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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双姝
 “当─”古钟悠扬,天际才一线晨曦。

 这是南荒极西之地一处依山傍水的寨子,不过百多户人家,却已是方圆千里少有的繁华。

 钟鸣声里,聚集在山顶神庙外的数百寨民,不分男女老少排成六行,由各家的长者率领着,秩序井然地鱼贯入殿,每个人都穿着相同的服饰,黑色头巾银白色长袍,妇人的脸上蒙着一层彩纱。

 他们依次在殿前下靴子,从铜盆里粘起一簇朱砂的粉末轻点在额头正中,才赤着双脚肃然虔诚地进入大殿。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窸窸窣窣的衣袍微响,和明柱上着的牛油火把在熊熊燃烧。

 大殿正前方的神龛上,供奉着一尊冥帝泥像,左右侍立着传说中冥界的八大魔王神像,一个个形象各异,却无不面目狰狞,神态肃穆。

 大殿四壁围绕着十八幅巨型彩绘,描述的都是冥界景象,既有耳能详的奈何桥,也有金碧辉煌、森严肃杀的冥帝神宫。

 一名白衣如雪的年迈巫师,肃立在大殿正中的法坛上,手里握着一青铜法杖,杖端雕刻的是一头冥界圣兽三脚瞿如。

 他的头巾侧面斜有五火红色的凤尾羽,显示出他在此处至高无上的神圣地位。

 冥教信徒晨祭的情形,从古至今已按部就班地演绎千年,只是此处神庙的早祭与南方其它地方相比,仍略有不同。

 信徒们依然保持着在别处废弃多年的诸多古老礼仪和程序,更相信他们才是冥帝遗弃在世间真正的子民,而脚下的大地,也是距离冥界最近的所在。

 当最后一个人走进大殿,在法坛前五体投地向前扑倒,所有的信徒在巫师引领之下低声诵起冥教的圣歌。

 中土罕见的风笛与七弦琴应和着铿锵的鼓点,悠然响起,数百人的脸上充虔诚,彷佛他们的歌声能够穿越冥海,直达冥帝的神宫前。

 拌声徐歇,巫师高举起法杖,遥指西方,用浑厚苍老的嗓音高唱道:“愿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能奉我主的感召,皈依在大义的名下,让众生离生死的轮回,不再被罪孽蒙蔽双眼,永获平安喜乐─”

 “噢─”数百人以头叩地,齐声应诺,待到巫师徐徐抬起双手,才整齐划一地从地上缓缓站起,将手中冥教的圣典经书紧贴到口。

 “冥思起─”巫师的法杖沉落,慢慢地将双眼合上,左手将经书按在前。

 大殿里又陷入静寂,在正门右侧的角落处,不为人注意地伫立着五个陌生人,他们的服饰与这里的信徒截然不同,身穿清一的黑袍,却也各自在前握着一本冥教的圣典经书,垂目冥思。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面色惨白,相貌儒雅,紫白相间的长发,从脑后的头罩下拖曳出来,披散到肩头。

 对于数百信徒来说,这中年人和他身后的四名弟子,只不过是外来的朝圣者,然而对于中土正道而言,血魔仇厉的名字谁人不晓。

 半炷香后,巫师的法杖在坛上轻轻一击,发出“叮”的金属脆响道:“思毕─”

 仇厉睁开双眼,目光有意无意透过窗门投向殿外,一名丰神如玉的青衣文士,不知何时远远站在了空场一角的古树底下,也正默默打量殿内。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仇厉的眼神,凝目回瞥,四道目光在将明未明的清晨风中织,摩擦出一串看不见的火花。

 青衣文士的角浮起一丝和善的微笑,遥遥向着仇厉颔首致意,仇厉深幽的眸子忽地爆起一簇光亮,又旋即幻灭,然后,青衣文士转身消失在参天的古树后,殿外清幽一片,鸟鸣啾啾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短暂的过程,莫说殿内数百的信徒未曾发现,连仇厉身后的四名弟子也毫无知觉,惟有屹立在法坛上的那位苍老巫师的眼里,掠过一缕不经意的光,而后低沉地颂道:“圣餐开始,请净手─”

 仇厉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像在考虑着什么,脚下却已随着队列的移动排到了最后一行,默默走向盛羊血的净手银盆。

 而这时,那名青衣文士已经若无其事地缓步在神庙的建筑群中,所有的人都在参加晨祭,除了大殿神庙,其它地方俱都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他信步走来驾轻就,若谁以为他是此间常客那可就错了,事实上,这是雁鸾霜第一次踏足神庙。

 忽然头顶一声清脆猿啼打破了庙宇中的宁静,一只不过尺许高的金色魁猿,双脚抓在树梢上,正用机警的眼神紧紧盯着雁鸾霜。

 雁鸾霜笑了笑,道:“你就是容姐姐身边的冥海金猿吧?当真神武俊秀。”

 奉承话谁都爱听,小金也不例外,牠眨巴眨巴小眼睛,姿态果然秀气了很多。

 雁鸾霜望了眼舍虚掩的柴门微笑道:“容姐姐醒了么,我来得似乎稍早了点。”

 柴门轻启,现出容若蝶纤柔的身影,盈盈含笑道:“雁姐姐,你来了。”

 雁鸾霜道:“姐姐起的真早,鸾霜不速而至多有唐突,还请姐姐海涵。”

 容若蝶浅笑道:“天宗仙子莅临,若蝶幸何如之。自从筑玉山一会,若蝶夜思慕雁姐姐卓越丰采,有缘再见实在欣喜万分。”

 两人笑语晏晏,彷如真是帕旧友异乡重逢,看不出半分剑拔弩张的敌意,然而彼此的目光中早已心照不宣,暗藏机锋。

 南疆民居与中土建筑不同,多以碧竹悬空搭建,这座舍亦是一样,雁鸾霜拾竹梯而上,说道:“曲径通幽处,柴扉掩玉人。容姐姐的住处清幽雅致,我真想能在此间逗留几,听竹观云浑然忘却尘世烦恼。”

 容若蝶将雁鸾霜引入舍落坐,执起一壶酥油茶替雁鸾霜亲手斟,娇笑道:“雁姐姐天仙化人,若还有难解的忧烦,如若蝶这般的凡人,还不要愁死了?”

 雁鸾霜双手捧过杯盏,轻轻叹息道:“人在红尘,谁无烦恼?鸾霜更非什么仙子,不过是随波逐的一蓬绿萍而已。”

 她举目看了眼与容若蝶形影不离的筝姐道:“这位便是若水先生座下的灵仆吧?”

 容若蝶点头,问道:“那姐姐这蓬贬谪凡间的绿萍,又是因着哪层漂来了这里?”

 雁鸾霜啜了口酥油茶,说道:“鸾霜来此的用意,容姐姐难道真的不清楚么?”

 容若蝶从容道:“假如来的是别人,若蝶或可回答说知道,但既然来的是雁姐姐,我就不敢妄言揣测了。”

 雁鸾霜反问道:“容姐姐和仇兄一行突至雍野,所为的又是何事呢?”

 容若蝶坦然道:“既蒙雁姐姐问起,若蝶岂敢隐瞒?外界传说我与仇大哥此行乃是为与西冥和谈,实则还为着另外一桩关乎圣教大计的秘密。”

 雁鸾霜道:“容姐姐快人快语,鸾霜也不能再装聋作哑。实不相瞒,鸾霜前来雍野的目的,与容姐姐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容若蝶轻笑道:“难不成天宗此次派遣雁姐姐为代表,前来与西冥接洽结盟?”

 雁鸾霜摇头道:“天宗不理尘事,素不与人结盟,这点姐姐应当知晓。不过戎宗主与西冥唐教主曾有数面之缘,相知甚深,鸾霜这次是奉宗主之命,来拜访唐教主,聆听秘宗教诲的。”

 “看来,我们姐妹果然是志同道合。”容若蝶悠然道:“可惜唐教主尚在闭关参修之中,咱们都还需在这儿等上几了。”

 雁鸾霜雍容自若道:“以容姐姐的睿智,焉会不知这是唐教主的托词。眼下他恐怕正在和四大长老商议权衡如何应对雍野的局吧?”

 容若蝶诧异道:“雍野僻居极南蛮荒之地,清平已久,何来的局?”

 雁鸾霜微微一笑,道:“容姐姐故作不知,是有意考鸾霜么?前早传出消息,言道容姐姐与仇兄代表巫圣云洗尘前往雍野,与西冥洽商两支一统的事宜,以便来北进问鼎天下。正道八派闻听此讯,已然各遣门中高手耆宿赶来雍野,力阻此事成功。”

 容若蝶摇摇头道:“这事早在我意料之中,却也谈不上是什么局。”

 “那还有一件事呢?”雁鸾霜不动声道:“林熠受巫霸云怒尘之托,近也将至雍野,目的是要与西冥结盟连手对付巫圣云洗尘。

 左右为难之下,唐教主岂能不闭门好好思量一番?“

 她的目光凝视容若蝶,似是希望能从对方下意识的反应中寻找到什么端倪。

 但容若蝶仅仅是不以为意地一笑道:“那更算不得什么大事,巫霸云怒尘不过是一丧家之犬,岂可与云教主的神威相提并论?唐教主乃是睿智之人,其中关键一想即透,何须烦心?”

 雁鸾霜道:“如果真如容姐姐所言,唐教主却为何一连数不愿接见你与仇兄呢?”

 容若蝶笑道:“道理很简单,他既知我来意,又闻听巫霸云怒尘遣来林熠接洽盟约,自然要作好一番姿态待价而沽,向云教主讨个好筹码。”

 雁鸾霜道:“可鸾霜却听说,容姐姐与林熠关系非同一般,云怒尘此举恐怕别有用心,否则他怎会不亲自前来,偏要委托旁人,而且还是一名年轻的正道叛逆?”

 容若蝶的俏脸泛起一抹红晕,微一沉落落大方地道:“我与林兄确属旧识,但也不可能为此因私废公。况且如今彼此各为其主,势同水火。”

 “真是这样,”雁鸾霜柔和的语气里突锋芒,徐徐道:“鸾霜着实为容姐姐捏了一把冷汗。”

 容若蝶道:“多谢雁姐姐关怀。但云教主既然相信若蝶命我前来,我又岂敢不尽心竭力?”

 雁鸾霜歉然微笑道:“如此,祝容姐姐马到功成,鸾霜方才之言多有唐突,容姐姐万勿介怀。”

 窗外有悠扬钟响传来,却是前面的大殿早祭结束。

 雁鸾霜盈盈起身礼道:“和容姐姐说话竟不觉光飞逝,屋外天已大亮,鸾霜还需前往拜见神庙住持,咱们姐妹当谋后会。”

 目送雁鸾霜去远,筝姐木然道:“小姐多当心这个人。”

 容若蝶靠着椅背软软坐着,面色苍白轻轻叹息道:“天宗嫡传,岂是虚名所致?她的每一句话,便如其心法修为一般绵里藏针,暗蕴深意,言词之间滴水不漏又处处埋伏陷阱,这是我平生所遇最为难的一个对手。”

 筝姐担忧地望着容若蝶毫无血的容颜,问道:“小姐,你不要紧吧?要不要再服一颗丹葯?”

 容若蝶倦意地笑了笑,摇头道:“多服无用,我歇息片刻就好。”

 筝姐道:“那小姐便莫要再去想雁鸾霜的事情。”

 容若蝶叹道:“怎能不想?刚才在心里,又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细细咀嚼了一遍,尤其是那句”局“,可谓一针见血,点出咱们目前危机四伏的险境。只是我还猜不透,她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筝姐迟疑了一下,终究忍不住问道:“雁鸾霜故意提及林公子,是不是她察觉到什么?”

 容若蝶道:“那只是她的试探之词。她对这件事问得越多,就越说明她所知不多,有意通过种种手段,使我出蛛丝马迹,假如她真的掌握到了什么,反而就不会多问了。”

 “可是林公子前几─”

 筝姐的话才起头,就被容若蝶斩钉截铁地打断道:“别人怎样说,那是他们的自由,我只相信,不论他做了什么,一定有他的难处和理由,但那绝对不代表他改变了自己。”

 筝姐低声歉然道:“小姐,是我不好?”

 容若蝶微微含着笑容道:“你知道吗,只要我不怀疑他,那在这世上就还有人能理解他。信他,永不见疑!这是我现在惟一能为他做的,也是我惟一可以做到的。”

 想到不久之后,林熠与容若蝶势必相遇相争,那时候,容若蝶又该如何是好呢?筝姐只能在心底暗叹一口气。

 她本已心死如槁,对世情冷暖麻木不仁,可独独因着眼前的少女,久已干涸冰冷的心,又有那么一丝热意在涌动。

 舍中寂静无声,容若蝶注视着雁鸾霜留下的那只空杯怔怔出神。

 她不担心林熠会变,也不担心自己即将面的诸般狂风骤雨,只是呆想着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无时或忘的家伙,此刻到底会在哪里?

 如果他在她的身边,那该有多好,她一定要将自己投入他温暖的怀抱里,只要紧紧相拥,便是天塌地陷也能不管不顾。

 门外仇厉咳嗽一声,问道:“小姐,我可以进来么?”

 容若蝶从沉思中醒转,怅然一叹轻轻回应道:“仇大哥,请进。”

 仇厉推门入屋,扫过桌上的空杯盏道:“小姐,是雁鸾霜来过了?”

 容若蝶一笑颔首,道:“仇大哥也见着她了?小妹适才和她聊了一会儿。”

 仇厉一哼,道:“来者不善,恐怕天宗也想要在这件事情上一脚,浑水摸鱼。”

 “浑水是一定的,”容若蝶悠悠道:“但我尚不清楚,她想摸的”鱼“又是哪条?”

 仇厉道:“难道雁鸾霜不是针对咱们而来的么,除此之外她还会有何目的?”

 容若蝶的明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彩,缓缓道:“仇大哥,你不觉得天宗派雁仙子前来雍野,其中人选已大可玩味?别忘了,她与小妹在筑玉山曾有一年之约至今未,以雁鸾霜的身分,怎肯轻易自毁誓诺,挑明了与咱们作对?”

 仇厉一怔,沉道:“小姐说的对,可如此一来,她的来意就愈发讳莫如深了。”蓦然寒芒一闪,沉声道:“莫非她要抓的那条鱼是?

 林熠?“

 容若蝶脸上波澜不惊,问道:“仇大哥何出此言,一个昆吾叛逆,又何劳天宗不世传人万里追杀?”

 “我怀疑,雁鸾霜便是仙盟的总召集人。”

 仇厉推测道:“林熠弒师出逃,不单背叛了昆吾派,同样也为仙盟不容,更加上他近襄助云怒尘攻破合谷川,迫死连城雪,简直就是自断退路。说不定,雁鸾霜是来清理门户的。”

 容若蝶不置可否道:“在雁鸾霜没有进一步采取行动之前,一切不可妄自断言。不知仇大哥和季正巫师谈得如何?”

 “有一个好消息,但也有一个坏消息。”仇厉答道:“好消息是唐教主准备见我们,今便要派人送我们入雍野;坏消息则是咱们即使进入了雍野,暂时也见不到他,他要等林熠等人到后,一同设宴款待。”

 容若蝶微笑道:“仇大哥没觉察到,其实后面一条也是好消息么?唐教主越摆出看重林熠一行的姿态,便越是在拿他们做筹码来压制我们。这反而说明,他真正想接见商谈的,是你我而非林熠。”

 “似乎任何问题一到了小姐面前,就可刃而解了。”仇厉心头霍然一亮,钦佩道:“那咱们此行成功的可能,看来相当大。”

 容若蝶淡淡道:“优劣易势只在瞬息,咱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林熠开出的条件,可以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一定会远比我们优厚,所以,走错半步,悔之莫及。”

 仇厉深望容若蝶,平静问道:“那么小姐有否考虑过,赶在林熠抵达雍野之前先下手为强,一了百了?”

 容若蝶修长纤秀的睫不经意地一颤,道:“如果杀人就能一了百了,云教主何必命小妹前来?林熠修为今非昔比,仇大哥也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

 “更重要的是,他不过是云怒尘派出的一路使节而已,咱们杀了他,云怒尘可以另遣人来,或者亲自出马。况且选择在这个时候杀死林熠,大有可能会起西冥对咱们的反感和戒备。”

 “可林熠未必肯放过咱们,”仇厉冷冷道:“说起来你我和他也算旧,对这小子的计智为人,仇某亦颇为心许,可两军锋无所不用其极,事关重大,谁能担保林熠不会做此打算?”

 容若蝶慵懒轻笑道:“仇大哥,你这话是在试探小妹吧?”

 仇厉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凝望向窗外。

 舍下秦毅朗声禀报道:“小姐,师尊,西圣教长老叶幽雨在外求见。”

 仇厉用眼色征询容若蝶的意见,见她微一颔首,当下道:“请。”

 两人并肩出屋,站在舍的竹台上候。

 只见一名白衣华发老者面如紫酱,矮矮胖胖,脸笑容在秦毅的引导之下走上竹梯,在他身后有四名冠三羽的白袍中年人,俱都驻足楼下由锺奎等人陪同。

 叶幽雨步上竹台,右手贴躬身行礼道:“老朽奉唐教主之命,特来接容小姐与仇先生前往雍野。”

 仇厉不卑不亢道:“贵教主太客气了。只消传个话来由我等自行晋见就是,何敢劳动叶长老亲自来跑一趟?”

 叶幽雨笑呵呵道:“唐教主闭关参修本已怠慢了诸位,敝教上下无不心感歉疚,老朽无论如何也该前来接上一接。”

 客套了几句,叶幽雨入屋稍坐,待众人收拾停当便出了神庙的后门。

 后门外,一支过百人的仪仗车队隆重而庞大,其中甚至有专为容若蝶准备的豪华车驾。

 仇厉何等修为,早已察知,但他仍旧一皱眉道:“叶长老,这阵仗忒大了吧?”

 叶幽雨道:“东西圣教绿叶红花本是一家,容小姐与仇先生既然是代表云教主前来,敝教自当以教主礼仪相。”

 仇厉呵呵一笑,道:“说的好,但不晓得咱们两家谁是红花,谁是绿叶?”

 叶幽雨一怔,没有料到仇厉突然挑起话茬。

 容若蝶却晓得仇厉已看穿了西冥包藏祸心的接礼仪。

 这一番动静浩浩,不啻要让那些隐藏在暗处、一心意破坏两家和谈的人眼热心冷,若想半路截杀,也有了绝好的目标。

 西冥的人不是傻瓜,他们刻意安排如此风光的仪仗车队,背后文章可就真难说了。

 但叶幽雨反应神速,马上轻描淡写化解道:“若说红花,容小姐自然当之无愧,咱们这些人站在她的身旁,可不就心甘情愿都成了绿叶了么?”

 仇厉点到为止,不置可否迈步跨上金鞍蛮牛。

 叶幽雨心中暗松一口气,思忖道:“这姓仇的家伙不愧是云洗尘亲传首徒,不好对付。倒是那女娃儿身为正使颇为低调,始终不发一言,让人琢磨不透。”

 蹦角轰鸣,仪仗车队缓缓启动,沿着神庙后的一条青石大街徐徐朝山下行去。

 此时晨祭早散,许多寨里的男男女女涌到街边观瞧热闹,街头巷尾挤了人。

 在一家生店前,雁鸾霜静静站立,望着容若蝶的车驾在众人护翼下从面前驶过。

 忽然身后那正在斩的屠夫一阵密刀如雨,错落有致,雁鸾霜凝神听完,不为人注意地背对屠夫微微颔首。

 仪仗车队已全数驶过,两边的寨民纷纷回到街上,三五成群小声议论。

 雁鸾霜角忽现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轻轻道:“他快到了。容姐姐,前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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