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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唔,谁在碰她?凉凉的,好舒服。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她又沉沉的睡去。

 她睡得很不安稳,身子忽冷忽热,有时候还难受得不过气来,让她几度以为自己会一命呜呼。幸好每次醒过来时,都有人在身边,不是握着她的手,就是在她的额上敷巾,让她因此不害怕。

 那个人的气息令她想念,有好几次她想伸手捉住,却还没使上半点力,就累得睡去。

 有时候他会叫她,喂她喝东西,她却迟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只依稀感觉那声音好动人。

 然后在某一个精神比较好的清醒时刻,她记起一切,也看见那个背影。

 那是邢磊,只要她的眼睛还在,她就认得出来。他正走出房间,门没有关,她看见他的背影。

 是他在照顾她!好感动…贝烯望着天花板,想用整个身体、整颗心托住这莫大的幸福。

 这个贴着米白色壁纸的房间,有非常欧化的装潢和摆设,在在告诉她,这不是做梦,她终于来到邢磊的身边了!她几乎泫然泪下。

 轻微脚步声传来,她赶紧闭眼假寐。

 邢磊端着牛走到边来,把牛搁在桌上,然后想也不想的把大手覆在贝烯额上。很好,温度已经没那么高了。

 “烧退了就好。”他低喃,悬挂了两天的心,终于放下。

 医生说,她高烧过度引发轻度肺炎,危险期是前两天,所以他寸步不离的守在畔,幸好今天已经离危险期。

 “贝烯?贝烯?”他轻摇她的身子,要她起来喝牛

 这两天来,她一直神志不清,就连醒了也很快又睡去,他担心极了。

 对于一个极度想保持距离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担心太泛滥也太多余,但就是怎样也忍不住。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变得心里只能想着她、眼中只想看着她、双脚只想走向她…这一切全然不能控制。

 他不能任这种情况毫无控制的发展下去,他决定只要她一好,就叫她回台湾,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嗯?”贝烯半睁睡眼,装出神志不清的样子。

 “喝点牛再睡,嗯?”他让她坐起,自己再用半个身体挡住她,把一杯温牛凑到她边。

 跟她躯体接触,令他的心枰坪跳个不停,声音也不自觉地低、放柔,而接触愈久,他就愈离不开。

 贝烯张嘴慢慢喝,偶尔抬眼偷偷看他。他对她好温柔,如果他一直对她这么好就好了。

 他强壮的膛正充当她的背垫,修长的手正替她端牛,温柔的嗓音就在耳畔…她觉得好幸福。

 她很想让他知道她醒了,但一想到他吼她回台湾的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知道她好了,他恐怕只会大发雷霆叫她回家,她好不容易来到法国又住进他的屋子,才不要这样回去。

 他是个好人,而她是他入了户籍的子,她才不管那什么灰姑娘版本、才不管他们演什么戏,她要和他谈恋爱,和他永远在一起。

 喝完牛,她又合上眼。在她想到办法之前,不想让他知道她其实快康复了。

 邢磊轻轻放下她的身子,伸出拇指替她揩去印在角的渍,贝烯差点就情不自地伸舌头他的拇指…幸好她及时装睡。

 “快点康复,嗯?”他又抚抚她的额头,拉拉她的棉被,检查暖气,然后身子像在思考或抗拒什么般迟疑着。

 但他毕竟抵抗不了心里强烈的想望,倾身在她的上轻轻一啄,一会儿又用拇指措揩她的,才端起杯子走出房间。

 下次,下次绝不准再这么做!他对自己严厉苛责,苛责自己明知要与她保持距离,却克制不了与她更亲密的想望。

 他相当懊悔,痛恨连心都控制不了的自己。

 啊!贝烯的心脏跳得又快又猛。他吻她对不对?他是不是吻她?这么说,他也爱她?贝烯欣喜狂。

 但是…他为什么又要揩她的,好像要拂掉他印在那里的吻…好像不希望她记得似的。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怎么想他们的关系?他也爱她吧?他为什么从来不告诉她?

 贝烯“决定康复”是在第二天近午。

 邢磊除了一大早来过,在她上印下一个吻又拂掉外,整个早上都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她只好呆呆地躺在上。

 昨天她装睡时,他一个下午进来五次,晚上进来四次,还急得请医生来检查一次,临睡前还亲了她一次,今天一个早上只有那一次,教她怎么不胡思想?

 本以为装病就可以多得到他的照顾,结果好命只有那半天半夜,之后就得让心里不断涌出的“被遗弃”的感觉,和仿佛没有尽头的思念侵蚀,再这样下去,她搞不好要开始自怨自艾了。

 自怨自艾非但不符合她的形象,还会顾人怨,因此她决、定、康、复!

 他不来看她,她就去找他,夫找来找去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跳下,在衣柜里找到衣服穿上,她走出房间,耳边上止刻就传来一个女声——

 “唉呀,小姐,你起啦?是不是肚子饿了?先生有代我准备食物…”

 “啊,呃…你好。”贝烯搔着头转过身,看见走廊的另一头走来一个妙龄女郎。

 那女郎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有股清新纯朴的气质,令人眼前一亮。

 “小姐你好,我是这里的管家,先生吩咐说,你醒来后,请先洗澡,然后吃东西。吃过东西后,我会陪你到机场划位,亲眼看你进登机门。”年轻管家像训练有素的秘书,向老板报告排定的行程,清楚而准确。

 “哦?”如果这么不愿意见到她,干嘛要亲自照顾她,还趁她昏睡时偷偷吻她?把她丢给管家不就得了?他干嘛这么不老实?

 难不成是因为伯母说的“阿磊生善良,但太善良难免想太多,就会显得压抑”?面对这种压抑、不老实的老公,她决定更积极。

 “先生还说,机票已经买好了。”精明能干的女管家笑着说。

 “他还说什么?”是因为国情的关系吗?她为什么觉得这女管家有女主人的气势?贝烯心中升起危机意识。

 “先生说‘祝你一路顺风’。”女管家微微躬身,像现在就要送走她似的。

 “我先洗澡好了。”贝烯决定敷衍她。“邢氏财团总公司怎么走?”她假装不经意的问,算是突袭。开玩笑,她可是自己来的,就算要走,也得要她自己想走才行,就这样被赶走算什么。

 “大门出去右转,纳河对岸最高的办公大楼…”管家顺口回答,半晌才察觉她的意图“呃,先生吩咐,必须尽快把你送上飞机。”

 “我只是问问。”贝烯笑着掩饰。

 稍后,女管家替她放好洗澡水,她泡在豪华浴缸里,思索着要如何突破管家的盯梢。

 有了,趁她去作饭的时候。

 于是,贝烯快速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的走下楼。经过厨房时,看见女管家正忙得不可开

 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令她肚子咕噜咕噜叫不停,但落跑才是正事,她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往外溜。

 “好冷!”一走出门,冷空气就她把肩膀缩紧。什么鬼天气啊!

 东张西望一阵,右边的车库里居然有两辆车。她缩着颈走到车库一看,钥匙居然在车上,真是天助她也!

 贝烯跳上其中一辆宝蓝色朋驰,发动车子,发现车上居然有导航系统,心中正乐,谁知那辆车竟说起话来。“身份确认。”

 又不是霹雳游侠李麦克!贝烯猜这八成是邢磊找人设计的,或者邢氏财团在法国推出的智慧型系统。

 现在好了,没东西给它确认,它八成不会动吧,她该怎么办?

 可恶,它是邢磊的车子,她好歹也算是它的主人!无计可施之际,贝烯干脆卯起来骂它一顿。

 “确认你的头啦,我是你主人的老婆,你跟我确认身份,有没有搞错?小心我去告状,你就吃不完兜着走!还不载我去邢氏财团总公司!”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恫吓生效,朋驰的面板上出现目的地的位置,贝烯油门一踩,就驶出那个高级社区,往邢氏财团出发——

 升烯要找到邢磊并不难,只要向人说“我是邢总裁的太太”就有人自动带路。

 不愧是邢氏财团的总公司,气派、豪华又宽敞,光一个楼面就有几千坪大,连对面那面墙都看不到,来来往往的员工,简直可以媲美百货公司年终大特卖时的人

 贝烯被带到总裁办公室时,邢磊正站在落地窗前沉思,回头看到贝烯,全身一震,复杂的情绪在脸上一闪而过。

 贝烯?!她来做什么?不是叫管家送她去机场了?他的心雀跃鼓噪着,让他又惊喜又惊讶,几乎控制不住。

 镇静、镇静,他该把她送回台湾,而不是让她在这里扰自己内心的平静。

 “你该回台湾。”他的口气比外头七度的气温更冷——因为惟有如此,他才能勉强抑制心里汹涌的想望。

 “我不要!”贝烯一口拒绝“我不是来让你赶我回去的,我是来和你约会的。Honey,我们去约会吧。”说着,贝烯跑过去挽着他的手。

 “放开。”邢磊像甩掉不洁物品般甩开她的手“我不是你的Honey,你现在、马上回台湾去!”邢磊激动的大吼。可恶,他怎么又吼人了?他明明决定要保持冷静,不让情绪因她起波澜的!

 “你…”他坚决的态度太伤人,贝烯决定改变战略“你不跟我约会,我就不回去。”她两手叉,打定主意赖在那里。

 “你闹够了没?我们的协议里没有这一条!”他光是把持自己,就已经够费力了,她还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要摧毁他辛苦构筑的城墙?

 “你才是闹够了没!明明喜欢我,还这样大吼大叫,这样ㄍ?ㄥ下去,对谁有好处?你不跟我约会,我就不回去。我有一个月的假,高兴待在这里!”贝烯丢掉尊严、矜持,跟他卯上了。

 “谁喜欢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恶,他的脸又烫又热,而且他跳起来发脾气的样子,太像被说中不肯承认的心事了“要待在这里可以,去跟你的同事会合。”好在他没忘她有一群手下正在法国。

 “我、不、要!”她铿锵有力的拒绝“你不跟我约会,我就什么都不要。”

 “可恶,你…”可恶,管家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让她跑到这里来。邢磊头痛极了。

 “喂,面纸借一下。”贝烯突然说。搞什么嘛,现在是重要的谈判时刻耶,鼻水出来凑什么热闹?

 邢磊错愕了一下,双眼极为仔细的端详她,看见她穿着第一天来时穿的衣服、看见她冻得瓣发紫,口一把怒火冲上来。

 “可恶,该死的,你为什么不多穿一点?”想也不想的,他火速取下披在椅背的羊大衣,紧紧的里在她身上,还把她按到怀中,以手掌用力摩擦她的身子。

 贝烯趁势伸手抱住他的。只有生病的时候,他才要对她好吗!他的怀抱这么温暖,不给她抱,难不成留着自己用?她很需要、很需要他的拥抱耶!

 意识到她的动作,邢磊再次把她狠狠推开。

 “你只有两个选择,现在马上搭机回台湾,或者去买衣服,跟你的同事会合。”他不假辞的命令。

 “办不到!”贝烯这会儿真的生气了“我是你入了籍的子,不准你把我甩掉!”

 “我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婚姻是假的、是我们之间的易,除了每个月给你一百万的生活费外,没有别的义务跟责任。”邢磊也忍不住跟她大声起来。

 他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还听不懂,非得把自己得伤痕累累才甘心吗?

 “问题是我爱上你了,情愿肩负所有的责任与义务,难道你对我没有感觉?难道你可以毫无眷恋的把我们这段关系舍弃?”可恶,难道变的只有她?动心的只有她?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就不容许爱的存在。”邢磊说得无比冷酷。

 这件事早就约定好了,谁也没有违约的权利。

 “你敢说你没有为我动心?不想保护我也不爱我?如果不爱我,为什么刚才要抱着我?为什么昨天要偷亲我?”贝烯快气死了,什么叫作不容许爱的存在?人是会变的,难道他不知道?

 “你这样又算什么?当初说好互不干涉、互不要求,现在却反悔,岂不和其他 嗦、不干不脆、纠不清的女人相同?”可恶,她别再他说出更多伤人、却言不由衷的话!

 她可不可以马上回台湾,让他们两个都轻松一点?

 “那是因为我爱你,而你却不肯承认爱我。如果你老实一点,就不会有这些矛盾。再说,若不是你的心不明不白,我怎么会不干不脆?”贝烯卯起来跟他吼。可恶,他知不知道这样说很伤人?

 “我的心我自己清楚,我讨厌反反复复、死烂打的女人,而你现在就是那个样子!”她最好别再他说出更多言不由衷的话。

 “好,既然你讨厌我,我走。”原来在他眼中,她是这样的女人!贝烯把大衣丢还给他,气急败坏的走出办公室。

 算她瞎了眼、算她得了妄想症、算她厚颜无、算她疯了,才会让自己的感情任这恶糟蹋!

 “你去哪里?”邢磊着急的问。原来他并不如自己所认为的,可以轻松的让她离开。

 “你管不着!”贝烯气愤的留下一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回来!”可恶,她穿这样要去哪里?邢磊拔腿追去,捉住她的手臂。

 “既然认为我不该跟你有瓜葛,你就没有权利过问我的事情,更没有权利阻止我的行动,请你放手?”贝烯冷冷的拨开他的手,径自往电梯的方向走。

 “贝烯,去买衣服,”他再次追上去捉住她的手,递给她一张白金卡“去给自己买些保暖的衣服。”

 “放心吧,就算冻死在街头,我也会想法子湮灭任何与你有关的证据。”贝烯把白金卡回他手中。

 他这算什么?不敢爱她,却又想关心她吗?

 “贝烯!”他又拔腿追去。

 “不爱我就不要追来。”贝烯站在电梯里,坚定的望着电梯外的他“你爱我吗?你敢爱我吗?”邢磊站在电梯外,让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让电梯门慢慢关上、让贝烯渐渐泛红的眼眶,变成视觉上的残影…他终究没有说爱她,也没有追上去。

 只是站在原地的他,心里不如想象中的轻松,而是沉沉的怅然若失和渐渐晕开来的痛楚,仿佛他的心在刚刚那一瞬间,被她带走了。

 一整个下午,邢磊都无心无神,她的话和最后的表情占据他的脑海,怎样都挥不去。

 她穿那么少,要到哪里去?她会回来吧?他的心提吊着,怎样都放不下。

 她为什么要爱上他?他根本不是个好人!

 他们明明约定好这只是做戏,她可以拥有原本的自由、可以坦磊落的继续找别人谈恋爱,她为什么要爱上他?

 只要让她绝望,她就会去机场吧?他连线到机场的划位系统,却没有她登机的纪录。

 害不婚的她挂上“已婚”的头衔,是他的疏忽和错误,她可以做任何要求。但她为什么要爱上他?难不成她忘了初衷和约定?

 她会去买些保暖的衣物吧?连线到百货公司售货系统,也没有她的签账纪录。

 “可恶,她在搞什么?”随着天色渐渐变黑,他开始慌乱、暴躁,整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每次跳动都会疼痛。

 这种感觉跟得知贝烯发烧、得肺炎时一样,好像她有个闪失,他也会窒息而死。

 “可恶!”他把拳头挥在墙壁上,想借此排解心上的痛苦,但却半点用都没有。

 说什么“就算冻死在街头,我也会想法子湮灭任何跟你有关的证据”好像是他厌恶她,不想与她有所牵连似的,明明是她的任

 可恶,他为什么不追去?为什么不把她从电梯里捉出来?可恶!

 “不爱我就不要追来。你爱我吗?你敢爱我吗?”

 她的话像刚烙在心上,痛得有如剐心沥血。

 他不爱她吗?如果不爱她,这些思念、担心、痛楚,所为何来?

 他不敢爱她吗?她猜中了,他不敢承认爱她,也不敢放手去爱,因为爱是一辈子的椎心悬念,他已经置身其中,怎么忍心让她来品尝?

 这些患得患失、忧虑、牵挂、思念、自我嫌恶,岂是娇弱的她承受得起的?

 多想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最快想办法把她找回来!

 问题是,法国这么大,要从何找起?

 “总裁,管家紧急来电。”内线广播响起秘书的声音。

 “接进来。”他道。难不成她回去了?他的心上有难以解释的雀跃。

 “先生,是我不好,对不起…”管家哭哭啼啼的声音,把邢磊雀跃的情绪瞬间推至谷底。

 “小姐起后先去洗澡,我就开始烹调食物,直到我做好,小姐都没出来,我以为她又回去休息,谁知我刚刚要请她起吃饭,她已经不见了,车库里总裁最喜欢的朋驰也不见了…”

 “我知道了,你去壁炉生火,把屋子暖。”邢磊的失望无法形容,但隐约中,又似乎有一线希望。

 她开走朋驰…该死的,那辆是敞篷跑车!

 他在连线网路中输入朋驰的车牌号码,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屏幕上就秀出车子行驶过的路线和现在的位置。

 “可恶,她往北走做什么?该死的,北方正在下雪…她到底在做什么?”邢磊气急败坏的拿起大衣、车钥匙,毫不迟疑的到车库去开车,以破表之速,往北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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