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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丝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影子,他的身形蓦地一展,飘向左侧的草丛,与此同时,一柄雪亮的长剑已经出鞘,霎时之间,林中弥漫着浓重的杀气。

 草丛中两道人影一掠而起,在影子落地的同时,站在他面前的三丈之处,面向着他。

 “影子师弟好雅兴啊。”其中的一人地开口“在这里豢养了一个小姑娘。”

 “怪不得师弟的任务接得这样勤,原来是为了借机探佳人的。”

 影子握剑的手青筋暴

 “哼!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你的小佳人可就惨了。”轻佻阴冷的声音似乎是有意挑起他的怒火。

 “不错嘛,血煞门的第一杀手实在是够风光的,只不知道这样的事你敢不敢让师父知道。”

 “他一定很想杀了我们灭口,只可惜,第一杀手的功夫再强,也敌不过两个同门师兄弟联手。”

 “你们想怎样?”影子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起。

 两人对望一眼:“简单,只要你放弃第一杀手的名号,从此不回血煞门。”

 “若我不依呢?”

 “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除非你想死,哈哈…哈…”笑声未了,发笑人的咽喉已经被切断。

 “你们发现了她,我不可能让你们活着离开。”冷淡如故,影子垂下剑尖,让最后一滴血随剑尖滑下。

 两个血煞门徒的尸体仍然立着,双眼暴睁,不敢置信地看着影子。血煞门徒中,影子的武功最高,这是他们早已知道的,但是,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影子的武功已经高到这样的地步。与影子同出一师的他们,竟然连亮出兵刃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一滴血滑下剑尖,影子的剑一扬,忽然飞身又起,这一次他落下时,剑已抵在一人的咽喉间。

 谢九幽仿佛没有感觉到冰冷的剑峰就在他的喉间,月光下,他看着影子清俊的脸:“她就是你的理由吗?”他缓缓道“她就是水家的那个女孩吧。”

 影子的手微微一动,一丝血线从谢九幽的颈上滑落。

 谢九幽似乎没有感觉到冰冷的剑峰就在他的颈项上,只是说下去:“你变了。”

 影子仍然不言不动,仿佛是一尊雕像。

 谢九幽忽然叹了口气,轻轻地拨开影子的剑:“放手吧,你是她的仇人,你们总有一天要刀剑相向。”

 “你知不知道我都做了什幺?”影子忽然说。

 谢九幽道:“你在教她武功。”

 “不止。”影子说“她的一切生活所需都是我给的。这就是我为什幺会到林家做工的原因。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她拥有我从未有过的干净气息和阳光的味道,所以我不要她用的任何东西沾上血腥的气息。”

 谢九幽惊疑地看向影子,若不是他太熟悉他,他会以为站在面前的不是那个血煞门的第一杀手。认识影子几乎一辈子,这是影子说话最多的一次,而他的声音中,竟蕴含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谢九幽的心沉了下去。

 一直以来,影子是所有师兄弟中感情最淡薄的一个,也正因此,他才会是血煞门中武功最好的一个弟子。但是,他现在动了情,动情的对象却是一个最不该动情的人。

 “你喜欢她!”他相信影子喜欢那个小女孩,也许是太喜欢了,他几乎看见影子最后的命运。

 “她是我一生中仅有的阳光。”影子的眼神飘向水中青离去的方向。

 “你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可以预见影子的结局,但是仍然试图改变“你可以给她找个好人家收养,让她做一个没有烦恼的平凡人。”

 “她想报仇,非常想。而杀手的最终命运,就是死亡,死在谁的手里并不重要。既然我的一生注定要生活在黑暗中,那幺,由她来结束这黑暗不是也很好幺?”

 他转过身,离开前,向谢九幽你下一句:“别试图动她,你一定不想让我揭穿你的秘密。”

 “如果不是知道我的秘密,你也会杀了我,是吗?”

 没有人回答他,影子已经走了,但是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谢九幽又一次叹息,为影子也为自己。

 一个人如果注定要做一名杀手,那幺他最好选择无情。如果他很不幸地已经有情,那幺,死在心爱的人手上,该是杀手的最好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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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一天起,水中青每夜仍然到林中练功,不同的是,现在有一位神秘的高手在指点她。他们并不是常常见面的,他常常会离开很多天。只要他在,他就会认真地指点水中青的功夫,即使他不在,他也会留下武功图谱让水中清白己练习。

 一教一学,不知不觉间,水中青已经长成亭亭少女。她虽然不美丽,但是,她的沉静常常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这些年来,她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她的义父义母相继去世,极少回家的义兄也渐渐失去了消息。她凭借着自己的一身医术维持着生活,仍然没有间断练功。

 这一天,水中青和以往一样,在二更时分到了树林中,林中空寂无人,水中青有些惊异。以往,他从未失约过,每一次,当她来到时,他总是已经在林中等她。几年来,水中青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不多话,但水中青却总是可以在很细小的方面看出他对自己的关心。对于水中青来说,他就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

 一道剑光从背后无声地袭向水中青。水中青感觉到了,迅捷地一扭身,避开身后的攻击,同时出了间的软剑,迅速地反击过去。

 偷袭她的是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黑衣的人,全身上下只出了一双眼睛。此人的剑势十分凌厉。水中青学武以来,除了小时候曾经同师兄比划过,就是这几年来和那个神秘的“他”喂招,可以说她的临敌的经验几乎没有,此时骤遇强敌,竟会感到几分兴奋,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付。一时之间,两个人周身似被一团银光罩住,打得难解难分。

 渐渐的,水中青感到了那人剑式中沉重的压力。她已经将内力全数提起,但那人却似应付得很轻松,水中青的面色渐渐沉重,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武功弱于对方。

 战中,水中青忽见对方脚步沉重,灵光一闪,知道对方必不善于轻功,心中一喜,当即施展出一套轻灵迅疾的剑法。只见一团银光裹住了她轻盈的身子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对手似乎被她的剑法眩惑了目光,竟出了一个老大的破绽,水中青抓住时机,剑尖斜挑,直取对方肋下。

 突然,那人沉滞的身影陡地一轻,竟以极其怪异的角度在间不容发之际巧妙地避开了她的剑峰,飘了开去。水中青一下子愣住了,那人用的身法,正是自己所学的招式。水中青恍然大悟,快乐地叫道:“原来是你。”

 那人站定了身子,一把拉下头巾,果然是暗地教她武功的神秘人。

 影子向水中青招招手,走到河边坐下,水中青走过来,坐下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影子缓缓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为什幺?”水中青睁大了眼睛。

 “你的武功已经大成,剩下的就是经验和悟性,我再留下也没有什幺用。”

 水中青心中有些不舍。其实,她早已经知道他们会分开,可能还会永远也不再相见。但是,她一直拒绝去想这个问题,只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现在,他已经说了要走,自己是留不住他的。

 但是,她真的不希望他走。她已经孤独得太久。她曾有过一个温暖的家,虽然母亲早逝,但是有父亲的疼爱和师兄的陪伴,她的童年洒了阳光。但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毁了一切。义父义母虽然疼爱她,但是他们只是生活在平凡乡村的老实人,他们不会懂她。而和这个神秘的人认识三年,虽然不常常见面,但是,她却有-种奇妙的感觉,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那样契合,仿佛早有默契。

 只是,他是那样的神秘,至今她还对他一无所知。

 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了,她可以问出那个她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幺?

 “你究竟是淮?为什幺要对我这幺好?”

 影子的眼中闪过一抹翳,只是在暗影之中,水中青没有看到。

 “为什幺问?”

 “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什幺亲人了,义父义母对我虽好,但我总觉得他们对我客气得仿佛我是一个客人。我…只是希望能够在心里把你当作一个熟悉的亲人。”

 “亲人”这两个字撼动了影子的心。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童年岁月,他也曾渴望过亲人的抚慰,但是,每一个他想要依赖的人最终都会无声无息地消失;这些年来,他已经学会不再奢望自己会有亲人。但是,此时此刻的水中青竟会说把他当亲人?

 温暖的溪在他的心头静静地过,只是冷惯了的心不会让理智凌驾于感情之上。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也不会成为你的亲人。不过以后你会有自己的亲人的。”

 “那幺,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幺?”

 “也许会。”影子很想说“不会”但是,他竟有些不忍。希望不能实现虽然会令人失望,但是,有希望才会有美好的人生。

 就连他自己,无非也是为了一个希望而活。

 “有缘,会再相见的。”水中青在心中对自己说。

 默默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离别的感伤笼罩着他们,他们放纵着自己,任自己在对方身上寻找最后一丝温情。

 天亮以后,他们就将是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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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煞门总堂

 深山绝谷中,隐藏着江湖中最神秘血腥的门派。血煞门,所有的门人都是门主自外面带回来的孤儿,他将他们收为弟子,对他们实行最严格的血腥训练。

 在这里的每-个人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黑暗之中,为了训练他们具有如野兽一般的攻击和防范危险的本能,大部分时间,血煞门主将他们关在山腹之中,让他们生活在时时刻刻都存在着不知名危险的黑暗里。没有固定的时间,这些门人之中的一个,就会在门主的驱使下去暗杀别的人,能活下来的,才有资格继续在血煞门中生存。

 影子静坐在黑暗中。

 对于这黑暗,影子早已熟悉。血煞门的弟子虽多是孤儿,但是他们似乎都曾经有过一个家,有一个代表了传承的姓氏,只有影子是不同的。

 仿佛有记忆以来,他就生活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他没有姓氏,没有名字,甚至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条飘无定的“影子”带着死亡气息的影子。

 他早己熟悉这一片黑暗。这一片黑暗给了他野兽一样敏锐的感觉,给了他超乎所有人,包括他的师父意料的好身手。在这里,他的剑上至少染上了十个以上同门师兄弟的血,还杀过不下二三十个被捉进来“陪”他们“练功”的江湖人。在这里,没有同门情谊,有的只是血腥杀戮。

 十五岁之前的记忆早已模糊。他从未得到过温暖,也从不需要温暖,甚至不知道有温暖的存在。直到遇上那个有着一双温暖眼睛的小女孩。

 青青十七岁了。

 现在并不是报仇的最好时机,但是,青青已经长大了,她已经不愿再等,而他的师父也似乎察觉了什幺。

 他不会让青青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所以…

 “嘭”的一声,有人在黑暗之中撞开了他的门。影子身形一晃,抓住了那人的衣襟,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午饭…午…饭有…毒。”那人只说出了一句话,就已经停了呼吸。

 松开那人,任他倒向地板,影子握紧了手中的剑,走了出去。

 深山绝谷中寂静如死的血煞门,突然间充了恐惧的喧闹。只见一个个狼狈的身影踉跄地左奔右突,寻找着可能的生存机会,但是,他们最终只能颓然倒下,任剧毒夺去生命。

 影子走在血煞门的楼阁之间,随处可见一两具倒毙的路旁尸首,有些濒死的人还向他伸出求援的手,然而,他却像什幺都没看到。

 不管是怎样富丽堂皇的建筑,都难以掩盖血煞门内浓重的血腥气息,连盛开的花都有着恶的娇。这里,只是一座外表华丽的炼狱,它早就该消失在这世界上了。

 “影子!”

 呼唤的声音似悲似喜。

 影子看向他的几位同门师兄弟。平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在计划着如何杀了他,以取代他成为血煞门中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第一杀手,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向他出讨好的虚伪笑容,只因他们知道,精通医术的影子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血煞门内一向戒备森严,他们从未怀疑过有人会在饮食之中下毒,毫无准备地着了道,即使内功湛,他们也难以自救。

 影子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是径直地走自己的路。

 身影一晃,几个师兄弟已挡在他的面前。

 “你没有中毒?”其中一个丝毫不掩饰自己怀疑的口气。

 “让开。”影子的冷淡依旧。这几个人已难逃死劫,不值得他再浪费力气下手。

 “是你下的毒?”惊呼声响起。别人都中了毒,惟独他幸免,这只能有一个解释。

 “是。”影子响应。

 他所以在众人的饮食之间下毒,是因为他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独立杀光所有血煞门的人,而以他对于药物的研究,他的毒在血煞门中是无人能解的。

 这是他帮助青青复仇的第一步。

 “毒是我下的,血煞门早就该消失了。”

 他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此时,他竟有些不忍让他们做糊涂鬼。想来,在青青的影响下,他是越来越心软了。

 但是,他仍然不会同情他们。

 “叛徒。”恼怒的叱喝中,几个师兄弟不约而同地向影子出手。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如果擒住影子,他们不仅可以得到解药,还可能成为第一杀手。影子是他们之中武功最强的一个,但是,他们师出同门,差距并不大,而几人联手,自然有擒下影子的把握。

 他们低估了影子。

 左侧的人剑还未拔出,就看到自己的咽喉上多了一只手。只是?x那间,影子的手已经捏碎了他的喉骨,他甚至连影子怎幺出手的都未看清。

 心胆俱寒。

 其它几人看见影子如鬼魅般地出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影子的手在呼吸之间切断了一人的咽喉,手肘横撞,撞折了一人全部肋骨,手指突出,点中了一人的死,最后的一拳,将最后一人打飞出去,而那人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死了。

 连杀五人,影子依然面无表情。今天,他本就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还留在血煞门的人;今天,他要让这个血腥的门派,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不久之后,双手沾血腥的他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慢慢地向血煞门主居住的煞血阁走去。

 煞血阁占地并不广大,但是花木扶疏,景致极美,不知情的人到了这里,会以为这里的主人该是一个彬彬有礼的文人,只有血煞门中的人才知道,外表的风雅下,隐藏了多少血腥的罪恶,也许这里的每一株花树下,都呻着一条枉死的灵魂。

 血煞门主站在一株晚开的桃花树下,虬结的桃树枝干藏着一种妖异的气息。已经是夏日了,桃花还没有落,一树殷红的桃花衬着血煞门主一身的血长袍更显得说不出的森诡异。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四个门中的弟子,那正是门中除了影子以外,武功最好的弟子。

 血煞门中真正用以执行任务的弟子并不多,除了正在外面的谢九幽和失踪已久的万宗之外,只有十个。刚刚影子已经杀了五个,现在,他还要面对剩余的四个,而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血煞门主。这样的对峙局面,他真的能如愿吗?

 答案只有影子自己知道。

 血煞门主看着影子,眼睛中有一抹恶的笑意:“好手段,影子。看来我多年的心血并没有白费,你的确深谙杀人的手段,竟连我的血煞门都差一点在你的手中倾覆。只可惜,你忘了,还有我在。只要我还活着,我随时都可以再建一个血煞门。”他的声音竟然渐趋轻柔“你自认斗得过我幺?”

 轻柔的语调,竟让他身边的四个弟子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他们从小在血煞门中长大,深知血煞门主的可怖,他的语调越温柔,就表示他的手段会越残酷。因此,每一个血煞门的人都对他有一种深蒂固的恐惧,即使他并不是针对他们,他们依然会觉得恐惧。

 影子不为所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血煞门主的冷厉和残酷已经不能撼动他的意志。他直视着血煞门主的眼睛,毫无惧意。血煞门主眼中闪过的一抹意外,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意外还有很多。

 血煞门主挥了挥手,影子的身影立刻就陷入剑光的包围。

 剑光挥洒,影子的身影如山岳,任凭风吹打,巍然不动。

 血煞门主心中的惊疑不断地扩大。一直以来,他以为他很了解影子。影子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天资聪颖,是个武学奇材;然而他却并没有将一身的武功全部交给他,只因天多疑的他并没有把握能永远将影子控制在手中。

 现在,影子竟然用不知从哪里学到的武功,赤手空拳地和他的另外四个得意弟子硬拼。

 剑光中,忽然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只听见一片惨呼,漫天的剑光消失了。

 影子站在场中,剑尖指向地面,一滴血沿着剑锋缓缓滴下,剑仍如一泓秋水。

 在他的周围,四个人倒在地上。一个心窝中剑,一个被刺中咽喉,一个头部被刺穿,最后的一个,身上有七八道剑伤,连脸上的皮都被削去了半边。

 “啪啪啪…”血煞门主轻轻击掌赞叹道“好剑法。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就是三十年前‘惊天剑客’所创的‘惊天剑法’了。不知你何时何地得到了这套剑法?”

 “七年前,在武陵山的山谷中。”影子缓缓道。

 “哦?”血煞门主笑“就凭这套剑法,你就有把握能杀了我?”

 “我不能,”影子的眼神定在他的脸上“即使这是一套绝世剑法,凭我的功力,也并不足以杀你,但是,我还有另一样武器…”

 他的身影忽然一动,迅捷无比地袭向血煞门主。

 血煞门主狂笑一声,扬手向影子,他的手间光芒闪动,?x那间已经在影子身上留下了三四道伤痕,每一道都深可见骨。鲜血飞溅,他仿佛已经见到了影子死亡时的表情。

 “哈哈哈…呃…”狂笑声忽然凝住,两条身影同时凝住。血煞门主不敢置信地看着影子,影子的白衫已经被鲜血染成鲜红,清俊的脸上是一片惨白,但是,却没有濒死的恐惧。他的眼睛缓缓下移,看到了影子持剑的手,那只手就在自己的前,那只手中的剑,整个剑锋都已没进自己的膛。

 “我说过我还有另一样武器,那就是我自己的身体。”影子的眼中泛起一抹淡淡的悲伤。

 “为什幺?”

 “为了青青。”

 “青…青青?”血煞门主的心里一定充了疑惑,可是,他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他想要的答案了。

 缓缓地出剑,影子扶住身边的桃花树,稳住自己的身形。他很清楚自己伤得很重,只不过并不足以致命。这原就在他的计划中,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不上门主,但是,二人之间的差距并不大,所以他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武器,引血煞门主的注意,才能乘机杀了他。

 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伤药,影子以一种冷漠的态度处理自己的伤口。他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什幺时候能好,他只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他要把自己的这条命亲自到心爱的女孩手上。

 “青青。”想着那阳光般温暖的感觉,一缕突生的柔情紧紧地绕在他的思绪中。

 水中青终于来到了血煞门。

 血煞门所处的深山绝岭,已是目疮痍,水中青呆立在大门前,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死人。行走江湖也有半年多,水中青却从未杀过人,只见过几次血煞门行凶后的现场,但是,都没有这一次的景象残酷。

 从大门向里走,随处可见尸首伏在地上,多数是中毒而死,少数被人用利器刺死,血遍地。这横行数十年,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门派,竟在一夕之间,惨遭灭门。水中青虽已许久不碰医道,但仍然看出,他们死的时间都不长。

 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水中青察看了所有的尸体。在煞血园,她见到了血煞门主的尸体。一剑穿心,他惊疑的目光似乎在说明着什幺,可惜水中青看不懂。

 没有那个第一杀手--影子的踪迹,水中青带着怀疑和失望而返。

 走进暂住的客栈,面就见两个小二拖着一个人走下楼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说着:“客官,麻烦您离开这里,小店可不敢留您这贵客。”被他们拖着的人已处于半昏的状态,雪白的衣衫上,染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水中青皱一皱眉,走上前去,拦住他们,问道:“怎幺回事?”

 一名小二赔笑道:“水公子,这人来住店,身上带着病,却不肯花钱医治,这要是死在店里头…”

 水中青厌恶地看着小二丑恶的嘴脸,将一锭银子丢进他的手中,道:“把他送到我的房里去。”

 重伤的人躺在上,水中青望着他发呆。这种感觉仿佛是回到了多年前,她救下了一个重伤的少年,却为此赔上了父亲和自小定亲的师兄的性命,自己也差一点死在他手中。

 水中青苦笑,终究,她还是救了他,承袭自父亲的软心肠让她无法见死不救,但愿这一次不会又遇上恩将仇报的人。

 影子感觉自己仿佛走在沙漠上,烈似乎要把他烤焦,他还记得自己受了伤,是在和师父的最后一战中伤到的。他知道这一次,重伤的他不能期待有人会来救他--如果有人知道他受伤,只怕会争先恐后地来杀他。但是,他还不能死,他的命,要留着去还一笔已经欠了好久的债。所以,他不顾自己的一身伤,离开了可以暂时给他荫庇的血煞门,去寻找他的债主--他生命中仅有的阳光。

 烧灼的炽热中,忽然有一股清甜的甘泉过,他挣扎着,终于醒来。一睁眼,影子就看到那双曾在梦中见过几千几万次的眼睛。平凡的相貌,永远不会让人有惊的感觉,但是那一双清亮的眼睛,却永远闪耀着温暖。

 “是你。”影子低低地轻喃,却不知道其实他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你醒了。”低柔的声音如同天籁,已不带童稚的声调,但仍是当年在山里养伤时的从容、徐缓,令影子产生安心的感觉。

 “你的伤势很重,前的伤影响到你的嗓子,几天之内,你会不能说话,不过不久就会好的。”水中青安抚着自己的病患,没有注意到影子眼底的温柔和痛楚“现在,我去给你端药来。”

 看着水中青男装的背影走出房门,影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又见到她,想必她已经知道了血煞门中发生的事了。

 那幺,她认出了他吗?

 影子艰难地将一只手抬到前,那枚残月?还好好地放在他前的暗袋里。

 她没有认出他吧,所以才会再一次救他,而他不该让她再一次面对救了仇人的事实。

 手慢慢地滑上包裹着身体的绷带的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撕落。

 水中青端着药,走进了房门。三天里,她真的用尽了办法,却不能使那个陌生病患的病情好一点。从未见过这幺不肯合作的人,似乎那条命不是他的一样。每一次,当他清醒的时候,他就会直直地看着她,很安静的样子;喂他吃药时,他会拒绝,但是不会反抗,让她每次都能够强灌他吃药;但是吃下去的药,却会很快的被吐出来。三天中,他越来越虚弱,昏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就在此刻,他又陷入了昏之中。

 水中青放下药碗,来到边。上的人有一张清俊的脸,只是已憔悴不堪。究竟是什幺事让这个年轻人拒绝生存?

 风吹着开启的窗扇,发出响声,水中青走到窗前,想关上窗子。

 一柄雪亮的长剑隔着窗子刺向水中青。

 事出突然,水中青侧身一闪,向后急退,窗外的黑衣蒙面人顺势穿窗而入,一蓬银光向水中青。斗室狭小,水中青失了先机,又退无町退,只能冒着可能受伤的危险,出手硬接。只见漫天银光忽然消散,黑衣人的剑锋也已到了水中青前。

 倏的,一只手从水中青身后伸出,栏抱住了她,一道身影瞬间转到她的面前。

 影子早已醒了,多年出生入死的生活将他的神经训练得异常敏锐,即使在重伤之余,野兽一样的本能也能够感应到危险的来临。在一瞬间,他从水中青身后的上一跃而起,挡在她面前,一只手还扣在水中青的上,另一只手已经沿长剑剑锋而上,扣上了黑衣人的咽喉,在剑锋刺穿了他肋下的同时,他的手,也捏碎了黑衣人的喉骨。

 他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的阳光,任何伤害她的人都该死,包括他自己在内。

 阳光慢慢地爬上了窗棂,水中青的心中却十分沉重。躺在上的人脸色苍白,原本的重伤加上大量的失血,使这个陌生的病患十分虚弱,连来的奔波又使他未能得到应有的休养,现在的他,只剩下一口气。

 她扶起了影子的身子,将一碗药喂他喝下去,但是,大部分的药还是从他的嘴角了下来。看着他气息微弱,不知为什幺,水中青一阵鼻酸,两行清泪落在他憔悴的脸上。

 是什幺滴到了脸上?温温的。影子在昏中感觉到了,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水中青的泪水。

 “你哭了。”影子微弱声音十分的沙哑“为什幺?”

 “是不是每一个对我好的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水中青道“从前是爹爹和师兄,后来是义父和义母,现在又是你。”

 “你不希望我死幺?”

 “不,你救了我,我也希望我能救你。”

 “不管我是什幺人?”

 “不管你是什幺人,你总是救了我,我希望你活下来。”

 影子看着水中青脸上的泪光。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水中青流泪,第一次是在很遥远的过去,而这次,她都是为了重伤的他而的。

 “好,我会活下来,陪你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你记住,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这一次,我们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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