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包厢里正进行着传统的订婚仪式,长桌上摆
了贴
喜字的十二样聘礼,在媒人的指认下,介绍双方长辈认识,彼此寒暄了一会儿,互道吉祥话后,紧接着是受聘仪式。
曦真被一群观礼的亲友挤到角落,观看眼前温馨热闹的订婚仪式,媒人领着准新娘入场,新人
换戒指后,双方亲友轮
和准新娘合照。
她像个局外人似的,在观看一部喜宴电影,剧里的幸福都与自己无关。
她已经很习惯被晾在一角,默默地被大家遗忘,反正她从小就跟这一‘家’格格不入,只是见到准新娘的双亲搂着自己的女儿,说了好多叮咛和祝福的话时,令她羡慕不已。
有没有哪一天,她也能在父母亲的祝福下,走上红毯的那一端呢?
还是,像她这种带着原罪出生的小孩,注定只能站在角落羡慕别人的幸福…
韦以粲开着车,来到“京华酒店”原本要请泊车小弟帮忙停车的,但今天饭店每个楼层的宴客厅全都在举办喜宴,停车格已经客
了,他只得另外找停车场。
在附近兜了几圈后,他才找到空位。
停妥车后,他撑着雨伞,小心地避开柏油路的水洼,进入饭店的大厅,询问过柜台服务人员后,登上二楼。
在包厢入口,一个醒目的立牌写着“汪李喜宴”还有一副结婚照。
他在一堆喜气洋洋的宾客中,瞧见了曦真。
她穿着一袭淡粉
的小礼服,忙碌地周旋在亲友中帮忙拍照。
此时,订婚仪式刚刚结束,一群人正由包厢里走出来,准备转移到喜宴餐厅。
“小曦!”韦以粲站在走廊上,出声叫住她。
曦真怔住,望着韦以粲,表情有点不自然,低声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爸妈难得回台湾一趟,所以想趁着这个空挡来拜访他们。”韦以粲眼神诚恳地凝望着她。
仔细回想起来,两人在美国仓促地结了婚,又太快离婚,他根本来不及好好认识她的家人。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拜访她的双亲,让她感受到他想复合的诚意。
“今天我们很忙——”她委婉地找借口拒绝。
“曦真,我不是叫你帮忙把那些礼盒搬上车吗?你还站在这里干么?叫你做点事也拖拖拉拉的!”汪母严肃地低训着,丝毫没有顾及曦真的颜面。
“妈,我马上去
。”曦真卑微地垂下脸,连抬眸
视韦以粲的勇气也没有。
“伯母,您好,我叫韦以粲,是曦真的朋友,我可以帮你们把东西搬上车。”韦以粲热络地自我介绍。
汪母调了调脸上的眼镜,看也不看韦以粲一眼,继续劈头训斥道:“今天是你弟弟的订婚宴,叫你来帮个忙就这么不情愿吗?想跟朋友赴约就去啊!”曦真委屈地咬着
,没有搭腔。
“伯母,事情不是这样的——”韦以粲试着想解释。
“好了好了,今天是凯轩订婚的日子,你就少念几句。喜宴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那些礼盒我已经叫凯轩的朋友搬上车了。”汪父缓和
子的怒气,打圆场道。
“我很忙,你回去吧。”曦真丢下话后,快步跟在双亲的身后离开。
韦以粲僵立在走廊上,看着汪家亲友们一一走进宴客厅。
不明白。
韦以粲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充
各种疑问与困惑。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与平
自信优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脸惶恐,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小孩,默默地接受她母亲情绪化的斥责。
而汪母的态度也令他不解,她的眼色严厉淡漠,完全没有母亲对女儿慈爱温情的一面。
难道是因为传统家庭重男轻女的关系吗?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少得可怜。
除了她叫汪曦真之外,其余的一切全然陌生。
他不知道她来自什么样的家庭,又为什么十三岁就出国当小留学生?
她鲜少提及自己的家,他也就没有追问过。
…他连她曾被胡凯琳欺凌过的事也不知道。
忽然发现,他是个很失职的丈夫,连自己的
子曾经经历过的伤痛与委屈,他都不明白。
究竟她心底还埋藏着多少伤痕与秘密?
是不是那道最深、最痛的伤疤,是他留给她的?
他走到长廊的一隅,默默地等待喜宴的结束。
从这个角度望去,恰好可以见到曦真坐在旁边,喜宴上闹哄哄的,大伙儿不断地互相敬酒寒暄。
好不容易,一个半小时过去,按照传统习俗,男方必须在喜宴还未进行到尾声时,现行离去。
韦以粲瞧见汪家的长辈一起身,步出喜宴包厢,突地,一个小男孩手里抓着气球,扑撞到曦真的跟前。
“小心一点。”曦真及时扶住顽皮的小男孩。
“谢谢,阿姨。”小男孩张着一口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巴,甜甜一笑。
“不客气。”曦真宠溺地摸摸小男孩的脸。
“阿姨,掰掰。”小男孩站在门口,朝着曦真挥挥手。
“掰掰。”曦真下意识地说。
“不能说再见啦!”一位发
斑白的老
连忙拉下小男孩的手,凛声制止。
语音方落,走在前方的汪母转过身,回给她一记谴责
的冷眸。
曦真怔了怔,自责地捂住嘴
。没有人跟她说过,参加订婚喜宴,离席时不能跟大家道别。
出了饭店大厅后,屋外大雨滂沱。
一票亲友拎着一袋一袋的喜饼,站在门口,等着司机过来接他们。
汪母顾不得大庭广众,扬起手,一个热辣辣的巴掌就甩上曦真的脸庞。
“啪!”“你是什么意思?明明告诉你,不能说再见,你还说!你是要你弟弟结几次婚?就这么爱给我找麻烦是不是?”汪母气得浑身发颤。
“对不起,我不知道…”曦真试着想澄清。
“我看在澳洲举行的结婚典礼你也甭回来了!”汪母斥道,故意借题发挥,将女儿排除在外。
“好了啦,曦真也不是故意的,大家难得见上一面,你就少说两句。”汪父拍拍
子的手臂,缓颊道:“车子来了,我们先上去吧!”
汪家的亲友们一一坐上礼车离去,徒留她一个人傻傻地怔楞在原地,一抹难堪的痛楚沿着她的脸颊揪痛了她的心。
“你还好吗?”韦以粲快步地走向前,钳住她纤细的肩膀,端视她脸上的掌印。
他一直站在角落,默默地观看着曦真,看着她无心犯错,看着她卑微地道歉,看着汪母失控的巴掌甩上她的脸。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汪母会当众打她。
因为一句再见,有这么不可饶恕吗?连自己女儿的自尊都不顾了?
“我不知道不能说再见…”她喃喃地说。
“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送你回家。”韦以粲心疼地摸摸她的发心,拿起搁放在伞架上的雨伞,快步走向停车场。
她眼睫上盈着委屈的泪光,神情恍惚,仿佛被打傻了。
雨势愈下愈大,一辆计程车飞快地疾驰而过,轮胎
过坑
,飞溅起水花,打
了她身上的衣裙。
她木然地伫立在街边,整个人仿佛空掉了一般。
就因为那句无心的“再见”母亲立即否定掉她这几天的付出与辛苦。
难道不管自己怎么做,就是讨好不了她吗?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连自己的母亲都接纳不了她呢?
她…就这么不值得被爱吗?
韦以粲开着车,停到她面前,见到她狼狈的模样,拉开门,心疼地拥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