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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头当空,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

 为保山寨安危,雷朔没有废除义父定下的寨规,即使众人已离山贼陋习,于固定时,他依旧会领着山寨的男人在练场上练武。

 “寨主,不好了,不好了!”

 一阵焦急紧张的叫嚷声由远而近,打断了练。

 小禄提着裙?,急急忙忙冲到练场前方,找着了要找的人。

 雷朔打着赤膊的上身布汗水,汗珠滑过无一处赘冗的刚线条,在烈下闪耀属于男人的桀骛气魄,转身面对慌慌张张的来人。

 “什么事?”

 “姑娘她呼…她…呼呼…”小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福来过来拍拍女儿的肩背,助她顺气。

 “小禄,慢慢说清楚,什么不好了?”

 “爹,喜儿姑娘她突然全身发疹、疼难当,痛苦得在上打滚,没法下,我一个人无法扶姑娘到端木大夫的病舍去!”

 雷朔眉目一凝。“何时的事?”

 “就在刚才,小禄立刻跑来禀报寨主。”

 “寨主,快去吧,救人要紧。”福来也换上一脸担忧。

 “福叔,这里先交给你,大家继续。”雷朔沉声吩咐停下动作的众人。

 “是,寨主。”

 目送雷朔高大沉凛的背影迅速离去,福来忍不住有感而发:

 “这是寨主首次因女人而半途离开训练场,从没见过他为一个女人这么担忧,喜儿姑娘在他心中一定有很重的分量。”

 “是呀,希望姑娘能平安无事。”小禄双手合十,祈道。

 “没错没错…”福来点头附和,而后睐了眼身旁感动得无以复加的丫头。“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快跟去看看有啥需要帮忙呀!”

 “对喔!爹,那我走你!?br />
 “去去去!”

 * * * * * * * *

 迅疾凛然的身影奔入屋内,直接来到畔。

 一双赤眸在见着?上虚弱息的人儿时,霎时延烧成焦灼的暗红。她脸、颈、手等部位的肌肤,清楚散布成片火红色的疹子,见来怵目惊心。

 “喜儿?!”雷朔凛愕坐入沿,检视她的情况。

 “雷朔…我好难受…”喜口韵小脸扭曲,痛苦呜咽着。

 一张孱弱娇荏的泪容,登时让雷朔的心头狠狠紧拧。

 “别抓!”大掌以巧劲制止她胡乱抓的小手,不让她抓伤自己。

 “我好怕…雷朔,我会不会死掉?”双腕被他箝制,她只能因忍耐而频频气,言语间透了恐慌。

 “不会。”他斩钉截铁回答。

 “如果就这么死掉…我好不甘心哪…我连圣物的影儿都没看到…”她难过地哽咽起来。

 “你不会!”雷朔正低斥,一点也不想说出那个忌讳的字。

 “可我好痛苦啊…”她闭眼蹙眉,眼角噙着脆弱的泪珠。

 雷朔当机立断,另一只厚实的大掌拨开她的衣襟。

 “你、你做什么i』

 她眼儿一睁,讶然低喊,想缩回手却徒劳无功,他没有痛她,但依然牢牢箝住她的纤腕。

 此时,他哪注意得到她的羞涩挣扎,心只想知道她的情况有多糟。

 他在她半敞的口,看见和手脸上相同的症状,浓眉一拢,又将她揽坐而起,让她靠在他怀中,一手扶着她际,另一手拉下她颈后的衫领。

 喜韵被迫靠在他赤炙热的膛上,鼻间闻到的全是他刚的男气息:心跳与晕红的脸蛋同样快到发烫,不过现下浑身虚弱的她,只能聊胜于无地扯住衣物,羞窘低

 “别碰我…你不可以…别看…”前面看、后面也看,乘人之危也不该这么过分啊!

 “没什么不可以,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你…”喜韵暗暗咬牙,又是羞赧,又是恼怒。

 雷朔把她当成他的…不管是什么,她都心有不平,凭什么那一夜过后,她就变成他的所有物!

 他的坚持,没让她阻止他的意图,大掌一个劲地从她颈后拉下衣物,背上点点红疹映入眼帘,他的眉头拢得更紧了。

 他拉妥她的衣襟,让她倚在柱上。

 “你全身出疹?”

 “嗯,我全身都好、好难受…”

 不这样说的话,难道任他“再”看遍她身子?噢,老天!只要这么一想,她就羞得脑袋暂停运作。

 “再忍耐一下。”他朝她倾近,想拦抱起她。

 “你要做什么?”她往榻内侧缩了缩。

 “带你去端木大夫的病舍。”

 “不要,你别过来…”她双手环抱柱。

 “喜儿?”

 “你不要再靠近了…”

 她的抗拒让雷朔喉头紧缩,脸色怏怏一沉。

 “为什么?”

 “我不晓得自己染了什么病…如果会传染怎么办?你接近我,万一你也染病怎么办…”

 他神情微缓,眉间深锁的直纹因她所说的话而梢稍开展。

 “端木大夫会查出原因。”

 “用不着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浑身上下难受得要命,很可能就快死掉了…”她抱着柱摇头,泪眼婆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你看在我垂死的份上,帮我完成最后遗愿,好么?”

 雷朔口一紧,腔霎时弥漫一股无以名状的恐慌。

 “你会好起来,快放手!”

 “不要…”她避开他伸出的双臂。

 “听话!”

 “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危急时刻,这女人究竟在强撑什么!

 “你不怕被我传染?”

 “我会陪你。”他声说道,不再任她退缩,拇指揩去她颊上的泪痕。

 闻言,喜韵心弦重重一震,怔望那双心急如焚的赤眸,他毫不犹疑的目光,几乎掐住她的呼吸,口顿时心如麻--

 他怎能不惧染病,直接触碰她布怪疹的脸?

 他怎能不顾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只为了救她?

 他怎能…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即将过门的。”

 是呀,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什么理由能驱使雷朔这么做…

 这是人之常情,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理所当然的回答,却偏偏让喜韵心头感到没来由的剌痛与窒闷。

 如果他不需因歉疚而娶她,还会像现在这样愿意舍身救她么?

 他会么?

 “只要我死了,你便不需因歉疚而娶我。”她苦涩应道。

 雷朔不悦地?起眼。

 他几时说过他是因为歉疚而想娶她?

 “你走开!我不要你的怜悯…”她抱柱埋头闷道。如果他只是为了对她的名节负责而与她成亲,她秦喜韵不需要这种怜悯!

 “你必须马上看大夫。”

 “别碰我!”她讨厌雷朔!讨厌只把她视为“未婚”、其它什么也不是的雷朔!既然如此…

 “如果你当我是你的未婚,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好让我死而瞑目。”

 “你想看圣物?”

 见她如此痛苦却又强撑执着,他只好退一步。

 她抬起半只眼,颓丧的眼神终于注入一丝光彩。

 “我不知道。”雷朔回答。

 她怨怼地瞅了他一眼,嘴角垂了下去。“你根本无心娶我…”

 这女人,此二事可以相提并论么!

 “我不知道圣物。”他耐着子再道。长久以来,圣物到底为何,依然无解。

 “你敷衍我,那干脆让我自生自灭,你走!”她埋头指向门口。

 雷朔不再任她无理取闹,强势抱起她。

 “放开我!我不要看大夫,除非你把圣物拿出来!”她胡乱挣扎着。

 “你要跟你的性命开玩笑到几时!”

 雷朔终于忍无可忍,沉声低咆,连刚踏入房门的小禄都吓了一跳,屏气不敢上前。

 “无论我嫁你与否、抑或我即将死去,你就是决意不把圣物借我看,对吧?”

 倔强大眼对上酷赤眸,不复见适才的虚弱无助。

 冰硝般的精锐在雷朔眼底浮现,刚毅的下颚倏然一紧。

 “你没有染病。”

 门边的小禄听得目瞪口呆。

 咦?喜儿姑娘没有染病?那身上怎么会发那些奇怪的疹子?

 “没错!”喜韵大方承认,生龙活虎地跳下榻,身上布红疹却俨然无病无痛,小禄这会儿看得目瞪口呆--

 她只不过用了点特殊药草的汁抹在身上,制造发疹的假象,药效褪了红疹自然就会消去。

 “如果没这么做,我永远不会知道就算嫁给你,你也只会把我蒙在鼓里,那我嫁了也是白嫁。”她不地撇撇嘴。

 端木老爷爷,您错了!跟雷朔成亲有啥好?他一样当她是外人!

 莫名地,喜韵感到些微苦涩自臆间开始泛滥。

 至于雷朔,此时赤眸燃起一抹皆红的沉怒。

 就算再怎么无知的人,也不难明白这又是她为了向他套出圣物下落的计谋!

 “你已经不只一次对我使计。”

 她眼中只有不知存在与否的圣物,为了那东西,她一再利用他,甚至连成亲也能成为她达目的的手段之一!

 方才,他几乎以为,她终于不排斥成为他的未婚,结果,又是她再一次的欺骗!

 听雷朔这么说,喜韵戒慎看向一脸沉愠的他。

 难道,雷朔得知了什么?

 “你醉倒那夜,已把意何为全告诉我了。”他直指而出。

 小辫子被揪住,现了形,喜韵暗暗低咒--

 真要命,酒后吐真言的竟然是她自己?!

 “是又如何,要是你肯大方说出圣物下落,我何必这么辛苦?”她直言不讳,依然高傲得不愿妥协。

 圣物,又是圣物!

 她心中非得只有圣物不可么!

 雷朔紧紧握拳,不发一言,漠然转身离去。

 见他仍旧只字不提,喜韵双臂环,也气闷地别开脸。

 两人不而散,一旁的小禄见这情状,忍不住为雷朔说话:

 “姑娘,寨主刚才很担心您。”而喜儿姑娘却谎称急病,想套出寨主的话,这不就等同于利用寨主的关心,行诈骗之实么?

 喜韵一僵,感觉口挨了一记闷

 “唉,寨主是真的发怒了。”小禄叹了口气,走出房门。

 原本气愤难平的人儿抿不语,回想雷朔离去前的幽冷神情,她的双臂放了下来,小脸也逐渐沉了下去,一股懊悔悄然取代原先的骄傲。

 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 * * * * * * *

 晌午,苍穹却有些凝郁,沉滞得一如浑沌难解的灰。

 “怕是要下雨了,姑娘,进屋吧。”

 小禄来到屋外,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际,出声提醒喜韵,她正坐在檐下,盯着几盆从端木大夫的药园要来栽植的药草出神。

 “下雨?”喜韵跟着抬头瞥了眼天色。她忙着浇水,没注意到--

 嗯?她的水桶和瓜瓢呢?

 “姑娘,您在找什么?”小禄询问道。

 她并没有因为喜韵前的行径而对喜韵有所不,她大抵是喜欢不矫情造作的喜韵,虽然骗人是不对的,但她能体谅她想藉圣物换回卖身契的急切。

 “我正在浇水…”喜韵又四下张望了下。

 “浇水?可您没拿水桶和瓜瓢呀。”她还以为姑娘老爱盯着苗株看。

 “喔…我忘了。”喜韵尴尬地笑了笑,提起方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小禄,你说快要下雨了,这时候雷朔还会在练场上么?”

 “寨主今练,他有事下山,就快启程了吧。”

 “有事下山?”

 “是呀,寨主每隔一段时就会下山打听一些事,好象是在找人。”先前,大家都以为喜儿姑娘就是寨主找了好几年的人,结果不是。

 “他何时回来?”

 “不一定,短则十内,长则半月到月余。”

 喜韵敛眉沉

 若现下不去找雷朔的话,不就得再等这么久才能见到他?

 她承认自己拿他的信任来要胁、蒙骗他,是过分了点,这回真的想当面向他道歉,不过这几天只要她一找到机会接近他,他却总是疏淡得近乎冷漠,两人之间宛如隔了道无形的墙,再也找不到集。

 雷朔或许情矜淡,虽然偶尔会吼吼她,但像现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雷朔是她所没见过的,她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习惯这样的雷朔,连带的她的心情也大受影响,一如头顶上的天空晦涩无光,无论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劲。

 不成,她得让雷朔明白她的歉意,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总好过现下这种闷得像是几乎窒息的情况。

 好,就这么决定!

 “姑娘,已经下雨了,您要去哪?”小禄朝那抹突然冲人雨中的纤影高喊。

 “去见雷朔!”

 “撑把伞呀,姑娘!雨愈下愈大了!”

 纤影愈跑愈远,没有响应,小禄只能望影兴叹。

 要不是喜儿姑娘说自己是个被卖到青楼的孤女,她还真怀疑姑娘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宠出来的千金小姐,虽说不至于骄纵蛮横,但实在是太率了!

 * * * * * * * *

 喜韵双手挡住眼前袭向她的风雨,直奔雷朔的居处。

 她匆忙踩过一处处水洼,一心想与雷朔“和好”也就无心顾及被泥泞水花溅裙?和绣鞋。

 来到门前,视线不明的她,直接撞上一副高大健硕的身躯--

 “啊!”对方及时揽住她的细,没让她跌得身泥。

 “呼!好险…谢谢你。”惊魂甫定的喜韵抹去羽睫上的雨水,向对方道谢,也看清了对方。

 “雷朔!”太好了,她赶上了,晚一步也许就错过了。

 岂料,一身纱笠、蓑衣的雷朔只是放开她,连声音都没吭,直接步入雨中,神情冷淡得一如连来的他。

 “你等等!”她见状,跟着走入雨中。

 他顿步,看着她绕到面前,也看见她半的衣衫和裙?上的污泥,眉头略略一皱。

 “进屋去。”

 “你听我说完,我就进屋。”

 “等我回来再说。”他淡漠地迈步绕过她。

 细雨中,她灵巧地溜到他身前,展开双臂,彷佛重现两人初见时的点滴。

 “等你回来,你会是那个不多话、但并不会不理睬我的雷朔么?”她抬头直视他,无视于侵袭眼帘的雨滴,认真问道。

 雷朔不语,看着她的一对赤眸波澜不兴、不冷不热,沉默了良久才道:

 “你在乎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

 她微微一愣,一时不知该从何答起。

 “你在乎的,只有圣物。”他替她回答。

 语毕,他头也不回,绝尘离去。

 望着冷漠孤寂的高大背影在雨中渐远,一股酸涩突然涌上喜韵鼻间。

 不对…

 不是这样的!

 要是不在乎他,她何必觉得心有所愧而想道歉?

 她是真心想为自己的任向他道歉啊!此刻占据她心中的,不是圣物,而是他呀…

 他何其不公平,径自替她下了结论!

 她在乎他呀…

 眼角的意与雨水相融,在她浑然无觉之下,悄然坠落泥地。

 纷飞的细雨,阻绝了两颗相近却又远隔的心。

 一颗因她痛着。

 一颗为他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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