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窦建德的使者
廊,走到会客的书房前时,高畅一路疾行的脚步突然阳光穿过云层,掠过长廊旁树丛的枝叶
隙,将斑驳的光影映照在他的身上。
书房内隐隐传来了话语声。
高畅转过身,对身后的高怀义和雄阔海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候在书房前,他在门外轻咳了两声,缓步走了进去。
书房一侧的窗户大开着,屋外的
花的笑颜绚烂地开放着,阵阵香气随着阳光涌进室内,扑鼻而来,一些灰尘小虫子一般在光晕中舞动。
出于以前保持的某种习惯,高畅的书房内没有铺着竹席,也没有摆放案几,而是摆着几张他吩咐木匠按照他设计的式样制作的椅子,就像圆凳被称为胡凳一样,这种椅子被郡守府的众人称为胡椅,虽然,这些椅子的构造远比那些胡人现在使用的椅子来得精致。
就算习惯跪坐的秋长天,也觉得坐在这种胡椅上远比跪坐舒服,不过,为了保持汉人正统的习俗,他是绝不会舍弃跪坐的习惯,为了贪图舒服,去坐胡椅的。在高畅现在的文官系统中,有大量的世家子弟,其中,除了少数喜欢新鲜和享受的人之外,大多数都对胡椅并不感冒,并且深为排斥,认为坐在胡椅上有失礼仪。
相比之下,到是军中的那些将领对胡椅颇为喜欢,在自己地府上订购了不少这种式样的胡椅。对他们来说,礼仪什么的不过是狗
而已,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好了。再说,上有所好,下必随之,既然高畅喜欢这些奇形怪状的家具,就算坐上去不舒服,这些将领也不会抗拒的。何况,坐在胡椅上的确比跪坐在席上舒服。
不过,为了照顾那些文官士子的情绪,在议事堂上还是采取了传统的汉人习俗,胡椅,胡桌这样地物品。高畅将它们放在自己的内室。
通过这件小事情,高畅知道要想改变传统的困难,一个坐的姿势的改变,一种新式家具的应用,尚且如此困难,要想改变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传承地思想更是如此。
虽然,通过这件小事情展开的试探得到的效果并不好,高畅却丝毫没有
气和放弃的想法,对他来说。事情越困难越好,这样才更有挑战
。这样的人生才不虚此行。
高畅走进书房的时候,来客正坐在胡椅上。身子左摇右晃,不停地打量着胡椅的构造,嘴里唧唧出声,一脸的诧异。
在他一旁,阿岚面带微笑地瞧着桌子上的来客,目光颇为温柔。
除非高畅的吩咐,阿岚很少到高畅地书房来,也不干涉高畅处理军务和政事。当然,她也没有像一般嫁人的姑娘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躲在内院。
阿岚地生活过得非常充实,上午跟随着那些孤儿们跟随高畅和他请来的先生们学习文武两道,下午则到莲花所在地院子,陪她说话,处理一些简单的情报工作,晚上,等高畅空闲下来后,就陪他聊天,说一些自己的感悟和见闻,当然,大多时候都是她自己在说话,高畅则默默地聆听,困了之后,两人于是就寝。
所谓幸福,对阿岚来说便是如此,只要能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就别无所求了,虽然,高畅从未在众人面前说她是自己的夫人,虽然,那些文官士子看不起她这个出身卑微的女子,并不把她当成他们的主母,只是把她当成高畅的一个侍妾。
高畅从过贼,是窦建德地属下,最初率领的军队也是贼军,就算收编了饶
地官兵,那些官兵原来也是
贼出身,所有这些都被那些被迫投靠高畅,被迫和高畅绑在同一辆战车上的平原世家们选择
的遗忘了。
为了不致让平原郡外的那些世家大族认为自己这些人是
贼的手下,他们把高畅所率领的军队和窦建德完全分别了开来,在他们看来,自己投诚的人并不是窦建德,而是曾经担任过朝廷正式军职,现在也没有被剥夺的军职,依然是鹰扬府正六品校尉的高畅,也就是说高畅并不是世人眼中的反贼,而是一个为了保护平原郡免受反贼侵袭的带军军官。
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这个理由能让他们的投靠变得理直气壮,毕竟,高畅的祖父是曾经高居庙堂之上,为大隋王朝统一天下,为庶民们安军乐业立下汗马功劳的高颖公,高颖公虽然因为直言相谏被当今所杀,然而,他的威德和名望在全天下的士子们心中却依然有着一定的地位,几乎每一个士子都希望自己能像高颖公那样辅佐明主,结束这个
世。
故此,投靠高颖公的子孙并不是一件多么屈辱的事情!
所以,在他们看来,以高畅这样显赫的身世,他的原配夫人绝对不应该是平民出身的阿岚,因此,对阿岚没有什么好眼色,特别是他们对阿岚这个侍妾经常抛头
面甚为不
,不过,由于高畅的威势,他们并不敢说什么,很多东西都放在了心里以及眼神中。
阿岚也知道那些文官看不起自己,不过,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在高畅眼中的印象,除此之外,无所畏惧,不过,为了避免高畅难做,在高畅处理军务政事的时候,她很少到书房来痴
高畅。
今天,她破天荒地出现在书房之中,高畅却没有半点惊异,他认识那个来客,那人和他有些渊源,当然,他和阿岚的渊源更深。
他就是尚智,阿岚的亲身大哥,不过,今天,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窦建德的使者。
瞧见高畅进来,尚智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和高畅好久不见了,在两人视线相逢的那一瞬间,尚智发现如今的高畅和从前的高畅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脸上还是酷酷的,一副欠揍的模样,然而,在他身上,却
出上位者特有的威势,那威势极其强大,几乎令人无法呼吸,尚智因此身不由己地站起身来,向高畅行礼。
高畅微笑着摆摆手,来到阿岚身边坐下,尚智这才恍恍惚惚地落了座,
股挨着椅子之后,他才清醒了过来,不由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又是后悔又是愤怒。
自己是大王的使者,怎么能在这个人面前卑躬
?
内心的愤怒在心中左冲右突,然而,当目睹微笑着的高畅的时候,那愤怒却无法显
出来,一些冰冷的水当头浇了下来,淋
了他的怒火,让他不敢造次。
阿岚没有注意到尚智的神情,和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让她忽视了尚智和高畅之间的不对劲,她兴奋地向尚智述说一些琐事,尚智无
打采地应和着,高畅微笑着聆听,不发一言。
过了一阵之后,尚智脸上的不耐烦越发明显了,这次前来他身上背负着一个重要的任务,而不是来和阿岚认亲的。
对自己这个妹子不听自己的话,拒绝了阮君明的提亲,偷跑出来跟着高畅的所作所为,他感到非常愤怒和没有面子,现在,这个感觉仍然没有消散,只不过是在高畅的地盘上,又加上的确很久没有见到阿岚了,这才没有发作。
高畅非常清楚地把握着尚智的情绪波动,瞧见火候差不多了,他打断了阿岚的话,笑着说道。
“大哥远道而来,应该好好招待一番,你去厨房看看,准备一些好酒好菜来招待大哥,有什么没有说的话,到时再说,大哥不会马上走的,时间还长!”
听见高畅随着阿岚叫自己大哥,尚智只觉得非常刺耳,不过,他只能强行按捺下去,微笑着点头附和。
阿岚轻轻拍了拍自己地脑袋。吐了一下舌头,她站起身,又和尚智说了几句话之后,走出书房。
阿岚走后,沉默
噬了房间,高畅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尚智也恢复了冷静。
过了一会,尚智忍耐不住静默的煎熬。抢先开口了。
“高统领,我带来了大王的密令!”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元月,窦建德在河间郡乐寿筑坛,自立为长乐王,年号丁丑。开始设置百官,分治郡县。
这些事情高畅早就通过无间的信报知晓了,不过,他仍然面
讶
,
口问道。
“大王?”
“大帅在百官的拥戴下,于元月在乐寿已经当上了长乐王,闻悉高统领在平原郡站稳了脚跟,大王不胜欣喜,特派下官前来恭贺统领大人,并且为大人加官进爵!”
尚智的语气有些发酸。窦建德自立为王之后,所采用的还是隋王朝地官制。不过,因为政权草创。要
疏许多。
尚智如今的官职是中郎将,窦建德给高畅的官职却是鹰扬将军,平原总管,地位远在他之上,除了用将军之职来笼络高畅之外,窦建德还给了高畅大量的赏赐,计有金十斤,绸缎百匹。侍女十人,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赏赐给长河营的各个将领。
之所以给高畅以及他的将领如此深厚地赏赐,所为何事,高畅自然心知肚明。
现在,高畅的势力虽然和窦建德还有一些联系,他的高级将领也大多出于窦建德的军中,不过,要说高畅所率领的是独立势力,也不为过。因此,为了将高畅这股势力重新纳入帐下,窦建德不惜下了这么大的血本。
“多谢大王赏赐了!”
高畅微笑着抱拳作揖,身子依然端坐在胡椅上,尚智眼神闪烁了一下,在他看来,高畅这样的反应极其无礼,不过,他记得窦建德的吩咐,那就是不要刺
到高畅,只要他承认自己还是窦建德的下属就可以了,这也是窦建德派他前来的原因,毕竟,他地妹妹跟随在高畅身边,有些话也好说一些。
“这次前来,大王让我来问高将军一句话,希望高将军据实回答?”
从开始到现在,尚智的说话都显得非常文气,其实,这些话语全部是宋正本地教导,他一点也不习惯,只觉嘴巴难受得很,希望能尽快结束这种讲话的方式。
“请说!”
“请问高将军现在心中还有长乐王吗?”
尚智拉长了声音问道。
“当然!下官对大王一直忠心不二,下官之所以有今
,全在大王地信赖和支持,一待大王驾临平原,下官立即将这点基业双手奉上。”
之所以这样回答,高畅有自己的想法,现在的他,正是开创大业的起始阶段,最需要的就是修生养息,千万不能树敌过多,和周遭的势力保持一点的友好关系是必须的,窦建德既然要
好他,他自然求之不得。
说上一两句漂亮话,在口头上臣服对方又不是什么难事,他绝对不相信窦建德会真地孤身前来平原郡来接受这份基业。对方也不可能带着大军前来,现在,在窦建德四周,敌对势力不少,他也不可能四处树敌。可以说,两者之间暂时的联合是大势所趋,只是,这种联合并不能建立在平等地基础上,毕竟,名义上他还是窦建德的属下,他手底下的军队名义上仍然归窦建德所有。
高畅现在需要的是时间,需要时间来巩固已经拥有的基业,巩固好基业之后才能谈得上发展,盲目的扩张,一向不是他心中所喜,就像打仗一样,事先他都要做好准备,绝不打无把握之战,没有把握之前,就算选择暂时的退让也无不可。
“高将军,如此甚好,大王一定会为将军的忠心感到欣慰!”
尚智顿了顿,继续说道。
“现在,大王有一个任务交给高将军去做,希望,高将军能言出即行,听令行事!”
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不可能只是付出而没有回报,对自己既是升官又是赏赐,自然,想在自己得到一些什么。
高畅低着头,沉默了一会,随后抬起头,微笑着说道。
“请讲,下官一定效命!”
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移动着自己的脚步,照
在高畅的脸庞上,让他的脸在光暗之间游
,蒙上了一层光晕,令人无法看清楚上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