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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觉得…她好像知道了。”

 司徒百合悄悄观察一戒好几回,无论何时何地瞧,都只得到这个结论。

 一午后,她趁著大哥将一戒支开,两人独自在厅里下棋的机会,挨到他身旁嘀嘟告密。

 “知道什么?”司徒剑兰漫不经心在看这回自家书肆盗印出来的《幽魂婬乐无穷》,一手执棋,一心两用。虽然盗印过程已经读了无数回,但时常拿出来随手翻翻,还是会不住被书里的采情节吸引,又读它一次。

 “知道你骗她、知道你的虚情假意、知道你不接纳她。”司徒百合放下白棋。

 “喔?”司徒剑兰的眼总算挪到自家妹子脸上,被她一脸认真及话题给挑起兴致。“不可能。若真如此,她不会让我三言两语给逗得发笑,也不会死心塌地继续跟著我,只消我几句甜言语,就能骗她骗得团团转。如果她知道我的打算,要不就是恼羞成怒和我摊牌,要不也该在那张憨脸上表现出一些不或防备,而不是像条摇尾乞怜的狗,那么容易讨好使唤。”他嗤声在笑,态度轻蔑。

 那个蠢丫头,当他说的话是圣旨,根本不可能察觉他的深沉心机。

 “可是她看着你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她有没有可能听到那天你同我代的那番话,说什么可以和她违、虚情假意,说她还有利用价值,不能感情用事信任她…”

 因为一戒那双眸,在望着大哥时,都是幽淡淡的,当大哥拿话诓她,嘴里赞奖她乖、她好、她听话时,那眸子没有发亮,反而如同被乌云遮掩住的月,蒙上阴影。

 这不是被心里喜欢之人夸奖时应有的反应吧?

 “如果是你听到了那番话,你会如何?”喀,黑棋落定,清脆响亮。

 司徒百合没思索就直觉回答“我会跳到你面前痛打你!如果我像一戒一样有一身好武艺的话。”说什么也要打个回本先,跟这种坏男人没什么好客气留情的。

 “那就对了。一戒没有,她还是信任我,你别多心想些有的没的,有这种闲暇工夫,不如多盗印些书。虽然一本《幽魂婬乐无穷》已经够咱们好半年的收入,但书肆也不好只等《幽魂婬乐无穷》,还是意思意思盗盗别本,让府里大伙也跟著有事忙。”否则整个司徒家都养白工,太浪费了。

 “兰哥,你别玩得太过火。虽然一戒看起来好像又蠢又无害,但你别忘了,她是个武功高强的人,若你惹她生气,她一剑就能取你性命。”司徒百合忧心的还是这事儿,她怕亲亲大哥会死无丧身之地。

 “放心,我将她吃得死死的。”司徒剑兰自信十足,挑扬的眸又回到《幽魂婬乐无穷》上,不将妹妹的关心告诫放在心里。“而且,要说我玩得过火?我根本还没开始玩。”难道她以为骗骗一戒就是他的最终手段吗?

 “你还想做什么!”这个大哥真的很坏,欺骗小姑娘就很过分了好不好!

 “想好好利用手里这颗棋子,和曲无漪对弈一局。”他手里握著一颗黑棋,在指节间戏玩。

 “唉。”司徒百合又有罪恶感了。明知道大哥暗喻的棋就是一戒,她却偏偏无从置喙,毕竟她还是会站在自家大哥这边,因为是兄妹嘛…

 “兰哥,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若一戒真的真的为了你而背叛曲无漪,你却这么对待她,她不是太可怜了吗?”

 司徒剑兰执棋的手一顿,片刻的迟疑,末了才寒著声“不是要你别感情用事吗?妇人之仁,难成大事。”他不明白自己此时的烦恼及难抑焦躁所为何来,妹妹那句话竟然不断在他脑里涨开撑大,字字刺扎著口,快速得连他都措手不及。

 “可是要做到你这种狼心狗肺也很难呀!”

 “我没求她背叛、没求她死心塌地,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怨不得人。”司徒剑兰甩去脑子里浮现的芙颜,那种毫无杂质的眼神、那种认真信任的神情…关他什么事!

 “兰哥,你真的很狠。”竟然能将别人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我只是不想信任人。除你我之外,我任何人也不会再信。人心隔肚皮,她心里打什么主意,谁也猜不准。她能背叛曲无漪,难保她不会背叛我,与其事后后悔,不如从一开始就以小人之心看待她,省得我们被她耍得下场凄惨再来恼侮自己的愚蠢无知。你忘了教训吗?”司徒剑兰声音冷硬无情,烦躁地按下指间的黑棋。

 啧,该死,下错步了!

 他们的爹娘就是太信任人,才会落得家产让号称结拜金兰的混蛋给骗光吃净,半点残渣也没留下。最后没有担当的两夫妇选择上吊自尽,若非他抱著百合逃出去,双亲还打算先勒死他们再自杀。

 开什么玩笑,他们虽然是由父母血孕育来的,可不代表他们的生命也属爹娘所有,要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就死。爹娘问过他们的意愿没有!等过他们点头没有!

 “我怕你事后后悔嘛…很多事,都是一念之间,做与不做,都可能会后悔,我不要你像我一样,好后悔那时为什么那样做…”司徒百合垂首,瞬间泪眼蒙,模糊了眼前的棋盘。

 “又想起那件事?你怎么还没忘透?”司徒剑兰皱眉。瞧百合的模样,就知道他的耳子又甭想清净了。唉。

 “怎么可能忘…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我、我害死的一条人命呀!呜哇——”司徒百合干脆趴在棋盘上啜泣起来,将一盘未完棋局全扫,好几颗棋教她拂落地板。

 “算算那人也死了将近十年,你再自责也于事无补,何必再记著?他若有恨,也早该变成厉鬼来索命,可这些年来咱们司徒家平乎静静,连条鬼影也没有,八成他早就投胎到哪户人家去了,你瞎心什么!”棋也甭下了,全了。司徒剑兰无心收拾残局,随手抛掉手里黑棋——反正他也没心情玩,脑子里想的仍围绕在一戒身上…不知怎地,他气起自己的浮躁,更气自己为什么为她而浮躁。

 “我才不是怕他来索命…是很内疚很内疚嘛…如果他来讨命,我还比较能释怀…”司徒百合还在哭。

 可是他都没有到她梦里来,一次也没有!她…她想要见到他,跟他道歉,说她不是故意不救他,说她好担心好担心他,说她…呜。

 “妹子,人不是你杀的,你只是见死不救,放任他被野狗叼去当晚膳罢了,就算你有错,也只是小错,谁也无权责备你。”最错的是那条野狗啦!要索命也该先去找它,它吃喝足了,哪能置身事外。

 “兰哥…你不要强调‘见死不救’那四个字啦——”司徒百合软弱地捂住耳,以为听不见就能缩回自己的壳里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司徒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有天良的子孙呀?”太可了,把司徒家的家训抛到哪里去了!错都错了,有啥好反省好自责的,太违背他自小到大的教导!

 “呜…”

 看妹妹还要哭上许久,司徒剑兰也懒得安慰她。不是他已经没天没良到无视亲妹如此伤心难过,遥想当年,初见著百合哭得几乎断肠,身为兄长的他可是小心翼翼呵抱著她,让她挨在他肩窝擦泪抹鼻涕,耐心十足地任她倾情绪,生怕她哭到岔气。他就她这么一个妹子,从小养她到大,时常也误将自己当成她爹,当然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但是发生的次数一旦过多,他麻木,也无动于衷,甚至还打趄呵欠。

 看腻了啦。

 司徒剑兰在妹妹幽怨暗叹的哭声里还能保持好心情读他的《幽魂婬乐无穷》,然而眼睛停留在字里行间,思绪却牵系著百合的那句话——

 “我怕你事后后悔嘛…很多事,都是一念之间,做与不做,都可能会后晦,我不要你像我一样,好后悔那时为什么那样做…”

 他会后侮?笑话。

 他会后悔!天大的笑话!

 他只会后悔自己到现在还没采取下一步的行动,花那么多不必要的工夫陪一戒玩游戏!

 “一戒!”司徒剑兰合上书,缓步踱到敞开的窗边,唤道。

 不消片刻,天蓝色的身影已飘然来到他面前。

 司徒剑兰收起脸上难以抑制的矛盾情绪,换上另张笑脸,不知足想证明给司徒百合抑或他自己看——他绝对没有任何后悔。

 “你到铜鸩城也好些日子了,都没什么机会四处玩玩。走,我带你上街去,顺便替你添些衣裳胭脂什么的。”司徒剑兰打算开始得寸进尺。让一戒住进司徒家,可不是为了将她养得肥软,供在家里当菩萨。为避免夜长梦多,再为避免自己决心动摇,干脆开始收饵,将上勾的鱼儿扯进自个网里吧。

 “我不缺衣裳不抹胭脂…”她总是素著一张脸蛋,胭脂水粉对她而言反而累赘。

 “那就当陪我上街逛逛。”他浅笑邀约,知道一戒定会柔顺应允,因为…

 她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

 铜鸩城虽与金雁、银鸢两城齐名,但城里的规模与热络是远远不及两城。

 金雁城产金、银鸢城产银,占了天时地利,物产丰盛更是不在话下,铜鸩城产铜,地势又以陡峭高山居多,加上城里不易谋生,找不著养活家计的工作便沦为草莽,一座山里的山贼比善良老百姓还多,趁火打劫之事时有耳闻。

 市集小小的,只有寥寥几摊张著墨青布幔的小贩分散在街道两侧,不过逛市集的人还算不少,尤其是卖吃食的摊,几乎座无虚席。

 “一戒,别走在我身后,和我并行。”司徒剑兰动手将在他身后一步距离远的人儿拉到自己身边,无法形容自己厌恶瞧见她像条追随主人的忠犬那般,主子走一步她才敢追一步。

 “但我向来都是这样,跟在曲爷身后…”甚至是不被允许出现在曲无漪身旁,她必须将自己隐藏起来,成为曲无漪的影子,只在必要时跃出来为主子挡刀。

 “那是因为他是混帐王八蛋。我不喜欢你那样。”不喜欢要看她时,还必须费事转过头去。

 “…你不喜欢,我不这么做就是了。”

 听到她这么说,司徒剑兰才回过神——他干嘛管她爱不爱像个小媳妇、小可怜地卑微追随他!他干嘛因为没法子抬眼就能瞧到她而觉得心情恶劣!

 他气恼自己地加快脚步,或许也带了些想甩开她、甩开自己反常行径的意味,不过一戒轻易就跟上他,一点也不吃力,最后还是司徒剑兰先走累了,才缓下脚步,而一戒连气息都没有一丝紊乱,足见两人体力上的差异。

 “你有没有看中什么?喜欢什么?尽管开口,我买给你。”司徒剑兰在气,腿好酸,不过还是要端起慷慨架子…

 “没有。”她没注意周遭的摊位上有什么,她的注意力全在司徒剑兰身上。

 真不公平,她说起话来还是那么平稳,充其量只是脸色比方才红润了点,反观他…爱赌气的下场,狼狈。

 “什么都不要?那儿有首饰,不喜欢?”

 她摇头。叮叮咚咚的首饰只会防碍她舞刀剑。

 “碧花绫、柿蒂绫、红霞云锦、百花龙锦,那些料于你也不爱?”他指著身旁布料店里架上的名贵绫锦。

 还是摇头。穿得那么美丽高雅,只怕要出头一招剑式就给绊著脚,摔个四平。

 “姑娘家的手绢呢?上头绣著很讨人喜欢的花鸟凤凰?”

 手绢对她来说,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擦血,上头绣太多精细针黹也是暴殄天物罢了,又不是说绣了凤凰的手绢擦起血污来就会比较不痛。

 不过…

 一戒走到手缉摊前,拿起一条素绢子,瞧见司徒剑兰深深一笑,她也回以笑容。

 “喜欢这条绢子?”真有眼光,这条绢子虽然看似素雅,不如其他摊上绣得花绿绿的手绢来得喜气,但料子可是不含糊,白鹤锦哩。

 司徒剑兰二话不说掏了银两付钱。要利用人之前,还是得让她尝些甜头,这叫代价,哼哼。

 唔?

 司徒剑兰却被她接下来的举止震慑得无法反应,只能瞠著黑眸,看着她将新买的绢子往他额上轻轻抹,将他方才恶意走快时所凝聚的头大汗拭去。

 “你好多汗…”一戒被他的眼神看得发窘,木讷地解释自己的行为“所以我才…”她无措地要收回手,却被他擒住。

 “为什么不为自己挑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你唯一挑中的,仍只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他额前有汗,他敢打包票,她连瞟都不会瞟那条贵绢子一眼!

 “我什么都不缺的…”她向来物极淡,对吃食方面也只求能填肚子,衣物能保暖就好。

 “你是怕我买不起!”他眯眸睨她。现在是怎样!怀疑他对她好是别具用心!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被她看穿就是让他肚子里燃起一把火。更气人的是这个蠢姑娘挑了手绢却只是想为他擦汗,这样一来,他想对她狼心狗肺都有所歉疚!

 “不是,是我真的不缺什么。”

 “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想要!”

 “真的。”

 “你是这么不贪心的人吗?”

 “…我不是。”她当然贪心,她若不贪,就不会心里渴望着能留在他身边。

 “既然不是,又何必矫情?我不会因为你开口要了什么而认定你虚荣,更不会因为你什么都不要而认为你清高——”发现自己口吻轻嗤,司徒剑兰抿起薄,暗斥自己粗心,万一吓跑了她可如何是好?

 他收拾溢的愤怒,将握在手里的柔荑缓缓搁于口,确定自己控制住莫名的序,才再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希望能宠宠你,买些姑娘家喜欢的小东西讨好你,能瞧见你出笑容,我才觉得舒畅。我不懂得如何取悦姑娘,只能用这么差劲老套的方式,这是我唯一做得到之事。”伪善的表情又浮现在那张人脸上。

 “能陪你上街,我已经很开心了…”一戒从来没让人宠过,当然不认为买些玩意儿给她会带来什么乐趣。反而像现在能与他并肩而行,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样一来,我就苦恼了…”苦恼著要利用她却没先让她尝甜头。

 虽然他也能很泯灭天良地无视这些,反正是她自己太容易讨好,又蠢得不懂替自己挣什么,他又何必替她觉得舍不得?

 “你送了我一条绢子呀。”

 “太好打发了吧。”他低声自语。不行,再多送她一条颈链,如此一来他耍起计才能更心安理得!

 对,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的司徒剑兰挽著她,直奔卖首饰的店铺,挑了条悬系著翠绿青玉的颈链为她戴上。

 “不许下来,戴著。”

 “可是这不便宜…”

 “区区几十两,我不放在眼里。喜欢吗?”司徒剑兰故意问。他老早就从她的眼神里看明白,就算他系在她颈上的是条狗链,她也会很喜欢。

 “嗯。”一戒颊畔生花,淡淡樱浮现,搭上她憨憨的五官,完全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司徒剑兰不住咽喉头涌的唾

 怎么回事?怎么心浮气躁的?怎么心头的?怎么…好想多买几条玉链给她,多换几个这么傻不隆咚的笑容?

 “你、你别…够了,太多了…”

 一戒困扰无助的声音劈进脑子里,司徒剑兰才从她转著一丝丝羞赧的眸子里看见自己做了什么——

 他到底在干啥!

 司徒剑兰,你到底该死的在干啥!

 他手上多出十数条玉颈链,正准备全朝她的细脖子上系!

 那存在脑子里的思忖,竟然无意识地表现在他的行动上!

 “我一定是因为打算狠狠利用她,才会忍不住想用这么多的颈链来钓她上勾!对,就是这样。”司徒剑兰抹著脸,不断自我说服,解释著自己的行径、说明自己的反应,绝不是劳什子的善心大发或杂七杂八的感情用事,他不过是可怜她,可怜她即将成为他手里的筹码、可怜她被利用完就要一脚踢开。

 一点也无关心不心疼。

 一点也无关内不内疚。

 一点也无关良心安或不安。

 “可是这个蠢丫头到底在乐什么?笑成那副呆样,实在是让人…”很有罪恶感。

 他知道一戒天生就生得一副憨姑娘模样,头一眼见她,都只会当她是傻的,可她明明不是呀,他可没忘她握起剑时,脸上神色转变之快,翻书的速度也不及她一半。

 明明就清楚她这种笑容是天生的,可看在眼里,就仿佛在讽刺著他的缺心少肺,如同在控诉著他将要施加在她身上的残酷计画——

 “司徒剑兰,你够了,胡思想什么呀!不会是天气太热给热昏头了吧?”

 司徒剑兰长指分别按著额际,藉由指腹带来的微疼想唤醒乎那个佞的“司徒剑兰。”

 深口气,觉得之前丧尽天良的情绪又重新酝酿回来,他才缓缓松开手,却瞧见一戒的眼没落在他身上,反而被某些事物给勾走。

 他很不高兴。

 “你在看什么?”口气凶凶的,她的眼应该只能落在他身上。

 她转回水眸,弯弯一笑。“我瞧见每个人手上都拿著书,都好认真,他们在读什么?”这城里的人真有书卷味,人人都爱阅读。

 司徒剑兰跟著望去,笑了。

 “《幽魂婬乐无穷》。怎么,你不知道这套书?这可是曲无漪那儿最赚的婬书。”跟在曲无漪身旁这么多年,连主子在做啥生意都不清楚?

 “那就是《幽魂婬乐无穷》?我听过,只是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看。”

 “你没读过?”他还以为这套书在曲府里应该列为下人必读的“家训”之一,不读必会惨遭曲无漪的狠招对待。

 “读过,可是不太懂,问曲练他又支吾不说,所以我就没兴致读了。”之后《幽魂婬乐无穷》出了多少册、定红到什么程度,她完全状况外,只知道很常很常听见书名。

 “喔?我倒觉得《幽魂婬乐无穷》词意简,相当易懂。”读起来也特别容易进入书里的情境地。

 一戒出有些苦恼的神态。好吧,看来司徒剑兰和曲练不一样,他应该比曲练更乐意替她解释多年来的困惑。

 “我听说那是一本婬书,可是我感觉…它都在描写一些花花草草。”她偏著螓首,说出感想。

 “花花草草?”《幽魂婬乐无穷》里何来歌花咏草的雅句?只有男女主角儿在草丛花园里好偷情时会稍稍描写一些些。

 “里头有一堆的花办、花谷、**、花苞、**、花蒂、花径、花心芽、花娇蕊、润**、小红梅、小红果、红樱桃…”她回想着之前匆匆览过的词汇。

 听,多么意盎然、百花盛开,感觉像有一大群蝶儿在眼前飞舞穿梭。

 司徒剑兰听懂了困扰她许久的问题,收不住噗哧突笑,紧接著更夸张地哈哈大笑。

 “为什么笑?我说错什么了吗?”一戒一脸无辜。

 “那些花花草草可不单纯只是花花草草。”司徒剑兰高深地说。

 “花草就花草,还有分吗?”不全都是从上里长出来的?怎么他笑得好像在取笑她的天真和无知呀?而且…瞅著她的眼神,像戏鼠的猫那般深沉,闪动的精明光芒实在是很很坏。

 “来,坐到我腿上来。”司徒剑兰突地拍拍他结实的大腿。

 “呀?”一戒自然不懂他的意思。

 “坐过来,我告诉你。”太过单纯的人,会让他忍不住想要欺负她的蠢——司徒剑兰这般解释著。不是因为她脸红红的好润软,绝对不是。

 “不能这样说吗?”一戒微窘地瞟了两人身处之地——

 之前司徒剑兰为她挑了条玉颈链,后来又诡异地捉著十几条不同款式玉坠颈链全朝她颈上系,店主正开开心心准备会帐,司徒剑兰却一脸铁青地抛下一锭银元宝,拉著她就走。一直到两人找了间小茶馆坐下,他不断碎碎嘀咕,而他那些喃喃自语全进了她的耳。她明白他的计画、清楚他的打算,却没有点破,只是努力假装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听不懂,这样她才能告诉自己,他对她做的这些,都只是纯粹想宠她,如此简单罢了。

 而现在虽然这小茶馆里客人不过小猫两三只,店小二也闲到在一旁偷偷打盹摸鱼,可是要她大刺刺坐在他腿上,她没那种勇气。

 “我选择这种方式才说。”司徒剑兰完全不给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是…被别人瞧见不好…”“他们没心思注意咱们,那两三名茶客也全在读《幽魂婬乐无穷》,可认真的哩。我会放低音量,不让其他人听见。”他用眼神勾她,一时之间忘却要继续伪善、伪好人。

 一戒有股冲动想告诉他,她并不是那么渴望了解《幽魂婬乐无穷》里写的花花草草是什么涵义,就算不去理解,对她的人生也没太大的影响…

 可是,她想要靠近他,多靠近一些都好。

 一戒咬咬,点头的动作小得几乎让人瞧不见,她从长凳小小挪动娇,朝他所在的方向靠去。

 “…这么近就可以了吧?”她还凑上自己的右耳,等待他将那难解的答案送进她耳里。

 司徒剑兰确实是靠过来了,也贴着她的鬓发,喂在耳壳里的却是——

 “当然不行。坐上来。”口气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我不轻,坐上去会疼你的…”

 “我怀疑你有几斤几两重。瘦成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像个成的大姑娘。还是…你要我动手抱你坐?”他故意笑问。

 “我、我自己来。”一戒双眸不安地瞧着周遭茶客的动静,生怕他们注意到这方的动静。

 可是她太多心了,她与司徒剑兰坐在茶馆最角落处,与那两三名茶客有著一段不算小的距离,加上他们全教《幽魂婬乐无穷》采桥段给收去心魂,无暇理睬四周发生何事,更没空费心留神他们做啥事。

 一戒总算有些安心,但动作还是好小好轻,像只正要偷鱼吃的猫,蹑著脚、屏著息,明明与他距离已经相当近,她还是花了许多的时间才坐上他的左边大腿,低垂的脸孔早已红一片,身子坐在他腿上,脚尖无法著地,整个人几乎是掌握在他手里。

 司徒剑兰满意一笑,双臂将她环住,薄刷过她的耳,热息轻吐“听话的好女孩,那么我开始为你解惑罗。就先从‘小红梅’解释起——”因为他的手,最靠近的地方也正巧是这里。

 一戒了口凉气,双手差点做出本能反应——将那只蓦然牢牢罩在她小巧脯上的大手给勘断。

 “我想想…《幽魂婬乐无穷》里,有一句是这么写的吧——他寻著那小巧人的小红梅,轻轻,直至它紧绷坚硬,他以嘴取代长指,擒获住甜美果实…你不懂这句,是不?”

 “嗯,不明白只是要吃颗梅于,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工夫…”还要还要,还要等它变坚硬。如此大费周章,那颗红梅的滋味会比较好、比较不酸吗?

 “这个嘛…”他的笑声贴煨在她耳边,恶意吹拂著炙热的吐纳,要她为他颤动。“因为那小梅子太感,只消轻轻拨,它就会反应烈,不懂它是太过欣喜还是任反抗,和玩它的长指做起抵抗——”不过通常都是抵抗无效,一路惨败,最后沦入敌手成为俘虏。

 一戒豁然开朗,一切问题逐步清朗,她终于知道,他嘴里说的小梅子根本就不是长在果树上的果子!

 不是因为他讲解得多好,让驽钝如她也能一点就通,而是他的手指,从她盘扣与盘扣间的空隙滑进去,两截指节正仿著他的话,隔著衣襦,戏著她柔顶端的“小红梅。”

 “你快住手…”再、再继续下去,她会忍不住想将那两只长指反折!如果现下在她身上的人不是司徒剑兰,她敢打包票,那偷香的家伙下场绝对不会比桌上那盘烧好到哪去,因为她会将他切得比烧还要多块,一段一段都不留情。“我、我明白了,全明白了…”

 “懂了?这么快?”他都还没尽兴哩。手掌隔著衣物,未能直接接触她的肌肤,但光凭想像,他就知道掌心底下均匀纤实的女躯有多勾人。

 原先是抱著想戏她、吓吓她的坏心眼,就是欺负她不懂人事,现在却反而是他被她惑,无法喝令自己从她身上离开…他贪腻著这具没有任何姑娘惯用困脂香气的身体,享受她贴熨在他前,偶尔因为他气言行而僵硬石化的反应,项项都好可爱。

 “那我再告诉你‘小红果’和‘红樱桃’是什么…”合的嗓,带火的手,就要移到被冷落的另边水

 “我想…我应该也明白了…”她举一反三。并非她慧黠聪,而是司徒剑兰之心,太过明显了。

 “喔?那也无妨。你一定不懂那些花办、花谷、**、花什么的是代表何意,我非常乐意再教懂你。”而且是非常期待、跃跃试。

 “我可不可以不学了——”她猛然噤声,原先覆在口的温热正沿著她的衣裳逐步往下,准备横越过她平坦腹间,而且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司、司徒剑兰…你不要…我、我会忍不住——”她臊红著脸耳,仿佛全身血都冲到脑袋,而且更沸腾起来——

 “我什么都还没做,你就忍不住了?”他取笑她的感,手掌厮蹭她的腿侧柔肤。

 “不…爹爹师父说…这样要断手断脚…”一戒胡乱摇著头,盘束整齐的发髻因而散垮,簪固的三支素钗已然有一支滑落,他却倾著身,颈贴着她的颈,将两人的脉动融在一块。

 “什么?”他没仔细听,加上她又说得好含糊,导致他没听出她话里的警告。他的手指徘徊在她肤上,虽有衣物阻隔,过度的炙人温度仍狠狠在她身上点燃火焰。

 “你的手快离开…”不然、不然…

 “嘘,咬著声,否则会让旁人听见的。”他是不太介意啦,不过脸皮薄的她恐怕会对大家的侧目觉得吃不消吧。

 “不是…你…手…”她咽唾,好几回都被呛到。

 “我的手,正准备来到美丽的花办问,教会你一些你之前不明白的事。”

 他接续她七零八落的句尾,将自己使坏的念头全化为挑逗。虽然两人身处的地点不对,青天白之下,但他一点也不避讳。

 佞的长指挑起蓝色纱裙,纱裙底下仍有一条月牙的长,是属于姑娘家最英气打扮的功夫装。他的手探向她纤腿内侧,长无法阻挡他的指腹侵略,仿佛拨动琴弦那般轻挑细拈,他满意地感觉到她的战栗和越来越失控的吐纳。

 “司、司徒剑兰…”她双手握住他意明显的大掌,如同螳臂挡车要他停手。

 “你何不仿著百合,唤我一声兰哥?”

 “兰、兰哥…”

 呵,多悦耳的声音,虽然紧张到差点被来不及咽下的**给梗住。

 那声“兰哥”几乎要让司徒剑兰足喟叹,才想哄她多唤几声,一戒却先抢去了话。

 “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

 咔!

 司徒剑兰脸上的佞笑“唰”一声全数退掉,高扬的人眉、人眼,以及此时此刻哪里再找得著意气风发?眼下早让吃惊错愕及…痛楚扭曲所取代。

 他的手指,正被人以一种完全反方向的角度给扳折,五指平伸后,有两可怜兮兮地垂挂著,一阵冷风吹来,那两长指还被拂动得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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