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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高级宴会!

 加勒比海的私人小岛上,豪华的别墅四周缀了数以千计空运来的花束,以及一座人工搭建的仿古希腊雕像泉,主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身分地位,还特地请来一组管弦乐团在一旁轻奏着悠扬的音乐,在晚风轻拂的傍晚,男男女女穿著时尚名牌的晚宴华服,闲逸地在天的宴会中畅饮言,或是互拥轻舞,特地由美国请来的六星级饭店大厨在铺着白布的长桌边展湛的厨艺,空气中混着令人垂涎的美食香气〃郁的花香,以及贵宾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香水味…远远望去,活是电影中衣香鬓影、纸醉金场景的翻版!

 在这喧哗奢侈的人声中,却有一个人始终静静地在一旁冷眼旁观,好象不属于这群人似的,孑然独立于别墅的二楼,俯视着整个广场上的宴会。

 一袭黑色西装,衬着一头黑亮的短发,略长的刘海覆在前额及耳鬓,勾勒出一张极冷调的东方男脸孔。

 清俊机的五官,一双狭长的眼睛,镶着深不可测的黑瞳,完美直的鼻翼带着坚毅,一双紧抿的则说明了他不是个多话的人。

 他的肤很白,白得像是长久活在黑暗深处,从不见阳光,可是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森或孱弱,相反的,他的白净给人一种水晶结晶般的透彻感,映着那头黑得彻底的头发及黑色打扮,别有一番男人中少见的无瑕气质,仿佛不沾尘世人烟,独自活在一个令人难以进入的异空间…

 不过,虽然他看来是如此俊雅净逸,但从没有人能看得透他,两年来以“北极星”为名,挟着雄厚财力突然出现在美国政商界,他的际手腕、投资眼光,以及剽悍的谈判作风,在短短两年内横扫景气低的美国市场,不论是枱面上的合法易,或是枱面下的非法买卖,从一个小小的片到庞大的坦克军火,他都有所涉及,让整个政商界不得不注意起这个来历背景不明的东方男子。

 只是,即使大家对他好奇,但要见到他本人却不容易,除非他主动,不然那些想一亲他芳泽的财阀政客根本毫无门路,摒除商场上的叱咤姿态,他私底下的生活却非常的神秘低调,没有人知道他固定的住所,更没有人能揣测他的行踪,曾有一个记者跟踪他到日本,没想到他却在旧金山现身,为此,那记者便在报纸上直呼他是个“神秘之星”怱明忽灭,来去无踪,让人难以捉摸。

 不久,这名号便渐渐传开来,一直到现在,外界仍以“神秘之星”来称呼他,早已不去追究他的真实姓名为何了。

 也因为他是如此深具分量,今天的宴会主人因能邀请得到他而兴奋不已,一整晚都情绪高张,比谈成一大笔生意还要开心。

 “波拉利思先生,你如果不想下去,就在这里欣赏就好,我会派人把餐食送上来…”宴会主人特地上楼,以客气得几近谄媚的语气,对着立在阳台上的他道。

 他沉默着,并未回答。

 “请问…波拉利思先生比较喜欢什么样的食物?”宴会主人接着转向立在一旁的高大黑人,他是北极星的贴身护卫,坦克。

 坦克总是跟在北极星身边,这已是众所皆知的事了,这位皮肤黑得像黑夜的壮汉一直是北极星的影子,没有人见他笑过,而且他也不比北极星好伺候,他甚至比北极星还酷,许多人透过他想找北极星,却经常在他这一关就被挡下,报章杂志对他这个保镖的说法只有两个字--难

 “我们家少爷还不饿,你不用招呼了!他等一下就会下楼了。”坦克冷漠地道。

 “是吗?那太好了,有些宾客已经在向我打听波拉利思先生了,好好好,那我就先下去了。”主人着双手,等不及要向大家炫耀这位贵客。

 房间里,只剩下北极星和坦克,坦克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

 “今天的星星很美。”北极星仰着头,自言自语地道。

 “是。”坦克应了一声,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那些星星有什么美的。

 “北极星就在那里。”他看向北方天空。

 坦克抬起头,皱着眉。

 天空里的星星在他看来都一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又无聊的人替它们取的名,当然,他更不懂为何总裁要替眼前这个男人取这种名字。

 说来,这个男人的出现还真带点神秘

 两年前的某一天,他的主子“黑影财团”的总裁撒雷特不知从何处將他带回来,同时还聘来一大票医学专家,为他成立一个专门救治他的小组。

 那时,他根本是个死人!

 一具没有意识、冰冷又苍白的尸体!

 可是,在那些专家的抢救治疗下,三个月后,他竟然醒了。

 撒雷特公开宣布收他为义子,并且替他取名“波拉利思”也就是“北极星”的意思,之后,撒雷特训练他,栽培他,教育他,短短一年,他便以财团少东的身分出现,正式介入财团的运作,接手财团有关投资、买卖,以及支持恐怖活动的工作。

 哼,没错,黑影财团名气不大,却是全球恐怖活动背后的金主,其资产之庞大,足以撼动整个美国的经济!

 眼下这些政商名如果知道名闻遐迩的“神秘之星”的真实身分,不知会做何感想?

 坦克在心里冷笑,眼光又栘向北极星。

 之前他一直心有芥蒂,他不懂北极星是何方神圣,为何无子嗣的撒雷特独独对北极星另眼相看,收他为义子?按理说,财团里有无数菁英值得提拔,真要找传人,也应从财团里挑选才是,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外人…

 但是,半年后,他逐渐收起了藐视之心,因为他已深刻体认北极星的过人能力。

 这个人根本是个天才!

 他那颗绝顶聪明的脑袋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任何事,包括了战斗、攻击、布局、谈判,和杀人…

 与他过手的人一定更能体会,他的厉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更恐怖的是,跟了他一年,他依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即使像现在这样站在他身边,一样像是隔层纱似的,完全看不透他!

 极度的内敛深藏,是喜是忧,是哀是怒,从来不形于

 他终于明白撒雷特选上他的原因了,不管这小子的来历是什么,财团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只是,和这种人在一起真是个折磨,因为他一点都不能掌控他的思绪,加上他又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因此两人之间的相处大半都呈现静默的局面。

 像此刻,他就一点都接不上他的话。

 依他看,北极星不在天空,北极星就在他眼前,闪着耀眼又刺目的锋芒。

 “你知道要怎么找北极星吗?坦克。”北极星又问。

 “不知道。”坦克木然地回答。

 “要找北极星,得先找到北斗七星…”北极星喃喃地说着,脸上忽然闪过一思惘。

 北斗七星,这个名称总会挑起他心中一种熟悉的波动,但当他想仔细搜寻,却又是一片空白…

 “只有迷路的人才会找北极星,少爷。”坦克随口道。

 迷路的人?也许他正是个迷路的人吧!在他的生命中了路…

 他心中一动。

 “不过如果真的了路,找北极星不如找电话比较实际。”坦克又道。

 北极星缓缓转过身,看着坦克,忽然笑了。

 “你真不是个聊天的好对象,坦克。”

 “我知道。”坦克哼道:“不过我的任务不是陪你聊天,而是保护你。”

 北极星微微一笑,坦克的子他早就摸了,所以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态度。

 “少爷,我们该行动了。”坦克连忙导入主题。

 “还有多少时间?”他盯着广场上悠哉的人群,正道。

 一论及正事,他便收起了闲逸的口气,换上了清冷的中低音,平板得近乎人工合成的声音。

 “只剩十五分钟。”

 “十五钟,够了。”他迈开步伐,走向坦克。

 坦克不由得绷起了神经。

 即使是像他这么强悍壮硕的人,也会不自觉震慑于北极星王者般的气势。

 一八二公分高的身材虽不算高大,但北极星的身材比例却非常匀称,使他看来更加高佻颀长、拔俊伟,不过,出色的外形并不是他令人却步的主因,真正让他看来凛不可犯的,是那份浑然天成的领袖威严!

 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吧!北极星总是会让人神经紧张,不只是他,组织里有不少人也都有同感,大家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东方小子总是抱着惧意,有些人甚至在私底下说他比领袖还可怕。

 像他这种人,要驾驭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坦克经常会担心,撒雷特知道自己养了一只老虎吗?

 坦克在心里胡思想着,北极星已经来到他身畔,举起手上腕表,对着墙上的时钟。

 “现在八点一刻,对时。”

 坦克转头看他,由于比他高出半个头,他清楚地看见了北极星刘海遮掩下的一道令人怵目惊心的长疤。

 他知道,那疤痕不只在耳际,北极星的整个后脑几乎被剖开过,若不是奇迹,根本活不过来。

 “专心点,坦克。”北极星讪地眯起眼睛。

 坦克一怔,连忙定了定神,看着表。“是,少爷…对时。”

 “该我出场了。”北极星说着拉好西装,打开门,踱下楼去。

 坦克没有跟下去,他走到阳台上,低头看着他一步步接近目标,心头的凛然依然未灭。

 虽然身处西方人的世界,北极星在人群还是那么显眼,那份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和与众不同的独特魅力,总是让所有在他周围的人成了配角。

 瞧,他一出现,会场中就自然形成一种以他为主的景象,仿佛黑夜中的一颗明星,紧紧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这一刻,他多少能理解撒雷特把他取名为“北极星”的原因了。

 天广场上的騒动未止,以北极星为圆心,周遭的人纷纷向他靠近,这时,别墅主人排开众人,领着几名贵宾走向他,他和众人一一握手寒喧,并在同一时间,將一枚小型炸弹放入其中一人的口袋。

 闲谈了半晌,北极星和主人道别,从容地走向别墅后方的直升机停机坪。

 任务完成。

 坦克看得一清二楚,转身下楼,准备和北极星在别墅后方的停机坪会合。

 夜空中还飘散着慵懒的笑声及醉人的花香,没有人知道即將发生什么事…

 北极星穿过花园,脸上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年来,他除了掌管财团的部分运作,也奉撒雷特之命到处制造爆炸事件,这种事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难,只要一枚特制的小型炸弹,他锁定的目标不但必死,还会有许多倒霉的人跟着陪葬,全部的人都会化为一团火,烧成灰烬…

 很残忍吧!或者有人会这么想,但那些悲惨的哀号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也撼动不了他那颗早已成了化石的心。

 也许当他再度醒来面对这个世界时,他忘了把“感情”这种东西带回来吧?所以杀再多的人,他一样麻木不仁,一样连眉头都不会多皱一下,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世界的人都与他毫不相干。

 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完成义父撒雷特付给他的任务。

 如此而已。

 迈着迅速的步履前进,他自嘲地扬起了嘴角,这时,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的斯文男子面走来,两人慢慢接近,都为对方同是东方人而多看彼此一眼,然而,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那男子陡地停下脚步,脸震惊地盯住了他。

 他脚下没停,只是对上了他那双红光乍明的眼瞳,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地划过口。

 这是…什么感觉?

 北极星突然觉得,他那颗坚硬如石的心震了一下,但他不懂自己为何会对眼前这个陌生的东方男子有所感应。

 不过,这零点一秒的对视很快就过去,他知道炸弹即將引爆,因而加大步伐,继续往前行。

 “你…”那男子想留住他,但话刚出口,声音就被一记强烈的爆炸声淹没。

 “轰!”震惊人心的砰然巨响,猝然地摧毁了整个宴会广场。

 那男子警觉地趴下,脸色大变,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北极星已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就在天的火光烟雾和一片惊恐的哭喊声中,一架直升机疾速盘旋起飞。

 坦克架着直升机,掠过小岛上空,北极星冷笑地向下探了一眼,但他的笑容很快又从间消失。

 浓硝烟尘里,那戴着金框眼镜的男子仍直地站立在原地,正仰着头望向他…

 他头上的伤口扬起阵阵刺痛,脸色不微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是谁?

 “怎么了?”坦克纳闷地看着他,有点诧异他此刻脸上紊乱的表情。

 “没什么。”他蹙着眉,了一口气。

 “身体不舒服?”坦克早在被指派为他的助手兼保镖时,撒雷特就特别叮嘱要多注意他的身体变化。

 “还好。”他平缓了情绪,头痛也马上消失。

 “回去后再到医疗中心检查一下。”坦克道。

 他没再吭声,只是靠在椅背,以眼尾瞄着那座不断冒着浓烟的小岛,思绪被拉回记忆深处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自从在两年前醒来,他不记得任何事,想不起自己的姓名,也想不起自己是何人,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他自己的身分,他明白,他想知道的一切就锁在他的记忆里,但仿佛被下了什么咒语,他就是开启不了进入记忆的大门,也想不起任何蛛丝马迹。

 因此,方才的撼动多少令他困扰,他不怀疑,自己以前是否见过那个男人…

 浓烟覆盖了天空的星子,直升机逐渐消失,而此时,立在小岛上一直仰望着直升机消失方向的男子,嘴里则不断喃喃地重复一个名字--

 “『天枢』…”

 美国旧金山

 黑影财团的总部位于旧金山,外表看来与其它的别墅豪宅无异,古典的维多利亚式建筑,以及一大片的花园绿荫,不说穿,绝对没有人知道这会是一个私人企业。

 这正是财团的一个障眼法,毕竟黑影财团所做的各种易几乎都是违法的,他们名副其实就像黑影一样,隐藏在地下,做着各种的军火、毒品买卖,枱面上,他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企业,但在黑市里,他们可是数一数二的超级财团!

 这间豪华别墅内部宽敞,里头除了有几个重要的营业和财务部门,更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医疗中心,这个医疗中心就是撒雷特特地为北极星设置的。

 此刻,北极星就躺在医疗中心的活氧舱内接受例行的治疗及检测,几名医疗专家正围在他身边,边看着仪器上的数据边讨论。

 唐晔盯着眼前躺在活氧舱中的北极星,听着身边其它医疗专家的对谈,静静地不发一语。

 半夜,北极星一回来就被送进医疗中心,她和其它三名黑影财团的医疗团队成员早已奉令在中心待命,检测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状况没有什么问题,据我观察,应该比之前还要健壮了,心跳和血也都正常”来自美国的医学博士道。

 “他现在的各项身体功能指数简直不能和两年前同而语,真不知道撒雷特在紧张什么,一听坦克的报告就急急召我们来。”另一个来自德国的生技专家口气有点抱怨。

 “其实他的身体经过锻练,早已可媲美一个运动选手了,细胞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不说,体能更是超级优秀。”美国医学博士又道。

 “真是不可思议,唐博士的脑部移植手术当真是个完美的奇迹!”俄罗斯的生物学家惊叹地將眼光栘向唐晔。

 唐哗面无表情地接下这个恭维,依然没开口。

 站在一群男医疗专家之间,她显得非常特出,因为她不但是黑影财团这个医疗团队中唯一的女,也是最年轻的一位人类脑细胞高手。

 两年前,她刚受聘来到这里,其它人对这位年轻的女博士都抱着狐疑轻蔑之心,因为在她之前的三位脑科专家都无法完成北极星的脑部栘植手术,大家理所当然也不看好名不见经传的她,但当她成功地將北极星的脑部移植进他的人体头部内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小觑她了。

 此外,她的老成内敛、冷静沉默也让这群年纪比她大许多的博士专家们,以及那些研究人员不敢在她面前太过放肆。

 “要不是我的片,他现在跟个死人没两样。”德国生技专家哼了一声,他可不满意功劳全归给了唐晔。

 唐晔没作声,不过细眉微微蹙起。

 没错,要是没有控脑片,她的移植手术根本就是失败的,为了救醒他,只有在他脑中装上那个稳定他脑波的片,然而,这也有个严重的缺失,虽然让他清醒了,却也抑制了他的记忆…

 意思就是说,北极星重生的唯一代价,就是失去了“过去”并且成为撒雷特的囚虏。

 “据仪器测到的数值,他的脑波活动似乎有愈来愈频繁的趋势,这是否表示他正试图要想起以前的记忆?”俄罗斯的生物学家看了脑波监测器一眼,不太放心。

 “基本上我所设计的片能完全有效地控制他的思路,不过他本身的脑波就很强,如果控制不了,就得再加强片的电磁波强度。”德国的生技专家年轻而自负,在医疗团队里一直想当老大。

 “可是,再加强电磁波的话,他的脑受得了吗?”美国医学博士问道。

 “心情的高低起伏和脑部的波动也有关,我猜想他那些波动只是情绪上的作祟而已,不必紧张,也不需要再加强电磁波,免得到时超乎他的负荷,得到反效果。”唐晔终于开口,令人意外的是她那冰冷严肃的外表下竞有个低柔优雅的嗓音。

 “说得也是,还是别来比较好,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没什么好担心了。”美国医学博士乐观地道。

 “不过还是要注意,如果电磁波片控制不了他了,他可是会发狂而死。”德国生技专家警告道。

 “这点,唐博士应该懂得分寸的。”俄罗斯生物学家把责任推给了唐晔。

 “是啊,撒雷特一向最信任唐博士,一切由唐博士决定就好。”美国医学博士也不愿承担风险。

 只有德国生技专家不服气,他一直没將唐晔这个秀秀气气的中国女子看在眼里。

 “那么,唐博士,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他的细胞采样明天才会出炉,到时我再將报告交给撒雷特。”俄罗斯生物学家拍拍股走人。

 “他的健康检查报告也是明天才会好,我也要回去了。”美国医学博士打了个呵欠道。

 他们两人一定,德国生技专家就走近唐晔身边,挑衅地道:“没有我,你能如此受撒雷特器重吗?唐博士,我的片可是你的一大功臣呢。”

 唐晔冷冷地瞥他一眼,道:“道肯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片的原创者应该是你的老师,而不是你吧?”

 道肯一怔,脸色霎时青白错,这件事他一直以为没人知道…

 “窃取别人的研究成果可是违反智能财产权的,道肯先生,要是让别人知道的话,你的地位和头衔恐怕全变成了笑柄…”她讥讽地推推眼镜。

 道肯的气焰全都没了,后退几步,摸着鼻子,恨恨地逃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唐晔吁了一口气,偌大的医疗中心终于安静下来,不再有嘈杂的声音,整个空间唯有仪器运作的机械式节奏。

 唐晔走近活氧舱,目光怔怔地锁住躺在里头沉睡的北极星的俊脸,良久良久,她的嘴里悄然吐出一个无声的中文名字。

 应栩生…

 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她清灵逸秀的小脸闪过一丝谜样复杂的表情。

 她这两年的时间,都给了这个男人。

 不,应该说,过去的这十二年,这个男人几乎是她生活的重心。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过去的一切,当然,他更不可能知道她已经认识他十二年,而且,她比全世界任何人都还要了解他,以及“北斗七星”!

 她就像个影子,静静地在一旁子着他们这群悲剧英雄,默默记录着他们的笑、泪、悲、喜,如磁盘存档,每个细节,都详尽无遗地锁在她大脑的记忆库中。

 但,他们七个人,则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完全不知道…

 思绪悠悠地在她脑海中转着,没来由的,长年潜伏在内心的孤寂再度涌上心头。

 她其实很羡慕应栩生,和她比起来,他的生命丰富多了,因为他有六个能为他生、为他死的伙伴,而她,只有一个人。

 只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忘了过去,过了自己,只有靠着片,有如行尸走

 这和死亡有什么两样呢?

 爸,我到底做对还是做错?或者,我根本不该救醒他的,不该…

 她正在心里痛悔之际,活氧舱内的北极星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好將她这份难得在人前展现的落寞伤怀看进眼里。

 他犀利地盯着她,想起了两年前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唐晔,是他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人,那时,他整个脑海一片混沌空茫,只有她的脸是如此真实清晰,在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见她那双黑瞳中盛了期待和关怀,那只有亲人才会有的温暖眼神,意外地平息了他因失去记忆而产生的不安。

 然而,之后唐晔便再也没有出那种眼神,她严肃而冰冷,对他就和医生对待病人没有两样,而且,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两年来,他对她的好奇不断地升高,因为他一直有个直觉,她知道他,知道他的过去,知道那个被他遗忘了的自己,她一定知道!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

 唐晔游移的心神渐渐回笼,目光一转,赫然看见他正盯着她,心头一震,有点来不及收回失神的表情,只得匆忙转身,避开他的凝视。

 活氧舱在这时停止运转,舱盖打开,北极星起身跨了出来,高佻修长的身上只穿著一件白浴袍。

 “还要做什么检测吗?唐博士。”他以流利的中文询问。

 由于两人同是中国人,因此,每当单独和她在一起时,他都会用中文与她交谈。

 唐晔没有回头,只是观看着手中的数据资料,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以医生的口气道:“再个血就行了,请坐。”

 他绕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她,带着一抹玩味地道:“你刚刚在想什么?博士。”

 她抬起眼,面对他,脸上没有任何笑容。“没有。”

 “没有吗?那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看来有点…伤感?”他直盯着她那张始终维持在零度的冷漠脸庞。

 唐晔长得并不难看,相反的,她甚至可称得上美丽,细细的双眉下是一双聪颖又沉稳的眼睛,鼻尖而圆巧,丰盈而温润,姣好的容颜中透着一般女子少有的灵秀聪慧,她的美是耐人寻味且充智能的,不是令人惊的那种华丽玫瑰,而是如百合般孤傲地散发着沁人的清香…

 只是,偏偏她喜欢端着冷飕飕的架子,并用一副冰冷又没度数的黑框眼镜隔绝自己的美貌,也阻止外人对她进一步的好奇。

 唐晔闻言暗惊,他实在是太敏锐了,在他面前总得非常小心隐藏心思,否则一眼就会被他看穿。

 “那只是你的错觉,波拉利思,也许你也该检查检查眼睛了。”她冷冷地驳斥他。

 “听起来,你好象在回避我的问题。”他进一步刺探。

 “我看明天再血吧!活氧似乎让你变得喜欢胡思想了。”她眉心轻蹙,將资料重重往桌上一放。

 北极星轻轻一笑,陡地站起,双手撑在桌面,凑近她。“怎么回事?今晚的你竟有点闹情绪?”

 “闹情绪的是你吧?你从来不会这么多话的,怎么,这次任务不顺利?还是杀了太多人,良心不安了?”她直立在原地,无畏他的迫近,并反守为攻地挖苦他。

 重生后的他已不再是应栩生了,他已被训练成一个残酷又冷血的恐怖分子,这点,正是最让她担心的…

 北极星挑起一道眉,再一次体认了一个事实。

 唐晔和他是同一种人!

 同样冷静、沉着,心思细密灵活,善于思考及推理,聪明,而且够胆识!

 老实说,他愈来愈欣赏她了。

 “你似乎对我的作为很不以为然…”他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表情变化。

 “我无权去评论什么,我在这里的身分只是个医生。”她声明立场。

 “你又何必急着画清界线呢?我知道你和黑影财团并无直接关系。”他很早就清她在这里的地位,就如她所说,她是个外人。

 可是,她这个外人却比组织里任何人都还要能吸引他。

 也许是“雏鸟情结”使然,他对一睁开眼就看见的她别有一番特别的情感,称不上是亲人或朋友,但她在他心上自有一定的分量。

 “既然知道,那就毋需理会我是否认同你们的作法。”她冷冷地道。

 “我可以不去理会旁人的想法,但是你的认同对我而言却有不同的意义。”他正道。

 她腔一窒,有些愕然。

 今天是怎么回事?虽说北极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放轻松些,但他从来不会这么直接地说这种话…

 看她终于出比较人的表情,他脸上突然绽出一记人的微笑。

 “你惊慌的模样比冷冰冰的样子可爱多了,博士。”他忍不住揶揄。

 她怔了怔,知道被耍,有点动怒了,不过很快就將情绪下,马上还以颜色“而你平时冷傲少言的模样则比现在轻佻的样子顺眼多了。”

 真是有趣!

 早就知道她不说话并不表示她的口齿笨拙,瞧瞧这凌厉的攻势,她可也不好惹呢!

 北极星笑意加深,向后坐回椅子,目光仍直视着她。“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看你生气。”

 “我没有生气。”她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态。

 “原来你说谎的本事和装酷一样强…”他继续逗她。

 “够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趟任务真的有问题?”她感觉得出来,他是借着这些无意义的抬杠在抒发情绪。

 “任务没有问题,只是…”他脑中闪过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头又一阵刺痛。

 “你看到了哪个让你觉得眼的人或事物?”她敏锐地问道。

 他眼中闪过诧异和佩服,笑意加深。

 “你的反应真快,博士。”

 “彼此。”

 “那么,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他又问。

 听出他在套话,她一凛,马上收口。“我不知道。”

 “不,我想,你应该知道。”他眯起了眼,脸上挂着一抹深思。

 “什么意思?”她微惊,谨慎地反问。

 “你什么都知道,可是却什么都不说。”他冷哼。

 唐晔谨慎地闭起嘴巴,没有回答。

 她的确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即使说出真相,他也不会相信。

 “我早就发现,撒雷特并不希望我想起过去的事,你也是吗?我的过去,真让你们如此害怕?”他的神情转为阴沉。

 他很清楚,他虽是撒雷特的义子,也是黑影财团的执行副总,虽有十足的权力,却没有相对的自由,坦克明着是他的保镖,暗地里却在监视着他,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但更痛苦的是,只要撒雷特说的话,他的脑子就自动接收,成为一项绝对的指令,强迫他去服从,直到完成使命。

 有时他总会怀疑,他的脑袋也许被装了什么东西也说不定,才会对撒雷特的话言听计从。

 唐晔无言,只是在心中暗想,他的过去不只让撒雷特忌惮而已,只要接触过“北斗七星”的人,没有不害怕的。

 “你在想什么?”他机地问。

 她没回应,只是低头收起资料,打算结束这场对话。“没什么,回房去吧!你该休息了。”

 他俊眉一拢,迅速跃起,隔着桌子揪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他,深沉地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唐晔?一定知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瞪着他。

 “你懂,只是你不能说,对吧?”他的俊脸贴向她,望进她用寒冰层层封锁住的眸子,那里头有着太多的心事和悒郁。

 “你想太多了,波拉利思,早点睡吧!明天撒雷特一回来就要见你。”她的声音有些紧绷。

 他又盯着她好几秒,才放开她。

 “好吧!我也不强迫你,反正迟早我会把一切都清楚,迟早。”他平静地说着,转身走出医疗中心。

 唐晔直到他消失在中心门外,屏在口的气才敢释出,顿时,她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双腿也微微地颤抖着。

 深深了一口气,她揪住自己的心口,无力地闭上眼睛。

 好累…

 她以为她已经训练得很好了,以为两年的时间足够她把这份复杂的感情沉淀得很好,但是,很显然,她的努力一点用都没有…

 原来爱情并不会因为密封深藏就逐渐消失,相反的,封得愈久,它会发酵得愈浓烈,浓烈到即使不开封,也会令人醉。

 她,也许早就醉了,在应栩生醒来的那一刹那,不,或者早在十二年前,她就已经爱上了他!

 不过,她的感情注定要被埋葬,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搁在她心底,永远无法说出口,这是她对她死去父亲的承诺…

 只是,她怀疑她能撑到什么时候,深爱的男人近在眼前,她却无法表达,只能压抑住那颗悸动不已的心,只能用冷漠来伪装自己。

 “泰戈尔说得没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她的细喁如梦呓,在冰冷的四周幽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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