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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朔漠白日青锋寒
 广袤朔漠静默如磐明透如璧的天空上淡淡的月盘若有似无。

 上万的铁骑身热汗仿佛要将身上的铠甲全部融化成铁水。战马呼哧出沉闷的气在静谧中蒸腾出青色的热雾。战士们身上黑中带银光的盔甲泛着紫微微的血光这是一路征尘一路杀戮给我们染上去的生命底

 无风的大漠分外枯寂半垂的旌旗上散着烽烟的气息那硕大的帅旗上霍然凛凛仿佛标一般矗立在铁骑的最前方。

 霍将军一身暗褐色的血衣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色彩身后万名以上杀气如山的士兵们等待着他的命令。

 一切都只等着他…

 只等着他的扬眉出鞘…所有静谧都将随之消失这天地都会在他的怒吼中改变颜色!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那引领苍生的豪迈一股从荒原深处吹来的飓风从我们身后冲奔过来。于是旌旗向着前方笔直地飘扬旗帜的绸料在猛烈的风中鼓动起烈焰般的吐。

 所有人的手指都捏紧了自己的武器屏住了呼吸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如同心机深沉的野兽遥望着黑色夜幕的正中心。

 紫黝黝的寒光从霍将军的刀鞘中缓缓而出…

 巨大的马蹄声顿时轰鸣而起!

 成千上万的声音以暴雨骤风般的度灌全场震耳聋。霍去病的铁军风驰电掣一般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恶魔之血泛着黑光带着杀气狂烈不羁地滚滚而出带着雷霆万钧的雄风长驱而出!

 黑云一般的骑兵冲击到匈奴人的毡房前时很多匈奴人还刚刚从睡梦中惊醒。

 休屠王部在草原上已经几天几夜不断地提高戒备可是他们总是需要休息他们总是需要调整。可怕的汉族军队似乎不需要休息不需要调整昨天还在虢勒尔部一场大战今天已经奔袭到了此处。

 骑兵队惊裂天云的奔腾中我和我的保镖们紧紧跟在霍将军身后他的马蹄向身后刨溅起无数砂石碎块仿佛锐器一般切割着我们那猛烈的度让人根本没有半点可以思考的时间。

 突然我的身边亮了起来狂奔的大汉士兵一起点亮了火把熊熊烈焰在青蓝色的天空下映出一片血红仿佛一张撑大了血口的恶兽。风助火势荒原的大风成全了此时的燎原大火远远看去我们不像一支骑兵队更像是一大片滚动跳跃的地狱之火!

 “轰!”前排的骑兵队用战马的马蹄将休屠王部的牛羊圈马场栏全部踢倒践踏成碎片紧接着那火把统统扔入他们的营地。

 牛羊马群凄烈地惨叫起来火把上还用了桐油着了油的羊群仿佛一张活动的火海冲出了羊圈在草原上疯癫地咩叫着四处奔突身白绒的羊成了炙烤它们皮肤的火舌。被火受了惊的马群牛群纷纷越栏而出在匈奴人的毡包群中踢打奔跑一时损失无限。

 霍将军认为光用明刀明地与敌人作战还不够彻底打击他们的根基他开始把歹毒的目光瞄准了这些无辜的牲畜。每个匈奴王部都对于他的来到作了军事防御他偏不与他们的军队相碰而是先摧毁他们军事力量的支柱——马匹。

 匈奴人的战马在火海中翻滚惨叫浩大的队伍在匆忙中集结起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士兵只能成为了一群所谓的“步兵”

 含着杀气的冷笑从霍去病的嘴角勾起自大草原上有匈奴人开始骑兵就是他们唯一的优势扰了战马群无异于斩断了他们双腿。

 霍将军将刀锋转向部队:“兄弟们!准备——进攻!”

 我们的队伍已经乌鸦鸦地合扑了上去受惊的休屠王部骑兵无法挥作用…霍部的铁蹄即将践踏上匈奴人的膛…

 胜利似乎唾手可得惯于长途奔袭的匈奴人在霍将军的长途奔袭前面一次又一次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忽然——

 从匈奴人密集的步兵营中伸出一大片凶狠的芒刺!

 惨叫声顿时在汉军中四处爆开来。

 那不是芒刺而是无数把巨大的长矛。

 大的树干为矛柄锋利的铁器作矛尖匈奴步兵死士的躯体作支架他们把从祁连山上采来的圆柏做成了巨矛阵专门针对霍将军这样的轻骑兵。

 步兵对骑兵本来是决无胜算的可是他们这突如其来的巨矛阵再加上又是夜战让习惯于轻骑兵作战的汉军陷入了被动。

 我和我的保镖们也冲在最前列我想拉住阿连的缰绳阻止它飞撞上去的度可是我身后的汉朝士兵们无法停止马步我的背后有上万的自己兄弟在向前猛冲我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战士们一个个冲击上那猝不及防的巨矛。战马在哀鸣中被挑穿了血脉士兵们被长矛刺入了身体扎出碗口般大的窟窿。

 我和匈奴人的巨矛阵越来越迫近我甚至可以看到作为巨矛阵支撑的匈奴人他们一个个身体强壮身血污我分明看到有几个身上了铁弩已经死于非命了。

 可是他们的尸体依然牢牢地借助简单的机械支撑着大的祁连圆柏;他们的眼珠已经爆裂带着污血漠视前方用所有的信念阻挡着汉朝士兵的进攻。

 不擅长步兵战斗的匈奴人甚至不懂得用牛皮大圆盾不懂得用车马连锁钢甲阵列来保护他们自己身体的安全。每一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心守卫着种族在这里的生存权。

 这场战争打得顽强打得惨烈的又何止是汉朝的军队?

 匈奴人的付出也是鲜血淋漓惨酷绝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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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打算弃马而逃跑在我前面的霍将军凭空一拉马绳一个黑色的矛头带着薄的血光将他的坐骑一下子挑穿他战马的马肩准确地撞在阿连的身上我被他硬生生地连人带马撞飞了出去。

 虽然逃出了匈奴人的长矛我面对的是排列整齐的汉家士兵的冲击。

 他们的度已经不允许一切生变化这是一种让人窒息的面相向一个个汉族士兵无法调头我在他们狭窄的隙中向后方逃去却觉得似乎随时有自己人会将我撞翻。巨大的压力让我头脑空白呼吸衰竭再这样继续穿行在汉朝士兵的骑兵队里我就会丧失求生的能力!

 身后忽然有人跳上了我的马鞍。我当然知道是谁这样混乱的局面中只有他能够跳上来。

 霍将军在我耳边道:“到我后面去!”我连忙把缰绳到他的手中从他的边穿过去坐到他的背后双手紧紧抓住他的甲衣。他一拉阿连的缰绳阿连立刻精神百倍起来银色的长鬃仿佛小狮一般张扬四个乌黑的马蹄仿佛平地生起了旋风连一身五花斑纹也好似古铜一般熠熠生辉。在千军万马的左冲右突中我现阿连其实是整个霍部最优秀的战马它跟着我真是委屈它了。

 我们的方向又调整到冲击的正前方霍将军不顾危险重新进入指挥的位置重新进入了冲击的最前沿。

 我看到无数汉家士兵前赴后继地向着巨矛阵冲击过去碰触上的就是死路一条。可是匈奴人不擅长步兵不懂得利用车马连锁文明程度的相对落后是他们一个令人无法同情的悲哀。

 单靠人力的巨矛虽然一开始有一些让人震惊的效果在霍部骑兵队的不断冲击下渐渐无法支持出现了一个个失控的空点。汉朝骑兵立刻汹涌而入将巨矛阵嘎巴嘎巴地不断撼动着渐渐撕裂成无用的碎片。

 一旦进入骑兵作战汉朝士兵的信心重新拾回战斗力再次高涨再加上原先就埋伏好的三千士兵也高喊着展开了全面攻击。

 由于巨矛阵带来的损伤霍去病一旦掌握了主动立即带着愤怒让他的士兵展开最残忍的攻击

 匈奴人的步兵阵在骑兵队如雨的马蹄下摧枯拉朽一般崩裂开来如雪霰、如火灭、如烟消…

 可是狡猾的休屠王已经带领着大队人马撤离了战场。

 我们虽然把休屠王的部落给予了重大打击但是由于巨矛阵的突然袭击铁骑兵被夺去了最宝贵的进攻时机敌人的军事力量并没有得到彻底的撼摇。

 月下看着大队敌人的仓皇逃窜不明地形的汉军只能停下追击的脚步。霍将军为了防止敌人反扑立刻调换了战马带着众人重新在草原上开始了奔驰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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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奔跑霍将军下令全军休息吩咐准备吃饭又召集高级军官们到他的草地前。

 我自己从阿连身上爬下来心想:霍将军在战争中成长迅他的对手也在战争中迅地成长起来了。那些祁连山的圆柏肯定运过来不容易休屠王部应当已经有了与他决一死战的决心。

 黑暗茫茫的河西战争何处是尽头?

 “弯弯。”他背对着我叫我我没想到他会叫我无意识地向后一缩。

 “弯弯!”他转过头“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那就好。”

 我听着他的话语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我想这一场不顺利的战斗一定让他心有些

 赵破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自己的阵营高不识也因疲惫微弯着背走了出来几个应召而来的军官一看到霍将军立刻重新抬起头颅…

 霍将军也看到了他们坐在草地上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他们每个人看起来依然是这样镇定依然似乎胜利在握。我的心却有些酸酸怅怅的

 去病和他部下的交谈已经开始了他们对方才的情况进行着分析重新制定新的扑猎方案。

 我心里感到非常不舒服站起来四处走动走动。士兵们都在休息等着吃晚饭。他们每个人都衣甲不卸、刀不离身战马的鞍辔也不曾松开。

 这些天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他们经历了巴丹吉林沙漠的严酷阳光经历了祁连雪山的冰雪封道更经历了河西草场上一次又一次的血腥战场。他们有些人为了军功有些人为了吃上饭也有些人是为了向匈奴人讨回家人的血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忍饥挨饿千里长驱承受着一般军队无法想象的艰难困苦来打这场孤军深入的战争。

 这十几天来我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不管霍将军下达什么缺乏体恤的命令这些士兵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下去;无论霍将军作出什么危险绝伦的作战计划他们都会死战到底决不退缩。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全身心地信任着霍将军相信他必然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并且会将他们活着带出河西。

 霍将军也一定很明白这些人跟着他的原因。这些天与霍将军在一起我觉得他比从前更珍惜他的队伍了他的每一次作战计划都以能够用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为目标。那种不管不顾一夜奔袭数百里直捣匈奴老巢回来却被大批敌人悲惨地堵在皋兰山的事情似乎再也没有生过。

 金泉湖边那句“同饮第三碗明共生死”的豪言壮语还在我耳边回响这是一种豪迈的漏*点又何尝不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战争的压力越来越沉重迟早我也会成为他的另一个负担。

 谁能断定在那个瞬间他放弃自己的坐骑不是为了救我的关系呢?

 其实…话又说回来我并不需要他把我像只金丝鸟一样关在笼子里的这些天我也觉得很憋闷。

 我踩着水渐盛的牧草回到霍将军他们这边。

 一个小小的篝火将天空映出一片淡淡的紫光他们几个沐浴在火光中神色严谨身躯如山今天的一战告诉他们要以现有的兵力彻底收复河西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困难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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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着柔软的笔在一竹片上吃力地描着什么。

 “弯弯你在写什么?”

 我拿起来给去病看:“怎么样?”

 他看了一下撂开来嘲笑我:“写得不怎么样。”他的神色已经一切说笑如常了仿佛从来也没有过对于战局的烦扰我明白他不想让我担心也浑若无事地对着他笑。

 我捡回自己的竹简我当然知道写得不怎么样虽然跟着小吱也着实学了一点儿“蚕头雁尾点如竖”我说:“不是问你写得怎么样问你写的是什么?”

 他辨认着凑近凑近再凑近…两个眼睛斗了…我在旁边撇嘴活该我刚写完他就扔现在墨迹模糊了不是?还好他开口了:“圜则…九重孰营度…之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宽将竹简夺回来从前小吱总说我写的字无人能识。我说:“没什么意思。”这几句是屈原的《天问》霍将军一个武人应当不会去读这种浪漫诗人的作品他连这么不熟悉的内容都可以认出来那我就不必担心了。

 半后我得空便偷偷离开了霍部。

 我褪去汉族军队的士兵服穿上一件自己带来的白色夏布衫子骑着阿连开心地走在大漠中。

 ——一炷香后去病会接到自己的传令兵递给他一片五竹片穿成的信简。

 上面用我那歪歪斜斜的汉隶写着:“河西之战前途艰险跟随在左右终难免烦扰分心。不如自此别过待将军全胜之相会在陇西。”

 手握黑色的皮缰绳阿连银色的马鬃在我的裙边飒飒飘动我对阿连说:“阿连我带你回陇西这打仗的游戏我们不玩了!”

 阿连摇头甩开一只讨厌的飞虫载着我向远处奔去大漠上干热的风将我吹得衣衫飘摇黄沙连天中我如同一只雪白的纸鹞子放飞到了远处。

 我在想那个山中的汉朝女人都能够视穿行河西草原为平常。我从小到大受过那么多的技击训练何苦要沦落到缩在一个男人的庇护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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