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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草草的按下时钟,号称有一六○的身子从凉被里钻了出来。

 懵懵懂懂的转着很不舒服的脖子,女人啊,有了那么一点点年纪,真的是,只要稍微睡不好,身体就会随时举白旗抗议。

 可恶!这都不知道是被谁害的?!

 走到浴室,额头当当当冒着她这年纪不该有的青春痘。

 她一点都不以为脸上长了青春痘有什么好高兴的,戳着那颗不识相的痘子,盛雪埋着头刷牙漱口。

 一反平常上班的匆忙,她慢的抹着脸,慢的踏出浴室,接着打开房门--

 “你起了!”一听见她的脚步声,容郡马上你弃看到一半的晨间新闻,冲到她的房门口。

 “你…怎么还在这里?”眼花间看见容郡那张灿烂如星辰的脸蛋,盛雪呆愣住。

 “我等你起早饭给我吃。”他忙着把掉到眼睛前面的头发到后面,一时间充手忙脚的稚气。

 “就只知道吃。”真是够了!

 “因为你煮的菜好好吃嘛。”抓着一绺头发,他的表情无辜得叫人怦然心动。

 “把身体转过去。”她无力的命令。她的青春痘为什么更刺痛了?

 “哦。”他听话得不得了。

 盛雪双手捧起他如黑绸的头发,用五指梳理。“别动喔,拉到你的头皮我可不管。”她的口气还是没半分通融。

 “我肚子好饿。”这种感觉真好。

 “你要我剪掉你这麻烦的头发吗?”这样她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去早餐。

 “你不喜欢,我就剪。”

 “无聊!你干脆剃光头当和尚去啦。”她还是没好口气,但是动作轻柔,好象握在手中的是最上好的布匹。

 她没有帮谁绑过辫子,在婚纱店的时候看余菲动作俐落,什么发型都造得出来,怎么到自己手上却不是那回事了。

 “我当和尚的话,你住到我隔壁来当尼姑。”

 “容郡,你继续胡说八道不要紧…”在他面前晃了晃正在进行中的辫子,盛雪的威胁很明显。

 也不想想辫子掌握在她手中,等一下她就“不小心”扯断他招蜂引蝶的头发,看他拿什么去泡妹妹?

 “你看我们俩这样像不像夫?”

 “我可不想要一个老是要我伺候的男人。”茸茸的辫子,她尽力了。

 “那你心中的白马王子长什么样?”笑嘻嘻的把辫子盘到脖子,他的眼睛始终跟着盛雪的身影走。

 “没想过。”她是真的没想过。她不像所有的女孩子会在心里描绘一张属于自己的未来,她也没想过怎样的男人会有副不怕风雨愿意让她栖息的膛,她太早出社会,太早独立,太早知道靠谁都没有用的。

 男人。她家的男人…她摇摇头,不去想。

 这些年,有许多的男人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她却一直很笃定的知道,那些强壮的或者不属于强壮的口,没有一处是永远属于她的。

 “雪…”容郡偎过来,探照灯似的亮眼把她的茫然跟忿然瞧进眼底。

 “你肚子饿干我什么事?”她直觉的反应过来。然而下一秒,她转进厨房,拉开冰箱,把前才补给的食品通通挖出来,愤似的摆整个理台,不一会儿,水龙头的冲刷声盖去一切。

 就在她忙着准备食物的时候,一点都不肯拿捏安分尺寸的人频频进来,跟她挤在小小的空间大喊不够--米饭不够,菜不够。

 盛雪咬着银牙,手拿菜刀。“你最好不要让我看见剩下一颗饭粒,要不然我…”

 “不然怎样?”他舒展着眉,发出猫一般细不可闻的声音。

 竖得高高的凶器倏然收回。“下次你就没饭吃了。”

 她的头俏俏垂下,噗嗤噗嗤的锅子冒着丝丝的香气,太过早起的早晨,小麻雀在窗台上踱步觅食,偶尔抬起圆下溜丢的眼珠子瞧人,她的身边杵着一个大男人,男人言笑晏晏,这是多么美的一幅画。

 如果她想拥有这幅美丽的风景,可以吗?永远的?

 * * * * * * * *

 “到了!”

 盛雪推了推脸睡意,而且已经老大不客气将她的香肩当作枕头睡到七重天外的容郡一把。

 “到…到哪?”填肚皮睡虫就赶不走的人还忙着跟周公下棋,突然被唤醒,睡眼惺忪的表情老大不愿意。

 “下车,你到外面等我,我去停车。”他像个孩子,嗜睡的模样一派天真无,吃了睡,睡想吃,完全是幼童的行为。

 这附近有投币式的停车场,一天下来咬的硬币可观,平常盛雪可不兴当冤大头,让那些吃钱不眨眼的玩意掉她的辛苦钱,今天多出来一个容郡,她只好把好几个月没出过门的老爷车开出来兜风。

 “停车是男人的工作,我来!”他打了长长的呵欠,眼,伸过长臂就要接管方向盘。

 他还是想睡得要命,没办法,打自娘胎带来的习惯改不了,尤其在吃了两锅饭后,他心满意足之余,瞌睡虫更是一路作陪。

 “别跟我抢…你走开!”她可没想到容郡会来这下,煞车紧踩不放。

 “让我表现一下嘛。”基于吃她、住她、开车也她,身为男人的他偶尔也该尽点心力不是吗?

 然后,就看见两人卷成麻花样的纠在一起,容郡的长手长脚占了天时地利的便宜,他一脚横跨,等于坐在盛雪的大腿上。

 慌乱中她使劲去推他,更用膝盖去顶他,希望他那条暧昧的大腿自动回去,哪晓得双脚踩来踩去,车子居然往后倒开,煞车变油门,她感觉不对劲想握回方向盘,时间晚矣。

 强烈的撞击声之后,一切归于静寂…

 没有痛意,她被保护得滴水不漏。

 “你…”睁开眼睫,由于后座力太强,暂时的晕眩使得她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容郡轻她的后脑勺,确定她没有任何下该出现的外伤,才问:“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她摇头。

 “下雨了?”

 “我想不是,我们撞坏了消防栓。”滂沱的水浇灌着车,外面的世界一片蒙再也看不清。

 “噢!”她掩面。

 “我出去看看。”

 “我也要。”她跟着容郡后面打开车门,旋即看见被撞歪的消防栓水如注,狂剧的水花几乎是立刻把两人就地正法成实实在在的落汤

 容郡想把身上的外套下来给她。

 “来不及了。”盛雪?着眼。她从头到脚已经透,不管拿什么东西来挡都是白搭了。

 容郡还是把外套往她身上披。

 “你真丑!”她羞他。

 “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两人抹脸、抹脸、再抹脸,眼眼,手手,肩并着肩的同时噗哧一笑。

 笑声是关不住的阀门,一旦开启,泯了一切恩仇。

 “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请你跳舞?”标准的绅士邀舞,容郡曲下膝,表情诚恳真挚,眼神又亮又明。

 “在这里?”盛雪意外。

 “请小姐赏脸。”

 她眼珠转了转,有何不可呢?笑容旋即从她俏脸上放大,她扯开了外套,把双手交给容郡。

 “先说好,我的舞技很差,踩了你的脚不许喊痛的。”

 “这么『』情画意的地方,就算脚被你的象腿肿了我也不敢吭声的。”

 “油嘴滑舌!”尽管路边的人多了起来,尽管两只落汤的形象实在难看,尽管陪伴他们的只有不绝于耳哗啦啦的水声…呵,管他那么多的尽管,盛雪把手递了过去靠近另一个炽热的身体,双足翩翩,阳光下、水花中,两具体肆意的旋转。

 他贴上了她的

 好久以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 * * * * * * *

 班呢…是上不成了。

 “不如~~~~~~”快乐的嗓子一半命令一半催哄“约会去吧!”

 但是他的提案立刻被否决,还得到一枚你是妖怪的眼神。“不想,我哪里都不想去。”

 车子进修车厂维修去了,两个大人被看似年纪比自己还轻的警察骂到无法反驳,还不够丢脸喔。

 丝毫不思反省的人吐了吐舌头。“我无所谓,你在哪,我在哪,你不想出门,我们就不出门。”

 他总是表现得很需要她。

 盛雪放下手边的东西。“我想问你,你真的要在婚纱馆上班?”

 “不是,我有两个版本,你要听哪个?”

 这死小孩!讲话就不能干脆一点?盛雪把浴巾横拉套过他的脖子,作势要勒死他。

 “我很严肃的!大姊。”嘴巴虽然如是说,可他的神态哪有半点郑重。

 “你真的皮!”不严刑拷打,这家伙打算装疯卖傻到几时?

 “杀夫啊!”“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还不要你咧。”

 “你不识货,我只要站出去可是大家抢着要的!”

 “那你去找那些识货的女人吧,我本来就是很不知好歹的人。”

 两人打打闹闹,你一言我一语,乐不可支,杀风景的是楼上传来剧烈的敲响,显然他们的喧哗已经叫楼上的人抓狂了。

 盛雪白了他一眼。“都是你害的。”

 “是,是我。”他鞠躬点头,一手承揽罪过。

 “去磕头谢罪!”

 “不用吧!男儿膝盖下面都是黄金耶。”

 “谁说的。我住这好多年,可是优良住户,你一来坏了我的名誉不说,还打坏我的金字招牌。”她嘟嘴。不见得是真的生气。

 “好吧,我们改天买橘子去拜访邻居。”

 盛雪拧拧鼻子,不说话了。

 容郡主动靠近,将她细小的肩头揽过来。

 “我只是想见你。”

 不管用什么方式出现,想见盛雪是他唯一的念头。

 至于那只冬虫夏草威胁要是他敢伤了他老婆大人的心要如何如何,那些都不重要。

 “我也想你。”在那些无眠的夜里,在风中、在每个不经意中,他的影像总是会跳出来。

 “能听到你的真心话,就算这时候叫我立刻去死,我也愿意!”

 “夸张!”

 “你是我见过最不浪漫的女人。”

 “我的不够浪漫会让你困扰吗?”

 “谢天谢地谢谢诸神。”他竟然对着四方叩首起来。

 “你又搞笑?!”

 “才不,其实我感谢的是抚养你长大的爸妈,要是没有他们怎么会有你…我很好奇你是在怎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

 “我家,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转过头,眼光落在不知名处。“如果你要是我,你不会喜欢待在那样的家庭的。”

 排行七个女生老幺的她是多余的,既没有前面几个姊姊的强悍,也没有下面三个弟弟受宠,那样的家庭有她也好,没有她也无所谓。

 “耶,谢天谢地。”

 他的反应完全出乎盛雪意料之外。

 “我一直很烦恼要跟许多人抢你,其实我在来的途中已经想过好几套对策,想着要怎么追求你才能让你把心出来,想着要制造很多的罗曼蒂克叫你心动、无法拒绝我,我知道我需要你,你却不见得需要我,这让我很沮丧。”男人自尊受损莫此为甚。当你爱上一个女子,对方却完全不把万人的你放在眼底,这会儿去掉几个他将来必须面对的“眼中钉”心里舒坦得像大热天喝下一瓶清凉的饮料一样。

 盛雪不自主的伸出双臂去抱他,无以伦比的家底、面貌下的他潜藏着许多的不安全感。

 他把头抵着她的,眸光灼灼。“雪,你给了我家的感觉。”

 “我并没有刻意为你做什么。”如果那些举手之劳也算温暖的话…“你是我见过最赖皮的男人。”厚着脸皮要吃、要喝、要抱抱,用尽手段勒索她的感情,他这么怕寂寞呵。

 “我也很用力在测试自己脸皮的厚度啊。”就是这样,两人的体温共同盘据一张沙发,共同的气息,就算说的都是没有营养的话,然这就是他要的家的感觉。

 “你要找人取暖我不是好对象。”

 “谁说?我不只想取暖,我想依偎,想同甘共苦,想一辈子牵着一个女人的手走下去。”

 盛雪慢慢瞠大了眼眸,像是要看进去他眼中的灵魂。

 在敞开真心这部分,容郡比她勇敢得太多了!

 “那好,赶快去号召天下,凭你的脸蛋还有身家,啧啧,你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后宫佳丽三千…你…要多保重身体啊!”要不然怎么应付无度的需求呢?

 “我翻脸喽,你践踏我男人的自尊心!”他表现得还不够清楚吗?

 “哈!”

 “我很清楚、完整的表达我的情意,你有听有懂吗?”看起来是没有。

 容郡跳了起来,他到处梭巡了一遍后,开始掀窗帘,翻箱倒柜,然后从垃圾桶中翻出来一枝谢了一半的玫瑰花。

 他不甚满意的摘掉几片凋谢的花瓣,用连自己也不满意的声音说:“我要向你求婚!”

 盛雪用手你住眼睛。“鬼会答应你才怪!”

 竟然想用一朵残花跟她求婚,他要不是急疯了就是脑子坏了。

 * * * * * * * *

 事不宜迟,打铁要趁热。

 “我要去向你的家人提亲,求他们把你嫁给我!”当下作了决定的容郡拉着盛雪一路飞奔前往她位于郊区的老家。

 “互相建立了解的第一步就是拜访你的父母。”

 “你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莽莽撞撞的带个男人回家,她不觉得家里的人会给什么好脸色。

 “我要去!”不顾出租车司机频频由后照镜投过来的眼光,他在盛雪的上偷了个吻。“即便是龙潭虎我也要去!”

 “少年,运将我支持你!阮牵手也是这样从丈人爸手上抢来的,要是没有当年的勇气,我今天还是罗汉脚一个咧。”不甘寂寞的司机先生也来花,提起当年勇,无限怀念。

 盛雪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不敢去想回家后会面对怎样的责难,单单之前打电话回家所遭的奚落就够她难堪的了,何况是面对面的战。

 “你别想得太多,天塌下来还有我!”望着她担忧的面容,他实在很想会一会那些叫她坐立难安的家人。

 她喉头干涩,被人独占珍爱的感觉模糊了双眼。

 要说她对自己的人生还有想望,那就是她曾经渴望过一双有担当的肩膀,偶尔愿意为她遮风避雨,及一双专注的眼眸倾听她的絮语,然而,那些曾经投注在父亲身上的想望一再落空以后,她就不想了。

 她总是告诉自己,自己爱自己总好过奢望别人来爱她。

 可那她为自己建造的堡垒垮了、碎了,坍塌在这若桃李的男人的粲笑上。

 以前交往的男人没有谁愿意给承诺,好象只要一出口就会要了他们的男尊严一样。

 她在容郡身上看不到这些。

 不管他说什么,出发点好象就只为了看她笑,看她开心,看她无忧无虑。

 她承认自己付出的太少,却得到这么丰厚的回报。

 她含着泪,红着眼圈,沙哑着声音,用指头按他看起来怎么都称不上猛男的肌

 “你说的,天塌下来都会帮我扛?”

 啾地,容郡像是把她当可口的点心,想到就亲一下,要不这摸摸、那捏捏,那份依赖毫不掩饰的表现。“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我当然扛得起!你有没有听过两人同心齐力断金?即便你的家人是虎豹狮象,我会搞定他们的!”不管她的家人有多难搞定,他是要定了她!

 “夸张的大男人!”她破涕为笑。

 “糟糕!不足为道的小缺点你不会很介意吧!”

 盛雪困窘的低斥“你要我跳车吗?”眼看都到家门口了。

 “幸好只是跳车,你没有我跳火圈、滚大球,我们一起跳吧!”他拥住她,作势要开门跳出去。

 盛雪可以看见司机先生越来越黑的苦瓜脸。

 “你这个人来疯,我受不了你了!”车子停了,她的心情不若刚刚忐忑难安,心跳的频率回到原来的轨道,甚至还轻松了不少。

 他扮小丑,为的是不要看她愁眉苦脸吧。

 下了车,望见宅子的亮光,第一回,盛雪主动伸出手握住容郡的手,相视而笑。

 前途,也许没有她想象的艰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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