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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爱与哀愁
 或许高度的原因,午后的阳光总会让人有些烦燥,凌月如站在落地大窗前,遥望着远处楼顶的一大幅电影海报,那是一部几年前的老电影:《花样年华》。

 她不喜欢王家卫的电影,觉得里面有太多的失、颓废,人笺抑郁、生活的晦暗以及浮世繁华的假面,可她又很沉,那些人物关系的暧昧的偏执,华丽和优雅背后半遮半掩的望,都让她罢不能。她觉得很象自己,尽管那时肖石尚未出现在她的生活。

 自从认识了弟弟,凌月如常常很,尤其是从海南归来后,医院那夜,她看到弟弟和杨洛温情体贴,心里那酸溜溜的嫉妒滋味,一直忘不了。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到嫉妒杨洛。

 她多次问自己,为什么初见时会留住他,又为什么会带他去海南,又为什么会嫉妒,仅仅因为那份似曾相识的气质?是,又不是;喜欢,对,肯定喜欢,那么爱呢?会不会是爱?好象是,但应该不是。

 她喜欢弟弟,喜欢呵护,保卫甚至挑逗他,但要说爱,她觉得不是,因为缺少些什么,她信誓旦旦地告诉杨洛不跟她抢,這话与其说是安慰杨洛,莫不如说是告诫自己。

 或许人都是寂寞的,尤其在一份痴之后。

 怎么又胡思想?弟弟就是弟弟,要帮助和照顾,况且他今天法庭表现那么出色,我应该高兴才对嘛!凌月如摇头自笑。

 “笃笃笃!“外面响起敲门声。

 “进来。”凌月如坐回自己的位置。

 “月如。我可以进来吗?”门开了,出周海笑晏晏的脸。

 “小!”梦郎咖啡屋一别,两人就没再见,凌月如忙起身出“快进来,还客气什么!”

 凌月如知道她为什么客气,也知道她为什么来。凌月如在二楼放映室观看了整个法庭过程,周海在法庭上拿出她在海南的照片,她也吃惊不小,不过并不意外,对于习惯不择手段的周大律师来说,這算不了什么。尽管她不在乎,但周海最后没有把全部照片公之于众,她还是感到很欣慰。如果真那样,她即使心里不责怪,表面上也没法再做朋友。

 “月如,我可是专程来向你请罪的喔!”周海心内有愧,语气亲昵,但话还实在。

 “這从何说起?”两女牵住双手,凌月如笑笑打量道“你又没得罪我,干嘛要请罪!”

 “你不怪我就好,我可不想得罪你這位财神爷!”两人契多年,又都见惯场面,周海不失时机,一笑抿过。

 两人手牵着手,一同坐到旁边的长沙发上。

 周海不无歉意地道:“月如,今天你那个…弟弟的官司开庭了,你怎么没去?”凌月如挥了一下手,不在乎地道:“我早都跟你误差了,我很了解我弟弟,你肯定误会他了!”

 “我承认我可能有些误会,他妹妹也出庭了,他妹妹亲口说了他们兄妹的故事,我也很感动,不过…男女关系确实不咋地,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跟你说说。”

 凌月如淡淡一笑,道:“小,你想太多了,他的事我都清楚,我弟弟那么帅,有几个女人喜欢也正常嘛!“

 “你真的都清楚?”周海打量着她,一脸不信。凌月如失笑道:“当然清楚。”

 “有个跟他一起住的老师你清楚吗?”周海盯着问。凌月如笑了笑,在她手上一拍,道:“怎么不清楚,我去过他家,你忘了那次我们还在楼下碰见。”

 “我记得。”周海想了一下,又道:“他今天的辩护人,是跟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也清楚吗?”

 “方雨若,对不对?我没见过她,但知道這个人,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凌月如心中暗笑,真正青梅竹马的哪是方雨若,是玲儿。

 “就算你知道這些人,你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吗?”周海既担心又不服输。

 凌月如笑笑摇头,抓住她的手道:“小,我不敢说都清楚,但基本上清楚。”凌月如根据法庭的内容,随便说了几句,她很感激周海的关心,但为了消除她对弟弟的误会,必须打消她的顾虑。

 周海愣了会儿神,轻叹一声,又耐着子道:“月如,就算你知道,恐怕不只是喜欢他那么简单吧!你想想,除了正牌女朋友,他跟哪个女人不是纠不清的!险上跟他同住的老师,两个人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又有寸缕不着的亲密接触,不难想象他们彼此心态的变化和可能发生的故事;还有那个方雨若,原来是台联的干部,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仅仅是一般的关系,怎么肯为他工作都不要,还要为他开律师事务所,让他当主任?這些事情难道不说话问题吗?”

 凌月如半转过身,望着她道:“小,你关心我,我很感激,但我相信他不是滥情的人,杨洛也好,方雨若也罢,最多是一厢情愿,而且他马上就要结婚了,没你想那么复杂!”

 “那你呢?”周海语气略显急躁,她为凌月如的固执而焦虑。

 “那就更没什么了,完全就是姐弟之情。”凌月如轻描淡写,但心底却涌出一个不确定的,模糊的,自己也无法的声音,也是一个困扰她很久的声音。

 “你确定?”

 “确定!”

 “就算你能确定自己,可你所谓的弟弟怎么想?你能确定吗?”周海盯着她的眼睛,不依不饶。她看过两个人的亲昵照片,说两个人就是姐弟感情,打死她都不信。

 “他也把我当作亲姐姐一样。”

 “月如,既然這样,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作为這么多年朋友,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些,男女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是说不清的。”周海叹了一口气,好放弃了。

 “有什么说不清的。小,你想多了。我年纪比他大,对他就是呵护和喜爱,我心目中的爱人是要能够呵护我,让我感觉到温暖和安全的大男人,可不是他這样的小男人。”

 “丘比特箭的时候,可不会先算年龄。”周海白了她一眼,点了一支烟。“算了,不说了,不过作为公司法律顾问,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而是几千万甚至上亿身家的大老板,以各种手段打你主意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你还是小心点儿,别搞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还得麻烦我!”

 “好啦,我会注意的。”凌月如摇头苦笑,又道:“对了,小,我约他晚上七点在青鸟酒吧见面,你也过去吧,把你们之间的误会都说说清楚?”凌月如在法庭外已经看到了二人和好的迹象,但还是想让二人彻底冰释前嫌,弟弟被人误会,她总觉得不甘心。

 “算了吧,我可不想给你们当灯泡!”周海气哼哼地别过脸,凌月如看了看她,把头凑前,促狭地道:“小,别说我了,说说你那个张唐吧,怎么样,有没有考虑进一步发展?”

 “他?木头一个,没兴趣。”周海摇摇头,向她吐了一口烟。

 “是吗,我看他对你可是痴情…咳,一片。”凌月如挥了挥烟。

 “不至于,他主要是想回报我。”

 “你确定?”

 “确定!”

 凌月如笑咪咪地望着她,周海這才意识到重复刚刚的话,两人相互一望,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强者都是对别人而言,对自己,任何人都是脆弱的,女强人也一样。

 …

 小南屯的酒宴仍在继续,面对众女盈盈的笑语,肖石感到一种很淡寞的情绪,二十几年的绊绊,一直为骄傲的奋勇,如今淡淡一观,收获的仍是内心的那份宁静和祥和。

 幸福不是得到或失去,而是能够拥有。這道理很简单,只是懂的人并不多。

 方雨若小口地喝着酒,和身边的肖凌说着什么,还不时向他微笑凝视,两个妹妹豁达而自然的表情,让肖石很汗颜,這么多年了,他做了自然而然做的,做的该做的,但却没有一次是真正为她们而做去做,终于明白,他做的其实并不多。

 很快席散了,因为肖凌要回学校;常妹只请了半天假,肖石要去听课。众人惜别了這个怀旧酒家的内敛而本分的宁静和拙朴,踏在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也仿佛穿越了很多年。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這就是肖石這顿饭的感受。

 方雨若开车,一一将三女送到,最后送肖石去听课。一切如常了,晚饭过后,肖石看了会书,就套上衣服去赴姐姐的约会。

 “小洛,我要出去一上,晚上不用给我热了。”出门前,肖石照例跟杨老师打个招呼。“哦,好,我知道了。”杨洛看了心上人一眼,起身送出。

 肖石走到门口,杨老师鼓足勇气问道:“肖石,你…是去见凌姐吗?”

 “对,没错,有事吗?”肖石回头问。

 “没事。”杨洛干笑了一下,拢拢头发,走上前道“早去早回,见到凌姐代我问好。”

 “嗯。”肖石点了点头,或许是方雨若的变化带给他的震撼尚未消失,肖石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但立刻扭回头,杨第师凄凉的笑容和略带忧郁的眼睛,那些质感让他很不忍心。

 肖石走后,杨洛嘟着嘴,无力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家,法庭上的见闻一直让他疙疙瘩瘩。她嫉妒了,不是因为常妹,是因为月如姐姐。

 青鸟酒吧,凌月如坐在上次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对着灯光细细地观察着。酒吧里霓虹闪烁,灯不停地变幻。红酒也随着呈现种种说不出的颜色,就象她不分明的心。

 “凌姐,来多久了?”肖石坐在姐姐对面的位置。

 “刚来。”凌月如放下酒杯,把一杯倒好的酒推到他面前,盈盈一笑道“来先为你今天的表现干一杯!”

 “谢谢!”肖石拿起酒杯,与凌月如轻轻相撞,两人一饮而尽。

 凌月如拿起酒瓶,冲他狡黠一笑,道:“弟弟,你今天的法庭辨认很精彩,不过还是应该感谢周大律师手下留情,没把照片全拿出来,否则,别说你,姐姐也会很难收场。”

 “是啊,我也没想到她能手下留情。”肖石扶着酒杯,又问道:“对了,凌姐,你在哪看的,我怎么没发现你?”

 “在楼上的放映室,我可没胆量暴在你的两上女朋友面前。”凌月如语气揶揄。肖石苦笑,没跟他计较,而是问道:“凌姐,她从哪搞到這些照片的?还不让我跟你说呢!”

 凌月如笑了笑,解释道:“周海有个助手,是前国安局特工,从我电脑里几张照片,不算什么难事。”

 “国家特工怎么跑到她手下去了?”肖石想到了给周海开车那个戴墨镜的人。

 “具体我不太清楚,好象吃了官司,周海救过他,他为了报恩,就给她当助手了。”

 “哦,這样。”肖石终于明白那家伙为什么杀气凌厉了,闹了半天是特工出身。两人又干了一杯,凌月如问:“怎么样,打完官司后,你女朋友生气了吗?”

 “没有,就随便问了两句。”

 凌月如低头喝了一口酒,又抬起看着他,问道:“弟弟,你真的决定结婚?”

 “嗯。怎么,你不想我早点儿结婚?”肖石反问。姐姐连续两天问這个问题,他还记得姐姐随后曾问他是不是很想她嫁人,他隐隐觉得不想。

 “怎么会,你娶媳妇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凌月如晃着酒杯,眼神玩味地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结了婚,会不会忘了姐姐?”

 肖石看着姐姐有些做作的表情,心内一阵很熟悉的刺痛感。许多年前,玲儿说,别忘了我,他没忘,玲儿却没有再回来。现在姐姐却以另一种委婉的方式重复了這句话。

 肖石忽然抢过她正在转动的酒杯放在一旁,抓过她两只手合在掌中,坚定地望着她道:“不会,一定不会,一辈子都不会。”

 凌月如呆呆地望着他,心内一股烈的情绪在涌动,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对视,眼光在最热切处痴。窗帘半掩,霓虹闪烁,酒吧的灯光下,红酒的杯影格外妖娆,摇曳的体映着两人执手共对的身姿。

 凌月如凝望着弟弟,一种忧伤的情绪向她的眼眶扑来,她忍不住牵过他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她不明白为什么,但這一刻,她搞清了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她在爱了,爱上眼前這个弟弟。

 肖石感觉自己的手被打了,他知道姐姐哭了,无声的哭了,在很多年不哭之后。

 肖石泛起一股揪心般的楚怜感,轻轻地出双手。凌月如一惊,猛地抬起头,挂着泪的美眸,惊恐地望着他,肖石温柔地笑了笑,起身坐到对面,把无助的姐姐揽在怀里。

 凌月如搂上他的脖子,微笑望着他;肖石抚着姐姐的鬓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凌月如伏在他肩头,酣畅地流泪。

 肖石很聪明,也很简单,从不想不该想的事情。医院那夜,姐姐说让他小心点儿,别爱上姐姐了。他没想过,只知道有姐姐在,他不会孤单,這一刻,他也没去想,但他同样知道,也不该让姐姐孤单。

 良久,凌月如离开他的身体,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道:“弟弟,让你见笑了,其实姐姐没什么,就是…寂寞久了,对着灯红酒艰,有点儿忍不住。你别多想,等你考完登记了,姐姐请你和女朋友一起吃饭。”

 “好。”肖石看着姐姐红润的眼睛。

 凌月如笑了,柔柔地看着他,捧着他的脸,在他上轻轻吻了一下,肖石没躲。

 “好了,今天就到這儿吧,姐姐送你回去,记着要好好加油。”

 “嗯,我会。”

 肖石起身,任姐姐挽住自己的手臂,两人相偎着向门外走去,只留下一瓶喝了少许的红酒和两只空空的杯子。

 寂寞杯空,他们都不贪酒,也不贪恋酒后的醉,只是在爱与哀愁的纠之间,他们一样会醉,会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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