭档下去了,事实上,这件事我会直接跟校长说,无论你同不同意都必须如此。我只是觉得应该先跟你说一声,希望你不会在意,甚至…生气。”

 “为甚么?”莎夏并不在意,只是好奇。

 丹奥迟疑了下。“因为一年后,他会为了你而背叛SA组织。”

 “原来如此。”莎夏依然很平静。“那么,既然是一年后的事,你又怎么会先知道呢?”

 丹奥沉默了。

 莎夏盯住眼前的石板道。“就像你预先知道阿富汗那件任务很危险一样吗?”

 “那…那是我爸爸告诉我的。”丹奥呐呐道。

 “哦!那么是你跟你爸爸一样…”莎夏悄悄瞄过眼角来。“都能够预知某些未来?”

 丹奥又静默片刻。

 “不是某些未来,而是所有的未来,还有…”他看着自己的手。“过去。”

 莎夏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能够看到那个死人所设定的密码?”

 “是。”

 “酷!”睁大双眸,莎夏惊讶又崇敬地望住他。“好厉害的能力,你真的能看到所有的过去和未来?”

 “是的,所有的过去和未来,除了…”丹奥停下脚步,凝住她。“你。”

 “咦?我?”

 “我在你身上,”他握住她的手。“甚么也看不见。”

 “欸?你偏心?”莎夏马上提出抗议。

 “不是那样,不是我偏心,是…”丹奥啼笑皆非。“我们这种人在这世上一定会有一个人是我们看不见的。”

 “是这样吗?”莎夏怀疑地斜睨著他。“你爸爸也是?”

 丹奥点头。“我爸爸在我妈妈身上看不见任何过去与未来,我爷爷在我身上看不见任何过去与未来,而我,在你身上也看不见任何过去与未来。”

 “你爸爸,妈妈…你爷爷,…”莎夏拚命眨著眼,脑筋迅速转动。“你是说,我注定要成为你老婆?所以三年前你才会一看见我就跑,因为你不想因为这样就莫名其妙的被…被…天知道是甚么把你和我硬凑在一起?”

 “类…类似吧!”真正的原因他可不敢说,只要他不说出来,或许不会变成事实,可是一旦说出来了,有九成九会变成事实。

 莎夏了解地点点头。“这样就真的不能怪你了,换了是我,大概也会做出跟你同样的事吧!”

 丹奥有点下敢相信。“你…真的能相信并了解我所说的一切?”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莎夏认真地说。“当参与阿富汗那件任务的所有SA全栽了跟头之后,我就一直在思索:你怎么会知道?然后又联想到那次的非洲任务,其他九组SA全灭,却只有我们这一组能安全到达目的地,而且除了你之外,其他六人毫发无损,那是因为…”

 她仰眸注视著他。“赫伦一切都听你的,不是吗?是你一直在设法带领我们避开危险,不是吗?所以那只光头海狗才会表示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得到你,因为你拥有如此惊人的能力,不是吗?”

 丹奥沉默著,颔首。

 “所以我想…”莎夏沉著。“这种事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你会像鱼饵一样被那些贪心又残忍的大鲨鱼撕裂得尸骨无存。”

 丹奥依然缄默不语,只深深凝视住她。

 “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不过…”莎夏有趣地笑了,挽住他的手臂,继续往前走。“想想真是好笑,大家都以为你是个无用的废物,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宝物,难怪那个光头海狗说牺牲所有的SA也必须保全你一个人,的确,像你这种人大概是绝无仅有…呃,不对,你爸爸还有你爷爷也是,不过就只有你们三个了吧?”

 “不,还是有其他这种人,只是他们不像我们这么…这么…”

 “厉害?”

 “是这么说吧!”丹奥淡淡道。“他们能看见的相当有限,若是未来改变了,他们也无法立即得知。”

 “而你能看见的…没有极限?”丹奥点头,莎夏马上又问:“而且马上就能知道?”丹奥又点头,莎夏马上咧开谄媚的笑脸。“表演一下吧!”

 丹奥默默走到路边去按住一株树,可是仅只数秒后即脸色通红地猛然收回手。

 “怎么了?怎么了?”

 扶了一下眼镜,又很不自在地咳了咳,丹奥才尴尬地指指树木后的草地。

 “半个月前,有人在那里做…呃,做。”

 莎夏呆了呆,继而失声大笑。“真的假的?就在那儿?天哪!是谁?快,快告诉我是谁?我要好好去糗他一下!”

 “我不认识。”就算认识也不敢告诉她。

 “呿,真可惜!”

 “莎夏。”

 “嗯?”

 “还有一件事。”

 “甚么事?”

 “恰卡的死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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