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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有我
 忽然中丁原脑子里浮现出墨晶苍白的面容。

 她如今的境遇跟当年的老道士不是有几分相像么?在师门与朋友道义之间连老道士都难以取舍何况是她?

 这么一想丁原对墨晶的恶感又稍去几分。

 淡言真人接着说道:“那晚翠霞派与另外四家正道门派从东南方攻入婆罗山庄我对上的是魔教七卫之一的方嵊等我将他击退后山庄内早成一团赫连夫人不知去向。

 “羽教主却端的了得以一人之力连败平沙岛与燕山派两家掌门第三个出场的乃是云林禅寺的上任掌门无妄大师。两人在婆罗山庄的断岩崖上战一百二十回合无妄大师以‘六道轮回杵’击中羽教主的背心自己也被羽教主在口上印了一掌回寺后不到三便仙去。”

 丁原嘿嘿冷笑道:“用车**战也摆不平人家怪不得古书上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丁原不平七大剑派围攻羽翼浓有意把那句话的意思按照字面曲解而实质的涵义其实恰恰相反乃是说明不抵正的道理。

 老道士也不反驳喟然道:“羽教主号称当时天6魔道第一人绝非虚传除非是海外三岛的掌门人物亲自出手否则单打独斗即便是正道的顶尖人物也要甘拜下风。

 “可惜不晓得为何他受了无妄大师一杵后突然口中血双目尽赤竟是走火入魔的迹象前任太清宫的掌门青炎真人以为有机可乘便接在无妄大师之后御动仙剑偷袭羽教主。”

 丁原双眼一翻道:“堂堂一派掌门也会用这卑鄙伎俩么?”

 淡言真人没有回答说道:“羽教主口中了青炎真人所的‘无明动天剑’顿时坠落到断岩崖下的万丈深潭连尸也没能留下。

 “可他也没放过对手驱动魔剑‘破军’将青炎真人炸得尸骨无存惨死当场。这一场恶战惊心动魄、惨不忍睹。”

 淡言真人忽然轻声苦笑道:“青炎真人乘人之危七大剑派联手围攻而我面对赫连夫人和羽教主横遭不幸却袖手旁观这些事对还是不对?若说我平生最大愧疚遗憾莫过于此。”

 丁原没有说话他蓦然体会到老道士在平静的面容底下所深藏的痛苦与矛盾。

 一面是正魔决战一面是知己相倾纵然手中有剑能辟万军奈何是拔剑茫然无以为是。

 何为正何为魔?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这个分界原本简单但当你真正身临其境时又那样难以抉择!

 “到得天明时除了赫连夫人在魔教七卫的保护下得以身外其他的人基本战死殆尽却无一人愿投降认罪。”

 淡言真人道:“恶战将了时谁知魔教四大护法中的‘风、云、雷’也先后率部赶到接着便再是一场天昏地暗的血战。

 “这场大战一直到第二黄昏才结束魔教九使全数阵亡。风雪崖身负重伤依仗着奇门遁甲侥幸身;雷霆被得元神出窍险些与碧落剑派的七位真人同归于尽最后还是碧落七子不死拼闪开一条生路令他远遁。

 “布衣大师也被越秀剑派打成重伤修为几乎丧尽最后是我出手救下了他送至栖凤谷隐居。后来大师大彻大悟削为僧皈依佛门那便是你后见到的布衣和尚了。”

 淡言真人道:“留守大明宫的是殿青堂一见局势难以挽回索一把大火焚了魔教总坛从此也不知下落。

 曾经显赫一时的魔教就这么在一夜一间化为泡影而正道七大剑派亦付出了近三百年来最惨痛的一次伤亡。”

 丁原问道:“那么赫连夫人身后七大剑派就未曾再有找寻她的下落么?”

 淡言真人道:“正道各派一直都有派人查寻但赫连夫人宛如凭空消失任谁也找不到她的踪迹。直到八年多前一个清晨我正在紫竹林中采摘两味草药却突然现赫连夫人身血污气若游丝的昏倒在林中。

 “她当时脸上覆着面具因此我起初只当她是一般的妇人等我救她回屋后才觉自己救回来的竟是失踪整整十二年的赫连夫人!”

 丁原“啊”了声道:“我娘亲怎么会到翠霞山来?”

 默算一算不就和自己偷偷去寻巴老三的晦气回家后却不见娘亲的那差不多时么?

 淡言真人道:“赫连夫人当时所受之伤极重已是内脏移位经脉全断全然没了生机。我只有赶紧禀明掌门师兄求他施以九转金丹救治。得师兄恩允赫连夫人服下金丹总算回过一口气来我这才知道十二年间她一直乔装隐居乡下。”

 丁原问道:“这么说淡一师伯也知情因此他才将我安排到你的门下?”

 老道士颔道:“是。赫连夫人那夜从婆罗山庄突围后身边的护卫伤亡殆尽她身负重伤不能行远就在洛城府附近的一处乡间民宅借住下来。

 “那户人家姓丁男的是个猎户子是替大户人家做妈的。”

 丁原浑身一震轻声道:“丁?”

 “赫连夫人为藏行踪只得易容改扮对外称是丁猎户一门远亲这一住就是三年多。可笑天6各派四处查探她的下落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她竟然甘心扮作农妇隐于乡间。”淡言真人说道:“那些年赫连夫人一面养伤恢复真元一面潜心修炼魔教绝学希望有一能替羽教主报仇。”

 丁原道:“你们都知道娘亲她要找你们算帐却还肯救她?”

 老道士一摇头道:“她要找的是潜藏在魔教中的叛徒。须知羽教主与赫连夫人隐居婆罗山庄的事极为隐秘就是在魔教中也仅限少数几人知道倘若不是机密外漏引得七大剑派联手突袭羽教主断不会身亡魔教也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溃败。”

 丁原一醒道:“不错这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淡言真人道:“转眼赫连夫人在丁家住到第三年丁猎户的子生下一子丁猎户夫妇与赫连夫人其时已宛如一家又甚敬重她故此便请赫连夫人为孩子起名。”

 丁原怔怔看着淡言真人艰难道:“那孩子就是我?”

 老道士点点头回答道:“赫连夫人为你起了一个‘原’字就是希望你不忘本原学做你爹娘的为人。可事与愿违不到半年村里突然流行起瘟疫你爹娘不幸染病去世。

 “赫连夫人带着你远走他乡最后在你后来住的那个村子定居下来。她一直不愿教你修炼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做个常人更不想把你卷入她的事情里。所以说你虽不是赫连夫人亲生她却养你长大!”

 丁原脑海里成一片不停的有个声音在叫道:“赫连夫人不是我娘我的娘亲和爹爹都早已死了!我终究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怪不得老道士一直称“赫连夫人”

 而非是“你娘亲”原来如此。

 终于丁原叫道:“你在骗我!”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早相信了老道士的话可一时间又如何去接受?

 老道士见丁原全身轻轻颤抖神情激动明白自己的爱徒一时还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口中运起“定心咒”低喝道:“笃!丁原你为何要执着于幻象?无论你亲生爹娘是谁你便是你赫连夫人也永远是你娘亲!”

 丁原被老道士喝的一震深深口气心道:“不错我本就以为自己的爹娘都死了现在不过是将真相恢复而已其实有什么不同?我又何必激动愤懑呢?老道士纵然有万种古怪〖却也绝对不会骗我更不可能为了骗我而编出这么完美的谎言。”

 想到这里他定定神道:“老道士我没事你继续说吧究竟是谁要向我…赫连夫人下手?”

 淡言真人明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仍需要时间倘若换一个人或许比丁原的反应不知道要烈多少。

 他颔道:“那晚围攻赫连夫人的共有四人施展的全部是魔教十六种绝技这更证实了赫连夫人的猜测。奈何她修为未复又以寡敌众在伤了对方两人后自己也连中数招。奇怪的是赫连夫人觉对方在出手时好像有所顾忌没有尽出全力否则那晚她绝无幸理!”

 丁原问道:“那赫连夫人有认出他们么?”

 老道士苦笑道:“这些人修为卓绝偏偏连赫连夫人也吃不准他们的来头。恶战了半个多时辰赫连夫人终于寻机突围运用耗损真元的‘千里不留行身法’坚持到翠霞山因为在那时天下之大能令她信任的人着实不多了而翠霞山恰好还算是最近的一处。”

 停了停淡言真人继续说道:“我和掌门师兄检查了赫连夫人的伤势现她中了六种魔教绝技若非九转金丹护持住心脉早就气绝了。

 “其中最麻烦的是赫连夫人背上中了一记‘百腐百弑印’左肩挨了一记‘灭神十三击’两种剧毒攻下就是九转金丹也无能为力。”

 丁原道:“所以你就找上了布衣大师?”

 老道士点头道:“我与掌门师兄商量后就将赫连夫人护送到栖凤谷请布衣大师救治结果大师也束手无策只有先将赫连夫人以万息归无的法子冰冻身保住了她最后一线生机。

 “而后布衣大师耗尽心力才想出一种救治的方案但仅仅是天地间千年难出一株的灵药就需要十九味于是我便委托你盛师兄暗中采办并保护赫连夫人与布衣大师的安全。后面的事情你便该都晓得了。”

 丁原沉默片刻问道:“赫连夫人现在情况到底怎样了?”

 老道士也不隐瞒回答道:“还差着三味灵药但究竟还要等多少时候才能收集到就不好说了。”

 丁原道:“还差哪三样告诉我我亦可帮忙。”

 老道士道:“这些事我和你盛师兄自会处理你现在要做的是专心面壁。”

 “为什么?”

 老道士回答道:“因为两年半后你要与苏真夫妇的女儿苏芷玉一战以定《晓寒山图》的归属那幅图中正蕴藏着半卷天道。”

 不等丁原开口淡言真人又道:“这是当苏真为救你而向掌门师兄提出的换条件或者说是一个赌约。”

 丁原斩钉截铁的道:“我不干!”

 老道士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轻“哦”了一声缓缓合上眼睛不再言语。

 丁原等了老半天淡言真人却似入定一般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老道士你怎么不说话了?”

 淡言真人眼睛依旧合着淡然回答道:“我说完了。”

 “可你不是要我去和玉儿决斗么?”

 丁原一想起这个就觉得恼火老道士知道苏真夫妇和苏芷玉当然也知道可所有人都瞒着他!他们当自己是什么会乖乖顺从的绵羊还是任人操纵的赌具?

 老道士徐徐问道:“五年里我可曾强迫你做过什么?”

 丁原想了想回答道:“没有。”

 老道士道:“那就是了。”

 丁原道:“可这么一来你如何跟淡一真人代?姬大胡子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老道士微微一笑也不回答敢情是恢复本摆起谱来。

 丁原心中有气哼了声道:“好你无所谓我也不管反正谁也休想让我跟玉儿决斗!”说完起身走出竹庐。

 忽然听见老道士的声音在背后道:“丁原还记得当年我说的一句话么?”

 丁原一怔回头问道:“什么?”

 淡言真人注视着自己的弟子缓缓道:“本事是自己的不干别人的事。”

 丁原微笑道:“我明白老道士我才不会因为这个赌气不修炼反正你们总不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我去跟玉儿斗。”

 淡言真人点点头手中拂尘一摆道:“好去吧。”

 丁原走出竹庐暮色透过紫竹林洒落在他身上他没有祭起仙剑却沿着清幽的竹径徐徐而行。

 与老道士的一席话无疑令他受震撼如今需要的是冷静跟思考。

 原来赫连夫人终究不是自己的娘亲可丁原失落的并非是这个。对他而言自己的娘亲是风云一时的名人也好是没没无闻的娘也好都无所谓只要她还活着。

 而现在活着的是赫连夫人魔教教主羽翼浓的夫人却不是他的娘亲怪不得任峥觉得自己既不像羽翼浓也不像赫连夫人。

 可又不管怎么说赫连夫人对自己毕竟有着十余年的养育之恩如果不是她自己只怕早与亲生爹娘同赴黄泉了。

 老道士他们一直隐瞒真相该是对自己的好意其实自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以赫连夫人的修为都命悬一线以老道士的身分也无能为力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二代弟子又能做什么?

 所以他们就心安理得的欺骗自己么?丁原感到口积着一股越来越浓烈的郁闷忍不住猛抬起头出一记长啸惊得倦鸟飞起落叶纷纷。

 啸声许久不歇丁原只觉得要把自己腔的愤懑与压抑尽皆倾要让那些前尘过往统统消融!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听见竹林中有人叫道:“丁原!”却是姬雪雁的声音语气里是焦急与关切。

 丁原一醒收住啸声徐徐转过身就看见姬雪雁站在三丈开外彩儿立在伊人肩上不停抱怨道:“吵死了吵死了!”

 姬雪雁见丁原神色可怕双目赤不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道:“你怎么了?”

 丁原深深了一口气道:“我没什么你来多久了?”

 姬雪雁道:“我到后山遇上石矶娘娘和毕虎他们说你去了淡言师叔祖那儿我便在思悟口等你。可眼看天晚你还没回来我就找了过来远远就听见你的啸声可连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最后只好用上真气喝了一声总算把你叫醒。”

 丁原望了眼隐于竹林深处的竹庐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转身朝外走去身影竟有些萧索落寞。

 彩儿叫道:“丁原奇怪垂头丧气被欺负了?告诉彩儿彩儿帮你出气!”

 这些年它终于明白一件事情自己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降一格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丁原了要想今后有好日子过最好先拍足丁原的马

 姬雪雁不笑道:“算了吧彩儿就你那两下子别人不欺负你就不错了别在这装腔作势了。”

 彩儿叽咕道:“主人看扁彩儿彩儿可是真人不相。”

 听彩儿与姬雪雁一对一答丁原的心情放松了一点他猛甩一下脑袋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烦恼与郁闷都抛到九霄云外然后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我没事。”

 姬雪雁清澈深情的星眸凝视着丁原的侧脸幽幽叹了口气道:“不对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生所以才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告诉雪儿让雪儿与你一起分担呢?”

 丁原被姬雪雁看穿心思不由一阵烦躁加快步伐朝前走着声道:“我说了我没什么你很希望我有事么?”

 “当然不是”姬雪雁摇头道:“但你的样子分明是有事为什么要隐瞒呢?”

 丁原一听到“隐瞒”二字分外刺耳他嘿嘿冷笑道:“隐瞒?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又凭什么说我隐瞒?”

 “丁原!”姬雪雁忽然在身后大声叫道丁原回过头见她站在原地眼睛里依稀有泪光闪烁颤抖的樱激动说道:“你当我很想你有事么?既然你不肯说也没关系可是雪儿要你知道一件事情:无论将来生什么事雪儿都会守在你身边在你的身边永远都会有我为你分担一切!”

 丁原一震凝望着姬雪雁泫然滴的娇容顿时想道:“我是被气昏头了怎么把气撒到雪儿头上?她说的不错旁人干我什么事其他一切又都算什么?只要和雪儿长相厮守在乎那些事做什么?”

 他长长地吁出了口气徐徐走向姬雪雁站在伊人身前道:“雪儿对不住我是有些火气但不是因为你。

 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将来迟早都会让你知道。”

 说着伸手握住姬雪雁冰凉的小手道:“我们先回思悟吧。”

 姬雪雁没动余怒未消道:“你拉我干嘛我自己没脚不会走么?”

 丁原晓得她犯了大小姐脾气微微一笑搂住她的肩膀在耳边轻轻道:“你再不走是不是想我抱你?”

 姬雪雁终于破涕为笑狠狠一跺脚又在丁原肩上捶了一拳道:“你最讨厌了!”说话时那滴泪珠也被风吹落滴在了前的衣襟上。

 丁原心头一热将姬雪雁的娇躯一把横抱起来说道:“那好我便抱你回思悟去!”

 彩儿被惊飞到半空扑打着它的翅膀叫道:“好麻啊好麻!”

 丁原哈哈一笑抬头道:“你这扁叫我便把你送给曾老头拔下酒烤了吃。”

 彩儿吓了一大跳赶紧闭嘴躲得远远。

 姬雪雁嗔道:“丁原你就会吓唬彩儿她又没惹你什么。”

 丁原只觉得心情舒畅许多先前种种犹如一场噩梦已不复返。

 他低头见伊人明眸含万种风情玉颊上泪痕犹存不住低下头来深深吻住雪儿的樱

 姬雪雁宛如受惊小鸟微微一颤合着丁原的深吻双手环抱在丁原脖子后紧紧抱住再不愿松手。

 彩儿远远看着小眼睛骨碌碌直转却不敢再叫。

 后山思悟前曾山坐在那块青石上拿着昊天镜津津有味的偷瞧着呵呵一笑道:“刚才这小子的啸声真把我老人家吓着了就像疯了一样。现在看来该没事了那姬丫头果然有一手。”

 毕虎打旁边凑过脑袋道:“你在看什么让我也瞧瞧?”

 曾山赶忙把昊天镜藏到怀里道:“这可不能给你看除非你先输我十盘弹子。”

 毕虎嘟囔道:“小气鬼!”

 这话一直是别人说他今天也难得让他用上一回。

 石矶娘娘暗自思忖道:“看来雪儿姑娘说的果然有些道理男人都是怕温柔的。”想着便向曾山出盈盈微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直瞧的曾山全身寒都竖了起来。

 破壁丁原回到翠霞山不觉已有二十多阿牛却还没回来。

 时间长了丁原不免心中起疑怕这个家伙太过老实不晓得又被谁骗了有心下山去天雷山庄找寻却被曾山拦下。

 石矶娘娘竟是一住不走了害的毕虎天天唉声叹气无可奈何。

 曾山也不像起初那般如老鼠见猫毕竟衣服有人洗饭有人做这样的日子偶尔过过还是很惬意的。

 又过十数阿牛终于重新拎着饭盒出现在思悟口。

 丁原见到他就叫道:“你这家伙这么多天也不回来存心想饿死我么?”

 阿牛依然是憨憨一笑可没有接话神情却是带着古怪。

 丁原脑子里转了几转问道:“怎么跟秦柔闹别扭了?”

 阿牛摇摇头道:“不是!秦老爷子过世了。”

 丁原一震问道:“怎会是什么时候?”

 阿牛嘴翕动、膛一起一伏老半天终于哑声道:“二十多天前大概就是上月十九秦老爷子回衡城府没多久神鸦上人跟雷威竟然找上门来老爷子被神鸦上人的五罗飞翼给害了。

 “等我跟秦姑娘赶回衡城府神鸦上人他们早就没影了…我陪秦姑娘把秦老爷子安葬后才回的山。”

 “雷威神鸦上人!”丁原目中出一缕寒光道:“他们居然下作到这般地步!阿牛这仇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替秦老爷子报了!”

 阿牛点头道:“我和秦姑娘约好了等她五年后修炼小成便同她一起去找雷威和神鸦上人为秦老爷子报仇!”

 丁原哼道:“好那就让他们再多活五年到时候算上我一个。”

 阿牛点点头道:“丁小哥这五年我一定会好好修炼到那时一定为秦老爷子报仇的!”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丁原在思悟里整跟着曾山琢磨平诀闲来就与姬雪雁偷偷溜下山驾着仙剑四处云游。曾山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有姬雪雁孝敬的鸡腿美酒什么都好说。

 老道士照例十天来思悟一次一面考教丁原的进境一面再教授翠微九歌。

 飞瀑十八剑是学完了老道士便开始传授他“腾龙剑诀”有了研修平诀的基础腾龙剑诀丁原上手的也快。

 相比老道士阿牛来的更勤快每早晨天刚亮他便带着饭盒到了思悟不过这个家伙已很少肯在这里逗留总说着要抓紧工夫练功。

 幸而除了阿牛思悟还有两个常客。

 有石矶娘娘和毕虎在总少不了热闹但丁原不免要多生一只眼睛谁晓得老贼头什么时候手又了?

 到了深夜丁原才会从天罗万象囊里取出天殇琴照着画卷背面的琴谱修学。为了避免天殇琴煞气过重也是防止琴声外扬惊动他人每回练琴时丁原都设下结界将思悟口封起。

 几个月后丁原已然进展到化雷之境大天魔真气不知不觉里也突破了魔体境界。期间魔气也曾反噬过两回丁原仗着金丹护体屡屡化险为夷反倒是丹田内的翠微真气为压制魔气又变得浑厚不少。

 丁原只当自己近来心无旁骛故此进境神心中甚是舒畅得意却不晓得祸已越种越深直至不可自拔。

 这一中午老道士授完功课并没像往常那般转身离去而是说道:“丁原盛年有消息了。”

 丁原精神一振道:“他在哪儿去找过墨晶么?”

 “他现在天雪峰中一处深谷里并未去找墨师侄。”

 “为什么?”丁原奇道:“盛师兄不想洗冤了么?”

 想想这也不可能否则当盛年也就不用挨那几剑了。

 老道士道:“不是他不想为难墨师侄。”

 丁原气道:“盛师兄也忒忠厚了这么一来还能指望谁为他洗刷冤屈?”

 “有”老道士道:“耿照、曲仙子他们可以。”

 丁原“哈哈”一笑道:“老道士你也糊涂了吧?耿照跟曲南辛那个老虔婆肯为盛师兄打自己的脸除非头打西边出!”

 老道士道:“会有办法的。”

 丁原怔怔看着老道士奇丑的面庞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实在不明白你和盛师兄还有阿牛为什么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肯为难别人这么活着岂不是太累?”

 淡言真人微笑道:“这样很好。”他起身走到口又停下脚步道:“丁原明三年你该下山了。”

 丁原一楞心里默默一数才现自己不经意里已经在这思悟里住了三年。

 他来时心不甘这时真要离开了却又觉得不太情愿想想自己长这么大就数在思悟面壁的三年时光过的最逍遥舒心。

 淡言真人道:“你先不回紫竹林明早姬师弟来考教你如果通过他会带你回碧澜山庄住三个月。”

 “为什么?”丁原抗声道他打上山起就跟姬别天死活不对若不是姬雪雁怕他早想在暗中去找姬大胡子的晦气。

 要让自己到碧澜山庄住上三个月虽说与姬雪雁是近水楼台了可每要对着姬别天还有他门下那些弟子的臭脸丁原一想就着火。

 老道士道:“掌门师兄的安排为你能胜出苏芷玉从明起姬师弟他们每人轮教你三个月分别传授一门本支绝学给你。”

 丁原一听心里更是十二万分不干要对着姬别天的吹胡子瞪眼睛已经够受还要轮跟在一堆人的股后面天天练什么“绝学”

 完了这些人就要自己跟玉儿决斗去为他们争什么天道地道这不是令自己比死还难受?当下抗议道:“我不去我也不想练什么绝学我更不会跟玉儿决斗。”

 老道士也不劝他淡淡道:“随你。”

 丁原眼睛一转问道:“老道士你刚才说姬大胡子要先考教过我才会将我带回碧澜山庄倘若我通不过他的考教呢?”

 淡言真人怎不晓得丁原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也不说破回答道:“不过便在中再留一个月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时候出。”

 丁原心中一喜微笑道:“我明白了。”

 他是打定主意要在思悟长住下去反正在这里面壁有雪儿、曾山他们做伴逍遥快活之极闷了又可偷偷溜出去转一圈何必要到碧澜山庄受姬大胡子的气?

 翌一早外就有了动静。

 丁原刚从打坐中醒来还以为是姬别天来了等到外面吵吵嚷嚷觉不对出去一看才现是曾山跟毕虎两人正趴在地上打石弹石矶娘娘照旧站在一边观战。

 这两人的比试依旧没什么悬念曾山半年多来十战九输不管玩什么花样也斗不过毕虎。他实在想不通这个老贼头除了会偷东西什么时候又练成了这一手绝活让自己老大的没面子。

 丁原走出来的时候曾山正输掉了第一局垂头丧气的朝丁原道:“你小子醒了?快来帮我老人家一起对付这个贼头。”

 毕虎意气风舌头一卷得意洋洋道:“加上丁小哥你们一样也要输以前又不是没试过。”

 石矶娘娘看不过眼双手一叉道:“毕虎你嚣张什么就你那两手打弹子的本事老娘还没放在眼里。”

 毕虎一楞怀疑道:“清妹你也会打弹子?这可跟石矶珠不同你成么?”

 石矶娘娘哼了声卷起袖口朝曾山一伸手道:“曾大哥把弹子给我。”

 曾山迟疑道:“这可不是女人家会玩的东西要是不行就算了。”

 石矶娘娘一把抢过曾山手里攥的弹子瞪着毕虎问道:“说打什么花样?”

 毕虎被石矶娘娘看的有点心虚说道:“你真要玩?

 要不咱们来点简单的打老虎吧。”

 石矶娘娘点头道:“好我让你先打。”

 毕虎道:“你是女人你先来才对。”

 他这话可又捅了马蜂窝石矶娘娘柳眉一竖杏眼圆睁道:“女人怎么了女人就比你们这些臭男人差么我偏要让你先打!”

 毕虎最见不得石矶娘娘火的模样忙不迭讨饶道:“好我先来我先来!”他小眼珠滴溜溜一转道:“不过咱们最好是赌点彩头才有意思。”

 丁原闻言嘿嘿笑道:“老贼头你又动什么歪脑筋?”

 毕虎摇头道:“我是说倘若我赢了这盘清妹就需叫我声‘虎哥’;若是我输了条件任由清妹你开。”

 曾山在旁边听得手舞足蹈道:“‘虎哥’?你偌大的年纪怎么还学小孩子玩麻把戏笑死我了!”

 石矶娘娘俏脸微红一咬牙道:“我赌了若是你输了今后便不准再叫我什么‘清妹’你可答应?”

 毕虎问道:“那叫你什么‘清姐’么?”

 石矶娘娘啐了一口道:“也不准!你得叫我‘娘娘’!”

 毕虎自忖这赌局是赢定了索装出一副英雄气概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曾老头跟丁小哥都是见证人输了可不准耍赖。”

 石矶娘娘不耐道:“哪里那么多废话快打!”

 毕虎拿着弹子站到线上朝口瞄了瞄顺顺当当的打进。

 他有意朝石矶娘娘看了眼可对方没理他正面温柔的对曾山道:“曾大哥看小妹为你报仇将这个老贼头收拾了。”

 毕虎憋着一股醋火一气连过三偏偏到第四时出了差池。

 这也不怪毕虎正当他聚会神要把弹子打出时耳朵里忽然听见石矶娘娘柔声道:“毕虎你可要小心一点别打偏了。”

 毕虎乍闻斯语骨头顿时酥了一半手里一抖心底一跳弹子骨碌碌转到口硬生生停住再不肯往前走半毫。

 毕虎一下子跳起来道:“这个不算是你在干扰我!”

 石矶娘娘好整以暇问道:“我有么?我不过是提醒你小心些不要打偏结果你还是打偏了这也怨我么?”她转头问丁原与曾山道:“大家评评理是不是这个老贼头自己想耍赖?”

 曾山自然一个劲点头丁原也笑道:“老贼头原赌服输做人光一些别像个小孩输不起。”

 毕虎被石矶娘娘呛的哑口无言只好嘟囔道:“我哪里有?”

 石矶娘娘推开毕虎道:“现在该轮到老娘我了。”

 她几乎是看也不看啪的出弹子那石弹居然像自己长了眼睛一般钻进里看得毕虎眉头直皱曾山却大是兴奋高声喝采。

 尽管毕虎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石矶娘娘刚才那一下是蒙的可对方居然就这么一路“蒙”了下去连过六回头轻轻松松吃了毕虎的那颗弹子。

 曾山一声欢呼道:“哈哈老贼头你现在可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吧?”

 石矶娘娘伸手拍拍呆若木的毕虎道:“我这是教你做人要厚道不要欺人太甚偶尔赢了人家几局就把尾巴翘的半天高。”

 毕虎瞠目结舌兀自不敢相信道:“见鬼了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手?我不信我们再来一盘!”

 曾山道:“老贼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的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丁原也摇摇头道:“我原以为你还有点血哪里晓得真是无赖到家了。”

 毕虎脸的通红楞了半天说不出话。

 幸好这个时候旁边有人为他解围姬别天朝着曾山躬身施礼道:“弟子姬别天参见曾师叔。”

 曾山摆手道:“免了免了你来干什么没见我们玩的正开心么?”

 没等姬别天回答他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道:“姬师侄你来的正好我们刚巧可以二对二再玩上几局看看你的打弹子本事如何?我跟石矶娘娘是一伙你要跟丁原还是老贼头由得你挑。”

 姬别天暗中皱眉实在不明白曾山怎么跟毕虎这样臭名卓著的魔道人物厮混在一起可对方是自己的师叔又不好编排只得道:“弟子是考教丁原师侄修为进境的若是通过便领他回碧澜山庄继续修炼。”

 曾山一听就大摇其头道:“不去丁原要是走了我找谁玩?再说有我老人家调教他岂不比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强许多?”

 姬别天有天大脾气也无法向曾山瞪眼睛他也晓得此老就是这个脾故此耐着子解释道:“曾师叔这是掌门师兄的安排亦是为了丁师侄好。”

 曾山想了想道:“好吧随便你们不过要是丁原想到后山来找我你可不准拦着更不可欺负了他不然我老人家就杀到你的碧澜山庄去闹个天翻地覆。”

 姬别天苦笑道:“是师叔。”

 他转过身望向丁原道:“丁师侄淡言师兄该都和你说过你这就准备接我十招。若是能撑过去我便带你回碧澜山庄若是不能就在这里多留一个月。”

 曾山一听鼓掌道:“好啊丁小子你索输个落花水便又能陪我老人家多玩一个月了!”

 姬别天苦笑道:“师叔这么做对丁师侄可没半分好处更是为难了掌门师兄和我们。”

 曾山挠挠头道:“好了好了我不说话就是。”

 姬别天站到丁原对面上下打量觉这小子年纪虽轻但气度沉稳华内敛看来淡言真人的调教也有异效。

 如果再经些锤炼未必胜不过苏真那魔头的女儿。

 他朝丁原点点头双手负后道:“丁师侄你先出手。”

 丁原抱定主意以求一败也不和姬别天客气双手一错打出二十二字拳中的“曾”字诀左拳虚晃护住上身右拳劈向姬别天左侧面庞。

 他既然有意要输于是故意把左拳往上高出三分右拳朝外多走了一寸这点差异外行看不出来曾山、姬别天等人如何能不晓得?

 曾山心中一怔思忖道:“这丁小子这么打不是存心找输么原来他也想多陪我老人家在后山再玩上一两个月哈哈不错。”

 姬别天目光如炬心中暗哼一声道:“好小子居然跟我耍花样当我不明白你的那点伎俩么?以你目下的修为怎么可能出这大破绽要装也得装像点才是!”

 他哪里晓得丁原早知道这么一手无论如何也骗不过姬别天可一来正好藉此羞辱对方让姬大胡子火冒三丈;再则丁原毕竟心高气傲要他轻易服输就是装的也不干所以干脆演得假些好教别人晓得自己未尽全力。

 这下恼了姬别天他重重哼了声身形一晃闪过丁原右拳左掌刮起一道罡风劈出脚下连环飞踢直取丁原下盘。

 他的攻势一气呵成在旁人眼里只觉得红影翻飞眼花怎么死的都怕不知道。

 丁原对姬别天拳脚的轨迹意图看的清清楚楚他脚下踢出辟魔腿卸去姬别天下盘的进攻左拳一抬去封对方的左掌偏偏还是慢了半拍姬别天的铁掌“啪”的拍中丁原肩膀。

 姬别天虽说含怒出手但仍留了分寸只用到五分的真气。

 就这五分用到一般人身上也同样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可是丁原早有防备一面暗运身法卸去掌劲一面以翠微真气护住肩膀姬别天一掌看似刚劲无比实际也没伤着了他。

 借着一掌之力丁原横身飘飞在空中连转数圈彻底消去掌力才稳稳落地饶是如此肩膀也被震得麻老半天没有知觉。他冷冷朝姬别天道:“姬师叔果然好修为弟子认输了。”

 姬别天一掌拍在丁原身上本也是一惊。

 按照常理这一掌丁原本该可以闪过才对可等落实了却察觉手掌上软绵绵毫不着力就如拍在水中一般顿时明白丁原是故意为之。

 听得丁原说话姬别天黑脸铁青嘿然道:“淡言师兄若不是眼光昏花就是调教无能花费了这多年的工夫怎么教出这么一个窝囊废来!”

 丁原明知对方在用将法{&1t;atarget=_b1ank>&1t;/a>云霄阁}也受不了冷笑道:“姬大胡子你说什么?”

 姬别天牛眼一翻冷冷道:“我有说错么就是我门下一个刚入门的三代弟子也比你丁原强甚百倍。我劝你今后就缩在思悟里不要出来免得给我们翠霞派丢人现眼!”

 丁原忽然转怒为笑道:“姬大胡子你别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反正我已输给你这碧澜山庄是不用去了。”

 姬别天哼道:“现在就是你想去我也不会收。像你这样不入的修为根本不堪造就枉自费了大家这么多心血。”

 说完又道:“我这就回庄一个月后我也不必亲来随便派个三代弟子应景就是反正以你的修为连残废也打不过。怪不得淡言师兄门下冷落原来他教导出的弟子十废九残嘿嘿——”

 他这番话连削带打听得丁原怒气与傲气横生也不管是不是中了将法冷喝道:“姬大胡子你敢再说一次!”

 姬别天怎会怕他哈哈大笑道:“事实如此老夫有何不敢说?曾师叔也在旁边见证我有冤枉了淡言师兄么?”

 丁原傲然道:“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老道士教出的弟子究竟如何!”

 姬别天心头得意脸上却面沉似水道:“还比什么再来一千次仍是这样。”

 丁原怒视姬别天徐徐道:“姬大胡子你别得意我晓得你是在我咱们废话少说手上见真章!莫说十招就是二十招、三十招小爷一样接下!”

 曾山看看这一老一少像斗似的彼此冷笑相望不叹口气苦笑道:“丁小子要抓狂了姬胡子还真有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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