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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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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下地方的婚宴文化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除了席开近八十桌,还请来了康乐队,装潢得金光闪闪的豪华舞台上,有善于炒热气氛的主持人,当然也少不了穿着清凉的电子花车小姐。

 季蕴熙抵达时宴席已开桌,现场人声鼎沸,热闹滚滚,他正张望着是不是该随便找个位子坐、喝口茶就离开时,在舞台旁等着主持人介绍的新郎,已眼尖的注意到头儿来了。他低声的吩咐一旁的伴郎去招待。

 “季先生,您总算来了。”带位的伴郎也是事务所员工,他将季蕴熙安置在主桌旁的位置。

 季蕴熙看到桌上放了半杯的饮料。“这位置是不是有人坐?”

 “对。但她旁边还有个空位,方才有张椅子被隔壁桌借走了,我再去补一张。”

 此时台上正介绍着今天的男女主角,季蕴熙抬眼看去,觉得新娘子好像有点面。伴郎挪来了椅子,季蕴熙问他:“小张,新娘…是特教老师吗?”在于晓璐教烘焙课的那一次,他见过。

 “是啊,头儿你见过?”

 “事务所有个学校新大楼的案子,我在那所学校见过她。”事务所大,员工多、分工细,建筑师间不见得知道彼此的案子,更别说其他部门。

 他忽然想起校长说过于晓璐会到高工代烘焙课,是学校老师牵的线,会这么巧,那个老师就是指这位新娘吗?很直觉的,他问。“伴娘是哪几位?”

 小张讶异他会这么问,指着旁边一桌几个刻意打扮过的女人。“就那几位。”

 季蕴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没有。没有于晓璐。

 真是够了,连参加个婚宴,他也能因为一丁点的可能而希望再见到她。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就算在这里,也不会是一个人来,人家都有个同居的男友了,他还任期待什么?

 “新娘长得漂亮,伴娘也不赖哟。除了伴娘,连新娘子的同学都很清纯。”

 他强打起精神回应。“打听得很清楚,看来是有目标了。”

 “就坐你位置的这个…听说是新娘子的同学,长得好秀气、好可爱,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像小鹿斑比,无辜得不得了。”

 听到“小鹿”他的心又漏跳了半拍。“被你说成这样,我都有点好奇了。人呢?”

 “可能在接什么重要的电话吧。啊…来了,她来了。”

 季蕴熙不急着回头看,这样刻意打量很没礼貌,一直到女孩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眼角余光中,他看到对方有一头波般的长发…

 女孩似乎不太习惯仰慕者灼灼的目光,一直低着头猛喝饮料。

 “于小姐,这位是我和新郎官工作事务所的上司,他叫季蕴熙。”

 正喝着饮料的于晓璐猛然拾起脸,近距离对上一双和她一样错愕的眼神,惊吓过度下,她倒了口气,饮料入咽喉,喉头呛。一口体就这么朝季蕴熙身上去!

 “噗!咳咳咳…”她一张脸呛得都红了。“对、对不起!咳咳咳…”一时半刻止不住的咳声引来宾客注意,她尴尬的起身往化妆室走。

 她一移动,小张也想跟上,季蕴熙拉住他。“名花有主的女人,劝你别招惹。”说着,他也起身离开。

 “咦?”名花有主?那个主是谁?不会就是头儿自己吧…

 化妆室其实就是附近庙宇外的公厕,季蕴熙在女厕外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咳声渐歇,才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于晓璐看到他吓了一跳,鸵鸟反应的又想躲回厕所,他眼明手快的一把揪住地,将她拉了出来。

 看她那副惊吓错锷的模样,他真的觉得既好笑又生气,他明知道她有要好的男友了还是想见她;即使被她拒绝了,即使她讨厌他、摆明了就是不想见面,他还是想念她、还是想见她。

 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过去都过去了,他讨厌那种于事无补、只会浪费时间的想法,可是,这样的可笑情绪最近居然不时地盘踞他心头!

 他忍不住的想,如果当年他自私一点,霸住她不放,或起码放下骄傲,在她离开季家时仍掌握住她的行踪,甚至去接近、关心…那么现在的他们,会不会也是人人称羡的一对?

 明知道就算当初自己做了不同的决定,于晓璐也不见得是他的,可他却连这样的不确定都不去猜想。

 他是喜欢她的,比他自己所知道、所承认的多太多了。就像一个不擅长游泳、身高一百七的人去玩水,原以为水深只有一百五,怎料下了水才知两米的水深,根本不是自己能应付的,可下水了,脚已经踩不到底了怎么办…他焦虑、他无措,却回不了头。

 偏偏他这样百转千回的心情,传达不进她的心里,因为他和她之间,没有那条可以传达情思的红线。

 这是上苍对他的惩罚吗?惩罚他的骄傲自负、过度自我?

 “你在躲我吗?为什么躲我?我这么可怕吗?”

 “才没有在躲你…”于晓璐呐呐的说。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不要再见他了,为什么竟然又遇见?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眼神藏不住、心情藏不住,连渴望见面的想念也都藏不住,但是她非藏不可,否则每见他一次,她就觉得这个秘密仿佛越藏越浅,像是随时会破土而出。

 可以向喜欢的人告白,是件很幸福的事,而她早连这样的幸福都不能拥有。

 “你干么看到我又往厕所走?”

 “忘了…我忘了还没上厕所了。”

 见她的眼还是回避着自己,季蕴熙眼神黯了下来。“很烂的借口。看来你真的很不愿意再看到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我不会欺负你。”

 于晓璐瞄了他一眼,连忙又低垂俏脸。“你这个人…别的我不知道,欺负我的本事和花招还真不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欺负我?”

 季蕴熙静静的看着她,那专注的眼神像是他眼里只有她,除了她之外看不见其他人。不见以往的恶作剧和嘲,他此刻的专注像春风、像绵花,柔柔的包围住她。

 被这样柔情似水的眼神注视着,于晓璐脸红心跳,一双眼不知要往哪里搁。她了口口水,小小声的问。“季蕴熙…你…你在看什么?”

 他浅浅一笑。“你…真的很像我小时候养的一只小野猫。”

 “欸?”野猫?她哪里像了?脾气像?还是也小小一只?别告诉她是长相很像,她会哭。

 季蕴熙淡淡的开口“那只小母猫有一身滑稽的花,黑、白、橘混搭,一般俗称的三猫,我叫它‘噜噜’,因为它靠近我时总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猫咪很开心或撒娇的意思。

 “那一年我小三,每天午餐佣人都会替我送来饭盒,我的菜是家里厨于特制的,和学校营养午餐的菜不一样,同学们总爱围过来看,有羡慕,也有酸溜溜的嫉妒。后来我索拿着饭盒找个人少的地方自己吃,戏称那是我的‘秘密基地’。我遇到噜噜是在一个心情很糟的日子,那一天考试考差了,中午的菜又是我讨厌的咖喱牛…我拿着饭盒到秘密基地,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炒饭。可能是香气把噜噜引出来,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坐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

 “噜噜很瘦小,大概还是小猫,小小弱弱的,一副楚楚可怜、很无辜的样子。我心情不好,拿食物扔它,它还当我好心给它东西吃…喂了它几次。它就当我是主人了,每天中午总是早我一步在那里等我。”

 “后来我偷偷把它偷渡回家,还是习惯性的喜欢欺负它,拎它耳朵、取笑它过圆的脸。遇到我心情不好,它又很烦的亦步亦趋跟着我时,还会把它踢得远远的…可无论我怎么欺负它,那只笨猫还是只黏我。”

 “猫是很感的动物,不管你怎么对它,它清楚谁是真正对它好的人。”

 “嗯哼,这方面你就不太像它了。迟钝的家伙。”

 “干么又扯到我身上?那只猫后来呢?”

 “之后我妈发现我养了一只野猫,就叫我把它丢掉,我不肯,于是在我参加一个为期五天的夏令营时,她把它送走,然后补了一只名种猫送我。”

 噜噜像她啊…他是指同样不得他妈妈心的际遇吗?那真的是像的。

 “送走一只我老爱欺负的猫,原以为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噜噜被丢掉后,那只名猫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欺负它了…我这个人个性还烂的,也许是生在那种物质富裕心灵却空虚的家庭里,又是在我小四才从乡下搬来同住,在那之前,我只是个成天只有佣人跟在身边的小孩。

 “因此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懂得用令人头疼的方法引起父母注意,获得关注…别扭的子让我无法坦然承认喜欢,总得借由一些幼稚又无聊的方式去表达。”

 “这样真的很不好。只是…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欺负我,你干么提到噜噜?又说我和它很像…你到底——”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吃惊地瞪大眼。“你…你…”季蕴熙从以前就喜欢她…

 看来她是听懂了。“你放心,无论再怎么喜欢一个人,我都不会是一个明知道对方讨厌我,还会去死烂打的人。既然清楚你对我没意思,我便不会再自作多情。”他自嘲一笑。“以后你看到我真的不用闪躲了,想装作不认识或大方的打招呼都随你,对于普通朋友,我的劣不会发作,你不必担心我做出什么令你难堪的事。”

 这样很好啊,季蕴熙已经接受她的拒绝,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只是他的话,为什么让她的心…好痛?

 “回去吧。我们离开很久了。”

 “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回婚宴会场,于晓璐看着季蕴熙高大英的背影…这个人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何时也有这么寂寞的身影,是她忽略了,还是他总是掩饰得很好?

 他们之间,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再的错过?

 方才她忘记问他了,他喜欢欺负的人之中,是不是也包括了张海婷小姐?

 回到座位,台上正在K歌,季蕴熙也被伴郎团拱上去唱歌,他先和一位伴郎合唱了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声音低沉磁,又带点感的沙哑,长得又高又帅,在场一群女生马上成为他的粉丝团,小小声的讨论、询问着他。

 于晓璐心情闷闷的,看着放在地上一瓶未开的玫瑰红…好友的大喜之,她是该喝杯酒庆祝不是吗?

 一曲结束,季蕴熙要下台,台上台下一齐起哄,安可声不断,之后他只好再唱了一首歌——

 当我们再度相视微笑,成的心有一点苍老…

 …其实我们都清楚知道,心里还有个划不完的句号…

 上天让我们相遇得太早,对于缘分却给得太少,才让我们只能陷在回忆中懊恼

 于晓璐听着歌词,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玫瑰花的瓶子空了,她又开了一瓶。

 参加好友的喜宴,她该高兴才对啊,为什么她的心却痛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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