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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她反应迟钝,足足在他怀里愣了良久,双臂终于慢慢松开,小小的身躯僵硬地后退一步。

 分开了。

 这样也好,聚散两爽快,是不?原来,这句话,是分开的意思。

 我对陪我玩乐过的女妖都很大方,这些东西,当作是你应得的报酬。原来,这句话,是到此为止的意思。

 好了,宝宝,那我走啰。原来,这句话,是他没有要再回来的意思,而非暂时。

 原来,没有要永远在一起。

 原来,他是真的要走了。

 原来,从那一天他离去时,他与她,已经分开了…

 那她在等谁呢?

 这些日子里,她不敢吃,不敢喝,不敢睡,不敢四处跑,等的,是谁?

 是一个从头到尾,没有允诺过会回来的人。

 是她自己想像中,与她一样对这段感情仍存眷恋的人。

 “我真不敢相信,说那种话的畜生竟然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狍枭他娘已经听不下去,旁观如她都能听到腔怒火,当事人现在一定气到恨不得痛扁那只畜生一顿吧!她可以大义灭亲的!面对人面兽心的家伙,揍给他死,她绝不护短!

 “小疫鬼,需不需要我们帮你架住他,让你揍扁他?”瑶貅以有这种小弟为

 她静静望着狍枭,面容好淡好淡,边的笑还没消失,周身几位她不认识的绝世美人,一个一个皆好恼怒,比她更愤。她们在生气,气什么呢?气狍枭说的那些话吗?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呀…

 只是,难过。

 只是,心里好酸。

 只是,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掉的声音…

 她一时词穷,笨拙得找不到话能说,儿抿了又抿,了又。能说什么?该说什么?要说什么?她不知道…只能定定凝望他,脑子里闪过的,全是与他一同编织的美丽回忆。

 那些,真的太过美好,温热的拥抱,狂烈的吻,冷凉泉里的嬉戏,樱花大树下的纷纷粉雨…

 “…分开了,所以,不能,等你了,对不对?”

 “不是不能,是不用了,不用等我,你大可以去做你喜欢做的事!”

 喜欢做的事?

 她喜欢在睁开双眼醒来时,能看见他难得稚气无害的睡颜。

 她喜欢他哄人一样,说话的声音。

 她喜欢他喊她的名字。

 她喜欢跟随他的脚步,踩过每一块石,踏过每一寸草。

 她喜欢,用手拨他的头发看着星光生,将黑夜点缀灿亮。

 她喜欢他笑。

 她喜欢看他。

 她喜欢他也看她。

 不能了。

 不用了。

 没有他,那些喜欢的事,都没有了。

 原来,分开,是这样的意思。

 不单单是他往东、她往西,各走其途,还有,两个人共同有过的美好及快乐,都必须撕扯中断…

 “宝宝,你住嘴!不要再说了!”没看见那只小疫鬼已经…

 相同的名字,她以为是在斥责她,不由得口一窒。

 对,住嘴,不要再说了,方才心底浮现出“求他留下来”的 奢求,不要再说出口了…

 他对她太好了,连要与她分开,都不曾拿石块丢她,每个要她滚的人,总是如此,打她赶她唾骂她,他没有,没有呐…

 他是她所遇见过,最好的。

 分开了,很难过,但曾经相遇,真是太好了。

 若没遇见他,她不会知道那么多新奇快乐的事,她不会知道被拥抱的温柔,不会知道,开怀畅笑是那么的事。

 他让只生存于黑暗中的她,看到不同的光景,又给了她载的回忆,那时的她,着实好幸福…

 幸福到怀疑自己何德何能获取那么多。

 他现在,不过是收回她原本就不该拥有的幸福,何错之有?

 他想分开,那就分开吧,她答应了,不纠,不哭闹,不教他为难…

 “我,知道了…我们,分开吧,不等了,再也…”她小小声说道,螓首不住颔动着,这一回,她真的听懂了,明白了,结束了。“谢谢,你,给我,快乐,回忆,谢谢,你,曾经,给我,一个,名字…”

 曾经。

 那个名字,不再有机会被谁喊出来,呢喃在嘴里,说着它是宝贝的宝,百宝的宝,宝贝的宝——

 没有他,她不需要有名字。

 狍枭头一次尝到被人再三感谢,却谢得他如遭连拳重击的滋味。她每一句话所伴随的强颜欢笑,比她指着他的鼻大骂,更让人觉得咬牙切齿,难以忍受。

 “我只是来警告你,别做蠢事!听清楚没?不许同意任何一只疫鬼的鼓吹,不许学他们闹事,别我不得已要动手伤你!”他一刻也在她面前待不下去!她的眼神,她的表情,没有半丝对他的责备或恨意,面对他的风不负责任,她默默接受,他就是见她好欺负,以为送她几块宝矿,再拍拍股走人,双方就能断得毫无瓜葛。

 她确实太好欺负了,不争不吵不耍泼不胡闹,就连该生气都不知道,而且她还等他等了那么久——当他舒舒服服的窝在家中软软大上,睡得沉香,她孤单一个人,待在原地,以为他会回去。以她那种老鼠个性,就算肚子饿,也绝对想东想西,怕去找寻食物的空档,将错失与他见面的机会,然后,她会隐忍下来,非到万不得已,饿得几乎快昏厥过去,她才会快去快回,一回里,没看见他的身影,又自责着为何要离开里——她一定会这样胡思想,依他对她的认识,一定会!

 狍枭朝她撂下狠话威胁,不等她做出柔顺的应允,便迳自腾空闪人,逃得恁快,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正张牙舞爪要吃他。

 “养出这种儿子,我觉得…好丢脸。”狍枭他娘捂着脸,颜面无光。

 “抱歉。”狍枭他爹为自己儿子所做的可事,向小疫鬼表达歉意。

 她摇摇头,回以微笑,眼泪却掉下来,布雪白双腮,努力想替狍枭说好话,脑里能挖掘的字眼,仍只是简单不过的贫乏词汇:“他,很好,真的,很好…他是,我遇过,最好的…”

 他那只家伙有资格称之为“最好”?

 小疫鬼,你这辈子到底都是遇见多糟糕的牛鬼神蛇呀?!

 貔貅一家五口,同时浮现此一疑问,并对她表达默哀同情。

 “请你们,善待,他,他…本,不坏,现在,对于,恶兽,和神兽,的并存,感到,矛盾,但我知…知道,他 是,很喜欢,你们,他好、好几次,都提,提到,你们,脸上,带笑,请你们,疼爱他…”她真笨,连想清楚表达意思也做不好。

 她想告诉狍枭的家人,请不要因为他曾是恶兽便不爱他,她看得出来,狍枭喜欢他的家人,从他的言谈之中,她感觉得到,提及他口中的蠢娘和怪爹,他眉眼弯弯的,手舞足蹈告诉她,关于他们那一段爱情故事;说道三名姐姐,他虽咬牙,可嘴全是如何如何拉拔她们长大,如何如何从野兽口中拼死抢救她们的小命,如何如何当双亲不负责任又溜出去恩爱相随时,独留他一个孩子,照顾三只猫儿大小的姐姐,又是喂又是洗澡——

 他嘴上嫌弃,实则对于家人的共处,充了喜悦和骄傲。

 “他都那样对你了,你管他死活干嘛?!”瑶貅替她打抱不平,虽然早就知道貔貅翻脸无情的子,可对照此时小疫鬼泪中有笑的宽宥,她真觉得身为貔貅是件可的事。

 “请,不要,怪他…是我,以为,可以…在一块,我太,贪心,太不,知足了,追逐着,光,我…”她垂下头,沉默。连想责备自己,都找不出适合的用词,然而,那不重要了,即便她反省了,愿意改变了,也不能重新回到往昔时光,将狍枭带回她身边。

 她没有多言,敛下面容,驼弯背脊,屈曲的瘦小身体,奔入野林深处,暗衣裳与树荫相融,失去踪影。

 “我们貔貅…实在是很坏的东西。”玲貅忽而吁叹,有感而发:“对感情轻慢看待,认为它可有可无,想在一起时热呼呼,不想在一起时冷冰冰…勾陈哥哥说过,我们貔貅一旦爱上,就是全心全意、掏心挖肺,要一块金,给一座金山,而爱上一只不爱自己的貔貅,是自找苦吃…”

 勾陈虽是她们娘亲的同辈,但他千叮咛万代,叫声“哥哥”就好,叔叔伯伯舅舅这类敬称,他可不要。

 “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宝宝那只没心肝的臭家伙,始终弃这种缺德事,他做起来也太顺手了吧——”为人娘亲,养儿失败,简直是奇大辱!

 “娘,记得脸要留给我!”瑶貅绝对要替小疫鬼多耙他个七、八下,捉花那张顶着俊美无俦就去拐骗无知少女的可恶嘴脸!

 “…若真没心肝,何必特地到此一趟,警告疫鬼远离危险,不要随其他同伴起舞?”他的爹亲,意有所指,道出儿子反常之处。

 要是真的冷血无情,管她小疫鬼要生要死。

 “只是…举手之劳?”

 “你哪一次见过你宝贝儿子凭‘举手之劳’在做事?”他反问爱。他们的儿子可是个大懒人,人生中没有“举手之劳”这四字存在。

 “嗯…‘举手之劳’从妖鸟蛊雕口中救出他姐姐们。”例子一。

 “那是特地,他为此摔断两肋骨,被妖鸟爪子抓的身是伤。”当时情况危急,蛊雕曾是天人武罗斩杀的十大神兽之一,危险程度不在话下,凭稚儿模样的狍枭一人独自对抗,哪可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况且蛊雕数量还非单一。

 狍枭他娘大吃一惊,掩嘴低呼:“他有受伤?我记得他当时邀功还洋洋得意说他的术力有多强大——”

 “他在逞强,我发现他的伤势时,他要我再三保证不准说出去,‘举手之劳’毋须做到这种程度,他是嘴硬不承认自己用性命保护瑛瑛她们,想掩盖他的‘特地’。”

 狍枭死爱面子的个性,确实会人前嚣张狂妄,人后自个儿舐伤口。

 “同理,他来这里找小疫鬼,也是——”

 五人异口同声:

 “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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