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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天后,在全城姑娘们碎成了一地的芳心中,鄂家有名的恶婆娘嫁给了京城有名的风公子。

 这段女罗刹与风子,母老虎与美形男,平民悍女配上富豪大少的姻缘跌破了城里所有人的眼珠子。

 尤其是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们,更是顿时间哀鸿遍野,哭声震天,她们同声为如此翩翩风佳公子居然被一只母刺猬硬生生玷污了而哀泣。

 “可怜的梅十二少…”

 “那个恶婆娘一定是用强的…”

 “梅十二少绝对会在三天后就开始继续拈花惹草…”

 “那我们又有希望了!嘻嘻嘻。”

 “可是有恶婆娘那种大老婆,我们就算能嫁进去当小妾,早晚还是会被她打死的呀!”

 “哼,自古男人三四妾天经地义,她有什么资格反对?”

 “是呀、是呀,那我们又有希望了…”

 如此这般的头接耳蜚短长,又开始在京城每一个姑娘的心中窜发酵。

 璞娘就算听见了也当作没听见,反正她今朝已经风风光光嫁进了梅花庄。

 坐在燃起两龙凤花烛,摆设得别致喜气的房里,她先是用红帕子捂住小嘴闷笑好久,最后终于窃笑声再也控制不住了。

 “哇哈哈…我终于嫁出去了!”她索摘下了蒙头喜帕,顶著珠光宝气灿灿然的凤冠笑到前俯后仰。

 谁说嫁人很难的啊?她今天总算是一吐多年的乌气了。

 哎呀,话说回来,月老庙的签真的很准哪!明儿她得多准备些礼物去还愿,还有那个解签的先生,一定要打块金招牌给他。

 “好,好啊!”她兴奋开心地槌著,连忙又缩回手,免得把新给挝塌了可不好。

 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喊她是没人要的恶婆娘?

 她现在有疼她的相公,还多了一大家子的家人,红儿、绿儿、文房四宝、梅山七剑、左右护法、十二金刚…他们齐齐对她喊著“十二少”害她高兴到差点掀开喜帕,一一与他们称兄道弟。

 唉…真的嫁人了。她面笑容忽然怔仲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慌张和陌生感悄悄爬上了心头。

 她以前脑子都是要嫁人,可是对于嫁了人以后要做什么,根本一点儿概念也没有。

 现在才想到忘记问妈,当老婆要做什么呢?

 璞娘的笑容不见了,她开始低头苦思“我记得李三姊嫁人以后是跟著丈夫去卖豆腐脑儿,那么一早就得起来磨豆子吧?还有王麻花,嫁了猪炳以后也得帮忙砍猪头拔猪…咦?猪有吗?”

 可是身为梅花庄梅十二少的老婆,她可以做些什么呢?

 “家里头佣人奴仆手下一大堆,我还需要去学做饭吗?万一进门第二天就烧了人家的厨房好像不太好。”她苦苦思索,柳眉儿拧成一团,倏然又展开了。“啊,我知道了,我可以去帮忙采梅子啊,梅花庄里都是梅花树吧?现在一定开始结青梅子了,对,就这么办。”

 她终于想到了自己的“用处” ,这才安心地吁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伸了个懒

 懒才伸了一半,喜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呃!”她有点尴尬地僵在当场,对著扶著梅十二少进来的梅少笔和梅少砚傻笑。“你们…吃了没有?”

 “十二少,我们吃了,”梅少笔笑得更尴尬,不好意思地将面绯红、醉晕了的梅十二轻轻扶卧上喜“十二少爷今儿太高兴了,所以多喝了两杯,那个…十二少,今晚就‘委屈’你了。”

 “噢。”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们放心吧,我会帮他擦擦汗,注意别让他吐得都是的。”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照顾十二少爷的事自然有丫头们来,我是说…”

 “什么?”她一脸惊骇。“你要让丫头们进来跟我们一起睡?这样会不会太挤了一点?还有,十二少答应我绝不让别的女孩子同的,你们少鼓励他继续左边亲一个右边抱一个的。”

 “少,你是指‘左拥右抱’吗?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梅少笔越描越黑,结结巴巴。

 梅少砚瞪了他一眼。真是个不济事的笨蛋。

 “十二少,我们的意思是,如果少爷真吐了,那种脏兮兮的整理事项就唤丫头们来,你别亲自动手。”梅少砚恭恭敬敬道。

 “丫头们不是也在吃饭吗?而且今天大家都累了吧,你们晚上尽管睡沉一点,睡一点,没什么事就别起来了,我会照顾他的。”她笑咪咪地道:“我是他的老婆,这是我应该做的。好了、好了,都去睡觉吧!”

 他俩相视一眼,不知怎地深觉感动起来。

 “谢谢十二少。”梅少笔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和梅少砚一同退下。

 璞娘看着英俊不羁、面通红、沉沉睡去的梅十二,蓦然心儿一动,轻轻地坐在沿,拿著手绢儿替他拭去脸的酒气和汗水。

 他身上都是酒的味道,却一点儿也不难闻,反而和他浑厚的男儿气息混合成了一股人心神的香气。

 好好闻哪!

 她情不自伏在他宽阔的前,像头小狗般地凑近他颈项呼吸嗅闻著,然后害羞地低低笑了起来。

 “你身上的味道怎么会那样好闻呢?”她歪著头,一本正经地呢喃“是不是住在梅花庄,身上就会有梅花的香味儿?”

 他呼息深沉而轻缓,膛微微起伏,长长的睫微动了一动,吓得璞娘连忙自他前爬了起来,正襟危坐。

 可是他没有醒,浓眉只是舒展了一下,又继续陷入昏醉。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小脸红红,又忍不住磨蹭到他身上去,小手轻抚过他额上的发丝,柔软的指尖细细描绘过他英的轮廓。

 爱不释手呵!

 见他还在昏睡,她大著胆子偷偷亲了他冰凉柔软的瓣一下,随即捂住小嘴,吃吃窃笑。

 哎呀,真好玩。

 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夫婿了。她将与他一起生活,间一起吃饭一起说笑,晚上枕著他的膛入睡,听著他的呼吸入眠…

 “你知道吗?”她心儿鼓的暖意和甜蜜,不住轻轻地将脸颊贴在他的颊边,低低地道:“我很高兴我嫁的是你呀。”

 枕著他的她没有注意到,他紧闭的眼睫微微一颤,膛起伏得更大了。

 璞娘趴在他身上就沉沉睡著了,连衣裳也未褪,凤冠和妆也未卸…就这样倾听著他的心跳声,怦咚、怦咚、怦咚,一声又一声,和著他强壮修长的身躯沁透出的温暖,犹如一张最安全柔软甜蜜宽阔的网,紧紧地将她绵绵围绕著,进入最美的梦乡。

 而梦里,都是他的笑脸。

 梅十二眼眸倏然睁开,他偏过头来,眼神复杂地深深凝视著她睡的小脸。

 他的口紧绷纠结著喜悦与痛苦,他的身体也是,前所未有的渴望和矛盾的挣扎在他脑里心里剧烈战著。

 他从头到尾没有醉也没有睡,所以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里,正因为如此,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不应该清醒著,不该让她的每一个字句、每一抹笑颜和每一次呼吸拨翻搅得他心海起波涛,所有的冷静和有成竹全都了套了。

 “璞娘,你不应该嫁给我的。”他痴痴地凝望着她如花娇靥,沉痛地低语。

 他不知道…到最后后悔的会是她,还是自己?

 她喃喃梦呓了几个字,自然而然地扭动著身子改变睡姿,寻找最舒服的位置,他屏息著,直到她终于躲入偎紧他的臂弯里,傻傻地绽开了足的甜甜笑容后,这才缓缓地吁出长气。

 “小傻瓜,顶著凤冠怎么能睡得好呢?”他心底滋味酸甜苦涩难辨,最后还是忍不住轻轻替她摘下了凤冠,手指梳散了她的长发,将她揽得更紧。“睡吧。”

 “唔?相公?”她迷糊糊地问。“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他温柔地低语“嘘,安心的睡吧,我在这儿守著你。”

 “嗯。”她打了个呵欠,连眼也未睁,全然信任放松地偎近他,汲取著他身上散发的暖意和气息。

 他的身体里有著不该出现的动和悸,但是也有了前所未有的柔情…

 也许他真的醉了,醉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渴望与防备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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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窗外又飘落了朵朵如棉絮般的雪。

 璞娘眨了眨双眼,蒙地苏醒了过来。

 咦?

 她的被褥怎么变得异常轻暖舒服?而且有缕若有似无的香气频频窜入鼻端,像是腊梅被室暖一烘,散发出独特的清幽味道。

 她不记得她房里有摆腊梅啊!

 璞娘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双眼,却看见一张笑意晏晏的小脸凑近而来。

 “喝!”她瞪著对方。

 “十二少,你醒了?我是青儿,来服侍你梳洗的。”可爱的丫鬟体贴地拿过了一件银狐大氅为她披上。“当心天冷,外头又下雪了。你想梳什么样的发式呢?青儿的手还巧的,保证能将我的少妆点得更加美丽。”

 “呃…对喔,我昨儿已经嫁人了。”她拍了拍受惊的口,微微一笑。“青儿,谢谢你。相公呢?”

 “十二少爷一早出门了,不过他吩咐过,待会儿会回来与少一齐用早饭。”青儿递过青盐来,供她擦洗后漱了口,又贴心地捧来腾腾的帕子。

 “谢谢,谢谢。”璞娘被服侍得不好意思起来,在娘家还没被这么体贴入微地照拂过呢。

 “少好客气,这是青儿该做的,有什么好道谢的?”青儿忍不住对这个娇媚得像朵花儿的少生起了好感。

 “恶婆娘”的名声她也曾听过,却没想到真正的少这么年轻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

 她们这些丫鬟原先还担心…

 璞娘乖乖地坐在团凳上,在光滑的铜镜前让青儿替她绾起了青丝,额前的刘海也梳拢而起,出了雪白可爱的额头。

 她有点不习惯,但是已为人妇,就不能再留少女调皮的刘海发式了呢。

 她忽然…有点落寞感伤。

 已经和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挥手道别了吗?从今天起,她已经是人家的子,家里的当家主妇,以后还会是人家的娘亲…

 她的脸颊蓦地红起来。

 哎呀!她在胡想什么?在成亲的第二天想小宝宝会不会太早了些?

 青儿的手的确很巧,帮她绾了个端庄又不失俏丽的双团髻,还自五斗镶金珠宝匣里取出了一串粉红色宝石编织成的玲珑冠,拢戴上她的发际,让那苏般的宝石串叮叮当当地垂落,衬得她雪白的小脸更是如脂似玉。

 再帮她换上了对樱红色的小珊瑚耳坠,顾盼之间晃动出点点娇晕来。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打扮起来也可以这么好看。”她看呆了。

 “十二少,你人长得粉雕玉琢似的,连我是女孩儿都看得心动了。”青儿真挚地赞叹著。

 “没有的事啦,是你不嫌弃。”她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心儿有点忐忑害羞地打量著镜中的自己。

 不知道…他可会喜欢?

 “十二少,先喝盅人参老母汤吧,补气养神又润肺,喝了就不怕冷了。”青儿接过另外一个小丫头捧来的滚烫汤,笑道。

 “噢,好。”她接过人参汤,突然问道:“这儿是梅花庄,那么一定有很多梅花树了?”

 “是呀,少要赏梅吗?”青儿一怔,随即笑道:“现在‘听梅小筑’那儿的梅树都结子了,没什么看头,不过‘柳梅苑’和‘梅绯水榭’还有大片的红梅花得正好,早饭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我不是要赏梅。”她嫣然一笑,兴致地道:“家里有没有竹篓子?”

 “竹篓…”青儿呆了呆。

 “不然锅子也行。”她挥了挥手,线条地咧嘴笑道:“随便,能装东西的就行。”

 “呃…好。”青儿回过神来,心疑惑地点头。“你快把参汤喝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取来。”

 “太好了。”璞娘乐极了,仰头咕噜咕噜就把参汤牛饮完毕。

 “哗——神功啊!”看得青儿和紫儿目瞪口呆,一脸崇拜。

 “喝完了,我们走吧。”她袖子一抹嘴角,兴匆匆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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